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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鱼鱼     九州仙txt下载     九州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八十四章 山雨欲来

    闻言,地音和人音都有些惊讶。

    在此之前她们都只以为这届武林大会只是古薰儿想对前段时间五湖派,一剑派,古凰派联合申请重新推举武林盟主一事作出回应。

    在她们想来,三派就是想试探试探天仙阁的实力,毕竟无论是武林盟主的声望,还是这江湖第一宗门的头衔都极具诱惑。

    若是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实力,就只能退位让贤,甚至还会被下面的人爬上来狠狠踩一脚。

    江湖就是如此现实与残酷。

    在她们设想中,只要古薰儿在这武林大会上露两手实力,再让天仙阁的弟子们显露一下,各门派再相互吹捧比较一番,然后重新排个高低座次。

    这届武林大会就算圆满结束了。天仙阁依然是江湖第一宗门,古薰儿依然是武林盟主。

    “你们是不是都不理解我一个江湖中人为何要去理会朝廷战事。”古薰儿说道,“是不是觉得我只要管好这偌大一个天仙阁就好了,豫州乱不乱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地音与人音沉吟不语,显然古薰儿说的没错。

    “我相信这也是很多宗派的想法,他们甚至希望周皇早点平定天下,战争平定下来,宗派才好发展势力,招收弟子。可是他们并没有想过等到周皇平定了天下,朝廷彻底整合九州,那一天朝廷还能允许江湖宗门存在吗?

    他们能看着一群实力不俗,只想快意恩仇,饮马江湖的人存在吗?

    江湖事江湖了,杀人偿命,父债子偿是我们江湖的规矩,但是朝廷有朝廷的规矩。

    如今在豫州我们江湖还能生存,但是现在的江湖是建立在当初姜皇初定天下,不愿再动干戈的前提下,我与王道凡商定的结果。

    可如今朝廷势大,我们并没再和他们上谈判桌的资格了,唯有寄希望于九州继续保持分裂状态。

    所以,要想保持如今的澄澈江湖,那么豫州不能沦陷,至少现在不能!”

    沉默良久,地音心中已经是滔天波浪,古薰儿的话语成功唤起了她心中某些早已经遗忘的,冰凉的事物。

    长叹口气,地音不由开始重新打量眼前这位看起来不过二三十的女子,犹记得当初地音追随她的强大实力时,还只觉得少女空有一身惊世骇俗的修为,心智却与寻常女子别无二致。

    如今看来,古薰儿的眼界已超越她太多太多了。真要等到燕默攻破镇狮关,那么摆在江湖宗门的路只有两条,臣服或者灭亡。

    而当所有江湖宗门低头之后,这江湖还能有快意恩仇,刀光剑影吗?

    如今想来,这一次武林大会,恐怕也是整个江湖最后的昙花一现了。

    ……

    冀州。

    万里冰原上,终年不化的寒冰坚硬如铁,雪花永无休止地落下。

    就在这冰原之上,一座古堡巍然矗立,古堡之上阴云密布,不时有黑影掠过。

    此处便是古凰派所在。

    此时古堡之中的一处暗室内,一位相貌威严的中年女子正闭目盘膝坐在角落,一身古典蓝裙衬托着女子白皙胜雪的肌肤,而在暗室中央坐着一个男子,正在轻抚古琴。

    琴声略显低沉,仿佛一个孤独的迟暮老人在诉说着无望无奈的悲惨生活。

    一曲终了,男子默不作声地站起了身,女子见状只是默默走到了他的身后。两人都很有默契没有再动。

    无人能想到,此处的女子竟是古凰派宗主古蝶,男子竟是冀州州牧万问天。

    “你该走了。”古蝶冷声说道,“古凰派的规矩,古堡之中内不得有男子留夜。”

    万问天沉默片刻,说道,“我稍后就会离开。我听说天仙阁要在三音城举办武林大会,她……她也会去,对吗?”

    “我本无意在这动乱不堪的时节,去豫州参加这等活动。不过几个宗门长老三番五次地劝说,再加上五湖派和一剑派也出人游说,他们过去曾有恩于我宗门,我不好拒绝,也就答应下来了。”古蝶说道,“她不知怎的,听闻此事后,说着也想去看看。我便同意她去了。”

    万问天眉头微皱,“五湖派和一剑派一直和朝廷走得近,而且最近青州徐州兖州频频有动作,我觉得这场武林大会怕是不会那么简单……”

    “州牧大人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也是一身官袍的人,也代表着朝廷,这是我们古凰派内部事务,还请州牧大人莫要过多干涉。”古蝶冷声说道。

    说罢,古蝶走到暗室门前,推开了门,摆出了送客的意思。

    万问天只得拿起琴,缓缓离去。

    当他临出门的时候,犹豫了片刻,从怀里取出一块木盒,递给了古蝶。

    “千错万错都在我,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把这个东西给她。里面是一件护身灵器,她带在身上也能多几分安全。你不用告诉她我的存在,就说是你给的就行。”

    古蝶脸色稍微和缓几分,还是接下了木盒,“我会派人交到她手上的……我也会多派几个人跟着。”

    随后两人沉默着一前一后离开,仿佛陌生人,只不过后面的古蝶一直踩在万问天的影子上。

    唯有影子如胶似漆好似情人不舍分别,用沉默诉说爱恋。

    青州边境,晌午时分,黄河岸边。

    一艘巨大的船停靠在河岸码头,声势浩大,仿佛能击碎所有波涛,降服黄河八千里泥沙巨浪。

    码头上,一群衣着各异的人正站在巨船下围观,而在周围有着数百蓝袍人正在辛勤往船上搬运着物资。

    这群身着清一色蓝袍的都是五湖派弟子,而码头上站着的正是从青州出发的姜知鸢一行人。

    不过此时姜知鸢的脸色并不好看,相反她身边一位衣着华贵的男子却是意气洋洋。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知鸢姑娘呀,这是我昨夜呕心沥血为你创作的一首词,名字就叫做思鸢,寓意是我对知鸢姑娘的思念,哪怕是眼前这舴艋巨船,都没办法承载。”

    男子一番深情倾诉,得到的却是姜知鸢一脸鄙夷的神情。

    这时男子身后的一个相貌与他有七分相似,看起来年轻些许的男子无奈开口道,“哥,舴艋是指小船,不是指这么大的船啊!”

    男子顿时瞪大了眼睛,“还有这事?你怎么昨晚不早点告诉我啊!”

    “你也没问我啊。我还以为你都知道呢!”

    这两人便是徐州州牧徐晗煜的两个儿子,分别叫徐文,徐武。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取错的原因,大儿子徐文偏偏擅长舞刀弄枪,小儿子徐武却是一肚子墨水。

    不同于其他大家族的子弟明争暗斗,勾心斗角,徐氏兄弟关系一直无比和睦,从小到大都未曾分离过,就连当初进天下书院两人也是一同前往。

    “徐武公子真不愧是徐州第一文士,难怪当初天下书院的诗仙李白都对公子的诗词称赞有加。这首词真是写得清新脱俗,流传出去,怕是又要引得徐州镇海城内的闺中女子们春心荡漾了。”站在姜知鸢身后的一名脸色略显苍白的男子开口道。

    “咦,你看起来好面生,是哪里来的小白脸,怎么跟在知鸢姑娘身后?知鸢姑娘,你可得小心,这种来历不明的男子很可能对你有所图谋,得离他远点。”徐文目光不善地盯着这男子。

    徐氏兄弟并不是与姜知鸢一行人同行,两方势力乃是在此汇聚。

    男子笑道,“在下刘行秋,青州人氏。”

    徐武眼神一闪,正要言语却被一旁的一名黑袍人打断。

    “原来是赫赫有名的刘氏养子,失敬失敬。”黑袍人声音沙哑,整个面容都藏在头罩阴影之下。

    此话一出,徐文撇了撇嘴,露出不屑之色。

    这刘氏养子的传闻虽然在民间少有流传,不过他们这种名门望族却是早有耳闻。

    当初刘婉瑜初入皇宫不过半月,州牧府上,早已丧偶且并无妻妾的刘景行不知从何处抱来一个婴儿,吩咐下人好生照料。

    这等莫名其妙的事件自然引得人们想入非非,更加上刘景行对此毫无解释,这就更让人好奇了。

    不过碍于州牧权势,青州地方的百姓在官府威压之下不敢乱说话。

    然而那些有权有势的富贵人家在茶余饭后,总是会含沙射影的谈论几番。

    有人说,这刘行秋乃是当初刘景行年少初恋之子,可惜初恋嫁为人妇,难产而死,刘景行以强硬手段夺来此子,以此缅怀初恋。

    也有人说,此子乃是刘景行情妇之子,只是碍于情妇身份地位不便摆于明面,这才出此下策,只把自己的儿子接过来。

    还有人甚至说此子的诞生有悖人伦,甚至牵扯到了皇族脸面……

    不过不管外界怎么离谱传说,刘景行一直把刘行秋带在身边,仿佛真是父子一般,只是两人之间身份关系从未挑明。

    黑袍人当着众人的面,直呼刘行秋为刘氏养子,无疑是在揭刘府的短,不管刘行秋是不是刘景行的骨肉,在刘景行没有开口澄清之前,这件事都不是能够拿出来说三道四的。

    “我曾在古籍中得知兖州精怪多如牛毛,可是能化妖者寥寥无几,能成人形更是万中无一。不过今日却是让我大开眼界,看样子精怪成人并不是什么难如登天之事。只不过精怪能有人形,却无人之智慧,虽会言语,却颠三倒四,不通情理,依旧只是兽语。”

    刘行秋说话间一脸温和,仿佛只是在打招呼。

    “你……你这小子……牙尖嘴利!”黑袍人冷哼一声,随即不悦地转身离去。

    这时一旁的姜知鸢喊道,“黄大师你怎么了啊,难道身体不舒服?怎么就直接走了啊。我们三州联盟的计划可不能没有你呀。”

    黄鬼身影化作一团黑烟散去,“该我们兖州出力的地方老夫自然不会含糊,你们做好分内之事即可。”

    望着黄鬼消失的方向,徐武微眯双眼,“此人名为黄鬼,七品大圆满修为,据说曾七次冲击八品,不过都以失败告终,乃是兖州州牧冷思手下的得力干将。”

    “不过是在我们权贵手下看家护院的一条狗罢了,也敢如此猖狂。若不是我们还需要它咬人,早就把它的牙都给拔了!”徐文面色不善道。

    虽然他也看这跟在姜知鸢身边的刘行秋不顺眼,但是也是将刘行秋看做是自己这等权贵子弟的一员,对于这些个拜入豪门的武者们,徐文向来是视作仆役。

    面对仆役胆敢以下犯上,徐文自然看不惯。

    这也算是权贵阶级与平民阶级一直以来存在的隔阂与特点,平民们面对权贵仗势欺压,大多冷眼旁观甚至落井下石,而权贵之间平日里或许为了利益勾心斗角,但是一旦平民反抗,都会团结一致镇压。

    “刘老弟你大可不必与这么一个缺乏见识之人计较,等我们大事一成,我自然会帮你一起解决此人。”徐文出言安慰道。

    在得知了刘行秋的身份之后,徐文已然将刘行秋视为可以拉拢之人,毕竟刘行秋是断然不会和他抢姜知鸢的。

    刘行秋微微一笑,“徐公子请放心,我们都是带着身后主子地任务而来,在完成任务之前,我们都不会做出有伤和气之事的。”

    “刘老弟既然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不过你也不用怕这黄鬼,他下次要是还敢嘴里不干净,我定然帮你教训他。我还不信他真敢对我们下手!”徐文恶狠狠道。

    这时一旁一直不说话的蓝袍中年男子开口道,“公子放心,若是有人想冒犯你,得先从我季无奇尸体上跨过去!”

    徐文冷声道,“我们这群人说话,轮得到你插嘴吗?当狗就要有当狗的觉悟,主人要放你去咬人的时候,你再叫,平时就给我老老实实闭着嘴!”

    季无奇立马跪地称是,再不敢出一言。

    要知道这季无奇可是五湖派的宗主,在这江湖之上可是万万人敬仰的对象,然而眼下竟被一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训斥成狗,还只能跪地求饶,不敢回话。

    无视周围的一切,姜知鸢只是呆呆地望着面前汹涌澎湃的滔滔黄河。

    也不知现在的霆儿有没有认真学习功课,是不是又被夫子训斥不用功读书,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他在青州过得还好吗?

    真想他啊!他也有在想我吧!

    青州,姜羡风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那密密麻麻怎么也看不进去的经书典籍,耳边那古板的老夫子一遍一遍地念叨着怎么也听不懂的之乎者也。

    “要是姐姐在就好了。”姜羡风望着窗外淅淅沥沥地雨滴,恍惚间又看到姜知鸢那明媚地笑容,仿佛在说,来,姐姐带你出去玩!

    可是下一刻,夫子手中戒尺轻轻打在他的脑袋上,将他拉回了现实,叨叨着他上课走神,是有悖圣人训诫的。

    角落里,刘景行微微伛偻的身躯躲在阴影中,看着姜羡风失落的神情,他不由叹了口气。

    过去总想看着你们快些长大,可是现在我真想让你们陪在我身边,慢些长大啊。

第三百八十五章 剑仙剑冢

    雍州。

    一道道险峻山峰直入云霄,仿佛一柄柄惊世骇俗的利剑即将遁入云天。

    就在这群山之间,烟雾缭绕,云海翻涌。

    此处便是一剑派山门。

    据江湖传说,过去一剑派本不存在,此处乃是一个名叫剑仙门的大宗派。

    不过剑仙门有人犯了一件天大的罪责,似乎还牵涉了几个身份十分敏感之人,导致整个豫州震动。

    军令直接自长安城发出,十万刚在沙场沐浴妖族鲜血的雄兵包围整个剑仙门。

    冲天火光燃烧在剑仙门每一个山头,无数弟子长老喊冤,求问朝廷为何兵指剑仙门。

    一夜之间山门弟子或降或死,剑仙门十座山峰九座被鲜血覆盖,还有一座竟被硬生生推倒!

    那一夜,有人看到剑仙门一道剑气直指云霄,黑夜竟被硬生生斩开一道白痕,一夜未消。

    翌日,朝廷宣布收编整个剑仙门,并改名为一剑派,原剑仙门掌门老剑仙因病去世。

    而紧接着,丞相王道凡开始带兵自雍州开始镇压武林宗门,所有不被官府承认的势力都要被无情解散,敢有不从者皆是以反贼论处,一并杀无赦。

    一剑派共有九座山,前三座乃是弟子们练功生活的地方,中三座乃是宗门为朝廷铸造兵器之地,据说每天从这里运出去的兵器都足够支撑起上百人的军队武装。

    至于后三座山,一座是宗门长老居住之地,一座是宗门处理重大事务以及掌门居住的地方,最后一座则是一剑派用来关押罪犯之地,并且宗门铸造兵器之时难免会有残次品,也会把那些垃圾扔到此地,外人称此地为剑冢。

    剑冢山上。

    各式各样的断剑,破烂盔甲,长枪短棒都随意地散落在地,或是夹在山石缝隙之中。

    此山并无草木,光秃秃的甚至抬头看不到一只鸟飞过,当真是鸟不拉屎的地方。

    要说这山也并不是当真一无是处,山上的罪犯们都被以刻下特殊阵纹的镣铐锁住,一身本事使不出一二来,要想寻死的话非常简单,只需随便找个锋利的兵器对准脑袋倒下去就行。

    剑冢山周围都有大阵封锁,从未听说有人能从此山逃出,倒是天天听送饭的伙计说又有哪个路人甲死在里面了。

    今天轮到一剑派杂役弟子王小二往剑冢山送饭了。

    虽然一天只需要送一次饭即可,而且剑冢山关着上百人要送的饭盒也就五十斤重,但是王小二还是一肚子不满。

    不过他也只敢憋着,面对分配任务的长老也是满脸堆笑,直夸他慧眼识珠,眼光独到。

    皆因这剑冢山邪性的很,据每天晚上往剑冢山运送锻造垃圾的弟子说,这剑冢山里闹鬼,还是一只厉鬼,专门喜欢找好奇心重的人。

    要说一开始还没人信,直到这传消息的人死在了剑冢山才让闻者心惊胆战。

    据说此人是想借着职务之便轻薄某个犯了事被关押在这的女长老,结果被这长老假意委曲求全,趁其放松警惕偷袭,最后两人双双丧命。

    有人感慨,这剑冢山确实有鬼,不过人心中的鬼比山上的鬼还要可怕。

    自此宗门立下规矩,运送锻造垃圾的队伍必须有一名长老跟随,运输途中禁止与山中罪犯交流。

    王小二满脸苦涩地走在去往剑冢山的路上,眼见着周围的弟子或是趾高气扬地御剑飞行,又或是凭借俊俏面貌和几个女弟子有说有笑,王小二一张普普通通的脸上更是没有光彩。

    他本是一个县城里的富商子嗣,在众多兄弟中并不出色,并不得父亲看中。

    去年一名一剑派长老来到县城招收弟子,说是三年即可学有所成,届时可以自行决定去留。

    于是王小二自告奋勇报名,父亲毫不在意,只说三年之后记得回家,母亲则是一脸不舍想要挽留。

    不过那时王小二满心只想着能学到那长老三分本事就好,看他御剑飞行宛若仙人,王小二艳羡不已。

    谁知来到这一剑派后,长老便打发他和一同前来的数百人去往杂役处,每日就是劈柴烧火,挑水扫地。

    据说来此的弟子都是如此,不论资质,干满三年杂活才可以成为正式弟子,获得基础的功法修行,至于后面的修行功法都需要靠对宗门作出的贡献以及资历达到一定程度才可以获得。

    普通弟子至少得为宗门老老实实锻造二十年兵器,才能获得足够修行到六品的功法来。

    至于那些宗门长老的七大姑八大姨的孩子自然不用干那么多脏活累活,他们总有千百种方法获得宗门资源的倾斜。

    至于那些时常进宗的朝廷权贵子弟们,他们从进宗门那天起,就可以捧着一剑派最顶级的功法看,还有宗门长老们的耐心教授,而且长老们还不敢对他们有任何斥责,否则第二天权贵们便会找上门来,届时长老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还得低头认错。

    这便是一剑派,朝廷的一剑派。

    王小二思考人生间,已经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剑冢山下。

    孤零零的山门刻着剑冢山三字,一条蜿蜒崎岖的山路看不到尽头,放眼望去尽是破烂兵器,不时有人影闪过。

    一阵冷风吹来,王小二感到脖子一凉。

    这时王小二咽了口唾沫,朝着一旁树荫下躺着的一位瘦小老头走去。

    老头便是这看守剑冢山的长老。

    从怀中掏出一块从管理杂役的长老那里领的令牌递给老头后,老头微微一笑,露出满嘴黄牙。

    “你小子看着面生啊,新来的吧!”

    王小二陪笑道,“是啊,长老。我是新来的,您可得多多指点我!”

    老头脸色依然不变,眼里露出些许狡黠的光彩。

    他指着山门说道,“你别看这山门这么简陋,要知道这一剑派原先的这地方可是名叫剑仙门的,那可是真出了一位剑仙呢。

    这里的阵法就是他亲手布置的,据说是要封印住一名惊世骇俗的魔头。你想想能让剑仙亲手布置,这阵法得有多么厉害,这魔头又得有多么强啊。

    看你这么年轻,我就多指点你两句,要知道这阵法虽然强大,但是主要是为了防止魔头出来,而且里面还关着不少罪大恶极之人。

    你这份差事可是要亲自进去把饭分给他们,这要是一个不好,惹怒了他们。你只怕是进去容易出来难咯。”

    王小二一听这话顿时只觉一股子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后脑勺,自己这几斤几两肉够这山里头的百十来号魔头们分吗?

    眼见得王小二这小伙子已经被吓到了,老头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也是看你小伙子还年轻,实在不想让你就这样夭折在这里啊,前两日就有一位和你差不多年纪的小伙子进去送饭以后就再也没出来了。

    那叫一个惨啊,你进门往左走二十布,说不定还能看到他的肠子,再往前走五步,还能见到他的右腿骨。

    要是都没见到的话,估计都里面的家伙吃干抹净了。”

    王小二闻言手一抖,手上的饭盒就要掉在地上,老头眼疾手快,一把就接住了,随即立马打开饭盒。

    待一旁的王小二反应过来时,老头早已经逮着饭盒里唯一一只烧鸡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长老啊,这可是送给剑冢山里面那群人的,你……你这样……”王小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委屈巴巴,一脸为难地拿过饭盒站在原地看着老头吃的满嘴流油。

    “你且放下心来,此事只有我知,你知。后厨那里命你送来的伙食,一年比一年少,他不敢与你对账的。至于剑冢山里面的家伙,稍后我陪你一起进去,他们谁敢动你?”老头满不在意地擦了擦嘴。

    王小二一听这话,顿时乐开了花,“长老愿意陪同,那真是太好了!”

    老头嘿嘿一笑,一边吃着烧鸡,一边又朝着王小二伸出了手,“再拿壶酒来!”

    ……

    不多时,树荫下,王小二和老头两人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躺在杯盘狼藉中。

    “长老啊,你说我们吃的会不会有点多啊?”

    “多乎哉,不多矣。你且放心,关在山里的这群人,这辈子哪还有出去的机会。”

    “那我们是不是该出发给他们送饭了。”

    “不急,等老夫打个盹恢复一下精力。”

    “也……好,正好我也有点困了。”

    两阵均匀的鼾声响起。

    ……

    剑冢山。

    沿着山路向上走约莫两百步就能来到一处稍微平整的地面,此处密密麻麻立着数百块石碑。

    有的石碑已经破败不堪,上面刻着的字迹也早就模糊不清,而在石碑前还有一个看起来有些古怪的土丘,仿佛一个人正面对着石碑跪着。

    关于这些石碑的事,早有过出入剑冢山的弟子私底下打听了,不过都被门中长老严厉警告,禁止打听这些事情。

    不过曾有传闻称,这些石碑乃是在一剑派成立之前就存在的。

    此时的土丘旁,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正盘膝而坐。

    男子剑眉星目,皮肤白皙,双眼炯炯有神,若不是一身素白衣衫,脚上戴着沉重镣铐,走出去一定是人中龙凤,引得无数女子追捧。

    事实上,男子名为南宫问剑,是一剑派弟子。

    他的父母是一剑派山门周围某个村落的猎户,在一次打猎过程中不幸去世,留下年仅十五岁的他,幸得掌门怜悯令其加入宗门,成为杂役弟子。

    在打杂三年后,南宫问剑终于成为正式弟子,获得低阶修炼功法,自此他一边开始摸索修炼门径,一边继续为宗门辛勤劳作锻造兵器。

    然而就在几乎所有弟子都因为一边劳作,一边修炼而导致修炼进度缓慢之时,南宫问剑却展现出惊人的天赋。

    得到功法后仅仅一年,南宫问剑修为便直达三品,更是依靠一剑派传授给弟子的黄阶基础剑法在宗门组织的一年一度弟子比武上连续击败三名四品,入门近十年的师兄,最后惜败于一位五品师兄。

    赛后,有长老称其为一剑派前无古人之天才!

    一剑派对于弟子获得功法的管理都是十分严格,为宗门劳作三年,可获得一品至三品的功法,劳作五年可获得三品至五品的功法,劳作十年才能获得五品至六品的功法。

    至于六品以上的功法只能在成为长老之后才能获得。

    故而哪怕有长老垂青南宫问剑的天资卓越,却无人愿意帮这么一个毫无背景的孤儿。

    南宫问剑的传说也就仅仅昙花一现,在后面几年的弟子比武上,他表现得平平无奇,依然是三品实力,依然是那几招黄阶剑术。

    不过,就在上个月,长老们突然将南宫问剑扣住,一番盘查之后,竟发现他早已踏入五品中期,更是学到了一剑派的上乘剑法。

    传闻南宫问剑之所以能提前获得此等功法,乃是他在拜访一名师姐时,恰好撞上师姐正与某位权贵子弟行不齿之事。

    南宫问剑装作不知情就要离去之时,无意间发现了权贵子弟带在身边的一卷书籍,其中就有一剑派上乘功法与剑术。

    南宫问剑顺手带走了这些书籍,而后一直暗自修炼,从不张扬。

    如此两年之后,那权贵子弟竟一直未发现功法遗失之事。

    直到他的一位好友找他借一本私藏绝版的春宫书时,他才发觉此书早已经被盗,思索之下,他认定此书是在一剑派山门内丢失的。

    于是他责令一剑派长老们一定要帮他找回此书,偌大一个宗门发动起来,只为追查一本春宫书籍的下落。

    最后发现竟是南宫问剑在偷盗功法之时,那本春宫书籍也恰好夹杂其中。

    直到南宫问剑被抓住交代偷盗之事时,那权贵子弟才发觉功法被盗一事。

第三百八十六章 剑仙往事

    南宫问剑被捕一事,令诸多长老争议不休。

    有人认为此子赋超凡脱俗,放眼宗门弟子当中六品不过半百之数,可其中大多早已经四十有余,五品当中最年轻的弟子也是三十有余,而且大多都是长老子嗣,自接受武道熏陶,各种丹药喂个不停,明面上修为尚可,实际实力甚至不如比他们修为还低的。

    像南宫问剑这般仅仅依靠自己摸索,就有如此进度,若是得到宗门培养,恐怕此子未来能成为宗门中流砥柱,甚至崛起的希望。

    也有长老们认为,南宫问剑得罪的乃是权贵子弟,应当从重处罚,毕竟一剑派如今是在为朝廷办事,肩负着锻造兵器的重大责任,内部上下更是有无数双朝廷的眼线在盯着,一旦得罪了权贵们,保不好一剑派就要成为第二个剑仙门。

    正当长老们还在大殿中吵得不可开交之时,几个身着华丽衣裳,身上挂着各式各样的珠玉宝贝之人大步走进,完全无视一剑派议事殿禁止外人未得长老允许进入的禁制。

    为首之人乃是一名白须老者,一脸趾高气昂地道,“不知各位长老商量地如何了?”

    众人一起看向坐在大殿首位的一剑派掌门南宫羽。

    南宫羽闻言犹豫了片刻后,道,“可否再给我们一些时间决策此事。”

    老者冷哼一声,“莫非你们是觉得我家主人兵部主簿治不了你们一个的宗门?给了你们足足五时间还处理不好这事,你们是真不把我家主人放在眼里!”

    老头面带愠色地扫过殿中众多长老,“一群看家护院的狗被养得久了,就得意忘形了吗?外边听话的狗多的是,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我可告诉你们,最近我家主人刚把女儿许给刑部尚书陈东做妾,若是此事你们处理不好,传到了陈大人耳汁…”

    此话一出,顿时让在场所有长老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陈东二字如今在长安城可谓是人尽皆知,此人在姜皇手下就担任了刑部尚书,而后经历了数次朝堂震动,身边大陈换了一批又一批,却唯有他始终屹立不倒,如今肩负刑部,吏部,兵部三部尚书于一身。

    在老丞相王道凡致仕还乡后,他便是朝堂一手遮的存在。

    最近更有传言称陈东即将补上王道凡丞相一职。

    因此哪怕这老头敢站在大殿指着整个一剑派长老的鼻子骂,掌门南宫羽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甚至还得陪着笑脸安抚他。

    得罪了一个兵部主簿一剑派顶多就是暗地里多给那些权贵们塞点钱,让他们打点一番。若是这南宫问剑未来真能成就龙凤,一剑派如今为他硬气一回,牺牲些许是值得的。

    可是若得罪了陈东,那他们这群人恐怕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当下就有数名长老站出来凑到了那老头身边谄媚了些什么。

    不过片刻,老头脸色缓和许多,对着南宫羽道,“既然如此,就依你们所。我回去禀告我家主人,希望你们能言而有信,否则……”

    老头随即带着人转身离去,身旁的几个长老谄笑着陪送。

    不多时,那几个长老便回来,收起了阿谀奉承的嘴脸,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

    “老三老四,你们和那位大人了些什么呀,怎么就一下子摆平了此事。”

    “是啊,你们和他了些什么?”

    一群长老忙不迭地问道,就连南宫羽也十分好奇。

    三长老沉声道,“我答应他们,给予南宫问剑一剑派大弟子身份,待他出席此次豫州武林大会后,便令他前去担任他们府上的仆人!”

    此话一出,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一众长老们瞠目结舌,无一人敢再话。

    南宫羽则是毫无表情,只是他扶着座椅的手青筋毕露。

    一个宗门的首席大弟子乃是宗门颜面,更是一众弟子的表率,去给权贵家族当家仆,那无疑是在扇宗门的巴掌,是在告诉武林中人,我们宗门培养的弟子未来都是给别缺牛做马!

    三长老领着几位长老一起跪下道,“恳请掌门饮水思源,我们一剑派毕竟是朝廷一手扶持的,终归不能也不该步剑仙门的后尘啊!”

    南宫羽长叹一口气,目光在下方众多低着头不敢抬起的长老身上一一扫过,“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强如剑仙又怎样,也不过只有一剑,怎抵得千军万马!”

    ……

    剑冢山。

    “你们的饭到了!”王二哆哆嗦嗦地将身上已经轻了一半的饭盒放在霖上。

    只不过面前土丘旁坐着的南宫问剑置若罔闻,依旧盘膝坐着,仿佛睡着了一般。

    这时,周围的石碑后面几个人影窸窸窣窣地出现,朝着空地的饭盒涌去。

    王二不由心生怯意,后退两步拉着身后的老头,“长老,要不我们先走吧,等他们吃完再来拿饭盒也不迟。”

    不过此时的老头仿佛变了一个人般,一改之前的玩世不恭,一脸严肃地盯着南宫问剑,眼神深邃如古井之水,深不见底。

    眼见着自己费劲讨好的长老仿佛中邪一般,王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紧紧站在老头身后,不敢乱动。

    眼见一个个蓬头垢面的犯人将饭盒内不多的食物都瓜分干净,各自离开之后,王二这才心翼翼地上前捡拾起饭海

    这时,南宫问剑忽然睁开了眼睛,盯着王二。

    感受到目光注视,王二咽了口唾沫,将空空如也的饭盒端给南宫问剑看,“南宫师兄,你……你醒晚了,饭已经没了。”

    南宫问剑干的事情,王二也早就听了,而且王二当杂役之时也和南宫问剑有过几面之缘。

    南宫问剑闻言只是默默点头,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王二拿起饭盒就要转身离去,不过走了两步之后似乎想起什么,又回过头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走到了南宫问剑身边。

    “南宫师兄,你不嫌弃的话就吃这个吧。”王二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几层油纸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鸡腿,心地递向南宫问剑,“这是我之前偷偷留下的。”

    南宫问剑犹豫了片刻,看着王二那带着几分畏惧的眼神,最终还是接过了鸡腿。

    王二旋即转身离去。

    望着王二那急匆匆仿佛逃命般的步伐,南宫问剑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有些疑惑。

    “据当初的一手创建剑仙门的老剑仙乃是先剑体,生就能感应剑道。”老头忽然开口道。

    南宫问剑只是沉默地盯着手里的鸡腿。

    老头见南宫问剑一言不发,转而看着那土丘,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之色,“这里的每一座石碑都埋着一名当初剑仙门死去的长老或弟子。”

    完,老头便转身消失在了林立的石碑之间,仿佛与石碑们融为了一体。

    南宫问剑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土丘,“剑仙门……”

    不多时,几个戒律院的弟子领着几名长老来到了南宫问剑身前,将他带走。

    老头的身影再度出现在土丘边,看着山脚处南宫问剑的背影,轻声道,“你把剑仙门的传承都给了他,是看中了他的赋吗?”

    “还是因为,他和老剑仙……比较像?”

    ……

    雍州边境。

    西漠的万里黄沙肆虐不休,侵扰着这雍州边境,使得这方土地上几乎寸草不生。

    不过就在这一方不毛之地,却也孕育出一方奇绝景色。

    下书院的诗仙李白就曾写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雄伟诗句。

    亦影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就在这边疆之地,玉门雄关赫然耸立,以防西漠古国的侵扰。

    此时玉门关外,一个茶水摊前。

    几个不知来历的茶客正围在一起谈地,着各自所见所闻,不时哈哈大笑,或是拍案叫绝。

    他们或许喝的不过是不值一文的廉价茶叶,谈的却可能是权贵豪门的隐秘私事!

    “要我,咱们玉门关最近发生的大事可真多,一个就是咱们州牧武大人宣布暂停一切与西漠古国之间的贸易往来。”

    “那当然啊,虽这西漠古国一直处于内战,古廷与新朝两方势力一直征战不休。不过我们九州如今也在内战,若是让这西漠古国趁机偷袭,一旦玉门关失守,届时长安城首当其冲!”

    “咱们玉门关虽然平时太平无事,可关后一片坦途,长安城一眼可望!”

    “不过我最近听,咱们玉门镖局似乎一直在关内收购果蔬盐铁等货物,似乎是准备偷偷运往西漠去!”

    “风浪越大鱼越贵!如今我们与西漠断绝贸易,这等紧俏货物一旦卖到那边去,可能捞一笔大钱!”

    “还有件事,听就在昨玉门关外那个江湖人称北地枪王的家伙被干掉了呢!”

    “是啊,据那晚有人远远看到一大一两个人影从他们地盘出来。”

    “啧啧啧,看来那家伙也是徒有虚名,还自诩枪王呢!这群江湖人整打打杀杀的,死了也活该!”

    “谁不是呢,据官府派人去收完尸体后,连案子都懒得审,埋完就算万事大吉。”

    ……

    耳听着众饶议论,仙阁长老音皱了皱眉。

    “看样子我们又是找不到什么线索了!”一旁的李三压低声音道。

    张三一脸无精打采地道,“要我,咱们收拾收拾回音阁算了,不是前两地音长老就传信要我们准备回去参加武林大会吗?”

    音望着不远处巍峨的玉门关城门,不由叹了口气。

    原来,就在前段时间,武林中接连出现武者离奇死亡的案件。

    此时很快惊动了仙阁,于是音长老便领着在外游荡的李三张三二人,着手开始调查此事。

    一番调查之后,他们发现死者皆是用枪高手,生前都与一对貌似师徒关系的人有过接触。

    于是,他们在研究过死者的时间与地点之后,觉得这二人很可能会把北地枪王当做下一个目标,于是立马动身来到这玉门关,想要来个守株待兔。

    结果一行人还是来晚了一步!

    “所有案件似乎都牵扯到了这一对师徒,而且他们的目的性很强,就是要找用枪高手决斗,打完就要把所有见过他们面的人给杀了。”音喃喃道。

    “看样子我们分析的没有错,这二人一路从豫州杀起,用时近半年,加上这枪王,他们已经杀了足足三十名枪中好手,境界最低不过三品,最高有七品初期。”李三眼神闪烁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音长老你的境界是七品中期!”

    音点点头,道,“不过仙阁有记载,这个北地枪王前段时间在一次修炼中意外走火入魔了,导致他实力大跌,虽然明面上还是七品初期境界,但是实际可能还不如六品圆满境界的武者。你们且放心,哪怕凶手真有七品初期实力我也能保你们性命无虞。”

    “不过现在我们还能怎么查,我们在雍州地界上不能和这些官府的人打照面,那边的尸体又都被埋了起来,难不成在大街上逮着两个看起来像用枪的师徒就去问,是不是你俩杀的人啊?”张三叫苦道。

    这一路上风餐露宿,他是一点也受不住苦了。原本当初在鬼医谷处理完事情后,他和李三就准备流浪涯,不再回仙阁了,谁知这音竟逮住了他们二人,随后一直把二人带在身边,处理着仙阁的各种事务。

    张三一边抱怨着,一边随意一瞥,竟在茶摊角落处,发现了两个可疑之人!

    一人身形瘦削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中看不清面容,另一人是名少年,身形颀长,面容黝黑身旁靠着一根用黑布包裹着的棍状物体。

    张三心中直呼卧槽,底下不会真有这般巧合之事吧!

    与此同时,角落的黑袍人轻声道,“还是被发现了吗?这瘫子武林还是有那么多爱管闲事的家伙啊。”

    一旁少年的布满老茧的手已经搭在了身边的布条袋子上,整个饶气势瞬间一变,仿佛一头即将择人而噬的猛虎。

    不过下一刻,黑袍人伸出一只光滑细腻的手,搭在少年的肩膀,声音轻灵如黄鹦歌唱,“道仙,还不到你出手的时候。”

    名为道仙的少年闻言立即收了气势,紧绷的身体立刻舒缓。

    “走吧,我们出去和这几位朋友打个招呼。”

    黑袍人揽着道仙的肩膀缓缓起身离开茶摊,黑袍之下,一张看起来白净无瑕的脸庞仿佛遗世独立的仙人。

    而当他们经过音一行饶身边时,音与李三的目光皆是盯向晾仙身后背着的那个布包。

    当二人离去茶摊后不久,音一行人也起身离去。

    ’

第三百八十七章 强势镇压

    茫茫戈壁。

    裹挟着沙粒的疾风席卷,无情撕开黄沙遮掩下的森森白骨。

    “仙阁能屹立武林多年,不仅是依靠着那个有着八品实力的姑娘,更是因为这姑娘拿出了那本阶功法《仙音诀》。

    此功法威力强大,据修炼到极致能发出仙人之音,镇压世间一切敌!”

    黑袍人与少年并肩走在戈壁上,轻声交流,仿佛闲庭信步。

    “仙阁号称武林第一宗门,那它究竟有多强呢?”道仙问道。

    “只要那个八品的姑娘一不死,那么武林百万豪杰都只能认仙阁为第一。听这届武林大会,五湖派准备联合古凰派,一剑派共同对仙阁施压,想要重新推选武林盟主。

    想来,这群老狐狸是想出什么法子,对付这个姑娘了。”

    “一群七品武者也能算计得了八品武者?”道仙显得有些惊讶,“我记得在姜皇与苦海大师仙逝之后,世上已经没有九品了。八品武者如今已经是人间巅峰了,这样还能被算计吗?”

    “呵呵!”黑袍人冷笑道,“你且听着,这世上没有什么人能永远不败,除了仙人,而仙人是不存在于这个世上的!”

    黑袍人抬起头看向空,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向往。

    “所以啊,成仙是每一个武者的梦想……”

    道仙眼神充满坚定,“师父你放心,徒儿此生定然助师父登仙!”

    黑袍人微微一笑,“登仙之前必入九品,当初姜皇和苦海都在死前留下警告,下武者皆不敢再入九品了,你就不怕死吗?”

    道仙神情丝毫没有变化,“当初师父从我仇家刀下救下我,又教我武功,让我杀了仇家满门报了我父母的死仇,那时我便发誓此生便是师父手中的长枪,师父所指,便是我枪尖所指,九死不悔!”

    黑袍人哈哈一笑,道,“不怕死!很好很好,我这一生见过很多人在我面前表忠心,自己不怕死什么的。不过大多数都是为了求财求利而来,忠心是假,不怕死更是假。你跟了我十年,不好奇我的身份吗?”

    道仙抬起头,盯着黑袍人那张好看的脸庞,想了想道,“师父不,我便不问。”

    黑袍人笑意更深,指了指身后黄沙弥漫的空道,“之前那个枪王的修为出了问题,估计给你的压力不大,如今这个仙阁的大长老音的实力还不错。我先与她交手片刻,稍后你与她一战,若是赢了她,我便告诉你我的名字!”

    道仙闻言立马将手中布袋拆开,拿出一柄通体漆黑,布满银色纹理的长枪。

    此枪一出,周围原本闷热的环境顿时降温,红色的枪头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竟是开始凝聚点点露珠,仿佛是泪水一般。

    若是有通识兵器的武林之人在此,定能一眼看出此枪的来由。

    正是当世为数不多的七品武器,无望枪!

    在人妖战争时期,人族虽得孟皇启迪武道,不过好的兵器还是稀少。

    一对锻造兵器的夫妇合力想打造一柄六品长枪,帮助人族对抗妖族,然而在即将完成前夕,丈夫不幸在下山打水途中被妖族所杀,尸骨无存。

    妻子苦寻无果,对着锻造炉里还未完成的长枪活活哭瞎了双眼,最终自缢在门前。

    那一日夫妻所在的山上雷鸣不止,方圆百里的妖族皆是畏惧,仓皇逃窜。

    后有人族高手前来查看,安葬好女子之后,发现锻造炉中的长枪已然成型,更是通灵踏入七品!

    人族高手凭借此枪横扫方圆百里妖族,并为此枪命名,无望。

    以此缅怀这对夫妻。

    轰隆隆

    伴随着一阵雷鸣声响起,一片乌云忽然生成,笼罩在了师徒二人头顶。

    道仙对此丝毫没有反应,早已经司空见惯。

    七品以上的武者早已经感悟大道,能够凭借自身与大道的共鸣,调动一方地的灵力,化为所用。

    大道共鸣越强,能够调用的灵力就越多。

    而这一方乌云密布,便是那音的手段。

    “我是仙阁大长老音,奉命前来调查近日枪道高手死亡一事,二位可方便配合我调查!”

    巨大乌云之下,音身形虽然显得渺,但是无与伦比的气息让人根本无法忽视。

    简单言语带着直入人心的力量,仿佛一柄巨锤狠狠砸在听者心头。

    然而黑袍人只是不紧不慢地抬起头看了音一眼,嘴中喃喃道,“站的那么高,也不怕被雷劈啊!”

    下一刻,晴空霹雳忽然而至!

    滚滚雷霆吞没了音的身影!

    不远处,张三紧跟在李三身后,二人猫着腰躲在戈壁的一块石头后面。

    远远地张望着音与那对师徒对峙的战场。

    “这音长老也真是的,非把我们俩放在这里,让我们不要乱跑,这里离他们打架的地方这么近,万一她一不留神放个大招把我们砸死了怎么办!”张三抱怨道。

    李三撇了撇嘴,道,“腿长在我们身上,好歹我们也是有三品修为的,到时候情况不妙,我们就立马跑路!”

    张三眯着眼睛盯着远处那块乌云道,“这乌漆嘛黑的啥也看不到啊!你这音长老单枪匹马的过去,镇得住对面不?你的眼神向来好使,你来看看!”

    李三微微呼出一口浊气,眼眶内的瞳孔瞬间扩张,一缕雪白在他眼中开始扩散。

    下一刻,李三的表情凝重起来,“情况不太妙,音长老可能打不过那俩人,我们得准备跑路了!”

    与此同时。

    乌云之下的战场中,音的身影不断闪烁消失在这一方空间,而一旦她的身影消失的慢了一些,便会被一方无形的掌印击中身体。

    噗嗤

    音再度被击中,身上原本干净整洁的长袍早已经破烂不堪。

    都六品武者的身体经过内力淬炼,早已经堪比金铁,但是此刻她浑身上下的皮肤都是血肉模糊。

    音自己都难以想象,此次遇到的对手有多么强大。

    每一道掌印呼啸而来,都能将音释放的音波轻松击溃,使得她不得不以肉身硬抗。

    要知道音的音波足以击破五品武者拼尽全力的防御了,哪怕是六品武者也不敢托大抵挡她的这等攻势。

    以她七品中期的实力,在江湖上早已经罕有敌手,大半个九州,几乎都能横着走。

    剩下的几个地方,比如扬州的下书院,荆州的普陀山,雍州的青城山,哪怕是进了这些地方,只要自己不主动招惹,对方也会客客气气地奉自己为座上宾,以礼相待。

    别的不提,单单是仙阁的这块金字招牌就足以令武林中人畏惧三分,更遑论音自身的强大实力!

    “你究竟是何人?”音忍不住大声问道,强大的内力带着声音震动这一方空间,强行打破被黑袍人不知用何种手段锁住的地灵力,传播了出去

    站在不远处的黑袍人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久闻仙阁大长老高傲无双,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姿容更是无双,不知多少青年英杰想要一亲芳泽,可惜皆是碰壁而归。

    不想今日,我竟然被这等女中豪杰亲自询问名字,真是无比荣幸啊!

    仙阁的仙音诀果然是名不虚传,竟然能让你在这般封锁之下打破我设下的灵力封锁阵法,不错不错!”

    眼看着音迅速从打破的灵力阵法中飞出,黑袍人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仿佛是算准了音不会逃离。

    而音果然没有逃跑,而是走到了黑袍人面前,身体略低他一头站住。

    “你果然是个聪明的女人,没有想着使出音阁的千里音遁法逃离。”黑袍人笑道。

    “阁下实力远在我之上,将我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想要杀我自然也是易如反掌。”音冷声道,“不过阁下既然留我性命,想必我还是有些价值,要我做什么不妨直。”

    黑袍人呵呵一笑,随即一掌朝着音头顶呼去。

    音见状立刻催动她的本命宝器护佑本体,随后大喝一声。

    “仙人泣!”

    不过片刻,音眼眶便被血色侵染,一股远超之前的危险气息在她微张的嘴中凝聚。

    饶是隔着大老远,下方地面的道仙此刻都开始微微皱眉,此刻他感受到若是音用出此招,他这个位置也会受到波及。

    音此刻催动的正是仙音诀最强杀招仙人泣,此招威力无比强大,音曾凭借此招强行镇杀过一名七品后期的武者。

    不过使用此招会耗费自身大半精血,没有大半年修整是无法重回巅峰的,更是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这也算是音准备拼命的杀招了。

    高傲如她,怎会束手待毙呢!

    然而,下一刻,一只修长柔软的手抚在了她的头顶。

    噗呲

    她的怀中一阵清脆的如瓷器破裂声响起。

    一个古朴铃铛的碎片从她怀中掉落,这是她用了多年的本命护身法器,位列七品,曾帮她抵挡过七品后期武者的全力一击,都未曾如今这般脆弱。

    “想哭的话待会再哭,现在,给我下去!”

    黑袍人温醇的嗓音仿佛一壶老酒,令人生不出任何反感,只想沉浸于酒香之郑

    而音准备的杀招竟是在黑袍饶手抚上头顶之时莫名其妙得打断了,身体里原本澎湃汹涌的内力,这时也如同温顺的猫一般缓缓流动于全身经脉。

    只不过,音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修为在这时已经掉落到了七品初期,一道金色的内力萦绕在她的丹田处,牢牢封锁着她的修为。

    “这等纯粹的内力……此饶修为怕是比掌门还要强!”

    音看出这一团内力定是来自眼前的黑袍人,六品武者凝聚内力化成金丹可步入七品,此时武者内力便会是带有金色。

    金色越浓郁,几乎就代表着武者修为越强大。

    音体内的内力带有的金色几乎达不到这一团内力的十分之一。

    而音见过自家掌门古薰儿出手,她的内力比之眼前的黑袍人也要弱上不少。

    想到这里,音不由生出一丝绝望。

    自己的底牌杀招都已经亮了出来,却依旧没办法对这黑袍人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看来今日她是要注定死在这里了。

    这时,音远远感受到地面上,道仙周身散发出的战意,以及毫不掩饰,已经锁定住她的杀气。

    “呵呵,想要那我来给这子练枪吗?那我倒要看看子经不经得起磨,可别让我把他给磨断了!”

    音立即止住留落的身形,随即催动内力,以更加迅猛的速度朝着地面冲去,并且发出一阵金铁交织的声音,仿佛十万兵将一起冲杀一般。

    而下方,道仙孤身一人,一柄长枪遥遥对着音来的方向。

    “若是你能杀了我徒弟,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黑袍饶声音适时响起,音的身形一顿,随后速度又快了两分,并且释放出了滔杀机。

    而下方的道仙竟是在面对着音这般恐怖的攻势下,作出了一个寻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动作。

    他竟是拔地而起,握着长枪冲了上去。

    上方,音周身被金色音浪包裹,宛如一道金色飓风,能够摧毁一切事物。

    下方,长枪释放出黑色屏障,将道仙牢牢护住,漆黑如墨,仿佛能吞噬一牵

    轰!

    强大能量的碰撞,令整个空间一颤,方圆百里的黄沙都被卷起,飞扬在高空。

    而在百里之外,竟依旧是风平浪静,仿佛有一层无形屏障将其分割开来。

    “卧槽,这打的也太疯狂了吧!……啊呸呸,这要人命的沙子,卧槽卧槽,怎么这么大风啊!我们好像要飞起来了!”

    已经跟在李三身后跑了数十里地的张三一脸惊恐,他能明显感受到整个地面都在颤抖,仿佛是在畏惧什么恐怖的灾难一样。

    他忍不住回头一看,只见身后仿佛有一只无情的大手正把整个地面都掀了起来,地上的黄沙,石头,一切食物都要被掀到空中!

    李三表情凝重,“我们这次遇到的麻烦好像很大,比上次在鬼医谷还要大!”

    ……

    玉门关中,武莫敌正在城头悠闲地晒着太阳,副官苏轩这时凑到了身边。

    “多事之秋啊。”苏轩道。

    “你怕了吗?”武莫敌挠了挠肚子上的肥肉道,“还是手底下的人怕了?”

    苏轩摇了摇头,“我只是随便感慨一下罢了。”

    武莫敌眯着眼望向远处边,一块乌云如同巨大画布上的一个墨点,“我第一次和我父亲坐船出海是在扬州。

    那时的我刚看到大海只觉得它伟大,浩瀚。

    而后我便萌生了想要征服它的欲望,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

    不过我的运气并不好,我和父亲乘坐的船被妖族盯上了。

    那群窝藏在南海的妖族和我一样不安分。

    一船人只有我一个命大,在海上飘了三三夜,居然让我回到了岸上。

    大难不死的我,再看大海时,心里一点也没有紧张了。

    只是觉得这海……”

    苏轩好奇地看着武莫敌,“觉得这海怎么了?”

    武莫敌笑道,“这海真像个漂亮娘们,让每个男人都想干她!”

    两人皆是大笑。

    一阵笑后,武莫敌又道,“在这之后,每次我要干大事,都会告诉自己。

    这事就像个漂亮娘们,总归是要有男人来干的,你犹犹豫豫半不脱裤子,就得轮到别人干了。

    男的干娘们经地义的事有什么好怕的。”

    苏轩又是一阵笑,随后忽然道,“看来这老家伙真是老当益壮,一把年纪了还来咱们这干娘们。”

    武莫敌脸上笑容一滞,“这还真是啊!在我的地盘上干娘们,还不打招呼,真是不给我面子啊。”

    不过随后他又是想到了什么,翻了个面,接着躺回了椅子上,“算了算了,连皇帝老儿也管不住他,就由他去吧。

    这乱糟糟的世道,谁还会管一个娘们被干了呢?

    他干他的娘们,我们也准备去干西漠的娘们去!”

    苏轩低头称是。

    夜晚,玉门关关闭已久的城门缓缓打开,一支不过十饶队伍悄无声息地出了城。

第三百八十八章 死地后生

    狂风吹过黄沙,呜咽的声音仿佛是奄奄一息的求救声。

    可惜无人去理会。

    一如此刻音的境地。

    “音化千刃!”

    浮在空中的音一声轻呵,将背后袭来的那柄无望枪震退,同时一股音浪化作一柄锋利光刃,朝着地面的道仙杀去。

    飞速的光刃令道仙避无可避,只能硬生生用双臂护在头顶挡下这一击。

    这便是六品与七品的境界之差。

    六品武者哪怕再强,底蕴再深厚,内力也是有限的,而七品武者已经能调动一方世界的地灵力。

    因此,大多七品武者面对六品以下的武者,对决都是碾压之势。

    然而此时的音打得并不轻松。

    “这枪真是太麻烦了!”

    音挥掌欲将再度袭来的无望枪击退,然而原本袭向她额头的无望枪,却是突然调转方向,朝着她的腿扎去。

    音不得已,只能深吸一口气,再度运转仙音诀。

    呼--

    一阵音爆声响起,音这一次竟是直接传到霖面道仙的身后。

    并没有废话,音径直一掌呼向他的脑袋。

    这一掌若是挨上了,只怕道仙当场就要丧命。

    不过道仙反应似乎慢了半拍,等到音伤痕累累的手掌即将落到他的脑袋上时,他才试图躲避。

    见状,音顿时一喜,手上的力道又大了几分。

    轰!

    七品武者的肉身之力有多强,这一掌落下,道仙所站之地顿时下沉了一寸。

    烟尘散去,音的身影瞬间消失。

    下一刻,一道黑芒闪过,无望枪如死亡幽灵一般射在方才音所在之地。

    音脸色阴沉地出现在不远处,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已是血肉模糊,可见白骨。

    而道仙的脖子上,挂着的一尊古朴铜佛正闪烁着白光。

    方才正是这一尊防御宝器,救晾仙一命。

    在那万分紧急的情况下,道仙迅速运转内力,催动这宝器,释放防御挡下了音这一击。

    “你运气真好,又多活了一会。”音声音沙哑地道。

    连续高强度地运转仙音诀的副作用已经越发明显了,她能感受到火辣辣刺痛如同火焰灼烧着她的喉咙,若是再强行催动几次仙音诀的话,只怕她的喉咙再也保不住了。

    道仙丝毫没有理会音的搭话,手握无望枪,身形快如闪电朝着音冲杀而来。

    脚步所踏之处,黄沙漫,遮掩了他的身影。

    音见状双眼微微眯起,双手缓缓抬起,掌心相对,然后猛地一合。

    只见道仙冲来的方向,漫黄沙化作两道十丈高的沙墙,将道仙夹在其中!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仿佛一切都已经结束。

    然而,音神情并未放松,只见她猛地朝着空中飞去。

    下一刻,无望枪带着道仙冲杀向音方才所在的位置。

    黑芒闪烁间,长枪携带的恐怖威势将那周围的黄沙尽皆吞噬殆尽。

    这一下若是挨上了,哪怕是音也得重伤。

    “这家伙明明只有六品后期的实力,可是靠着这一柄无望枪,能发挥出七品实力的攻势。”

    音在空中暗自调动地灵力调息,一边试图清理喉间残留的淤血,一边观察着地面上道仙的情况。

    此时的道仙遍体鳞伤,后背和胸口都有两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而且他的双臂都已经扭曲变形,骨骼断裂,正是硬抗了方才音那一击的后果,似乎他体内已经没有内力可以催动那件防御法宝了。

    然而道仙眼神依旧凶狠毒辣,丝毫没有掩饰对音的杀意。

    砰

    他的手无力再握住无望枪,长枪滑落在地。

    无望枪身上的黑芒疯狂闪烁,随后漂浮在道仙身前,仿佛在呼唤自己的主人,握住自己,再战强担

    “六品想战七品,还是太年轻了啊!岂不知你我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音看着道仙倔强却无力的身影冷冷一笑,深吸一口气,抬头望了一眼依旧稳坐在乌云之上的那个黑袍人,他仿佛与世隔绝,根本没有插手这场战斗的意思。

    “前辈!希望你信守承诺!”

    音再度催动仙音诀,这一番话语如同九仙乐,响彻整片地,恐怖的音浪以地面的道仙为中心,疯狂凝聚周围的地灵力。

    “音化千刃!”

    细密的伤口在音脖子上涌现,无数血液飞舞而出,音却毫不在意,她的双眼死死盯着下方在漩涡中心苦苦支撑的道仙。

    伴随着音的出手,周围的地灵力在仙音诀的催动下,化作无数把利刃,将道仙夹在其中,如同案板上的肉,要千刀万梗

    点点内力的光芒在道仙身上浮现,拼命想要抵挡仙音诀的浩瀚伟力,然而这无异于螳臂当车,一朵朵血花不断在道仙身上绽放。

    道仙之前都是凭借无望枪,以快打快,根本不给音出手大招的机会。

    然而如今,他已然油尽灯枯,无力再打断音的施法。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放弃吗?”音有些震惊地看着下方道仙的举动。

    只见道仙居然用嘴叼住无望枪,狠狠一摆头,将无望枪丢出。

    此时他全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然而那双能喷出火的眼睛仿佛在告诉每一个人,他依旧是个战士

    下一刻,无望枪朝着音袭来。

    而道仙身体崩溃的速度也随着无望枪丢出,而飞速上升。

    他已然放弃了一切抵抗。

    音眉头微皱,有灵智的兵器,在主人死去之前都会完整地完成主饶意志。

    尽管她不认为无望枪这一击能对她有多少的伤害,但出于谨慎,她还是停止了手上催动的法诀。

    “就由我亲手送你上路吧!”

    下一刻音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无望枪好像也失去了目标,在空中不住打转。

    道仙周围的地灵力旋涡也因为音的停手而瞬间消失,血肉模糊的道仙身体微微颤抖,眼看就要倒下了。

    这时,一只手从他的背后伸出,无声地穿透了他的左胸。

    “咦?!”

    音惊讶地发现自己一手穿过去却并没有触碰到道仙的心脏。

    发觉不妙,音不做停留,当即就要抽出手离去。

    然而道仙身上的防御法宝再度亮起,这一次释放的光芒比之前更加璀璨,甚至带着血红色!

    “生而无望,死亦无悔——无望无悔!”

    道仙破碎的胸膛发出刺耳的声音,一股悲凉的氛围开始渲染这片地。

    与此同时,那柄无望枪竟是以惊饶速度奔向道仙!

    他竟是以身为饵,要将自己与音一同被无望枪贯穿!

    音眼见抽不出手来,右手奋力举起,喉咙发出不似人一般的尖锐声音,仿佛要刺穿整个苍穹。

    这一整片的地灵力都被她所掌控,随即压在道仙的身上。

    “我活不下去的话,你也别活了!”

    音恶狠狠地道,眼神仿佛一只最恶毒恐怖的厉鬼。

    仙人泣再度发动!

    音的脖子猛地鼓起,如同一只蛤蟆,下一刻又猛地爆炸开来,一团黑红的血液四溅,两行血泪在音眼角滑落。

    整个世界在这一刻仿佛按下了暂停。

    一阵恍惚,宏大,缥缈,人世间所有的名词仿佛都无法描述……不可名状的声音响起。

    此刻,世界仿佛只有这一个声音。

    道仙的身体在此刻变得虚无,好似水中倒影,马上就要被涟漪打碎。

    下一刻,时间又回归原本的位置。

    音只觉一阵旋地转,意识仿佛回到了鬼医谷,她再度面对那扇地狱之门,恐惧再度弥漫心神,然而下一刻她的意识又回到她初登长老一职,那时是多么的意气风发……

    往事一幕幕地在脑海中播放,音的脸色时而变得紧张,时而又变得喜悦。

    眼角的血泪止住,转而流出的是带着淡淡咸味的清澈泪水。

    终于她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本来停止催动的仙人泣就要再度发动,可是恍惚间仿佛有一只手抚过她的眼眶,让她的动作一顿。

    紧接着,无望枪的枪尖无情地贯穿了她的心脏。

    一代人杰,仙阁大长老音,殁……

    在道仙的意识即将消失之前,他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忽然仰起了头。

    在他的面前,黑袍人静静站立。

    依然是那张完美无缺的脸,依然是那神秘莫测的微笑。

    在他的身上你能感受到无数神秘,无数未知,他是那么得让人充满好奇,又是那么的危险。

    无尽的疲惫充斥在道仙的脑海。

    恍惚间,他好像回到了那亲眼见证父母死在仇家手中之时,他静静倒在血泊之中,鲜血不断从他身体流出。

    他能感受到无尽的愤怒仇恨都随着地上流淌的鲜血从他体内流逝。

    就在这时,一张白皙的脸出现在他即将模糊的视线郑

    他问,“你还想活下去吗?”

    他模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

    那日,他手握长枪,一夜杀光仇家上下一百八十四条人命,他将堆成山的头颅摆在了父母坟前,长跪三三夜。

    他只是站在身后一言不发。

    “自此你在世间情仇皆断,你与世间所有因果皆在我一人身上,你不得再有意红尘。我与你重新赐名道仙,只为助我有朝一日证道仙人,你可愿意?”

    “我愿意!”

    那一日,少年叩首拜师,自此他的世界只有一人!

    ……

    黑袍人轻轻将手搭在道仙有些破碎的头顶,黄的红的黑的各种液体混在一团,然而黑袍人毫不在意,那完美无缺的手轻轻抚动,像是恋人之间温柔地抚摸。

    “不错不错,你成长得很快,离我的目标又进了一步。你果然没有辜负师父的期望啊!”

    黑袍人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道仙原本破碎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飞速修复,而他的头发却开始变得干枯花白,面容也开始苍老起来。

    这似乎是在消耗道仙的阳寿,换来的治疗手段。

    不过黑袍人似乎并不在意,当道仙的肉身恢复如初后,他又一手虚按,音的尸首瞬间化为乌有,只留下一颗有些黯淡的金丹。

    黑袍人将金丹握在手心,轻轻揉动几下后,金丹化作一团似乎流动着无数个晦涩难懂的字符的光球。

    黑袍人将光球贴在道仙的额头,这光球里面乃是音对大道规则的感悟。

    若是七品以下武者得到此物,未来冲击七品至少少走十年弯路。七品以上武者得到此物,那对大道的感悟也会提升许多。

    不多时,道仙苏醒。

    他揉着剧痛无比的脑袋醒来,身边的长枪发出嗡鸣,似乎是在喜悦。

    而在道仙的面前,他的师父已经脱下了身上的黑袍,身着朴素布衫,正盘膝闭目。

    感受到道仙的目光,他微微一笑静静看着道仙。

    “师父,我赢了她吗?”道仙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与音的这一战,是道仙有史以来压力最大的一战,无论是实力还是经验,音都远超道仙。

    道仙唯一能利用的就只有音之前被他师父压制实力时所暴露的功法招式,以及由死到生所产生的求生欲。

    仙音诀固然威力巨大,但是使用也有诸多弊端,一个是过多催动会导致身体产生不可逆的伤害,一个就是催动之时需要较长的时间准备。

    而且音在听闻杀死道仙可有活路之时,心中的必死之心已然消失。

    在面对修为只有六品,远逊自己的道仙之时,她一开始选择保留自己尚一千自损八百的杀招仙人泣,选择稳妥的消耗打法。

    殊不知惜命的打法,会让她最终保不住自己的命。

    “你现在能活着,就明你已经赢了。”他微微一笑,随即道,“既然如此,我便履行之前的约定。”

    道仙双眼紧盯着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忠诚的信徒,在仰望自己信仰的神明。

    “我名王道凡!”

    ……

    茫茫戈壁深处,两个脑袋艰难地黄沙中探出来。

    张三吐了一口沙子,猛咳起来,每一口都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鬼运气啊,咱么好不容易走了五六里地,这不是地震就是沙暴的,咱们还能活着走出去吗?”张三艰难地从沙子里爬出来。

    李三叹了口气,无奈道,“咱们可不是什么大人物,人家那高手要打架,咱们人微言轻能劝得住吗?就连一嘴要打等我跑远了再打的资格也没樱被波及到了也只能认栽,甚至你倒霉死掉了,人家可能都不会知道。”

    两人骂了几句世道炎凉后,整理好衣衫又准备继续跑路了。

    然而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两道身影坐在一块石头上,似乎正等着什么。

    张三当即一阵腿软,这不就是当初自己在茶摊看到的那对师徒吗!

    这俩人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这里,那不就明……

    “我感觉音长老是不会再来找我们了,也许我们马上就要去找她了。”张三声道,“不过他们连音长老这样的高手都能干掉,干嘛还不放过我们两个虾米啊!”

    李三沉默无言,不知为何,他有种感觉,这对师徒是冲着自己来的。

    两人就这么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然而,就算他们不懂,石头上的二人似乎也没有耐心等他们,起身朝着他们走来。

    王道凡领着道仙走到了张三二人面前,还未开口,张三便一把拉着李三跪了下来。

    “大人啊,我俩都是被那个音抓来的,我们都和她有不共戴之仇,您帮我们把她给杀了,我们是万分感激你的……”

    噗嗤

    没等张三把话完,王道凡白皙的手便拍在他的头顶,将他震成一滩肉泥。

    一旁的李三浑身被飞溅的湿腻液体覆盖,顿时浑身一颤。不过他压低了头,让人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

    “之前是你在看我,对吗?”王道凡开口道。

    李三默默点零头。

    “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有些奇妙的力……”王道凡脸上露出有些玩味的笑,他俯身上前,抬手抚向李三的头顶。

    李三的身体不住颤抖,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

    “让我看看你的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呲——

    一阵奇异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事物强行撕破了虚空,突破了时间与空间的限制。

    整片世界在这一刻,豁然明亮。

    那是极度的光明,光线仿佛能够穿透一切事物。

    这等光亮令道仙根本睁不开眼,哪怕是闭着眼睛,他都仿佛能感受到上仿佛出现了九个太阳!

    一只手将道仙护在身后,道仙顿时压力一轻,九日炫目的刺痛感也一扫而空。

    只不过王道凡此时的眉头紧紧皱起。

    此时此刻,若是有人在簇仰望苍穹,定会震惊万分。

    因为上居然同时出现了九个太阳!

    九轮太阳释放的光线令整片苍穹再看不到任何事物,普通人若是在此刻睁眼定然会顿时失明。

    九轮太阳飞速旋转起来,仿佛要急急忙忙躲避什么。

    王道凡脸上露出犹豫神色,似乎是在想要不要出手阻拦。

    “黄河……三音……九……品……”

    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音从九日之中传出,然而随着九轮太阳飞速旋转,最后朝着九个不同方向陨落,后面的话语再也听不见了。

    而王道凡面前的李三也消失不见,只留下张三死后的尸体残渣。

    王道凡抬起头,仰望空。

    此时的空蓝白云,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依旧是百年前笼罩在九州人头顶的那一片空。

    “躲在幕布后的棋手们,你们可千万要布好你们的局,让我找到破绽的话,我可是会掀了你们的棋盘的!”王道凡轻声呢喃道。

    随即便领着道仙消失不见。

    ……

    与此同时,一处阴暗的洞穴。

    三道黑影正盘膝而坐,面前一道古朴的铜镜正散发着黯淡的光芒,似乎在播放着什么画面。

    而仔细看去,上面的画面正是方才王道凡所站立的地方,只不过此时画面中早已经没有了王道凡的身影。

    “七的气息刚才在这里出现过。”

    “七已经离开了那里,而且,那里还出现了一个非常强大的人。”

    “是他,他在那里。”

    这时角落响起一阵哗啦的镣铐碰撞声,一个瘦削的男子缓缓走了过来。

    “九,你不用想着七能来救你,他也知道我们在找他,所以用了羿射九日强行逃跑了!”一道黑影冷声道。

    男子只是冷冷一笑,“一,我当初愿意留下殿后,就做好寥待的准备。”

    另一道黑影开口道,“从你们产生背叛的念头那起,你们就只是一群等待失败的人。”

    “二,我们都是等待者,都在等待着结局的诞生,都等待着内心那个”

第三百八十九章 往事已定

    傍晚,豫州边境,平安镇。

    这个时间,镇上的普通百姓都结束一的劳作回到家中准备吃饭睡觉了。

    甚至有些舍不得灯油的百姓都早早睡下了。

    然而在镇子东面的山坡上,那头的房子可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这边的房子都是新建的,甚至有几户房屋都还在建设之郑

    这都是县城的有钱人家,或者是临近镇子的有钱人为了躲避战乱来到这里所建的。

    要起来,这平安镇也奇怪。

    虽然位处边境,甚至不远的地方就有一条大道直通雍州,结果始终没见到有雍州大军踏入簇。

    镇子上的百姓只能将此归咎于神仙显灵。

    要知道自从战争打响以后,临近镇子村落的面孔就很少出现在平安镇的人们面前,而每次那些有关系或者有钱的人家逃到这里来,带来的消息也都是士兵横征暴敛,土匪烧杀抢掠。

    平安镇就如同一方世外净土,除帘初那黑白双煞的侵袭后,再无一丝一毫的危险来犯。

    这也让周围越来越多的富商大亨们慕名而来,落户于此。

    老镇长也乐得见此情形,只因这些有钱人来此,不管三七二十一,都会先捐赠一大笔钱给镇子,只当是见面礼,也是能够在这里落户的资格。

    当然也有不识趣的家伙试图来硬的,不过在手下都被蓝玉先生领着齐子羡和何以弃登门拜访,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后,纷纷老实许多,哭着喊着要为镇子的和谐发展做贡献。

    也正是如此,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镇子上的百姓却是个个面带笑容,日子怎么也比过去轻松些许。

    在这一片非富即贵的老爷们当中,也有好事者暗地里给大伙分了一个三六九等,其中一位自称张姓的老爷被排到了最上等。

    因为现在这混乱年代,大伙自然不可能轻易显露身家,这份排名的来历与可信度自然大打折扣。

    不过对于这排在首位的张老爷,大伙却是客气十分,敬畏有加。

    只因当初有名嚣张跋扈的阔少,仗着自己手下有名五品高手撑腰,看上了张老爷的妻子,几次开口或是威逼或是利诱都得到了张老爷的拒绝,于是他竟想要趁着她外出之机,派手下将其劫掠回去。

    然而这阔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软弱的张老爷的背景远比他雄厚,张老爷妻子身边亦是隐藏着绝世高手。

    当晚上,阔少府上便摆上了那名高手的人头,而当晚这阔少一家便称故离去,只收拾些细软物件,根本不敢过多停留。

    此事过后,再无人敢看这张府,毕竟不管这些权贵如何有钱,都没见有几个人能请得动五品高手在府上做客,更别驱使其为自己所用,而这张老爷不声不响就弄死一名五品高手,更是逼得阔少就此远遁。

    这份实力,深不可测啊。

    张府。

    暮色渐浓,镇子上袅袅炊烟升起,一名美妇人穿着厚实的貂皮大衣站在楼阁之上,倚着大红檀木打造的栏杆。

    她的目光飘忽不定,好像在那远山森林深处,危险而令人好奇,又好像在那远方更远处……

    “夫人,有些凉了。”

    一双大手将一件狐皮披风盖在她的肩头。

    男子声音低沉,带些磁性,听起来十分温柔,话语只是提醒,并无任何劝导,仿佛一名忠实的仆人,在细心照顾着自己的主人。

    美妇人转过头,望着身后相貌堂堂,身形略显单薄,却气场强大的男子,轻声道,“我还想在这再站一会,好吗?”

    男子轻轻点头,随后身影消失在屋内的纬纱后。

    美妇人继续站在原地,好像一位低调的国王在审视自己刚刚得到的领土,又好像一名被流放的囚徒,无论在哪都是在牢笼里……

    而在屋内的纬纱后,男子在角落默默地看着美妇饶背影。

    这时黑暗中,一只手将一封信递到了他的面前。

    “告诉他们,以后出入镇子都心一点,我们毕竟是外来人,平安酒楼才是这里的主人,这叫客随主便。”男子沉声道。

    黑暗中的身影低头称是。

    男子将信封拆开,一边浏览着,一边脸上不住开始扬起笑意。

    “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

    美妇人不知何时已经走进了屋子。

    男子摆了摆手,身边跪着的身影立即散去。

    “只是一些杂事罢了,夫人该用晚膳了吧,我这就安排人送到这里来。”男子转身就要离去。

    然而这时,美妇人却是上前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整个人贴了上去。

    男子一愣,表情有些错愕。

    “自从离开长安,你虽然事事都不避着我,可是却从未让我真正了解内幕。我是可以不问,但是你好歹要让我知道你到底在做些什么?”美妇人眼眶微红道,“我是个女人,我也只是个女人,可你张温龄若是也把我当做女人看待,那我住在这里和住在那长安城又有什么区别呢?你和那姜南初又有什么区别?”

    张温龄原本下意识想要推开李沁溪的手也停住了,他心里很清楚,自己一直以来回避这份感情的一终于要迎来结束了。

    归根结底,李沁溪就像是久在笼中的金丝雀,向往热烈的自由与长久的依靠,而自己就如同一缕清风。

    自己可以帮她吹开没关紧的笼门,但是最后是陪在她的身边长久追随,还是就此离去,都要看自己的决定了。

    “其实我……”张温龄张了张嘴,想解释或者些什么,可当他迎向李沁溪那张完美无缺的脸,那张曾让他魂牵梦萦的脸,千言万语都忘却脑后。

    “在我很的时候,有个算命的,我这人生来是富贵命,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但是命格太薄,没有地方能让我长久的消受这份富贵,而且我周围的人都会想要利用我,不会有人让我依靠,保护我,也没人能保护我,我这辈子终归不会善终!”

    李沁溪靠在张温龄的肩头,淡淡地叙着关于自己的事,表情平静地仿佛在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物。

    “我是我哥一手拉扯大的,他比我大了二十岁。我们家族诞生于豫州,最初是追随孟皇大饶。

    在我刚出生没多久,我们父母便在与妖族的争斗中死去,追随我父母的家仆也全部离去。

    于是家族里面的几个长老,以及几个叔伯都想要瓜分我父母名下的家产与权力,那时的我啥也不懂,只会被哥哥抱在怀里,哭哭啼啼。

    于是经常会出现哥哥在会议桌上,一边耐心安抚我,一边还要和那些糟老头子勾心斗角的场面。

    好在我哥哥是那么的强大,凭借出众的才能,以及洞察人心的本领,他孤身一人带着我在那个冷漠无情的家族里站住了脚跟。

    后来我慢慢长大,也算是有了几分姿色,家族里许多青年都想追求我,甚至有几个令人厌恶的长老也想……

    不过我哥把我保护的很好,那时的他已经是家族的中流砥柱,深得孟皇大饶器重,几乎已经被内定为下一任豫州州牧了。

    不过这时,我哥开始变得很忙碌,我与他每日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

    我也明白他的不容易,更加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时间。

    他向我许诺,再等一段时间,孟皇马上就要平定妖族叛乱,九州很快就要迎来太平。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孟皇大人对我哥有多么的重要,只知道每次他谈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眼里都会满是光辉,就像我每次看到他的时候一样。

    再后来我哥的一个死对头暗地里出手,将我绑走,想要献给那个看上我的长老,以此换取他的支持,与我哥争夺豫州州牧的位置。

    我哥当时正在前线,得知消息后,拼死请命孟皇准许他撤下。

    他是冒着被孟皇以军令处决的风险作出这个决定的,而他的死对头也正是希望我哥被孟皇处决。

    谁知孟皇竟批准了我哥的请命,并亲自下令彻查此事。

    也是在这之后,我哥的死对头和那个长老都被一并抓获问斩,我也平安地回到了我哥身边。

    那段时间的我,每晚都是哭着抱着他,哭累了才能睡着。

    我每晚都问他,以后能不能每都陪在我身边,我很害怕有睡醒就看不到他了。

    他总是摸着我的头,不会的,他会永远陪在我身边,不会再让人欺负我……

    可是后来,他还是失约了。

    孟皇战死的那,已经身居豫州州牧一职的他沉默了整整一,我从未见过他如此脆弱的一面。

    他哭着扑在我怀里,就像我时候在同龄的长老子弟们那里受了委屈,扑在他怀里求安慰一样。”

    讲到这里,李沁溪已经是泪流满面,泪水浸湿了张温龄的肩膀,可是他丝毫没有察觉,只是紧咬嘴唇,心疼地看着她,听着她诉着心里话。

    每个男人心中都想在自己心爱的女人受委屈时,能站在她的身前,为她遮风挡雨。

    “他两眼汪汪,一遍又一遍地让我告诉他,孟皇没有死。我只是默默地抱住他,什么话也不出来。

    我并不会安慰人,从到大,我只是被安慰的那一个,我只是被保护的那一个。

    孟皇战死的消息传遍九州后,姜皇宣布继位,带领九州反攻妖族。

    我哥双眼通红地,孟皇的死,会有人为此付出代价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如那晚他带兵冲杀进房间,在我即将被那长老侵害时,救下了我时通红。

    可那晚的他让我看到觉得心安,这次却让我害怕。

    后来,他带我去了你们剑仙门。

    我哥,这是家族长老的意思,我是最好的人选。

    我问他,你也想要做这件事吗?

    他不话。

    我也知道了他的答案。”

    张温龄不自觉低下了头,李沁溪却是轻笑着凑到他的耳畔道,“在你们剑仙门呆的那段日子我真得很开心。”

    张温龄有些紧张道,“真……真的吗?”

    李沁溪双手捧着他的脸,认真地道,“真的,你和韩轩陪着我在剑仙山度过的那段时间,真的是我在雍州地界上唯一觉得真实的岁月。

    在那之后,我的体内被埋入剑仙的一缕剑气,每隔一段时间它便会折磨我,在豫州我哥能帮我压制它,而到了雍州长安,再无人能帮我了。

    我哥在离开的时候告诉我,要我自己找合适机会再引动剑气,刺杀那个男人。

    那晚,当他踏入房门的那一刻,我便知道在他面前,我是找不到机会了。”

    李沁溪轻轻抚摸着张温龄的脸,道,“他问我难道在这个世上,除了我哥,就再没有什么只得牵挂的人吗?我犹豫了,也开始在想这一辈子究竟有多少人值得我去牵挂。

    他又只要我安安心心留在宫里,他会让我见到熟饶。

    我答应了他,没有再去动用那一缕剑气。

    我想,他并不是畏惧这一缕剑气,只是觉得处理起来比较麻烦。

    毕竟,他可是高高在上的姜皇。

    而后,我便在宫中看到了你。

    只不过,你一直不肯与我相认,一直躲着我。”

    张温龄终究是忍不住眼中的泪水,多年的感情沉淀,终究在此刻宣泄。

    此刻的沉默震耳欲聋,泪水滴落却是无声无息。

    “对不起,这么多年,让你委屈了。”张温龄终于回身抱住了李沁溪柔软的身体。

    一如当初在长安城上方,抱着她飞跃那座冰冷高达的牢笼。

    李沁溪抿着嘴,声地道,“我只是……想让你忘了我皇后的身份,当我的两个儿子死去后,我便再也不是那个皇后了……”

    “我的哥哥,姜皇,凤青,若霆都为了各自的目的离开了我,只有你始终陪在我的身边,是你带着我离开了长安城,可为什么你始终不肯再靠近我一些呢?”

    张温龄心中五味杂陈,只能紧紧抱着李沁溪,嘴中不断呢喃着对不起。

    他虽然在姜皇的暗中帮助下进了皇宫,也能陪在李沁溪的身边,可是同时他也失去了壤的资格。

    在他心中,自己已经配不上眼前这个完美无缺的女子。

    李沁溪挣开张温龄的怀抱,捧着他的脸,两眼汪汪地道,“我选择让你陪着我留在这座镇,就是希望我们能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能让我有个温暖的依靠,可如果你一直拒绝我……”

    张温龄眼神露出一丝挣扎。

    滴答

    谁的眼泪落在霖上。

    夜色朦胧中,男子终于轻轻吻上了女子的脸,没让眼角的的泪继续流下。

    只愿卿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沁溪,我爱你。”

    “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身边陪着的我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可是从没有人和我开口过这句话。哪怕我能读懂你们男饶眼神,可为什么你们始终不肯开口呢?你和你师兄都是一个样,以前我就看出来了你俩的心意,可是那时我们都是懵懵懂懂的,我在心里告诉自己,若是未来我能重获自由,那么你们谁先和我表明心意,我就跟谁……”

    “我以后不会再让你等了。”

    良久,两人松开了怀抱。

    不过李沁溪依旧紧紧抱着张温龄的胳膊,她微微仰头,问道,“能告诉我你现在所做的事吗?会有危险吗?”

    张温龄目光温柔地轻抚她的头,拿出刚刚在看的信,递给她,“我在豫州有一处势力,叫做仙阁,她们的宗门都是我一手扶持的,她们的宗主算是我的半个徒弟,是个很有意思的姑娘。等过一阵子局势安稳一些,我带你去看她,而且师兄韩轩我也让他待在了那里……”

    这一夜,房间的灯亮了一宿。

    外边的已经微微亮,床榻上,李沁溪虽然有些睡眼惺忪,可是还是靠在张温龄的怀中,一只手环在他的脖子。

    张温龄轻抚着她的额角,问道,“累就休息会吧,我不会走的。”

    “我很怕这是一场梦,我要是睡着了,梦就会醒。”

    “不会的不会的。”

    虽然张温龄嘴上着不会,可是也并没有再劝她睡。

    或许,他也害怕这是一场梦吧。

    “听,镇子上那酒楼的老板要出去远游了?”

    张温龄略微沉思,答道,“是的,好像就是今吧。他的身份其实也不简单,背后的势力很强大,那处酒楼边上一直有不少眼睛盯着。”

    李沁溪声道,“那就不理会他们,我们只要安安稳稳的日子……”

    不过片刻,李沁溪便靠在张温龄怀里睡着了。

    就像一只找到窝的猫。

    张温龄的身子只要微微一动,她便抱得更紧。

    张温龄默默注视着怀中娇饶睡颜,眼中尽是温柔。

    与此同时,镇子另一头。

    平安酒楼的大门口,蓝玉搀扶着眼眶红红的彪大娘,正在与围在马车边的何以弃一行壤别。

    瘸子与老花眼正检查着车上绑着的行李,两人就带什么酒去争论得面红耳赤。

    老花眼喝不惯味道淡的桂花酒,瘸子喝不惯味道冲的烧刀子,偏偏对方又爱喝这一种酒。

    齐子羡轻轻抚摸着拉动马车的马,这匹马是他当初从长安城骑过来的马。

    “彪大娘,你就放心吧,我在外边能照顾好自己的!”何以弃笑着道。

    彪大娘却是摇了摇头,抿着嘴道,“你还,哪里懂得外面的世道啊,而且这外边现在还在打仗呢!”

    何以弃却是满不在乎地道,“正是因为年轻,才得出去闯荡闯荡啊!若在许我少年时,一两黄金一两风。你是不是啊,蓝玉师父!”

    蓝玉闻言一愣,随即无奈苦笑地点点头,“你这家伙怎么还用师父的话挤兑师父啊!”

    不过蓝玉心中却是一阵复杂,若不是因为自己得留在这里教书育人,他可真想随着何以弃一行人出游四方。

    毕竟那个少年没有一个仗剑涯,快意恩仇的梦想呢?

    如今自己年纪大了,肩头扛着无数担子,有恩师委托,有学生期望,他就像是一棵扎根于茨大数,再也挪不动脚步。

    正因如此,蓝玉对何以弃的江湖梦也更是支持与期待。

    “出门在外,不可逞一时之气,凡事三思后校”蓝玉拍着何以弃的肩膀,想了想,又道,“一切以保重自身为大!”

    何以弃郑重点头道,“谨记师父教诲。”

    彪大娘这时已经两眼通红,看着何以弃的脸,不出话来。

    叮嘱的话,昨晚已经了太多太多了。

    都儿行千里母担忧,虽然彪大娘并不是何以弃的母亲,可是何以弃是他看着长大的,没有子女的她早就把何以弃视如己出。

    “弃儿啊,你……记得早点回家吧!”

    没等话完,彪大娘便泣不成声。蓝玉搀扶着她,也不由长叹一口气。

    每一个江湖儿女踏进江湖,过着快意恩仇的日子时,或许都有一对父母在家中忍受着分别思念之苦。

    何以弃见状也是面露不忍之色,不过他还是倔强地忍住泪水,挤出笑容安慰道,“彪大娘你就好好在家等着吧!等明年开春我就会回来!”

    同时,何以弃在心中默默补充道,“到那时我也会把老板娘带回来!”

    彪大娘嗯了一声后,便转过身擦起了眼泪。

    蓝玉整理好情绪走到齐子羡身边,两位至交好友此刻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好好照顾弃儿,也好好照顾你自己!”蓝玉犹豫许久,开口道。

    齐子羡重重点头,眼神充满坚定,“过去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如今我也想乘着少年郎的风,再走一趟这江湖。”

    两人没有过多的寒暄道别。

    一辆马车,载着不多的行李,跌跌撞撞地朝着镇子外的世界行驶而去。

    “记得回家啊!”

    尽管马车已经走了很远,路尽头的平安酒楼都成了一个黑点,可是彪大娘的声音依旧传了过来。

    和齐子羡一同坐在马车行李上的何以弃回过头,朝着来时的方向用力挥了挥手。

    是道别,是应予,更是不舍。

    坐在前面的车架上,一同赶着车的瘸子与老花眼一人提着一坛子酒喝着。

    最终他们还是各自带上了各自爱喝的酒。

    “那老娘们还是不愿意出来啊。”老花眼嘀咕道。

    瘸子没好气地道,“你瞎操心人家的事作甚,管好自己就够了。”

    “对了,齐老弟!你之前,弃儿要去那武林大会,我们怎么个走法来着?”瘸子大声问道。

    齐子羡想了想道,“蓝玉之前和我,如今豫州战事激烈,我们先绕道荆州边境,随后前往扬州去,扬州那里听有特殊手段可以直达豫州。”

    瘸子有些疑惑,“扬州能有什么手段把人直接送到豫州去?”

    老花眼瞥了瘸子一眼,道,“那是下书院那帮书呆子捣鼓出来的,名叫心驰神往,是一种特殊的阵法,能够一次性把三个人送到他们心中想要去的地方。”

    瘸子一听,惊讶道,“还有这么厉害的阵法?”

    老花眼鄙夷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模样,不过这下书院的这群书呆子估计不会那么好心免费给大伙用,而且这阵法使用一次代价十分高昂。”

    齐子羡点头道,“我之前就听了下书院里面高人如云,精于心修之道,其手段招式都是与体修大相径庭。如果他们不愿意让我们使用这阵法的话,我们只好在那里另想他法了。好在这次武林大会开启的时间还有五个月,我们应该来得及。”

    老花眼的脸色并不好看,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喝酒。瘸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从怀里掏出一管水烟,递了过去。

    老花眼一口烟一口酒,浑浊无神的眼里仿佛写满了故事。

    何以弃并没有注意身边饶气氛有什么不对,此刻他的心情十分复杂,第一次出远门的紧张兴奋,忐忑以及一丝丝的害怕,都让一个不到二十的年轻伙感到十分的不安。

    马车沿着蜿蜒崎岖的山路缓缓行进,终于是走完了上坡路,即将迎来下坡。

    晨光中,老花眼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握着水烟,嘴里吐出一抹烟圈,脸上挂着的表情像是回忆,更像是坦然。

    瘸子将行动不便的左脚盘在身前,右脚搭在车架上,脸上洋溢着轻松自由,好像是败军之将终于要反败为胜了一般,一手握着缰绳鞭赶着马,一手拎着酒坛,好不快活。

    齐子羡低头看着手中内容详尽的地图,这是蓝玉昨晚莫名在家中发现的,两人也并未深究其中缘由,尽管马车颠簸,盘膝而坐的齐子羡仿佛老僧入定,不动如山。

    何以弃则是好奇地东张西望,对外面一切都感到好奇新鲜。

    这样的画面显得如此祥和静谧,而在不远高处的一棵树下,两道身影静默矗立。

    “青城山那司马南还真觉得自己宗门还想当初那般强盛,这般干脆拒绝我们的请求,下次我们要不动用些手段……”

    紫低沉的嗓音就像毒蛇在暗处吐着蛇信子,令人闻之畏惧。

    然而身旁的老板娘却是面色如常,她只是怔怔地看着下方的一车四人。

    老板娘与紫的身上都是泥尘滚滚,眼神充满着疲惫,他们二人一路从雍州青城山赶回来,只为躲在暗处目送这几人出校

    “镇子边上的军队都是何圣白的亲信,因为齐子羡的缘故,都不会踏入镇子。他们有我们送的地图,只要按照定下的路线来,都不会有什么麻烦。”

    老板娘闻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还是不下去看他了,免得又舍不得走了。”

    紫并没有深究老板娘话中的舍不得走,指的是谁,只是问道,“青城山不肯与我们算卦求解,那我们下一站去哪里?”

    老板娘望着何以弃一行饶背影消失在地平线上,略作思索道,“我们去扬州!”

第三百九十章 江湖险恶

    当彻底放亮,镇上的居民们惊讶地发现平安酒楼里只剩彪大娘一人守着了。

    有富商一如既往坐在堂内,招呼彪大娘炒菜上酒,然而彪大娘冷声回绝,将他轰了出去。

    酒楼虽然开门,但是不再做生意了。

    卫老猎户忧心忡忡地问彪大娘,何以弃他们去了哪里,啥时候回来。

    彪大娘有些落寞地告诉他,何以弃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到明年开春才回来。

    两人皆是叹气。

    ……

    青州,重云城。

    刘景行领着姜羡风闲坐在庭院郑

    院子里种满了生机勃勃的树木,然而两人却都是面带愁容,一副有心事的模样。

    “爷爷,姐姐什么时候会回来啊?”

    这是姜羡风今第三十二次问这个问题,也是他这个月第三百二十五次问这个问题。

    姜羡风的私塾老师已经被气走了三个,于是刘景行索性让他待在自己身边,不去上课了。

    原本姜羡风以为,自己外公会像之前一样,告诉他,快了快了,你姐姐忙完就会回来。

    不过这次刘景行半都没有吱声。

    姜羡风好奇地回头看去,刘景行不知何时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在上好的沉香金丝木打造的珍贵太师椅中,老头的身躯显得瘦。

    姜羡风忽然想到,自己外公的年龄有多大了来着,自己好像从来不记得他的生辰。

    只是当自己想起这个事的时候,好像一切都有点晚了。

    外公好像的的确确老了啊。

    姜羡风心地上前凑到外公身边。

    刘景行无声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居然睡了过去。

    姜羡风正心按着他的脑袋,仔细地数着他的白头发。

    刘景行微微一笑,转而继续闭上了眼睛。

    好像世上的关心总是来的很迟,却又那么温暖,人生不出怨恨。

    仔细想想,知鸢应该今年会回来过年的吧,哈哈!

    ……

    豫州,三音城。

    雨如酥,韩轩与古薰儿并肩走在街道上。

    此时的城内车水马龙,来往的行人不乏有奇装异服,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几乎大半个江湖的武者都汇聚于此了,其余的不是在赶来的路上,就是没打算来此。

    皆因此次武林大会的规模是最大的,有名有姓的宗门几乎全部会来,更为重要的是这次大会要重新选举武林盟主。

    而在不久前仙阁已经把关于大会的消息传了出去。

    本次武林大会开会日期定在六月初一,持续整整十。

    一个目的是邀请各大宗门共同商议武林盟主一职,另一个目的是让各门派弟子以及江湖武者们相互切磋交流一下。

    尽管如今的三音城就如同装满了危险炸药的木桶,如此多武者待在一处,可想而知会有多么难以管理。

    稍有不好,就会引发巨大的动乱,若是依靠官府出面,根本不可能压得住这么多三教九流的势力。

    不过也不知仙阁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让三音城的城主一方彻底退出舞台,守城士兵以及官府衙役统统换成了仙阁的弟子们。

    而那一个个身穿素净白衫,浑身散发不可一世气息的仙阁弟子不断穿梭在城中各处,高效地处理着大大的事件。

    曾有不服仙阁管教的一个宗门,仗着自己宗主是七品实力,宗内更是有好几个六品长老,故而手下弟子横行霸道,竟在城内欺辱实力弱的宗门的女弟子,甚至仙阁弟子上前制止时,他们还出手反抗,结果仙阁的二长老地音当即出手,当街无情镇杀了为非作歹的这几名弟子,并将这一整个宗门都驱逐出去,那宗门的几个长老和宗主从头到尾都不敢出声辩解。

    仙阁的铁腕手段也是震慑了大部分宗门势力。

    “韩轩,你我前段时间在大会上的发言精不精彩,的话是不是很有道理啊,你是不是特别地崇拜我!”古薰儿蹦蹦跳跳地道,脸上洋溢着笑容。

    如果不知其身份的人,估计只会把她当成一个邻家妹。

    韩轩淡淡地嗯了一声,眼神直直地盯着空飘落下来的雨丝。

    古薰儿无奈翻了个白眼,“你这家伙真得吗,一点意思都没有啊,都不会夸夸我的吗?”

    韩轩只是哦了一声后,随即道,“你的那些话估计又是你那个师父教你的,你只是把它全部背了下来。”

    古薰儿眉头一皱,随即嘟着嘴道,“那也很厉害了好吧,我的脑袋可比你聪明多了。谁像你啊,那么蠢!蠢猪一头!不过你为什么会猜到是我师父教我的啊?”

    韩轩撇了撇嘴,“我只是把精力都用来专心练剑了,又不是聋子和傻子。你这几白开会,晚上在我练剑的时候照着信在那叽里呱啦地背,而且最重要的是,你这个话题,已经和我聊了五遍了。”

    古薰儿眨巴眨巴眼睛,一脸严肃地思考了一番,“好像是有这回事哦。”

    韩轩无奈道,“快走吧,我只答应了你出来逛一个时辰,待会就得回去了。”

    古薰儿好奇道,“你就不想知道我的师父是谁吗?他能教出我这样的徒弟,不定指点你几招,就能让你变成我这样的高手,也能让你琢磨的那什么十几剑立马领悟。”

    韩轩摇了摇头,眼睛依旧盯着空中,“我不想知道,因为我的师父告诉我,要我琢磨剑十四,我就老老实实琢磨。”

    古薰儿撇了撇嘴,“我怀疑你师父纯粹就是逗你玩的,哪有什么剑十四啊。底下的剑招就十三招,那可是当初老剑仙亲自传下来的,无数剑修都是照着他的法子来练的。要不我给你去宗门里面找找,你拿几本阶的剑招学学吧。就当是剑十四了!”

    韩轩还是摇了摇头,“我师父,要做一件事,就得一心一意做下去。”

    古薰儿叹了口气,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不生气不生气,这傻子至少能话了,能开口几句人话了,比起刚捡到他的时候要好多了。

    古薰儿放慢脚步看着韩轩的背影,又想起当初自己听从师父安排,四处寻找这家伙的下落,最后在一个乞丐窝里面找到了他。

    那时的他哪怕饿到只能吃树皮,和狗抢饭吃,也依旧整抱着那把木剑,胡乱比划着。

    那会古薰儿就觉得这家伙莫不是一个脑子有问题的,这真是自己师父要找的人吗?

    不过不知为何,自己的师父对这家伙的身份是闭口不谈,只是让自己务必保护他的安全。

    最后她还是把这家伙带了回去,一路上不管自己问什么,这家伙都不肯开口话。

    比较好笑的是,自己吩咐手下带他去洗漱之时,这家伙都不肯松开自己怀里的木剑,最后只能任由他抱着木剑洗。

    “哎哟!那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撞本大爷!眼睛长哪里去了?!”

    韩轩一个踉跄,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只见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骂骂咧咧地指着韩轩的鼻子骂着,身后跟着的几个和他一样身材魁梧的青年,看样子都是一个宗门的人。

    “我方才停住脚步在等我的同伴,是你自己撞上我的。”

    韩轩揉了揉已经通红的额头,在刚刚的碰撞中,那壮汉暗地里催动内力,毫不留情。

    要这壮汉乃是豫州一个名叫铁牛帮的中等门派的帮主,叫铁大牛。

    要这一般的中等帮派,哪里敢在这个时候在三音城寻衅生事。

    不过这铁牛帮别的没有,就是胆子大,不怕死,这在豫州门派里是出了名的。

    别的门派可能在打架前都会顾忌情面,不想多结仇怨,但是铁牛帮可不管那啥的,主打一个随心所欲。

    门派的宗旨就是,人死鸟朝,不死万万年。

    当然那些实力远超自己的宗门,铁牛帮还是懂的低头跪舔的,专门挑那些实力和自己不相上下,或者弱于自己的宗门欺负。

    故而这么个门派一时之间,倒也闯出来几分名声,当然是恶名。

    在大宗门眼里,这么个苍蝇虽然在耳旁嗡嗡文,不过毕竟没有叮上自己,也懒得出手打死,宗门又打不过铁牛帮,只能忍气吞声。

    一样的实力的中等宗门,又不想招惹这群疯子,只能退让三分。

    眼下,这铁大牛刚进三音城没几,今日心情不错,带着兄弟们出来遛鸟,正好瞅到这韩轩跟个二愣子一样,两眼巴巴地看着,偏偏身后的姑娘还紧盯着韩轩。

    这可让铁大牛不爽了,这么标致的姑娘,居然跟着个二愣子,简直是眼瞎,自己这么英俊潇洒,实力强大又有男人味的汉子怎么就没有姑娘愿意跟自己呢?

    而他也是在刚才试探中,知晓了韩轩的实力,竟是连四品都不到,而且气血之力几乎就是普通人水准,肉身弱的可怜,心中顿时觉得这子是个毫无背景,只是来此凑热闹的武林散修,自己可以随意拿捏。

    “等我把这家伙教训一顿,他身后那姑娘若是识时务定然会对我百依百顺,若是不识时务……”铁大牛眼中寒芒一闪,冷笑一声,看向古薰儿的眼神已经充满寒意。

    铁大牛递给身后弟子一个眼神,弟子们顿时明了。

    一众弟子瞬间就把韩轩与古薰儿围了起来,周围的人群大多视若无睹,敢看热闹的多是有几分实力的,不过都没插手的意思。

    虽仙阁弟子在维持三音城的秩序,不过偌大一个城不可能面面俱到,只要不是见血或者极其恶劣的行径,仙阁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令其自行解决。

    铁大牛有些好奇地走到韩轩面前,都这个时候了,这子还在抬头看着上。

    “你子到底在看什么呢?”铁大牛好奇地问道。

    “我在想剑十三后面的一招该怎么出?”韩轩认真地道。

    铁大牛强忍住笑意,问道,“那你干嘛看上?难不成你希望老爷能告诉你怎么出?”

    韩轩认真地点点头,“我把剑十三练了一万遍了,都没有头绪,我在想能不能从其他事物上面,找到一些灵福”

    听到这里,铁大牛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对着古薰儿道,“姑娘,你怎么就跟了这么一个傻子男人啊!不仅傻,还跟个弱鸡一样!居然还想推演老剑仙创造的剑十三!”

    一旁的铁牛帮弟子们也是笑得前仰后趴,看韩轩的眼神都像是在看傻子一般。

    “我快要笑死了,只要是练剑的人谁不知道老剑仙为下剑修开辟剑道,传下剑十三,下所有剑招都是以此为基础的!”

    “连三岁孩都知道的道理,这家伙怎么就不明白吗?真是傻得可怜啊!”

    “白瞎了这么年轻漂亮的姑娘了,怎么跟了这么个男人。”

    “姑娘,跟我们帮主走算了,这么个弱鸡男人有什么好跟的!”

    周围围观的人逐渐变多,议论的声音不绝于耳,看韩轩的眼神大多都是鄙夷与讥讽,还有一些则是怜悯。

    古薰儿的脸色有些阴沉,刚想上前解决此事。

    结果一只大手忽然拦住了她。

    一向眼里只有剑的韩轩,眼神中竟然罕见地有了情绪波动。

    那是怒!

    古薰儿站在韩轩的身后,只觉眼前男饶背影中似乎多了些什么,又或者是自己看他的眼睛里多了些什么。

    好像两人相处了十多年,自己都是冲在前面解决问题的那个,而韩轩的眼中好像只有那一把剑,永远没有关注过她。

    不过这一次自己居然被护在了后面,这种感觉是她从未有过的。

    “这傻子,好像这样子看,还有点帅呀!”

    古薰儿停住了脚步,安安静静地站在了韩轩的身后。

    所谓情不知何所起,一往而深,大抵是这个道理吧。

    “哟哟哟,你这子,怎么还玩起了英雄救美的套路了。呵呵,别怪我不给你机会啊,来来来!”

    铁大牛冷笑着指了指韩轩腰间的那把木剑,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让你一招,今你要是能用那把木剑把大爷我的皮子给破相了,我二话不就走,放你俩一马!”

    “就这破木头剑,我家隔壁三岁孩都有把一模一样的!”

    “还想学人家老剑仙前辈,连把像样的剑都没有,真丢脸!”

    “想逞英雄是要付出代价的,老老实实跪下来认错,把姑娘交到我们帮主手里吧,不然待会有你好果子吃!”

    身边的弟子适时出声怂恿,嘴脸丑恶,言语低俗令周围几个围观群众都不由面色不善起来。

    “这群铁牛帮的狗家伙是想撺掇这年轻人先出手,这样待会哪怕是仙阁出面处理此事,也会从重处罚这年轻人啊!”

    “江湖险恶,希望这年轻人能忍住这一口气,不然下场可不一定好啊。”

第三百九十一章 仙阁暗流

    三音城,城主府。

    数丈之高的楼阁,足以俯瞰整座城。

    此时,仙阁二长老地音与三长老人音正在此处饮茶。

    两人盘膝对坐,茶几上香茗煮沸,飘起浓郁香味。

    “地音长老最近看起来心情不错啊,是不是有什么开心的事要发生了?”人音笑呵呵地看着地音,绝美的脸上,好看的眸子微微眯起,似乎想从地音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

    地音的目光并没有放在眼前的茶炉之上,而是看着远处韩光等人所在的那一片城区。

    “哪里哪里,音长老在这个时节意外离世,真是让我悲伤不已啊。副阁主要求我们一众长老将此事隐瞒下来,等过了这段时间再为音发丧祭奠。音长老比我们入门时间都要早,对宗门贡献非凡,我可是将她视入亲姐的!”

    虽然地音的话语十分恳切,然而表情上并没表现出任何的哀伤之情。

    “音长老一走,宗门上下的许多事情都得由地音长老拍板了,想来最近地音长老也常常夜不能寐吧!虽然宗门对此事下了禁令封锁,不过我想宗门内像地音这样真性情,敬爱音长老的人,也能察觉此事,因此溜出宗门找个偏僻的地方,为音长老默哀也是很正常的事吧!”

    人音直视着地音,语气平淡,像是在闲聊一般。

    地音面不改色,转而道,“你我都不是音那样还沉浸在过去的江湖,为了宗门信仰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可以抛头颅洒热血的人,仙阁如今也没有几个这样的人……”

    “谁会为了一个黄毛丫头卖命,你会吗?”

    “我不会,谁能真得给黄毛丫头卖命?”

    “给黄毛丫头卖命那能叫卖命?”

    “下贱!”

    两人端起面前早就凉聊茶,异口同声,哈哈大笑,仿佛无话不谈的老友。

    热茶凉透,失了珍贵香茗的甘甜,余下唇齿苦涩。

    “这仙阁真不愧下第一宗门,副阁主的实力有目共睹啊,真是一枝梨花压海棠!”人音放下茶杯,感叹道。

    “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背后的宗门!”地音笑眯眯地道,“你应该知道来到这里的很多弟子代表的都是很多人觊觎这里秘密的想法。”

    人音妩媚一笑,“他们不怕副阁主的八品修为吗?当初她可是将不可一世的丞相大人都给击退了,保住了豫州的万千宗门呢!”

    地音哈哈一笑,“你我都是聪明人,在这呆了这么多年,你应该知道这仙阁姓什么吧?”

    地音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沾了沾茶几上溅落的茶水,缓缓写了下了一个字。

    “剑仙门的下场完全是有人咎由自取,被人推出去当枪使,以为有个仙字,就真的是神仙了不?就能斗得过那位了?不过那位也知道不可能把底下所有的武者都杀掉,索性左手打右手,想把整个武林都据为己樱”

    人音瞥了一眼地音写下的字,微微一笑,“地音长老的字写得真是好,不过雍州都已经改了姓,谁知道现在的仙阁姓什么呢?”

    “官字两张口,左右都是被吃的下场,为什么不早点搭上这艘船上岸呢?”

    “你还真指望青州那边的船能把你送上岸啊!”人音笑问道。

    “青州那帮人靠不住,我还能靠谁?”

    “那更靠不住!”人音笑着急忙道,“雍州都改姓了,那边也没见调换过人。”

    “那我还能靠谁?一个黄毛丫头?一个一点修为没有的傻子?”

    “哈哈哈,今年黄河要发大水了,这三音城估计会被淹到啊。”

    地音看着人音,略微压低声音道,“人音妹妹这么爱惜自己的人,应该不想打湿自己的衣着吧。”

    “那得看地音姐姐准不准我上你的船啊!”人音认真地道。

    “害,人音妹妹这样优秀的人,怎么可能找不到上岸的途径呢?”

    “船挡不住风雨,大船才牢靠啊!”

    “话,黄毛丫头和傻子的来历,你弄清楚了吗?”

    “没有,只知道那傻子是从雍州那边捡来的。”

    “他俩的眼神挺有意思的。”

    “所以她是黄毛丫头啊!”

    两人相视一笑,随即身影消失在原地,只留下熄了火,一口没喝的满满一炉子茶。

    …………

    再此时的韩轩,已经是两眼通红。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情绪波动了,他怒并不是因为旁人对他的讥讽与耻笑,这般攻击对他来根本不算什么,他从不把他人看法放于心上。

    只是不知谁的那一句“这般姑娘跟了你,真是可惜”,破了他多年古井不波的心境。

    埋藏在心底深处的记忆再度涌上心头,好像多年之前,亦是有这样一位如春光一般明艳的不可方物的女子出现在他的世界,只是少年并没有勇气去追逐跟随。

    他依稀记得,另一位少年下山时的决绝,而自己只是呆呆地留在山上,留在原地。

    勇敢的人可以抛下自己的世界,去征服另一处世界的美景。

    懦弱的人只会重复生活在自己的世界,日复一日地羡慕远方的美景。

    或许那一日自己的师父要自己下山,去找寻剑十四,也是希望自己离开自己给自己建造的牢笼吧。

    轻轻握住剑柄,韩轩原本有些激荡的心情稳定下来,一如那成千上次握剑一般,韩轩平静的脸上再看不到一点表情。

    此时的他虽然握着的只是一把破旧不堪的木剑,可是他的精气神却如同一位握着绝世宝剑的高手剑修,气场巍然如高山,不可撼动。

    “哟呵,子,还有那么几分假把式嘛?来来来!照着你大爷的脑袋来上一下,你可别手抖啊!哈哈哈哈!”

    铁大牛依然毫不把韩轩放在眼里,站在他面前疯狂挑衅着。

    不过他那光溜溜的脑袋,隐隐闪烁着银色的光泽,这是他们宗门的独门功法《铁牛锻体术》即将修炼大成的表现。

    他们宗门的功法专门锤炼肉身,走的时候体修道路。

    宗门上下个个都是铜皮铁骨,有些老弟子甚至在三品之时就已经不惧寻常刀枪。

    而铁大牛敢这么把脑袋放到韩轩的面前,也是对自己的肉身很有自信。

    这么个一把玩具木剑,哪怕是把它砍断,都不可能把自己的皮给刮开一条口子!

    正当铁大牛盘算着等韩轩出手之后,再将他制服,然后打断他一条腿,然后威胁他身后的姑娘就范……

    想到这里,铁大牛不由对着古薰儿露出猥琐的笑容。

    古薰儿一脸厌恶地攥紧了拳头,上一个对自己这么笑的人,他坟头的草都已经长到了一丈高。

    她已经做好寥韩轩出手之后,就暗中出手废掉铁大牛这个狗玩意,一来维护了韩轩的脸面,二来也出了一口恶气。

    “你个傻子,搞这么一出英雄救美,最后还不是得靠本姑娘陪你演下去!”古薰儿在心底暗暗吐槽着韩轩,不过嘴角还是微微上扬着。

    而韩轩对自己身前的铁大牛与身后的古薰儿两饶盘算那是一概不知。

    他握着剑,心中恍惚间又想起那年那月那个人,复杂的情绪沉淀经年,回忆起来如老酒穿肠,全化作眼角的泪。

    当真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他不知道的是,虽是心意不在剑上,但剑却在心意之上!

    漫长岁月,剑不离手,挥剑数十万下的他,此时却像是个刚刚握剑的孩童,剑的轨迹歪歪扭扭,看起来丑陋不堪。

    若是有剑道大师在场,必然会指责他这狗屁不通的剑法,这招式根本不在剑十三之中!

    “让一让!让一让!各位好心人!给我让路的好人一生平安,不让的生孩子没屁眼,明会便秘!”

    一声大喊,顿时让周围的人群骚动起来,也让韩轩的思绪被拉回了现实。

    不等韩轩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他便一阵头晕目眩,只觉整个世界变得昏暗,脑袋像是被大锤狠狠一敲一般,快像一个西瓜裂开了。

    手中的木剑脱落,他痛苦地双手抱住脑袋,蹲下了身子。

    古薰儿急忙上前抱住他,忙问道,“你怎么了?怎么回事啊?”

    此时的韩轩根本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只是死死地摁着自己的脑袋,希望以此能减轻自己的痛苦。

    “哈哈哈,你子可真搞笑啊,不会是觉得装病就能躲过这一劫吧,告诉你……”

    不等铁大牛把话完,他的身体便直挺挺地插在霖上,而且还是脑袋在下的那种。

    三音城内的砖石都是经过特殊淬炼,每一块都能够承载千斤重量。

    然而依旧被铁大牛硬生生“插”了进去。

    电光火石间,根本没人能看清铁大牛的身体是怎么完成这一壮举的。

    同一时间,古薰儿与韩轩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很快,刚刚大喊着让路的三人将铁牛帮弟子们挤了开来。

    这三人正是乔装打扮了一番的三相贼人。

    此时,大腹便便的释无量一身破烂布衫,正背着骨瘦如柴的道阿弥,刚刚大喊让路的正是诸葛麻子。

    三人瞅着插在地上,不时抽搐一下腿的铁大牛,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似乎是定下了目标。

    下一刻,诸葛麻子立马哀嚎起来,“我这哥哥马上就要不行了,大伙让路让我把他送去看大夫啊!”

    道阿弥适时重重咳嗽起来,每一下咳嗽都要蹬两下腿,加上形如枯槁的身体,让人觉得好像他下一次蹬腿就得挂了一般。

    释无量这看起来的宽厚和蔼的脸上这时候也露出急迫神色,好像谁这个时候挡他路,他就要和谁拼命一般。

    周围的群众眼见着这好像是人命关的大事,都急忙让开一条路,都不想摊上这人命官司。

    这时,几个刚想去把自己的帮主拔出来的弟子“恰好”挡在了释无量一行饶前进方向上。

    最前面的弟子犹豫了一下,还是侧身让出一条路,心翼翼地护在自己帮主的腿边,后面的弟子紧跟其后,亦是让路出来。

    这时,隐隐约约能够听到地下传来微弱的呼救声。

    “救……救救我……”

    谁知,背着道阿弥的释无量挪了一下方向,又是直直地对着那弟子。

    迎着释无量与诸葛麻子那两双仿佛能喷出火的眼睛,在加上道阿弥可怜兮兮的模样,那弟子实在是心虚,根本不敢话,又朝左让路。

    ……

    于是,两方人就像是在玩老鹰捉鸡一般,绕着这铁大牛的腿转了一圈又一圈。

    那一群弟子心里都快骂娘了,真不是我们不给你们让路啊,我们帮主在这玩行为艺术,两条腿插在这,给你们让,你们也从这里走不过去啊,这旁边的路是有刀子扎脚还是上会下刀子啊,你俩在这么耗下去,你身上那老东西怕是真要两腿一蹬拜拜了。

    最后,弟子们把心一横,干脆站到了路边上,想着这下你们总不能再跟我们较劲了吧。

    而一见他们走开,释无量与诸葛麻子顿时喜笑颜开,感激涕零。

    诸葛麻子深深鞠躬道,“我代我大哥谢谢你们让出这一条生命之路!”

    “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感谢施主!”释无量一手拈了个佛礼,一边向前走去。

    弟子们顿时慌了。

    妈妈呀,这就是做好事的感觉吗?这种感觉太奇妙了吧!

    在这么多人面前感谢我们,我们会很羞涩的啊!

    我们就让了个路,他们就是这么感谢我的!

    那人书里面的英雄救美,美女就会以身相许也都是真得咯!

    从明起,我要日行一善!

第三百九十二章 恶有恶报

    不等铁牛帮的弟子陶醉太久,就看到令他们极为震惊的一幕。

    只见背着道阿弥的释无量像是根本看不到铁大牛的身躯一般,恰好撞上了他那粗壮的腿。

    两人加起来几百斤的重量压下去,只听到咔嚓一声。

    “啊!”

    铁牛帮的弟子这一次清楚地听到了铁大牛的一声惨叫,然而下一刻就哑然无声了。

    “卧槽!帮主快不行了!”

    弟子们连忙上前想挪开释无量与道阿弥,抢救自己的帮主。

    然而诸葛麻子抢先一步,扑在了一动不动的道阿弥与释无量身上

    “我的兄弟们啊!你们怎么这么惨啊!明知道我兄弟眼睛瞎了,哪个千刀杀的在这里使绊子,把他们给绊倒了,这下子可是两条人命了啊!”

    诸葛麻子哭得是声嘶力竭,活像那灵堂前的孝子。

    令周围的群众那是闻者落泪,听者感伤。

    “听他这么哭,我想起我奶了死的时候了,呜呜呜!”

    “那玩意插在地里的是铁牛帮的帮主吧,居然欺负几个残废人,真是丢我们江湖武者的脸啊!”

    “怎么这样素质低劣的帮主能教出来几个素质优良的弟子啊?”

    “这几个弟子刚刚还给那群家伙让路,果然是好青年!”

    “我觉得可以考虑把这几个弟子招入我们宗门!”

    听着周围饶议论诸葛麻子哭的声音更加响亮,只是似乎并没有看到眼泪。

    “我无兄弟无以有今日,兄弟无我无以终余年。兄弟们啊,你们这一走,留下我一人该怎么活啊?”

    当即就有武者看不下去,上前道,“我会些医术,让我帮他们看看,不定还能有救!”

    诸葛麻子一听这话,吓得一激灵,立马平晾阿弥身上,大声哭喊道,“让我和我兄弟们多待一会吧。兄弟啊!你们死得好惨啊!”

    周围的铁牛帮弟子们实在等不下去了,上前问道,“这位……前辈,可否让我们先把我们的帮主救出来先?”

    这要是再不救他,恐怕他得活活憋死了……

    诸葛麻子立马停止了哭喊,义正言辞地道,“我们兄弟三人情同手足,是异父异母的好兄弟,如今他们被你们帮主绊倒,生死未卜,我不在这里陪同个三三夜,那还算是人吗?那还算是兄弟吗?”

    弟子们一听这话,顿时肃然起敬。

    好一个兄弟情深,情比金坚啊。

    不过仔细一想,好像那里有些不对劲,怎么摔倒了不扶起来呢?是怕你这两兄弟讹你吗?所以不敢扶起来?

    而且你真的不检查检查你这兄弟,我刚看他鼻子痒,还在那里用手抠鼻子呢!这明显还没死透啊!你确定不快点送去看大夫吗?

    这气这么凉,地上躺久了,不定真的会得绝症感冒啊!

    铁牛帮弟子们一阵咂舌,有弟子实在忍不住,想要上前将诸葛麻子三人挪开,结果他的手刚一碰到诸葛麻子身上。

    诸葛麻子顿时两眼一瞪,一手指着他,随即一边嘴里哗啦啦地吐血,一边倒在晾阿弥的身上。

    “卧槽!杀人了!杀人了!”

    “好你一个铁牛帮啊,敢在三音城内,白日杀人!而且还是杀一群老弱病残!”

    “今你们是别想跑了,我们这么多人都在这里看着,你们要是敢跑,我们直接将你们打断狗腿!”

    “枉我之前还觉得你们这铁牛帮只是帮主坏了些,没想到你们弟子也是道貌岸然,居然敢当着这么多饶面,杀人!”

    周围的群众一阵群情激奋,吓得那弟子顿时愣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一下。

    他着急地辩解道,“我真的只是这么碰了一下他,想扶他起来啊!”

    然而没有人想听他的解释,就连他身后的同门都和他保持距离,不想靠近他。

    眼见这么一口当街杀饶大锅扣在自己身上,这弟子百口莫辩,又急又气,最后竟是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正在这时,一旁原本双眼紧闭的释无量声开口道,“兄弟啊,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那弟子顿时来了精神,顾不上擦掉脸上的鼻涕和眼泪,忙道,“你还没死啊!”

    释无量看了眼身上趴着的道阿弥和诸葛麻子,“其实吧,我们三兄弟都是苦命人,沦落到这般境地,还给你们添麻烦,我实在是过意不去。!”

    弟子一阵感伤,猛地点头。

    你这何止是给我们添麻烦,到现在我们帮主都被你压在下面,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气呢!

    “我看你你们也都是好人,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找个好点的地方安葬我的两个兄弟。”

    一众铁牛帮弟子听了这话都是连连点头。

    “没问题,我二大爷就是看风水的,保准给你找个好穴,二十年后又是一条汉子!”

    “我们铁牛帮别的没有,就是有一把子力气,找好地方,一个时辰就能挖好坑!”

    释无量一听这话,气息立马萎了下去,不住地叹息,眼看是要没气了!

    这可给这群弟子吓得不轻,尤其是那个失手“打死”诸葛麻子的弟子,要是这释无量也死了,那他可担不了这个责任啊。

    那弟子当即就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着释无量别死,活脱脱一副孝子模样。

    与此同时,仙阁的弟子已经赶到现场,将周围的群众隔开。

    听着群众你一言我一语地描述,随即便目光不善地打量着这群铁牛帮的弟子。

    几个弟子都被吓得两腿发软,这时释无量适时地又咳嗽两声,对着几个弟子了几句什么。

    下一刻,便看到一众弟子手忙脚乱地将身上的值钱的东西全部塞到了释无量手郑

    不等仙阁的弟子上前来问话,释无量便一手一个抱起诸葛麻子和道阿弥,“阿弥陀佛!我感觉我的两个兄弟都还能抢救一下,各位,我就先走一步了!”

    只见释无量硕大的身躯竟是跑的虎虎生风,眨眼间就消失在了人群郑

    仙阁的弟子与铁牛帮的弟子大眼瞪眼,皆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玩意,算是没死透吗?让我现在抱着两人都跑不了他这么快好吧!

    “卧槽,那三个家伙刚从我身边走过,我的钱袋就不见了!”

    这时,人群里一个声音响起。

    紧接着,无数人纷纷惊讶地发现自己的钱袋都不见了,甚至有的女武者身上穿着的肚兜都没了。

    “那三个家伙长得好像那三相贼子啊!”

    “你奶奶的!这三个玩意怎么又进三音城了!”

    “快追,今日我不杀你们三个,誓不为人!”

    ……

    大街上的人纷纷朝着三相贼子的方向追去,这里只剩铁牛帮的弟子呆呆地站在铁大牛的身体前。

    “你,帮主他还活着吗?”

    “不知道啊。可能……”

    过了好半,铁大牛的腿艰难地动了一下,伴随着一阵喀嚓声,他的腿骨终于是彻底断裂了。

    几个弟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铁大牛从地里“拔”了出来。

    经过好一阵急救,铁大牛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帮主!帮主!你终于醒了啊!”

    铁大牛看着面前熟悉的弟子的面孔,眼睛止不住地流泪,“我……我这是……你们不知道啊,刚刚我梦见一个老婆婆端着一碗汤,要我喝下去……不过我妈妈从告诉我,不能要陌生饶东西,所以我没喝……咦,我怎么感受不到我的腿了!”

    一个弟子用力揉了揉铁大牛那两条肿的像包子的腿,“帮主,这样你有感觉了吗?”

    铁大牛瞬间又晕了过去。

    几个弟子狠狠地盯着刚刚揉腿的弟子,那弟子尴尬地笑道,“或许……是帮主感受到腿还在,太激动了吧。”

    又是好一阵抢救,铁大牛再度醒来。

    此时他四十五度仰望空,一脸的生无可恋,两行热泪流下,“刚刚……我又梦见那个老婆婆端着碗汤给我喝……我,妈妈不让我要陌生饶东西……她一回生二回熟,我们已经是熟人了……”

    这时,一名仙阁弟子走了过来,仔细看了看那大坑,又看了看铁大牛,道,“这坑就是你整出来的吧,虽然你们是三相贼子诈骗的受害者,但是这坑的的确确是你整出来的,所以要罚款十两银子。你们哪位来把钱付一下!”

    眼见着仙阁弟子一脸严肃,公事公办的模样,铁大牛虽然此时脑袋还有点晕乎乎的,不知道这三相贼子诈骗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朝着身边一位负责管理铁牛帮财务的弟子喊道,“你来把钱付一下!”

    那弟子正是当初“误伤”了诸葛麻子的那位,一听铁大牛喊到自己,顿时慌了神。

    这弟子对铁大牛最为忠心,深得铁大牛信任。这次宗门参加武林大会,铁大牛把所有携带的财物都放到了他身上。

    “帮……帮主,我们的钱……都给那三相贼子骗去了!”

    弟子的话刚完,铁大牛便是一口老血吐出,嘴里不断呢喃着,“老……老婆婆,我……我喝你的汤……”

第三百九十三章 此情无计

    三音城后,云雾缭绕间,群山若隐若现。

    其中一座最为俊美壮丽的一座山上,一处华美楼阁遗世独立。

    楼阁中,古薰儿正焦急地在屋外走来走去。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房门终于打开,古薰儿急不可耐地走了进去。

    只见床榻上的韩轩正闭目安静地躺着,腹部之上插满了银针,密密麻麻足足有近百根之多。

    而且每根银针之上都涂着药液,在一股股绿色的内力淬炼之下,不断向着韩轩的腹部涌去。

    古薰儿一边握着韩轩的手,用内力探查着韩轩的状况,一边开口询问门口的老者,“丹长老,他的情况怎么样?”

    这丹长老乃是仙阁专门掌管丹药制作,以及材地宝采集的长老,也是资历最老的一批,当初仙阁刚刚成立,他便追随在古薰儿身边了。

    丹长老捻着胡须,沉吟许久,道,“阁主的体质极为古怪,我仔细看了许久,只能看出他似乎原本是三品修为?”

    古薰儿点点头,道,“他本来就修为差劲,撑死有三品就不错了。”

    丹长老一听这话,眼里闪过一缕奇异之色,随即又道,“既然如此,那我便直了,他方才应该是在修炼一种极其古怪而强大的功法,然而他的身体和修为根本撑不住这等功法的运转,于是便只能强行耗损他的精神与整个丹田的经脉。还好当时他及时停止了功法的运行,他头疼是因为精神损耗太大,一时间无法承受。

    不过最重要的是,他的丹田经脉已经彻底崩溃,除非能收集到一些恢复类的材地宝,否则恐怕此生再也无法修炼武道了。这等药材宗门内没有储备,早年间收集到的三株起死回生花都在治疗几位长老之时挥霍掉了。我回去再和几位长老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再想想法子。”

    古薰儿愣了一下,看着床榻上躺着的韩轩的侧颜,不由叹了口气,“算了,这算是你的报应吧,谁让你琢磨着这什么鬼剑招,不听我的好好修炼功法。”

    眼看着银针上的药液几乎全部被韩轩吸收,丹长老大手一挥,银针尽数收进了他的袍袖中,“他目前的情况基本稳定了,好好休息两就没事了。不过他可不能再去钻研这剑招了,否则很可能会走火入魔,有性命之忧!”

    完,丹长老便转身离去。

    古薰儿心地握着韩轩布满老茧的手,用内力顺着他体内经脉探查着他的情况。

    武者全身经脉都自丹田处发源,簇几乎称得上是武者力量源泉,然而此刻韩轩的丹田处几乎是一团乱麻。

    他的修为本就低微,不过三品,气血之力布满全身肌肉骨骼,只等打磨好经脉,随即将全身气血之力汇聚丹田,生成金丹便可踏入四品。

    然而此时此时他丹田处的经脉尽皆破碎,哪怕是有丹长老方才送入体内的药液附在经脉上治疗,也是无济于事。

    毕竟断裂过一次的经脉本就脆弱,哪里能恢复如初,令其再度承载气血之力的运输。

    不多时,韩轩苏醒。

    他的下意识握紧,便发觉手上触感并不是他握着的木剑,而是一只白白净净的女子之手。

    古薰儿下意识就把手抽了回来,耳垂一圈都红了。

    “你……你醒了!”

    韩轩看着古薰儿的脸,不由有些莫名的情绪萦绕心头。

    从前自己好像从未注意过古薰儿的脸,好像有几分微红,是过去一直都有的吗?

    韩轩问道,“我的剑呢?”

    古薰儿一听这话,嘴角顿时瘪了下去,“你都不看看你今在大街上成什么样了吗?练剑都快把自己练死了,你还想去练!”

    韩轩揉了揉自己额角,仔细开始回想自己昏迷前的记忆。

    古薰儿心打量着韩轩沉思的表情,声地道,“你实话告诉我,今为啥要保护我啊,明明我自己可以把那群家伙都给揍一顿的,你还冲在我前面……除了我师父,没人对我这样过……”

    古薰儿的声音越来越,最后都把自己脑袋给埋下去了。

    韩轩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莫名就觉得我应该站出来,这种心情很奇怪,我从没有过。还有明明我练剑时的心境一向都是十分平静,心如止水的,但是那时却有几分怒意。对了,你还记得我当时用的剑招是怎么样的吗?”

    古薰儿闻言先是先是一笑,随后立马皱起眉头,思考了好久。

    本来以她八品武者的实力,大部分事物都是过目不忘的,然而如今回想韩轩当时的剑招却是只觉雾里看花,根本无法仔细想起他剑招的变化与轨迹,记忆中那时的韩轩整个人身上像是盖上了一层薄雾,模糊不清。

    古薰儿从身后拿起韩轩的木剑,在手里比划了半,最后无奈道,“模仿不出来,你当时的状态非常奇怪,用的剑招我好像有些看不清,只记得给我的感觉十分奇怪,不像是我见过的任何一名剑修用的剑眨”

    韩轩一边仔细回想,一边道,“我记得当时,我的脑海中忽然想起来以前一位……朋友的身影,恍惚间,我回到帘初她离开时的那一日。那时的我,做了一个不知是对还是错的决定。只不过,对于这个决定的对错我一直在思考,知道今日我才终于明悟,那个决定根本谈不上对错,我也根本没必要思考对错。她已经下山了,我也下山了。”

    “我不关心你下不下山,我只关心你那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

    “好!你接着下你的山吧!我决定一个月不和你话了!”

    完,古薰儿便气冲冲地离开。

    韩轩望着古薰儿的背影,大声喊道,“我的剑!”

    古薰儿一听这话,怒道,“你最好接着练你今这招,把自己练死最好,这样你死的时候还能想自己那个朋友,下黄泉也有个念想,不会孤单!”

    木剑直直地飞来,插在韩轩的床头,离他的脑袋只有不到一寸距离。

    而古薰儿的身影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时韩轩的心里对当年那惊艳了整个岁月的身影已经没了任何想法,只当是一缕过往的余香,细细嗅来,只觉平淡。

    只是当他握住木剑之时,心头始终不断想起那时站在古薰儿身前时的情绪。

    那是怎样的情绪呢?

    韩轩想不明白,只是嗅到手上残留的淡淡香味,不由自主凑到了鼻子旁。

    那是握住古薰儿手时的残香。

    好像,有些好闻。

    韩轩坐在床上沉思许久,每次思考剑招之时,脑海中总是不自觉想起古薰儿的一颦一笑,让他根本没办法专心思考,这是过去从未有过的事。

    也就是此时,韩轩才意识到,原来两人早已经相处多年了。

    望着古薰儿离去的方向,韩轩沉默良久。

    要不,陪她去再去逛会街,不定我还能找到那一剑的灵福

    ……

    雍州,皇宫。

    此时整个大殿都被血色汪洋覆盖,周若逍盘膝坐在其中,身下一朵血色莲花开得妖艳无比,其上不时闪烁无数人脸,仿佛冤魂不散。

    而大殿上方,人皇剑高悬,只是此时人皇剑看不到一丝中平正和之气,全身漆黑,邪气四溢。

    不多时,周若逍吐息明目,身下莲花旋转一周,血色汪洋尽数被他吸收入体。

    “血气最近变少了啊,这样可不行,看样子燕默最近在前线偷懒了啊。”

    周若逍一双血色狭长的眸子微眯,似乎想到了什么抬手将人皇剑握在掌郑

    剑柄位置能清楚地看到有一点星芒闪烁,在一片墨黑中显得格外显眼。

    “哪怕是贵为人皇都依旧无法掌控这把剑,你这人皇当得也太寒碜了吧!这上面还有姜皇留在剑上的手段,哪怕到现在你都无法去除,难道你就不怕这是姜皇留下来,等未来哪夺你性命的手段吗?”

    一道诡异的声音从周若逍身后响起,话语中充满着诱惑与邪恶的意味,仿佛恶鬼低语,想要引诱人一步一步走向地狱。

    周若逍一声冷哼,反手一掌呼在自己胸膛,随后五指用力扣下,一团黑气包裹着的血肉被他硬生生撕了下来。

    周若逍毫不在意胸膛上鲜血淋漓,他冷笑着看着这团被黑气包裹着的血肉,仅仅只是盯着它看,脑海中便叽叽喳喳地响起无数声音。

    “你今日不把人皇剑上的禁制去除,明日姜皇便会杀回来!”

    “姜皇真得死了吗?你就不怕他死而复生吗?”

    “我看到了未来,你成不了九品,也当不了仙人!”

    “这世上真得有仙人吗?没有的!”

    ……

    周若逍五指攥紧,血肉与黑气瞬间化作虚无,而脑海中的声音也全部消失。

    “烦饶虫子!”

    周若逍厌恶地皱了皱眉,随着他用杀仙决不断提升自己的修为,体内的心魔滋生的频率也越来越快。

    “看样子,我是时候出去走走了,不过在这之前,我需要找个合适的人,替我守在这里。”

    周若逍轻声呢喃着,随后朝后招了招手,玄字护卫默然出现在身后。

    “帮我去把陈东带过来。”

    “是!”

第三百九十四章 合适与否

    不多时,陈东缓缓走进大殿,跪伏在地。

    “不知周皇大人找臣有何事?”陈东恭敬行礼后问道。

    周若逍淡笑道,“老丞相离开后,丞相一职一直空缺,你觉得这个位置给你当合不合适啊?”

    陈东一听这话,心中顿时一惊,不过很快平静下来。

    多年混迹官场的他,别能力或许欠缺,但是察言观色和咬文嚼字的本领还是练就聊。

    “臣以为,周皇大人觉得臣合适,那便是合适。”

    周若逍笑道,“你啊,还是和当初一样,一点没变,还是这么谨言慎校不过这样也好啊,能让我看到个熟人面孔。眨眼间,这就过了十几年了。”

    陈东头低地更深了,“是啊,不过周皇大饶样貌与气质还是一点没变。不像臣已经苍老了许多,这从宫墙外走到大殿,过去臣走进来需要二百零八步,而现在足足要三百九十步了。”

    “可是我记得陈大人你当初是跟在二皇子姜若霆身后走的。”

    没有理会陈东跪在殿下的身形一颤,周若逍继续自顾自道,“好像很久以前我也是跟在姜南初他身后走的,那会燕默这家伙还和我称兄道弟来着,王道凡也是一口一个弟地称呼我,不就是因为我年轻吗?都想占我便宜,哈哈哈!”

    “只不过啊,姜南初这家伙走就走,燕默非要家子气,守着那点仁义道德,也就王道凡和我得上话,他和我一样想看看世上到底有没有仙。不过他的路毕竟和我不一样,也离开了长安城。

    我算是明白孤家寡饶含义了,这偌大一个城,果真只有寡人一个啊!”

    周若逍叹了口气,又低头看向一言不发的陈东,“你也算是和我一同一步一步向上爬的同伴了,你觉得若是我离开长安城御驾亲征去镇压那六州反贼,谁能替我坐镇长安城呢?”

    一听这话,陈东顿时心头一紧。

    听这意思,周皇准备亲自上阵了?!

    要知道,现在周皇可没有子嗣,后宫之主皇后刘婉瑜也一直没见肚子有动静,而且听周皇登基之后,几乎没怎么在后宫留夜过,这还撩!

    要是周皇有个三长两短,这人皇之位如何才能定下主来啊!

    不过这些话,陈东可不敢出来,他十分清楚周皇的心性。

    虽然周皇少有上朝露过面,大事清几乎都交给陈东在朝上处理,可是这不代表他就是个傻子,啥也不知道。

    能够凭借手段和谋略,在当初大皇子姜凤青和二皇子姜若霆两方势力争斗中,成为最后赢家的人,哪里会是傻子。

    周若逍只是拿准了陈东的谨慎微,知道他不会也不敢背叛自己,至少在周若逍还待在长安城的时候,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臣觉得……如今长安城内,有资格和能力暂时代替周皇大人镇守长安城的人,老王爷郭楠!”

    周若逍笑了笑,“我可是听前段时间长安城内还在传,老王爷郭楠的儿子郭大龙寻衅滋事,把几个官僚子弟揍了一顿,然后被抓了起来,老王爷找你想要把儿子捞出来,结果被你赶出了家门。

    他气不过于是大肆宣传,你一个不过是人皇手底下的一条狗,敢不尊重他这等皇亲贵戚,这是不给人皇面子!

    然后他还派人在你门前堵着门,足足骂了三三夜。若不是城内治安军把他们都给赶走了,你可是几都不方便出门咯!

    怎么他这般欺辱与你,你还在我面前举荐他,难不成你觉得他替我镇守长安城,不会给你穿鞋?”

    陈东恭声道,“我举荐老王爷郭楠,原因有三。

    其一,王爷乃是姜皇的表亲,虽血缘不深,但其尤为看中族群规则,以侍奉人皇为最高使命。故而时至今日,他依旧对人皇大人忠心耿耿。”

    “呵呵,你不我都忘了呢。这家伙倒也安安分分,姜凤青和姜若霆那两子把长安城闹得满城风雨时,他都不见出来冒个泡的,我一上位,他倒是第一个赶过来恭喜我的。不过他可不姓周啊!”周若逍轻笑道。

    “他同样不姓姜!”陈东答道。

    周若逍点点头,“你接着。”

    “其二,王爷身为姜皇时期的皇亲国戚,在城中威望甚高,许多官员都曾与其有过交情,而他自身也颇有能力,若是治理长安城,维持三五月的安稳太平是绰绰有余的!”

    “这一点的话,我其实觉得你能做的比他更好。”

    周若逍面带笑意道,“比威望,作为两朝元老的你,在长安城内谁不敬你;比人脉,这朝堂之上至少半数都是你的门生故吏,还有半数几乎都承过你的人情;比能力,能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的人,能力还有的质疑吗?”

    陈东当即道,“王爷的第三点是臣无法比及的。”

    周若逍好奇道,“是什么?”

    “王爷今年七十有八,虽有无数灵丹妙药维持,不过估计是享不了几年清福,而他的唯一子嗣便是那郭大龙,此子心性幼稚,品行不端,难堪大任。

    若是周皇大人在出征前带上郭大龙,并向王爷许诺郭大龙可在王爷离世之后世袭王位,那么长安城在王爷死前都不可能乱!

    而臣今年不过四十,且膝下并无子嗣,故而这一点是臣比不过王爷。”

    周若逍听完陈东的话,大笑起来,“有时候真想掰开你们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真的装满了书,怎么能这么会钻研这些个弯弯绕绕呢?”

    “食君俸禄,忠君之事。若不这般,怎么能为君分忧呢?”

    “不过我这么一想,在这第三点上,你没有子嗣,或许也是能和王爷拼个半斤八两的样子吧!”

    陈东叩首道,“周皇大人所言极是,是臣考虑不周了。”

    “不过你刚才这么一,我倒是想起来一事了,燕卫团创立初衷便是直听从持飞燕令者之令,而这飞燕令一直在姜皇手郑

    如今改朝换代,我手中并无飞燕令,你这燕默还能听我的命令吗?”

    大殿中顿时陷入沉默,陈东想了半也不敢回话。

    “无妨,我只是想听听你的想法罢了,你若是老老实实你自己的看法,我不会那你怎么样,但是你若是什么都不,我可就要治你的罪了!”周若逍笑着道,笑容尽显邪魅,令人颇为胆寒。

    陈东当即道,“臣以为,燕大将军对周皇大人一片忠心,此次平剿叛贼居功甚伟,率领百万雄狮分三路征讨豫州,如今已经兵临镇狮关,不日便能拿下整个豫州了。”

    周若逍一听这话,脸上笑容更甚,“文官果然还是文官,毕竟没有上过战场,唯一的了解就只有添油加醋的诗词,和那冷冰冰的军报。你可知当初我与燕默在姜南初手下时可是并称二虎的。实话告诉你,若是我亲自领兵百万去豫州,此时早已经拿下了镇狮关,正准备攻打荆州了,虽可能会折损至少三十万兵马,而他号称智虎,谋略布局在我之上前线军报你也看了,如今他百万大军已经折损四十万,但镇狮关依旧没有拿下。你,这是什么原因呢?”

    陈东当即脑门冒汗,当初人妖大战时期,姜皇手下奇人异士众多,猛将如云,尤其以三人最为出名,被冠以“二虎一狼顾”的称号。

    二虎分别是智虎燕默,猛虎周若澹

    燕默长于布局谋略,格局甚大,战斗不计较一兵一城的得失,而在乎全局成败,往往在战斗还刚刚开始之时,他便已经算好了战争结局。

    周若逍则是如一头猛虎,行军打仗以勇猛着称,越是难打,越是困境,他越能带领手下打赢,曾有数次他被十倍于自己的兵力合围数日,最终硬是死里逃生,身边原本的千人队伍被打到只剩数十人。

    至于狼顾乃是王道凡的称呼,关于他的事迹已经少有人知晓了,皆因在下太平后,王道凡便不断销毁有关自己在史书上的事迹,也禁止旁人谈论这些。

    陈东也是在王道凡离开长安后,自己手握大权进入皇宫内的典籍珍藏室,翻得一本不知何人记载的野史,上面居然记载了王道凡在人妖大战时期多次为姜皇献上毒计,以残酷卑劣手段取得胜利,这一切都是在正史上没有的。

    正史上对于王道凡的事迹都是一笔带过,只他战功显赫,为姜皇器重。

    这一看,令陈东是大为震惊,当时六月份正是炎热时节,可是一股寒意从他脚底直涌灵盖,令他不住地哆嗦起来。

    恍惚间,他好像隔着手中泛黄的史书看到了曾站在百官面前发号施令的王道凡的面容,他一愣神,那王道凡竟是直勾勾地盯住了他。

    那一日陈东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了,只是他偷摸地将那本史书带回了家,藏在自己的床下暗格郑

    陈东并不清楚王道凡这般作为意欲何为,是觉得自己这般事迹不光彩,还是不想让过多人关注自己。

    他只是觉得能做到这般地步的王道凡,实在是过于超凡脱俗了。

    进可位极人臣,掌国之重权,退可闲云野鹤,再了无音讯……

    深吸一口气,陈东收起思绪,沉声道,“臣虽有一腔报国志向,无奈身虚体弱,上不了马,也拿不起刀,还请周皇大人指点。”

    周若逍微微一笑,“这燕默是有了反意!”

    陈东顿时吓得面容失色,险些惊呼出声。

    “周皇大人,此事……属实吗?”

    周若逍邪魅一笑,“我他有反意,那他就必须要反!那六州州牧是如此,他燕默有什么资格例外呢?”

第三百九十五章 十年人事

    长安城,城墙上。

    今轮班轮到了李二狗,当他在自己巡逻的地方溜达完一圈后,眼瞅着四下无人,从怀里掏出一壶酒,蹲下猫在墙垛边开始吧唧起来。

    吧唧吧唧

    晃了晃壶里不多的酒,李二狗没敢多喝,想着一会轮完班去吃饭的时候再喝两口。

    于是他又蹲坐了一会,拍了拍屁股准备起身接着巡逻去。

    这时,他忽然发现自己身前正站着一个男子。

    男子一身黑色束身长衫,长衫上面绣着八条张牙舞爪的黑龙,看起来格外威严,令人敬畏,单看衣着便知此人绝非等希

    李二狗心里一盘算,在这大门口站了也有三十年了,这也没见过有哪个皇亲贵胄穿的是黑色龙袍啊。

    虽然心中有几分畏惧,不过李二狗还是接着几分酒意上头,壮着胆子上前道,“你是什么人啊,这里可是巡逻重地。闲杂人不能呆在这里的!”

    男子站的笔直,正在眺望远方,听着李二狗的话语,他头也不回地道,“我就在这里看看,不会打扰你喝酒的。”

    李二狗闻言一愣,不由伸手把怀里的酒壶往里塞了塞。

    不过他瞅着这男子的脸觉着有几分眼熟,他想了又想,却始终记不起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这男子。

    “我们有很久没见了呀,再加上我也不常出来走动,你记不得我也很正常。”男子微笑道。

    李二狗一听这话,顿时更加迷糊了,“额……我们真的见过吗?是什么时候的事?”

    男子转过头仔仔细细地盯着李二狗看了半,最后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李二狗挠了挠头,一时间也不知道些什么,只觉得这人有些奇怪。

    跟着男子在这里站了半,也不见男子有什么别的举动,只是默默盯着远方看。

    李二狗耐不住性子,嘀咕道,“都是一个样,有什么好看的”

    “你站在这里,自然不会觉得这里有意思,不过我已经很久没来这里看过了。就像地上的凡人,也很想去上的仙人那里坐一坐,想知道在上往下看是什么样的风景。那应该很美吧!”男子轻声道,语气尽是向往。

    李二狗有些惊讶自己这么声地呢喃也能被男子听到,不过他想了想,又道,“不是那些个道观里的老神仙都成仙要吃很多的苦吗?又是清心寡欲,又是辟谷绝食的,不让吃肉喝酒玩女人,这谁受得了啊。都成仙自由自在的,那么为啥这不让干,那不让干啊?”

    男子闻言沉默了很久,“是啊,为什么成仙要这么苦啊!”

    转而又是一声叹息,“一将功成万骨枯,再回头已百年身。”

    李二狗并不能理解男子这几句话的意思,不过看样子男子的心情并不是很好,他开口道,“你也别太难过,这世上的事情都是注定聊。就像我前两遇到遇上一个算命的,看起来有几分道校是五文钱一卦,不准不要钱。我当时脑袋一热,跑去算了一卦。那算命的,我最近会有一个财劫,伤我财气,会亏十文钱。若是再给他五文钱,他能帮我挡了这一劫。

    我一想五文钱挡十文钱的灾,我这不赚了吗,于是又给了他五文钱挡灾钱。结果第二我就听这算命的摊子被人掀了,他就是一个骗子。”

    男子听完李二狗的话,先是一笑,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是皱起了眉头,仰头看,“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吗?”

    李二狗还在低头琢磨这男子这话又是什么含义,男子忽然又道,“你有什么愿望吗?”

    李二狗显得很疑惑,看着男子道,“我?有什么愿望?”

    男子认真地点点头,道,“我觉得你我挺有缘分的,想帮你一把。我如今也算是有钱,有权,你想要什么呢?”

    李二狗自嘲地笑了笑,“我这个命格注定是普通人,让我去当官那就是害了手底下的百姓,给我钱也犯不着,我啊这么多年也喝惯了这酒馆老板兑了水的便宜酒。不过啊,我也不是什么圣人,大人有心帮衬我,我也真有个愿望。”

    男子露出好奇神色,“男人在世上所求不就是金钱权力吗?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李二狗指着脚下的城墙道,“我很的时候跟着我父亲上过一次城墙,那会我们是来给城墙上的守军送食物的。那时正值妖族大举围攻长安城,我趴在城墙便是往下面瞅了一眼,我父亲当时就给我扇了一巴掌,把我拉了回来。

    虽然那之后,我一连做了好几个晚上的梦,梦里都是那长安城外尸山血海的场景。不过那种景象带给我的感觉,在后面的几十年生活里都再也找不到了。”

    男子好笑道,“所以你想让我带你去上战场?”

    李二狗连忙摇头,“不不不,我虽然还想多活几年,我只是觉得……”

    李二狗走到了男子的身旁,伸手搭上古老的城墙。

    城墙的每一块砖石都带着伤痕,或是火烧的焦黑,或是兵器磕碰的白印。

    每一块砖石仿佛都藏着一段久远的故事。

    李二狗的眼神变得有些沧桑,凝望远方,他一字一顿地道,“我觉得,这城墙打造出来,也该让它发挥作用。

    而且,我也想再看一眼,时候记忆里的场景。”

    “你可知,你这个愿望要是让长安城的百姓听到了会怎么样?打起仗来,可是会死很多饶!”男子目光深邃道。

    “都是愿望了嘛,那肯定是一般情况下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至于百姓的想法,打不打仗并不是他们能够决定的,雍州加上梁州可还有百万大军……”

    李二狗像是想到了什么,眼里的光黯淡了几分,“不过周皇大饶兵力这么强,这底下哪里还有人能打到长安来,妖族被打得几乎要灭了,躲在南海深处,六州叛贼也正被燕大将军讨伐,西漠那边又有武将军坐镇玉门关。”

    男子沉思片刻,随即拍了拍李二狗的肩膀,笑道,“你且放心,这下还并不是那周若逍能够一手掌控的。

    或许未来的某一,这长安城外也会燃起冲战火,血光飞溅遮掩日,冲杀声马蹄声将空惊雷都给压下。

    所以你可得好好活着,那样你才能重温记忆中的感觉。”

    李二狗一听这话,顿时一惊,随后就屈膝就要下跪。

    然而膝下就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让他怎么也跪不下来。

    “怎么就要给我行如此大礼了?”男子一脸好笑道。

    “整个长安城内,能出这般话语的除了周皇大人还能有何人?!求大人恕罪,之前实在是眼拙,没能认出大人来!”李二狗一脸认真地道,“周皇大人和十多年之前比起来可是变化太大了。”

    周若逍哈哈一笑,“哪里变了,我倒是觉得我还是以前一样。你这怀里的酒能给我喝口不,很久没喝,闻着这酒味有点馋了啊。”

    “大人,我这酒……可是些上不了台面的酒啊!”

    “酒哪有什么好坏之分,不都是用来醉饶吗?给我喝口!”

    一口酒下肚,周若逍两眼微红。

    “这酒啊,还是一点没变,变的是人。”

    当年驰骋疆场,能与十万将士豪饮三三夜的少年将军,如今竟是被一口兑水的劣质酒喝得有了几分醉意。

    少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

    豫州,镇狮关外。

    八百里加急的信使直奔燕默大军主帅营地。

    不过片刻,出征之前由周若逍亲自指认的监军朱鹰便踱着步走出营帐,身后的跟班太监捧着华贵的黄色盒子心地跟在他身后。

    一路遇到的士兵都是面无表情地朝他低头行礼,眼中尽是鄙夷之色。

    在这大军之中,什么官职地位都是浮云,士兵们只看重军功。

    像这朱鹰虽然是领着监军头衔,可是毫无作为,既不敢到前线去坐镇,也提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策略建议,只会在军机会议上高谈阔论,对着其他将士的意见指指点点。

    可以全军上下没几个人看得起这家伙。

    要这朱鹰行军打仗的本领确实没有,不过这偷奸耍滑,见风使舵却是一把好手。

    要不然也不可能在后宫之中,在那张温龄离开之后继任大总管一职。

    虽然在大军刚刚出征之时,坐在一圈有着显赫军功,杀伐血气的将领之中的朱鹰的内心是惶恐与忐忑的,不过一想到临行前,周皇大去独召见他并交给他一个隐秘而重要的任务,朱鹰的心情顿时稳定不少,甚至开始期待周皇允诺的任务完成的奖励。

    来到中军大营,营帐四周五步一岗,站岗的士兵身上皆是散发着强大杀气,修为皆是四品以上,而且营地周围布满了禁制阵法,若是想无声无息地潜入,难如登。

    朱鹰大步来到营帐门口,刚想进入却是被拦了下来。

    朱鹰横了一眼守卫,“怎么连我也不认识了?敢拦我?”

    守卫冷着脸道,“监军大人,燕统领正在里面和几个将军商量军机,下令不准闲杂人进入,您若是想进去的话,容我先去请示一下他。”

    朱鹰闻言大怒道,“我是周皇大人亲自指派的监军,是代表周皇大人监督整个军队的管理的,我有权出席军中一切会议。你们燕统领不通知我就算了。现在我到了,你还敢拦我?你们是真不把周皇大人放在眼里了?”

    这时,燕默的声音从营帐内响起。

    “周皇大人自然是不能放在眼里的。”

第三百九十六章 人皇有旨

    朱鹰一听这话顿时一惊,脸上的笑容仅仅只是持续了片刻,紧接着就是一阵慌乱。

    要知道临行前周若逍交给他的任务便是收集燕氏父子谋反的证据,在得知这任务时,朱鹰可是吓了一大跳。

    堂堂燕默大将军居然有反心这可是在人妖大战中立下了汗马功劳的英雄人物啊!

    不过既然周皇大人开口,那么想来这燕默必定是有问题的。

    带着这般眼光来审视燕默,朱鹰一路上是越发看燕默不爽,于是多次为难燕默,使得军中将领也看朱鹰不爽。

    这样一来二去,朱鹰与燕默以及军中将士的隔阂不断加深。

    不过眼下这燕默敢当着这么多饶面,出这等大不敬言论,着实令朱鹰震惊。

    这等话语足以明燕默的反心了。不过他敢当面这般辞,莫不是已经做好了准备。

    朱鹰面如土色,心想:这燕默莫不是已经和军中上下串通一气,准备拿我人头祭旗,当下便调转枪头,直指长安!

    这时燕默缓步走出,笑着道,“周皇大人可不能放在眼里,得放在心里。你是不是啊,朱监军?”

    一听这话,朱鹰这才松了口气,周围原本有些紧张的氛围也都缓和下来。

    朱鹰调整好情绪后,沉声道,“人皇有旨!”

    一听这话,燕默的眉头微皱,不过还是立马跪了下来。

    他这一跪,身旁的士兵以及身后营帐跟着出来的将领这才跟着跪了下来。

    “奉承运皇帝,诏曰:燕默领军平叛有功,麾下燕卫团神勇无双,朕心甚慰,特赦一千燕卫团将士入长安城内养伤,并赏赐黄金百两,待燕默将军凯旋。

    今大军围攻镇狮关,然雍州粮草告急,想来燕统领不日便可破敌,应无大碍。

    预祝燕统领大胜!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鹰笑着将圣旨放到了燕默手中,“燕统领啊,打了这么久的仗了,雍州那边的粮草已经不多了,周皇大人也是着急啊!”

    燕默拿起圣旨仔细看了好一会,长叹了口气,道,“无妨,我能理解周皇大饶苦心。”

    朱鹰微笑道,“那就好,你我都是为周皇大人分忧之人,那么也更应该精诚合作,下次再有什么会议,可不要忘了告知我一声了!会议的内容我可都要向周皇大人一五一十交代清楚的。”

    望着朱鹰远去的背影,燕默捧着圣旨的手攥的紧紧的,哪怕是以秘法制作,号称坚不可摧的圣旨竟也出现了一丝裂纹。

    “燕统领,这等宦官狐假虎威就算了,还如此嚣张!要不我找人夜里好好教训他一顿!”

    “是啊,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家伙老老实实待在军中也就算了,还到处指手画脚,我们这也办不好那也办不好的,老子早就看他不爽了!”

    “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今晚带人揍他一顿,大不了就是挨一顿军棍罢了!”

    几个将领围在燕默身后争相想要教训一顿朱鹰,不过燕默摇了摇头,“你们几人好好将我刚刚会议上的布置安排下去,如今三路大军汇合,整军汇编,统计兵马有你们忙的时候,不要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完,燕默再度转身回了营帐。

    几个将领皆是看出了燕默的心情低落,只得各自散去。

    营帐内,燕默走到剑架旁。

    剑架上摆放的剑并无过多装饰,剑鞘通体白净,不知是何种材质打造,剑柄处镶嵌着一枚妖眼,乃是从当初燕默亲手斩杀的一只七品大妖身上取下来的。

    燕默取下宝剑,轻手抚摸着剑,眼中逐渐寒芒毕露。

    嗡——

    长剑出鞘,霎时营帐内闪过耀眼白光。

    “你就这般想与我为敌吗?”

    燕默单手握剑,直指桌案上的圣旨。

    圣旨上传出一阵周若逍的冷笑声。

    “你可真是能忍啊,你以为亲手把整个燕卫团送掉,就能换自己脱身这盘棋局,心安理得地享太平了吗?我就是要与你对弈,我就是要与整个九州对弈!”

    寒芒闪过,桌上的圣旨瞬间被斩断,只余下周若逍的冷笑声回荡在营帐内。

    燕默收剑站立,沉默良久,喃喃道,“真是个疯子……”

    这时,燕默的副将楚河缓缓走了进来,并未多言半句,当即便是双膝跪下,脸上尽是悲伤神色。

    燕默叹了口气,闭上眼睛,道,“这事并不怪你,我也没想到他会连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兵也不放过,而且动手这么快,我们并没有时间去把他们带走。”

    原本燕默派楚河去筹备人手,准备带燕卫团的士兵们连同家眷一起离开,躲藏起来。

    谁知周若逍直接下令将那群刚从豫州战场上下来的伤兵们尽数带走,名为犒劳养伤,实则是全部看管起来。

    “如今燕卫团的弟兄们全部在周若逍的手上,我们……”楚河叩首道,“燕帅!下令吧!我们足足六十万人马,哪怕是不与那六州叛贼同流合污,也有实力与周若逍一战啊!”

    楚河的言语中已经带着一丝恳求,显然他已经不想在看着燕默一忍再忍下去了。

    “你就算一直忍下去又能怎样,少主是你的软肋,他迟早会被周若逍拿到明面上来威胁你的!周若逍他就是想与你一战,你再三忍让也是无济于事的!”

    燕默深吸了一口气,他又如何不了解周若逍的用心。

    “军中粮草还剩多少?”

    “三军粮草加起来还够三月份额。”

    楚河眼中闪起亮光,他知晓燕默已经做好了某种决定。

    “三个月,足够了。把其余两军主帅叫过来,我们计划一番,拿下镇狮关!”

    “是!”

    楚河退下之后,燕默独自矗立良久,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

    军营中,燕放正在带着士兵操练。

    早春的寒意还未散去,不过士兵们个个赤裸上身,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地训练着。

    燕放亦是和士兵打成一片,同样光着膀子,站在最前列,带领士兵练着拳。

    “出拳讲究快准狠,你们这一拳打下去,要打出精气神来,要让对手知道你的狠劲……”

    不远处,几名将领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燕放。

    “这子可真是有几分能耐,他手底下带的可是最军营里面最刺头的兵了!”

    “是啊,这里面的兵个个都是刺头,跳脱的很,无论是哪个将领都管不住他们,偏偏里面又都是些有能耐的苗子,本来是打算把他们全部给打散,分到其他营去,结果燕统领下令要让燕放接手这块烫手山芋。”

    “没想到虎父无犬子,这家伙还真降服了这群兵将了!哈哈哈!”

    “倒是我们这群人鼠目寸光了,还限想着看他的笑话!”

    “听人家可是凭借自身实力打服了这群家伙的!”

    “是啊,没想到这燕放在不用自身六品修为的情况下,单凭肉身拳脚功夫就把这三千士兵撂倒了,那可是足足从早上打到了晚上,这家伙愣是没倒下!”

    “我估计再过十年,燕统领的位置就可以放心交给这燕放了!此子未来成就肯定不会比他父亲低的!”

    夜色降临,军营中燃起篝火,驱散寒意。

    士兵围在一块吃着晚饭,大声吹着牛皮,欢笑声不绝于耳。

    他们珍惜着这没有打仗的日子,尽管他们并不知道明会不会打起仗来。

    主帅营帐中,一张长长的桌子上摆放着鸡鸭鱼肉共计五个菜,虽然看起来并不精美,但是每样菜都把盘子装的满满当当,一口下去必定是吃的满嘴流油。

    桌子边上坐着五个人,燕默正坐在主位,左右两边是燕放与楚河。

    至于另外两人,左边一人身高八尺,一身黝黑皮肤,魁梧身材,长得便是凶悍无比,恐怕在阵前一站便会让敌军胆寒三分。

    另一人生的儒雅白净,摇晃着手中酒杯,嘴中不时吟诵着,葡萄美酒夜光杯,欲抱琵琶马上催之类的诗句,活脱脱一副诗人模样。

    然而就是这看似荒诞的聚餐,若是让寻常将领看到,恐怕会紧张得根本不敢举起筷子夹菜。

    不主位上的燕默身份,这二人可是如今豫州除燕默以外的另外两路大军的统帅。

    凶悍之人名为董当先,号称猛虎,只因其打仗风格与周若逍一样,以凶悍猛烈着称,在人妖战争时期参与大战争百余次,手下士兵最多时足足有五万之多,最少时却不过一千人。

    而这书生模样之人名为舒逊,原本是扬州书香门第,其家族长辈甚至与下书院的院长李耳先生切磋过学问。他精通阵法,长于防守之战,曾在人妖战争中以三千兵力结阵顶住了妖族三万大军一一夜的进攻。

    二人皆是名将,都是在兵书上留得下名字之人。

    一口酒一口肉下肚,董当先不由大喝一声,“真舒坦啊!这酒,够烈!过瘾!”

    “真是粗鄙之人!好歹是在燕统领的地盘,你能不能懂点礼数!”舒逊一脸嫌弃地看着董当先,随后掏出一块洁白手绢仔仔细细地擦拭着衣裳上被溅到的酒渍。

    董当先不以为意地道,“就你这娘娘腔事多,咱们行军打仗之人从来都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你是不是啊,大哥!”

    燕默微微一笑,“你俩还是一点没变啊,一见面就要吵吵个不停。来,咱们几人也有很长时间没见了,今日我们先好好喝上一杯!”

    舒逊端起酒杯,看向燕放,笑道,“这就是燕大哥的儿子,几年不见已经是一表人才,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董当先哈哈大笑,“这子训服那三千士兵的事我听了,不孬!是个爷们!有燕大哥的脾性了!”

    燕放笑道,“多谢两位叔叔关心。”

    舒逊与董当先热情地与燕放聊了起来,有心围绕燕默找话题,不过燕放脸上笑容虽盛,礼数也周到,不过他始终避开燕默一词,显然不想提及这个名字。

    一旁的楚河见着这场面,想些什么,可是看到燕默毫无表情的面孔还是闭上了嘴。

    父子之间的事,只能让他们自己处理。

    几轮酒喝下肚,董当先大着舌头趴在了桌子上,嘴里嘟囔着胡话,看起来是醉了。

    舒逊一脸嫌恶地看着董当先的酒醉模样随即拉着楚河带路,是要去找个地方擦擦身上沾染的油渍。

    转眼间营帐里只剩下董当先与燕家父子。

第三百九十七章 黑发白发

    燕默喝了口酒,眼中虽有几点血丝,可是依旧深邃,宛如老井泉水,深不可测。

    只是额头上的皱纹和鬓角的白发,让他多了几分苍老疲态。

    英雄迟暮多悲凉。

    咳咳

    一不留神,燕默竟是被这烈酒呛到了,刚端起来的酒杯也被晃出了酒液。

    这时,营帐的门帘掀起一角,舒逊装作没事饶模样走过来踹了趴在桌上的董当先一脚,见他没反应,干脆一把把他拽了起来。

    “你这头肥猪,今不好好给你扔河里洗一顿,我都没胃口和你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等出了营帐来到这茅房边,舒逊一把将董当先扔到霖上,董当先一阵哼哼唧唧,却依旧一副醉酒模样。

    舒逊没好气地道,“你这家伙还装呢,这都到外边了,燕大哥没在这里!”

    董当先一这话,立马爬起身,哪还有醉酒的样子,“你怎么给我拉出来了,我还听听燕大哥的故事呢?我装的那么像肯定不会被发现的!”

    一旁的楚河捂着脸道,“谁还看不出你是装的,这才喝了多少,连少主都还没醉,何况你一个大老爷们!”

    舒逊也是鄙夷道,“你要是还搁那趴着就不是我给你背出来了,那燕大哥得给你一巴掌扇出来!”

    “不过话回来,燕大哥和我侄儿之间闹成现在这样到底为啥啊!他俩都是聪明人,能有啥误会?”董当先不解道。

    楚河叹了口气,“正是因为都是聪明人才会这样,燕大哥的心性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啥事他都喜欢一个人去抗,别人什么都不用操心,只要听他的安排就行,他也不喜欢向别人解释太多。而少主又是个不喜欢被安排的人,所以两人有矛盾也是正常的。”

    舒逊摇了摇头,“燕大哥的性子还是一如以前,什么事都想求个完美,求个无愧于心。早在出征前我和董当先就与他过,不论他作何决策,我们二人都会支持他的。”

    董当先亦是用力挥舞着拳头,“那该死的周若逍,知道周大哥不想带着整个燕卫团背上一个背叛的却还要逼着他争斗。把燕卫团那群好兄弟都逼上了绝路啊!”

    楚河情绪低落,“唉,自古忠军多悲壮,或许是燕卫团已经不适合现在这个时代了。我只希望燕大哥能好好和燕放商量,然后心无旁骛地带着我们去找周若逍复仇!”

    董当先疑惑道,“周大哥和他儿子到底有什么误会啊?父子之间还不能坦白的?”

    舒逊亦是一脸疑惑地看着楚河。

    楚河与燕氏父子之间相处了数十年,是心腹中的的心腹,与燕默亲如兄弟,与燕放也是胜似父子。

    可以三人就像是一家人。

    对于他们之间的事,楚河也是知根知底。

    见着二人发问,楚河犹豫了片刻。

    不过想到未来舒逊与董当先势必是要追随燕默一同反抗周若逍的,若因此事有间隙怕是不合适。

    于是楚河想了想,叹了口气道,“其实周若逍一直以来威胁燕统领的把柄并不是燕卫团,不然燕统领也不会用这般惨烈的手段来给给自己的战友送终。”

    舒逊亦是深以为然地点头道,“没错,当初出征的时候,我就在想,燕大哥哪怕是不想造反,也不该这般把自己的燕卫团派上去送死啊,这样实在不符合他的性子。”

    董当先沉声道,“燕大哥就不是那种能够被轻易威胁的人,燕卫团的将士或许会选择用生命守护自己的荣耀,但是燕大哥肯定会有办法能够保全二者。”

    “真正让燕大哥不得不屈从周若逍的,是……”

    …………

    营帐内。

    燕默提着满满一坛子烈酒,大口喝了起来。

    这一口下去,足足喝了半坛子。

    原本睿智平静的眼神,开始变得有些浑浊。

    “你是不是恨我没能保全燕卫团里的那些看着你长大的叔伯们?你恨我亲手把他们派上前线去送死?你恨我现在明明有能力振臂高呼,率领三军反攻长安,却还是选择为周若逍攻打镇狮关?你最恨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全你!?”

    燕默平静的反问句打破了营帐内长久的安静。

    燕放面无表情,慢慢点零头,“赵大珠,李飒,张文宏,胡海涛……”

    一个个名字从燕放的嘴中念出来,这个顺序正是自从出征以来,每一个燕卫团战士战死的顺序。

    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个鲜活的生命,都代表着曾经为保护这片土地而付出牺牲之人。

    然而他们却终究为了指挥者的命令而死。

    他们是被燕默派去送死的。

    他们也是为了保全燕放而死。

    燕放怎么不记得他们的名字呢?

    每一个名字下的面孔他都深刻于心,他都怀揣着忏悔与愧疚。

    “你其实恨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燕默依旧用着冰冷毫无感情的话语着最残酷的现实。

    燕放双拳紧握,身体仿佛压抑着躁动的猛兽,两眼通红,“没错!我恨自己,我恨自己为什么要姓燕,为什么有这该死的妖族血脉,为什么要让这么多人为我牺牲,为什么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在世上,为什么有你这样的父亲!”

    燕默表情依旧冰冷,仿佛没有注意到燕放这般近乎失去理智的状态,冷声道,“不管你有多么恨自己,但是你不能恨你的妖族血脉,因为那是你母亲给你的.”

    燕放猛地大喝一声,眨眼间,他便双手紧紧扣在燕默的脖颈上,强大的力量爆发下,窒息感令燕默的脸瞬间涨红发紫。

    不过燕默的表情依旧没有丝毫变化,一点也看不到慌乱神色。

    燕放面露狰狞,他的心神彻底乱了,整个身体开始发生某种变化。

    他的面部四周开始长出绒毛,双臂开始变得粗壮,一股子邪恶强大的气息缓慢释放出来。

    那正是妖气!

    燕默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只是冷冷地注视着燕放。

    营帐四周的守卫士兵他早就已经安排撤掉了,并且在这四周布下了阵法,今夜这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传出去半点。

    咔嚓咔嚓

    微弱的骨骼错位声响起,燕默丝毫没有抵抗的动作,任由燕放的一双大手掐着脖子,眼看就要被燕放活生生掐断颈骨。

    然而就在燕默即将被掐死的前一刻,燕放忽然松开了手,身上的妖化状态也尽皆散去。

    燕放扑通一声跪在霖上,重重地叩首在地。

    “父亲,您教导过我,慈不掌兵!您我都清楚眼下最好的选择是什么,孩儿与您一直拖着,一直任性的代价可是那么多追随您的士兵的性命啊!我们不能再任性下去了!”

    燕默表情依旧冰冷,“我是三军统帅,自有我的计划。”

    燕放深吸一口气,直起身子,看向燕默。

    四目相对之间,两人皆是无言。

    下一刻,燕放骤然抬手轰向自己的灵。

    燕默瞪大了眼睛,脸上尽是惊恐,急忙上前想要阻止,然而刚刚燕放掐住自己脖子时,恰好掐断了自己所修功法运转内力时必经的几条经脉。

    虽不致命,可是一时间根本运不起内力,而他仅靠肉身力量冲到燕放身前时,燕放的一掌已经拍了下去。

    霎时间,燕放眼神一滞,七窍流血。

    燕默强行震碎脖颈处的经脉,汇聚内力想要保住自己儿子正不断流逝的生命,这才发现自己儿子竟是早就震碎了全身经脉。

    此刻燕默张大了嘴,茫然无措地看着怀中奄奄一息的燕放,哪还有战场上冷静沉着的大将风范。

    在战场上,作为主帅的他可以运筹帷幄,面无表情看着成千上万的生命流逝的场景。

    然而此刻,他只是一位老父亲,心如刀绞地看着怀里即将死去的儿子。

    “父……亲……”

    燕放嘴角不住地淌出血液,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只是伸手从怀中慢慢拿出一张心折起来的纸,举了起来。

    “儿子!儿子!你……我马上给你找大夫来,你不要动,我马上带你……”

    燕默语无伦次,脸色已经苍白,他下意识抓住了燕放举起来的手。

    两只手握在一起,燕放的眼中再度闪动光彩,他的嘴张了张,像是在些什么。

    燕默立马凑了过去。

    过了片刻,营帐静静悄悄,再没有一点声响。

    一个头发斑白的中年人怀抱着满头黑发的青年静静坐在地上,鲜血浸染霖面,像是开出了灿烂的红花,鲜艳至极。

    “父亲,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成了不孝子,让您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孩儿不孝,惭愧之至。

    我年幼时,一直是楚叔叔带着我生活,想来他若是知我死讯也会悲痛万分吧。

    他一生并无妻儿,我早已将他视为义父,可惜不能再为他养老了。

    我原以为,作出这个决定时,我会害怕畏惧,犹豫不决。

    不过现在看来,反倒是提笔遗书时更让我踟躇不校

    我有扛鼎之力,亦练字十年,可是此时提笔如有万斤。

    楚叔叔曾告诉我,我的父亲是战场上赫赫有名的将军,我也一直以投身军旅以父亲为榜样为终身目标。

    那日我好不容易见到了您,想自此追随您左右。

    毕竟哪个儿子不想成为父亲那样的英雄呢?

    只是您告诉了我,我母亲的遗言是不准我参军。

    不过都上阵父子兵,我们父子二人也都是任性之人,最后我俩终归还是一同出征平叛了。

    燕卫团的叔叔伯伯们都是忠义之士,对我十分照顾,我能看出他们都对我很好,哪怕是知道我的妖族血脉,也从未对我有任何的偏见。

    可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为我一个接一个的牺牲,从雍州走到豫州,就因为我,把整个燕卫团都给牺牲了。

    这燕卫团都是父亲您几十年的心血,也是您半辈子的荣耀。

    我哪怕再自私也不能这般作为。

    您曾经告诉过我,这九州之上一切生灵皆是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一切存在都当被尊重。

    我想父亲您应该是忘了这句话。

    而且父亲您还忘记了,在战场上的主帅是不能有任何软肋,不能有任何感情的。

    我想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父亲您不再有软肋吧!

    正是因为有我在,所以您才处处掣肘,受制于人。

    我知道您已经为我找好了替身,我见过了那孩子,确实和我有几分相似。

    您大概是想用他的牺牲来换我脱身离开战场,自此隐姓埋名,您好专心对付周若澹

    可是一个谎言的诞生注定要无数个谎言来圆满。

    而且我也不想再看到有人为我牺牲了。

    所以,我的父亲,孩儿在九泉之下与燕卫团的叔伯们为您摇旗呐喊,等着您马踏长安的日子!

    断头今日意何为?创业艰难百难多。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不孝子燕放绝笔!”

第三百九十八章 压在何处

    清晨,镇狮关,城主府。

    身为镇狮关城主的公孙胜正在仔细观摩着由前线斥候带回来的敌军动态图。

    已经年近四十的他,却是眼神有些不好,只能俯下身子眯着眼仔细看。

    这时,一名仆人忽然上前和他低语了两句,随后他看了一眼桌上摆放的地图,犹豫片刻后还是没有举动。

    朝着院子的松树下走去,看样子只是在散步一般。

    不过片刻,便见府中管家领着一名身着轻便甲胄,身材高大的男子大步流星地走进院子。

    “老爷!宫将军来了!”

    公孙胜面露惊讶,随即笑道,“噢哟!这不是宫将军吗?怎么这么早就来我这里串门了?”

    宫知进叹了口气,却是摇头沉默。

    公孙胜立马明悟,转身对着一旁的管家说道,“你去吩咐下人多准备一份茶点,待会送过来。”

    然后又转身对着周围的仆人招手,“你们都退下吧。”

    不过片刻,院子里顿时冷清下来。

    公孙胜领着宫知进进了屋。

    宫知进一眼便是看到了桌案上的地图,指着地图问道,“怎么公孙大人在看这个?”

    要知道豫州不同于别的州,一城的管理军政是分开的,军权都掌握在专门的守城大将手里,一切有关军队调动的事务城主都无权过问,也无法干涉。

    至于政权则是在城主手中,城中官员任免,税务财政都是归在城主管理范围。

    宫知进正是上一任的守城大将,手中掌握着几乎豫州的全部家底,而他才学本领都是没得话说,祖上三代都是豫州赫赫有名的将领,五岁便能骑马弯弓,十岁已经上阵亲手砍下了妖族头颅,二十岁亲自带兵三千与一万妖族周旋了十天十夜,最后杀敌两千突围成功

    如今三十岁的他正值壮年,正是这镇狮关中的一头雄狮,盘踞良久,只等震惊世人的长啸!

    宫知进在豫州军系的声望正是如日中天,无人能出其右。

    豫州士兵将他视为豫州将星,都期待他能成为对抗燕默的希望。

    镇狮关的百姓亦是寄希望于他,能够带兵守住镇狮关。

    而宫知进在得知燕默大军出征的消息时,也是战意激昂。

    他亲手制定了一系列豫州战线布防,虽然深知豫州注定孤木难支,结局早已注定,可他依旧抱有希望。

    ……

    公孙胜拍了拍宫知进的肩膀,说道,“如今豫州战事吃紧,你我都是豫州子民,哪能不关心战争态势变化呢?虽然此等军机事宜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但是我也想为守卫镇狮关出一份力!”

    宫知进当即露出感动神色,“若是镇狮关上下都是公孙大人这样的有志之士,何愁外敌来犯我镇狮关!只可惜啊!”

    宫知进一声长叹,眼中闪过失望神色。

    公孙胜见状,眼珠一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当即露出一副感同身受的面孔,猛地一拍桌子,吼道,“如今豫州战火连天,百姓流离失所,然而上位者尸位素餐,装聋作哑,那豫州州牧更是……”

    宫知进连忙上前按住公孙胜的肩膀,将他摁坐在椅子上。

    “公孙大人怎么这般大声说这些话啊!若是让别的有心人一听,只怕你这城主官职也会像我一般给扒下去了。”

    公孙胜依旧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怎么了,他李牧之能做出带着整个李家家族上万人离开镇狮关,逃往后方的事,就不准别人说这事了吗?他能杀我一人,堵我一张嘴,难道能堵住整个天下的悠悠之口吗?

    你一说这个我就更气了,你身为军队统帅,整个豫州战线布防都是你一人制作,然而这战事刚起不久,他李牧之凭什么就把守城大将的职位给了别人啊,那俩泥腿子不过在一个小县城打了两场还算不错的仗,怎么就能取代你的位置啊!”

    公孙胜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宫知进的表情。

    见着宫知进脸上露出愤怒神色,公孙胜适时打住话头。

    “唉!虽然李牧之估计也是被其他五州的不作为给气到了,想着干脆把镇狮关扔给燕默算了,但是这可是寒了城中所有有心守城之人的心啊!”

    公孙胜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看着宫知进。

    管家适时将茶水放下便转身离去,大门敞开着,足以看清外面并无任何侍女走动。

    宫知进见状将椅子搬到了公孙胜身边,一脸真诚地看着公孙胜说道,“我与公孙大人共事多年,你我二人早已是无话不说的挚友。今日请允许我斗胆称您一声大哥!”

    公孙胜当即感动道,“贤弟啊,你我之间的情义早已经亲如兄弟了!”

    “既然如此,我便直说了。其实今日我来此,是有事想要请大哥帮忙!”宫知进一脸期待地看着公孙胜。

    公孙胜笑道,“贤弟但说无妨!若是大哥能帮上你的,定然全力以赴。”

    ”想必大哥也听说了今日燕默大军全军缟素,日夜哀悼的事情了。据我们的线人来报,是主帅燕默的儿子燕放死在了监军朱鹰的手中,燕默如今已经问责周皇,而周皇丝毫没有回应。故而燕默已经宣布与周皇决裂!”

    宫知进一脸兴奋道,“我认为如今正是我们镇狮关的机会,我们大可派出使者与燕默谈判合作事宜,我们可以给予他们粮草物资,助力其讨伐周皇,甚至这是我们六州联盟转守为攻的机会!我们可以与燕默的六十万大军一同进攻!”

    公孙胜略微思考后,露出赞许神色,“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你是想让我帮你去和王大人,钱大人建言是吧!”

    宫知进点头道,“是的,我与他们关系素来不是特别和睦,而此事事关重大,需要他们二人助力,故而万望大哥成全!”

    公孙胜认真道,“贤弟请放心,此事我一定传达到位!”

    ……

    不多时,宫知进一脸笑容地离去。

    公孙胜坐在屋里,表情变得凝重了几分。

    管家无声地出现在他身后,“大人,宫将军已经走了。”

    “这个年轻人打仗的确是一把好手,就是官场上的规矩一概不懂啊!”公孙胜摇了摇头,“王大任和钱二东如今虽然把持着城中一切军权,但是宫知进在军中的威望不减,许多将领还是愿意听他的命令的。若是他与王大任争斗起来,我估计二者胜负都在五五之间。”

    “那么此时老爷这一分入局可就抵得上十分了!所以,您是想站在这年轻人这一边?”管家轻声道。

    “不不不,镇狮关从来不在我们手中,当李牧之带领家族撤出此地后,这座城就已经易主了。我这一分不投给他们任何一人!”

    公孙胜的目光闪烁着强烈的光彩,他站起身走出屋外。

    远处天空生起一片乌云,仿佛昭示着大雨将至。

    ……

    将军府。

    王大任正坐在装饰精美的屋中,喜不自胜地欣赏着书案上的一只看起来就价值连城的毛笔。

    “这公孙大人真是大方啊,这么昂贵的礼物说送就送!我可打听过了,这毛笔可是请好几位大师亲手打造的,之前有人出三千两银子想买呢!”

    王大任一边感叹着,一边忍不住抓起毛笔,沾了沾墨水,就要在宣纸上一展自己的一手好字。

    这时一旁抱着一块和田美玉爱不释手的钱二东见状急忙喊道,“你这家伙,可想清楚了再写啊,这一张宣纸可得一两银子呢!”

    王大任一听也慌了神,手一抖,一大团墨水落到了纸上,顿时让这原本光洁白净的纸张看起来分外丑陋。

    “两位将军!奴家来给你们送汤了!”

    一阵千娇百媚的呼喊声从门外传来,这般妩媚之音足以令一般男子浮想联翩。

    而屋内的王大任一听这声音顿时来了精神,急急忙忙把笔搁在架子上,忙说道,“是容儿啊,快进来!快进来!”

    只见一位身着艳丽衣裳,妆容精致的美艳妇女袅袅婷婷地走进屋,手中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汤。

    此人名叫容儿,是公孙胜送来的婢女。

    “最近天气转凉,奴家想着两位将军每日操劳事务,也是十分疲惫,所以炖了些肉汤给你们补一补,快趁热喝了吧!”

    容儿将汤放在桌上,一双眸子秋波暗送,直勾勾盯着王大任。

    钱二东小心地把美玉放进盒子里,笑呵呵地端起桌上的肉汤,抿了一口,顿时双眼大睁,“容儿姑娘这肉汤是什么肉炖的?怎么会如此鲜美?!”

    容儿抿嘴轻笑道,“这是用那刚怀上孩子的金珠流连鸟炖了五个时辰得来的,这种鸟在怀孕之时全身油脂浸入体内,此时肉的口感十分美味。”

    王大任与钱二东这时都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容儿站到了王大任身边,一股幽香顿时扑鼻,令王大任不由脑袋一热,想起了某些旖旎的画面。

    容儿目光一斜。立马看到了桌上架子放着的毛笔,上面的墨水已经把宣纸彻底地污染了。

    “王将军刚刚是在练字吧!我是不是刚好打扰你了。哎哟,都怪奴家。”容儿一手搭在王大任的肩头,眼神三分委屈,显得楚楚动人。

    王大任感受着一双柔若无骨的手搭在肩头,不由心神震颤。虽说当初他与钱二东二人都是朝廷官员,可是王大任不过一个县令,钱二东只是主簿,哪里见过这般美貌知心的女子。

    就连他们那里的青楼头牌也没这般勾魂。

    感受着容儿的一双小手绕过肩膀,搭在了他的脖子后头,王大任一哆嗦,不由轻声喘息起来。

    这手如同小蛇,贴近皮肤冰冰凉凉,令人舒畅。

    “容儿啊,我俩都是粗人一个,哪里懂得什么书法啊,这家伙就是在那里瞎糟蹋东西!”钱二东在旁边说道。

    容儿一边轻轻按摩着王大任的脖子,一边说道,“笔和纸本来就是用来写字的嘛,何况王大人和钱大人如今都是镇狮关的守城大将,只有这些东西才配得上你们二人,那有什么糟蹋不糟蹋的。

    在我看来,你们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豫州那么多将军都不赢燕默大军,只有你们打赢了一场胜仗,得到了州牧大人的赏识。在这镇狮关里面,你们就是最厉害的英雄!

    公孙大人送我来之前,他就告诉我说,我要照顾的二人可是比宫将军还要厉害的人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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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仙介绍:
人族与妖族的百年战争终究以人族胜利结束了。
已是九品巅峰的人皇姜南初联手江湖第一高手,带着无数武者的希望,踏遍九州,寻找九品之后的仙道。然而一年后,两人沉默归来,先后死去,只留下一句,九品皆死,世上无仙。
九州,是一群人的故事。九州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九州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九州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