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吴凡入塔
就在吴凡话音刚落之时,镇妖禁塔上的最后三张符篆终于全部飘落消散。
镇妖禁塔的第一层忽然凭空消失,向着露出了里面的模样。
只见大片大片的红光充斥着整个空间,无数只奇形怪状的妖魔在里面进行着混乱的厮杀。
被鲜血浸染的沼泽,一片又一片被火焰包裹着的枯树,啃食着已经腐烂的妖魔尸体的妖兽……
混乱血腥的场景在这一片镇妖禁塔内的奇异空间中上演着。
绕是一众长老们见着这一幕,也不禁眉头微皱。
不过他们毕竟是经历过当初人妖战争的洗礼,虽说看到了这般血腥的场景,心神触动,不过很快便调整了回来。
“你……你居然真得将镇妖禁塔的封印解开了?”
两位守塔长老一脸震惊地将目光看向了吴凡。
众人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原来吴凡刚才一直借着谈话之机,暗地里一直在解着镇妖禁塔的封印。
不过还没等众人指责吴凡的不对,一只一阵巨大的吼叫声便从镇妖禁塔内传了出来。
只见一只有着一对仿佛能遮天蔽日翅膀的妖物出现在了吴凡面前。
不过这只妖物在下一刻立马缩了回去,见着外头这一群光凭气势便能彻底压垮他的长老们,妖物前一刻的雄霸天下的气势立马消散。
这也是它一直在镇妖禁塔里作威作福惯了养出来的嚣张跋扈。
六品修为的他每日依靠着吞食周围其他的缩小妖族的肉身维持着自己的修为,今日也是感受到镇妖禁塔的颤动,似乎封印解除了不少。
故而他便一直隐藏在封印结界的旁边,想看看能不能借机逃离这座困住他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监狱。
不过,他刚费了好大的劲从里面逃了出来,结果发现外头那叫一个豪华场面,这一群青城山的长老都围在这一块。
它都能感觉到要是自己再跑慢一点,恐怕那站在镇妖禁塔面前的中年男子就会立马把它砍死。
甚至它都担心,这一群青城山的人是不是终于忍不住了,想要在今日杀进镇妖禁塔,将它们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故而它调头就跑,一路横冲直撞,直接躲进了自己的洞府。
然而吴凡立马跟了上去,身影如同一道闪电!
后方的一众长老们也是反应迅速,立马就要跟上来。
然而吴凡的身影刚刚进入镇妖禁塔,那一直趴在旁边的仅剩小半截身子的符篆巨龙便立马冲出在一众长老面前爆炸。
这条巨龙的爆炸足足持续了半刻钟,长老们不得不合力封住这爆炸产生冲击,以免整个后山都在这场爆炸中毁灭。
不过不远处的弟子依旧能从那将整个青城山上空的白云都冲散的爆炸气浪中,感受到这爆炸的恐怖威力。
而吴凡显然算准了一众长老们的心态,故而此时的长老们再焦急也没有去追踪吴凡。
不管是出于要应对这场爆炸,还是介于哪怕是他们也不敢顶着这场爆炸进入
那镇妖禁塔里面。
与此同时,镇妖禁塔中。
吴凡才刚刚进入镇妖禁塔内,便立马被一直围在入口的一众妖魔给团团围住。
“怎么外头如此吵闹,而且这该死的封印也被打开了?”
“莫非妖皇大人已经领着八位妖王大人攻占了九州,现在青城山准备放我们出去了!”
“可是我看刚刚益鸟大人也出去转了一圈,不过又回来了……”
“啊这……难道外头有陷阱?”
“难道你们还想在这里呆一辈子!信我的,出去吧!一切为了自由!”
“那你怎么先不出去呢?你行你上,若是真没有危险我们再上!”
“笑死我了,就连我们这里最强大的益鸟大人都不得不回来,那外头肯定早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对对对,说不定这是青城山那群死道士布下的陷阱,想要看看我们当中有没有真心悔悟的,有没有执迷不悟的,然后把那些还想着逃跑的都给杀掉!”
“那这个家伙进来是想做什么的呢?”
“我可懒得管那些,这个人看起来修为很高,吃起来一定很美味,我就先吃了!”
一只看起来无比凶残的猪妖张开血盆大口就向着吴凡冲来
猪妖通体漆黑,毛发旺盛,每一次猪蹄踏在空中都会响起一阵宛如惊雷般的声音,仿佛就连虚空也撑不起它那沉重无比的身体。
与猪妖贪婪激动的眼神不同,一身道袍的吴凡眼神平静如水。
只见他一个侧身便令已经冲到他身前的猪妖扑了个寂寞。
猪妖本身的重量加上狂奔的速度让它根本刹不住车,直接撞在了吴凡身后的一群妖魔身上,两个实力低微的小妖的身体当即被撞成一团血雾,一命呜呼。
“你这厮,怎么如此狡猾!”猪妖哼唧哼唧着耸动两下鼻子,将身旁的血雾吸了个干净,鄙夷地盯着吴凡,说道,“等着,有本事你站着别动,看我撞不撞死你!”
说罢,猪妖又甩动着四个猪蹄,作势要冲撞吴凡。
一旁的小妖怪们也是纷纷为他呐喊助威,显得很是激动。
不过吴凡可没有闲心陪猪玩,只见他抬手便凝聚出一道极为恐怖的雷刃握在手中,面无表情地朝着猪妖走去。
“带我去见你们这里最强的妖!”
雷刃附着着极为恐怖的气息,令在场的一众小妖们纷纷四散躲闪。
一些脑子灵光的妖怪们顿时反应过来,这次它们似乎惹到了不该惹的人,纷纷脚底抹油,开溜了。
不过片息,吴凡面前便只剩下这头猪妖了。
猪妖被吴凡手里的雷刃吓得两腿发软,忍不住跪了下去。
虽说它脑子转的慢,可是基本的畏惧之心还是有的。
这种随手便能创造出一柄令它都感到心惊肉跳的雷刃的人,若是想要杀它那可不就是一眨眼的事情吗?
此时,猪妖无比后悔刚才自己为什么要动贪欲,跳出来想吃掉这尊爷呢
旁边这么多妖都只是持观望态度,没有像过去那样直接对从外面进来的人,群起而攻之,然后一同分享战利品,这还不能说明问题的复杂性吗?
可偏偏它当时就是没有想到这一层来,结果现在它们都安然无恙地跑了,把他自己一个人留在了这里。
眼看着吴凡带着一副冷冷的表情,提着刀向它走来,这不禁让它臀部的肥肉飞速颤动,一条尾巴左甩右甩,它心中那恐惧的心情不言而喻。
此时猪妖的脑子只写着三个大字,怎么办?
逃跑?
这吴凡的手里的雷刃早就已经锁定在它的脖子上,它这一逃,很可能引起吴凡手一抖,它的脑袋可就搬家了!
求饶?
它可是堂堂猪大王,在这镇妖禁塔可是数一数二顶级强者,跪在一个青城山的不知名的道士面前,被其他妖族看到了,指不定怎么议论它呢!
……
“不行!我可是妖族同胞们的希望!我若是在这里与这道士拼个你死我活,那么我将在妖族同胞心中树立一道英勇无畏的形象。
从而不知道有多少妖族同胞们要效仿我的英雄举动,去跟如今强大而邪恶的人族拼命。
这可不行啊!如今我们妖族本就势单力薄,只能等待不知道藏在何处的妖皇大人带领我们重新征服九州大地,将这群肥美的人族重新圈养。
若是轻举妄动,很可能会让妖族复兴的大计功亏一篑!
咦,妖皇……妖皇不是已经死了吗?我咋还会觉得它没死,藏起来了呢?
难道……我昨晚没睡好?
算了算了,我还是先把眼下这摊子事处理好!”
秉持着这种大无畏的英勇献身精神,浑身散发着一股悲壮的意味,随即面向着吴凡,目光炯炯。
然后。
跪了下来。
“道长啊,你就放过小妖吧,小妖自从进了这镇妖禁塔,接受了青城山教化后,那是彻底洗心革面,打定主意要把这一生致力于维护人族统治妖族的伟大事业中。小妖每日起床的第一件事便是大声诵读青城山的万卷经文,然后就去教导别的妖……”
吴凡锐利的目光仿佛一把匕首,寒芒尽露,手上的雷刃又贴近了猪妖的脖子几分,吓得猪妖一哆嗦,直接尿了出来。
骚臭无比的尿液直接从高空落下,不知道落在下方哪个倒霉的妖魔脑袋上,让它当即破口大骂。
眼看着吴凡眼神中充斥着的杀意越来越大,甚至它两腿中间某个物件都能感觉到一丝丝凉风,猪妖顿时硬生生卯足了劲憋住了还在排泄不止的尿,赔着笑说道,“道……道长大人,您……您看有啥能用得着小妖的地方吗?不管啥脏活累活小妖都能干!”
吴凡鄙夷地看了一眼猪妖,随即转过身去,“昨日,有个青城山的弟子进了这镇妖禁塔,他现在在何处,你可知道?”
猪妖眼睛一亮,顿时听出这是个能让自己活命的好机会,当即说道,“我知道,我知道……”
第一百五十二章 猪妖益鸟
猪妖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柄长剑上。
此时的它,正用两只粗大的后蹄死死抓在剑刃上,两只猪耳朵在狂风中被吹得通红。
长剑如同闪电般的速度,一并带来一点也不友好的乘坐体验。
然而它依旧竭力睁开眼睛,仔细观察着沿途已经扭曲模糊的事物。
没办法,它的面前正站着一尊大神!
而且可以说这尊大神还是它请来的,请神容易送神难,说的就是它现在这种情况。
它现在正要领着吴凡去找镇妖禁塔内最强的一只妖!
猪妖现在还是挺乐观的,至少它如今对吴凡还是有点用处的,估摸着不会随随便便就把它给杀了。
想到这里,猪妖便乐呵呵地开口想要说些什么,结果一张开口,一股股大风便往它嘴里灌,
“道长……大……人,翻……前……”
吴凡皱了皱眉,不禁为自己之前的选择感到后悔。
他原本想随便找个厉害点的妖怪打听打听吴云的下落,于是他相中了这头实力还行的猪妖,谁成想这头猪妖不仅肉身极为笨重,而且脑子还不好使,一身实力连半成都用不出来。
要不是时间紧迫,青城山的人都要追过来了,他甚至想把这头猪妖给剁了,换个别的妖怪带路。
犹豫一番后,吴凡还是用内力护住了猪妖。
“你确定最后见着是那只大鸟追杀那个道士吗?”吴凡语气沉重地说道。
猪妖挠了挠后脑勺,眉头紧蹙,似乎在努力思考着吴凡的问题。
“唔……让我想想,我记得前天我吃了一个三品的野鸡,一个两品的大鲤鱼,然后那头笨熊又找我打架,我和它从下午打到了晚上,打得很痛快……”
吴凡痛苦地捂住了额头,撤去了内力,“你还是接着抽风吧!”
猪妖的大嘴再次经历大风的猛抽,支支吾吾的,也听不清它在说啥。
两人又走了一会,眼前已经到了镇妖禁塔的边界,这里全部是各种各样的杀阵,用来防止妖族想要从这里逃跑。
吴凡停了下来,疑惑地盯着猪妖,问道,“那只鸟妖住在这里?”
吴凡刚才扫了一圈,连半个妖怪的影子都没见着,这里尽是凶险无比的杀阵,哪怕是他也不想在这里找罪受。
猪妖用一种鄙视猪的眼神看着吴凡,“这里像是能住妖的地方吗?我之前就叫你停,我们早就走过头了!”
吴凡硬生生克制住想把猪妖那硕大的猪头拧下来的冲动,再度操控起飞剑。
两人走走停停,最终来到一处幽暗深邃的山洞。
山洞外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妖怪尸骨,洞口周围的土地都是漆黑一片,被浓厚的血污给覆盖了,再加上一股恶臭腐朽的味道,令人根本没有踏足这里的欲望。
不过此时一块巨大的岩石正把洞口堵得死死的,不留一丝的缝隙。
猪妖迫不及待地跳下飞剑,屁颠屁颠地走到了山洞旁边。
吴凡打量了一番周围的环境后,也跟在了猪妖后面。
砰砰砰
猪妖用脑袋撞了撞岩石,大声喊道,“傻鸟,我来看你了,你在不在家!”
吴凡满脸好奇地看向猪妖,正要询问它这是在干什么。
结果猪妖用眼神鄙夷地看
了他一眼,随即不耐烦地凑到了吴凡身边。
吴凡啥时候连续被一头猪鄙视过两次啊,正要动手教训它一顿。
结果猪妖直接站起身,用一只胖乎乎的前蹄搭在他的肩膀上,凑到他的耳边小声地说道,“这傻鸟平时没少抢我的食物,而且贼精贼精,怂的一批,要不是它每次都跑的贼快,我早就把它揍得连它妈都不认识了。这回有你帮忙,我可得好好教训它一顿,你先不要出声,我待会儿把它引出来,然后我俩合力抓住它!”
吴凡有些呆愣,猪妖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随后又屁颠屁颠地继续敲门去了。
吴凡心情复杂,是自己老了,跟不上时代的
潮流了,还是妖族都开始退化了?
怎么现在的妖族都开始这么帮着人族了?要是当初妖族多一些这样的猪妖,或者干脆整个妖族都是这样的猪妖,那么哪怕妖皇有翻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带着妖族,把人族打成那样的模样。
吴凡叹了口气,随后在猪妖催促的眼神示意下,隐去了身影。
猪妖则是开始一下又一下地撞着堵着山洞的巨大岩石。
“你个傻鸟,还不出来,我都看到你了!再不出来,我把你家的门给撞坏!”
猪妖一边说着,一边更加用力地撞了起来,岩石上也出现了一道道裂纹,不断有碎石子落下。
眼看着岩石都要裂开了,山洞里面终于传出了动静。
“你个傻猪!都说了我不在家!”
一道尖锐的声音从山洞里面着急地传来。
猪妖顿时嘿嘿一笑,说道,“我就知道你在家,快出来,快出来!我有个大宝贝给你看!”
那个尖锐的声音又是半天没有了动静,不过这块岩石却缓缓移动,露出了一条缝隙。
一只绿油油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正在打量外头的动静。
猪妖眼看着岩石打开了缝隙,立马上前就要搬开它。
里头的益鸟却是立马又将岩石复位。
“外头什么也没有,你到底想给我看什么东西!”益鸟大声问道。
平日里,益鸟一直看不起这头猪妖,若不是碍于猪妖那一身强横实力,担心拼起命来,弄得鱼死网破,被别的妖怪捡了便宜。
不然的话,它早就把这头呆头呆脑的猪妖给弄死了。
不过它也知道,以这头猪妖的智商明显是想不到这一层的。
“你出来就知道嘛!嘿嘿,保证让你大吃一惊!”
猪妖憨憨的笑声再度响起,让益鸟顿时感觉若是和这头死猪待久了,恐怕自己的智商都会拉低。
益鸟转而问道,“今日进镇妖禁塔的那个道士走了吗?”
猪妖一愣,顿时一慌,急忙一阵点头,又一阵摇头。
最后结结巴巴地说道,“没有!他早就走了,没有在这旁边呢!”
此话一出,益鸟顿时一惊,心思缜密的它立马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正想偷偷从山洞后面某个隐蔽的出口溜走。
这时,一只大手轻轻按在了岩石之上。
“你若是敢跑,哪怕是把这座山给翻过来,我都要把你逮到!”
吴凡冷冷的声音,令益鸟如坠冰窟,吓得一哆嗦。
听着吴凡冰冷而充满
杀意的话语,益鸟毫不怀疑,若是它真敢走,吴凡还真会将将它追杀到天涯海角。
“我给你三息时间,把这岩石给我挪开,否则我便把这座山都给你夷为平地!”吴凡沉声说道。
一股强大的气势顿时穿透岩石,锁定在了益鸟身上,益鸟感觉到自己身上仿佛压着重逾万斤的沉重负担。
它此时早已经在心中将外头的那头死猪骂了千万遍!
这头该死的猪妖,居然胳膊肘往外拐,带着那位人族的道士来堵自己的洞府大门,居然还想阴自己!
要不是自己谨慎,问了一嘴,不然若是毫无防备的出去,恐怕这猪妖真的会给自己一个大大的惊喜!
不过如今这局面也差不多明朗了,摆在它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
乖乖配合那个道士,走出去。
扭头就跑,赌那个道士弄不死自己。
不过,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益鸟的两条细腿都开始打颤了。
“这……这道士的修为……”
益鸟感觉到道士压在自己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强,到最后它实在撑不住了,急忙上前打开了岩石机关。
“道长大人在上,小妖给您请安了!”
益鸟纳头就拜,只觉压在身上的气息一松,顿时松了口气。
它还担心这道士等自己出来就要一刀砍了自己,结果还好,这道士居然松开了气息压制,看起来并不是打算直接干掉自己。
不过,益鸟也没有逃跑的想法,毕竟,它已经感受到了这道士的强大。
之前在里面,哪怕有着这岩石机关挡着,它都没有一丝的安全感,实在是这道士的修为压迫感太强了。
故而,走出来之后,它更加没有逃跑的欲望了。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大不了就是一死!
益鸟颤颤巍巍地跪着,感受到一阵脚步声靠近。
益鸟更是紧张,把脑袋叩在地面,恨不得塞进去。
感受到一个柔软的东西按在了它的脑袋上,益鸟顿时心思如电,敏锐地思索起来。
如果它没猜错的话,这道士此番来,是想收服妖族!
对,没错!
人妖战争之中,每次大战之后,许多妖族都会不幸被人族俘虏。
那些冥顽不灵的妖族,就会被杀掉,而那些表现良好的,人族就会尝试与它们签订奴隶契约,然而收服它们成为妖宠。
虽说成为妖宠之后,便失去了自由,不过好歹保住了性命。
而此次镇妖禁塔的封印全部被解除,很可能就是青城山想要清除镇妖禁塔内的妖族余孽了!
至于这位强大的道士,估计就是青城山派来挑选一些强大且表现良好的妖族收服成妖宠的!
益鸟作为镇妖禁塔里面最强大的妖族,自然成为了他的目标……
想到这里,益鸟不禁有些感激猪妖了。
在它看来,猪妖一定是运气好,被这道士选中了,已经被收服成妖宠了。
然后又在道士面前提了一下自己,故而引着道士来到这里找自己。
“此次若是我不死,一定要好好感谢猪妖!”益鸟一边在心中暗暗窃喜,一边又催动妖力,让自己脑袋上的毛变得更柔软些,让道士摸得更舒服些……
第一百五十三章 今不如昔
“咦……这傻鸟……”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益鸟头顶响起。
益鸟一愣,浑身顿时一抖,然后抬起脑袋缓缓向上看去。
只见那张熟悉的猪头面孔正疑惑地看着它,而一直放在自己脑袋上的居然是那只脏兮兮的猪蹄!
益鸟顿时露出一副仿佛吃了屎的表情,怒气冲冲地起身,作势就要给猪妖一顿胖揍,以解心头之恨。
居然让这一直被自己看不起的猪妖,见到了自己那副德行!
这简直比让它吃屎还要恶心啊!
堂堂镇妖禁塔的最强妖怪,居然跪在一头猪面前,还把脑袋伸过去让它用猪蹄子摸?
这要是还能忍,那它就不是镇妖禁塔的益鸟大人了!!!
不过……
在一个小小的镇妖禁塔里称王称霸,是不是格局有点太小了啊。
它有这一身强大的修为,为何不能在镇妖禁塔外的广阔世界,打拼出一番丰功伟业呢!
勿忘族耻,振兴妖族!
益鸟发誓绝对不是因为看到了猪妖身后那缓缓走过来的道士,才收起了要把猪妖教训一顿的想法,反而冲着猪妖一脸和气的笑。
猪妖盯着益鸟,左看看,右看看,甚至用那猪蹄子戳着益鸟那擦的一尘不染的鸟嘴。
“你咋成这幅样子呢?怎么看起来呆头呆脑的,只会一个劲傻笑呢?是不是刚才磕头太用力,把脑袋给磕傻了?”猪妖收回猪蹄子,似乎感觉鼻子有点不舒服,又用脏兮兮的猪蹄子抠了抠鼻子,毫不在意地又往屁股上蹭了蹭,“要我说,你现在看起来蠢得就和一头猪一样!”
益鸟强忍着怒火,依旧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温和笑容,不过心中已经恨得牙痒痒了!
“你这头死猪,要不是因为你身后站着那个道士,不然我早就把你脑袋都给拧下来了!”
吴凡一把推开了猪妖,走到了益鸟身前,问道,“你就是这里最强的那个妖怪?”
益鸟赔着笑,说道,“回道长大人,小妖就是此地最强的妖怪。不过再强比不过道长大人,道长大人神威无双,弹指间便能轻易灭掉上百个我这样的小妖。”
吴凡闻言皱了皱眉,不过很快便舒展开来。
这些妖族也就是因为在这里被关久了,关怕了,也是关服了,故而没有了当初在人妖大战末期时妖族那股子血性。
要知道,在人族通过一场关键性的战役扭转了人族与妖族实力上的悬殊差距后,人妖战争进入了末期。
这时候,尽管人族占据了上风,可底蕴犹在的妖族在仅剩的三位妖王带领下,彻底陷入了疯狂状态!
那是真正的不计代价,不计伤亡,纯粹的消耗生命的战争!
在这个时候,不管是人族还是妖族,都已经彻底打出了火气,打出了血性。
人族是带着复仇之火,带着胜利曙光,带着九州大势,来试图迅速结束这场战争!
妖族是已经无路可退,已经穷途末路,已经置之死地,故而只能于绝境之中求生!
直到现在,一提起妖族,吴凡脑海中第一时间想起的便是战争末期时的妖族。
因为他觉得,这场持续近百年的战争从头到尾,人族与妖族真正交手的,只有那最后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整个妖族像脱胎换骨一般,变得无比凶残。
有五品妖族敢在阵前与七品武者叫板,最后与其同归于尽!
有七品妖族敢孤身一人潜入人族重军把守的关卡,在刺杀数十位人族大将,暴露踪迹,陷入绝境后,慷慨赴死!
更有千只妖族镇守孤城,面对数万人族大军如潮水般的围攻,拼死撑住了十天十夜,最后千只妖族全部战死,无一幸存!
…………
直到今天,吴凡都时常会想起,那位妖王,站在那座孤城之上,所说的那一番话。
当时的妖族在经历一次次血拼之后,已经元气大伤,两位妖王分别带着一众残兵败将逃窜,试图给妖族保住一点火种。
面对人族的疯狂追杀,一位妖王最终选择亲自殿后,挡住整个人族的大军!
那是豫州的一座名为镇狮关的万里雄关,雄关背后便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
若是让人族跨过这座雄关,那么坦荡无阻的平原将让妖族的最后一丝火种彻底泯灭在九州大地。
那一日,当杀气冲天的人族大军赶到这座镇狮关的时候,那位妖王正站在城头,吟诵着诗。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这里的秦与汉,都是在人族流传甚广的一本小说里的朝代。
不过,此时的人族可不会管这强大的妖王在说些什么。
不论是站在自己死在妖族手中的亲人和同胞们的立场上,还是站在人族与妖族对立的大义上,此时人族武者们手里的屠刀,还是要高高举起!
十天十夜……
正正十天十夜,在付出了近六分之一的人族武者的性命后,终于让这位妖王走向了生命的尽头。
苦海大师静静矗立在这位妖王的面前,表情无喜无悲,准备送它最后一程。
这位妖王的脸上满是悲戚之色,问道,“今日之妖族,比之人族,如何?”
苦海大师不语。
“若是当初战争之初,我妖族有今日之势,是否今日我之下场,便是你人族九大州牧之下场?”
苦海大师不语。
“若是一切从头再来,我妖族与你人族这场战争,还会再起吗?”
…………
“我有今日之下场,不恨,不悔,不怨,只希望九州这场战争能以此终结!”
这位往日风光无限的妖王终于在苦海大师面前低下了高傲的头。
“若是我如今放下屠刀,是否得见真佛?”
苦海大师终于开口,说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妖王双手合十,宝相庄严,终是死去。
而在这之后,一位妖王带着一部分妖族逃往了南海,而另一位妖王带着一部分妖族逃往了长白山。
妖族彻底陷入了沉寂。
至此,人族与妖族的战争终于在明面上告一段落,九州迎来了久违的太平盛世,至少对于饱经战火摧残的人族来说是这样的。
…………
吴凡深深叹了口气,时势造英雄,英雄亦造时势,如今眼前的这头猪妖和益鸟这副模样,其实也不能把责任都归在它们身上。
毕竟,如今妖族沉寂,它们根本无力在人族面前硬气起来,就算硬气起来也毫无意义。
想到这里,吴凡不由又是一阵喟然长叹,感慨当初妖族四位妖王是何等风云,然而一个下落不明,一个死在苦海大师手中,一个藏身南海,一个远遁长白山。
不过吴凡这一番失望神情,落在一旁的益鸟眼中,却是令它心中不由慌乱不堪。
它一阵反思,为何刚才吴凡看他几眼,便露出失望神色?
难不成吴凡觉得它实力低微,瞧不上眼?
可是它至少比这头死猪强啊,连这头猪妖都能被他选中,怎么就看不上自己了!
正在益鸟揣测着吴凡的心理时,吴凡忽然开口问道,“那你可知昨日那进入镇妖禁塔的青城山弟子去哪里了?”
益鸟一愣,心里暗叫不好。
猪妖这时屁颠屁颠地凑了过来,歪着脑袋看了益鸟一眼,说道,“我知道,昨天我就在站在旁边看热闹,我亲眼看见这傻鸟最后追着那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多才多艺,能歌善舞……的青城山杰出弟子跑掉了!”
眼看着吴凡的两条眉毛都快拧成麻花了,猪妖悻悻地跑到了一边去。
吴凡紧盯着益鸟,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模样。
益鸟在斟酌了一番话语后,小心翼翼地说道,“就昨天,我看见镇妖禁塔的封印松动,便想着去那边上看看,然后我就看到了那位少年。
我们当时也就是想同他玩玩,结果没想到他实力实在是太强了,打伤了我好几个手下,还让他跑掉了。
于是我就追了上去,他那实力是真得厉害,一路上好几次都差点甩了我,我追到镇妖禁塔的边缘地带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益鸟说到这里,又看了眼吴凡的脸色,只见他面无表情,看起来十分平静。
猪妖这时在一旁插嘴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偷偷把他藏起来,想养肥一点过年吃!”
猪妖一说这话,益鸟顿时急了。
这时候要是被扣上一顶屠杀青城山弟子的帽子,它的一世清白可就毁了呀!
它可是能看出那青城山送进镇妖禁塔的弟子一个个都是天纵之才,估摸着都是青城山的宝贝弟子。
而且之前它们杀掉那些弟子都没有事,这次它没杀,反而引起了这么一出。
天知道这个实力强大的道士来找这个弟子的下落有什么目的,
更何况,当时可就它一个人,它可没有办法证明是不是它把那个弟子给杀了。
这要是……
正当益鸟想着要怎么发誓才能取得吴凡的信任时,吴凡忽然开口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何人怜悯
“带我去你最后见到他的地方!”吴凡沉声说道。
益鸟顿时大喜,急忙起身,就要领着吴凡走。
“大人当真目光如炬,明白小人对大人的赤胆忠心啊!”
猪妖冷冷瞥了一眼益鸟,小声鄙夷道,“溜须拍马之徒,本妖简直不屑与你为伍!”
益鸟自然听到了猪妖的话语,不过它也懒得反驳,只是冷哼一声。
于是一人两妖便踏空而行,朝着阵法边缘地带走去。
不多时,一行人便来到了一处幽深的巨大峡谷。
平静的峡谷仿佛一块万年不化的冰块,任凭时间流逝,都没有一丝变化。
益鸟走在最前面,指着深不见底的峡谷说道,“当时我就追到了这里,结果就不见了人影。我当时仔仔细细检查了周围,还在这里蹲了好久,都没有见着他出现,所以我就觉得他指定是跳下去了。”
吴凡目光紧紧盯着峡谷,眼神不禁颤动了几分。
在他眼中,这处峡谷分明是被一层又一层的杀阵铺满,若是寻常武者或者妖魔下去,恐怕没多久就会惨死在阵法之中。
“你们妖族有妖下去过吗?”吴凡开口问道。
益鸟顿时叹了口气,说道,“有是有,毕竟我们在这里这么多年,也总有妖族耐不住性子,试图寻找出路。
不过下到这峡谷里面的,就没见上来过。像别的镇妖禁塔的阵法边缘地带,我们进去,顶多受个重伤,缺胳膊少腿,而这处峡谷,诡异得很,简直就像吃妖不吐骨头的魔物!
也不知道这里的阵法是怎么安置的,每逢月半十五,还有月末三十,这底下都会传出奇特的怪物嘶吼声,我们妖族听到这嘶吼声后都会不由心情烦躁,大开杀戒。
不过这地方虽说诡异,但是也是我们觉得最有希望找到出路的地方。
当初有个实力和我差不多的同胞,就在月末进了这峡谷,结果就再也没见出来了。”
说到这里,益鸟不禁叹了口气,显然对这个同胞的死,它还是很有触动的。
这时,镇妖禁塔的天空忽然一暗,接着便是一阵地动山摇,整个世界仿佛都将迎来毁灭。
与此同时,镇妖禁塔外。
司马南正站在一众长老前,目光复杂地看着镇妖禁塔。
经过吴凡那半截符篆巨龙的摧残后,镇妖禁塔外已经是一片狼藉。
“既然大长老都觉得这座塔没有存在的必要了,那么……或许也该到了它消亡的一天了!”司马南站在空中沉声说道。
下方的一众长老皆是面露不解之色,而站在不远处的了梦则是有些若有所思。
“昔日,我在青城山筑下镇妖禁塔,目的有三!
其一,是为了让青城山的一些优秀弟子还能在与凶残妖族对战中,得到实力的提升,磨炼自己的意志!
其二,是为了让青城山的后辈弟子都能铭记我们青城山是以斩妖除魔,诛邪灭恶为荣耀!
其三,是为了让人族不忘为了今日之太平盛世,我们青城山的先贤们也曾付出了鲜血和汗水!”
司马南慷慨激昂地大声说道,“这座塔是我们青城山在人妖百年战争后赢来的丰碑!不过今日,我们也该到了推倒它的时候了!就像当初大长老和我说的,妖族沉寂,九州太平,镇压这群妖族也没有太多意义,送弟子进去磨炼,反而折损不少……”
司马南的语调有些低沉下来,脸色凄然,再看下方的长老和一些弟子,都或多或少有些神色复杂。
“就像大长老说的,我们不仅要推掉这座镇妖禁塔,更要推掉我们心中之塔,因为如今是个太平盛世,世人已经不需要面对残酷无情的妖族,也不需要面对血腥的战场。妖族已成过往,我们青城山……这座塔,该推!”司马南脸色一凛,大手一挥,说道,“所有戒律堂长老,随我进塔,屠尽一切妖族余孽,救出大长老!其余长老在此布下天罗地网大阵,不准放走一只妖族!”
说完,司马南便纵身进入了塔中,十余个身着统一黑袍的长老们也是立马跟了上去。
其余长老们则是围在了镇妖禁塔周围,散开内力正要布下天罗地网大阵。
这时,一道矫健身影飞出。
长老们齐齐看去,却是道子了梦。
只见了梦身如飞燕,一头就要往镇妖禁塔内扎去。
当即有长老大声喝道,“掌门带着戒律堂长老在里面清剿妖族余孽,你进去做什么?速速退下,否则门规伺候!”
了梦淡淡笑道,“刚才掌门不是说了吗?这塔也是用来给宗门优秀弟子历练的,我也算得上宗门的优秀弟子了,进去看看也不是什么大事吧!再说,他们清剿妖族余孽,我去给他们帮帮忙呗!”
说完,了梦身形一动,就要进入镇妖禁塔,几个长老迅速反应,联手布下一层封印阻拦在他前方,同时两个长老又从了梦身后围了上来。
他们也能理解了梦这种恃才傲物,目空一切的心态,毕竟年轻气盛一些也无伤大雅。
不过在青城山上,该遵守的规则还是得遵守,他们也不许了梦胡来。
碍于了梦道子的身份,以及爱惜人才的心理,这些长老也是十分克制,没有动用蛮力,只想着阻拦了梦。
不过,了梦眼中闪过一丝自信的光芒,速度丝毫不减,不过一双手上却裹满了内力,一个个诀印结出,居然让那长老们联手结出的阵法开始疯狂震颤。
这一幕可把周围的长老给惊到了,了梦居然会解阵?
哪怕这是他们仓促之下结出的阵法,可要想解开这阵法也不是一个啥也不懂的外行人能在短短时间内,有办法解开的!
“他是什么时候学会解阵的?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啊!”
“是啊,不是说最近他在跟着掌门学习正雷心莲吗?他是怎么学的?”
“符篆之道,卜算之道,再加上现在的阵法之道,这孩子……简直太妖孽了!”
“是啊,正是如此,我们这些老家伙才更要护着他,这很可能就是我们青城山这一代崛起的希望,绝对不能错失这一个宝贝弟子!”
“不对,他这解阵手法怎么和吴凡的那么相似!”有长老失声惊道。
一众长老看向了梦眼神顿时更加炽热,如此天才弟子得到诸多前辈的厚爱,当真是前途无量啊!
当了梦就要撞在那长老们布下的阵法之上时,阵法轰然崩塌破碎,了梦的身形消失在了镇妖禁塔内。
长老们相顾无言,不过也并没有太多的愤怒不悦。
“进去也好,毕竟这孩子一直待在青城山上,缺乏历练,让他进去见见血,说不定能得到些启发呢!”
“是啊,从未与妖族交过手的弟子可不算真正的青城山弟子,让他去吧!”
“有掌门和戒律堂那么多长老在,再加上他自己也有一身修为,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就是不知道大长老……唉,算了算了!”
几位长老最后还是陷入了沉默不语。
不久之后,镇妖禁塔外撑起一片碧芒,十位长老站在塔外看守,所有弟子都被赶出了后山。
与此同时,镇妖禁塔内。
戒律堂的一众长老化身妖族余孽的噩梦,黑袍身影所过之处,妖族余孽血流成河!
整个镇妖禁塔仿佛变成一座妖族炼狱,到处都是各种妖魔的求饶声,哀嚎声,癫狂声……
刚刚进塔的了梦在看到这一幕后,顿时愣住了。
他亲眼看见一位戒律堂长老一刀斩下一位已经身怀六甲的犬妖的脑袋,随后将其开膛破肚,将还没有死的小犬妖取出,狠狠摔在地上,摔成一滩肉泥!
他亲眼看见一位戒律堂长老斩去了一头虎妖
的四肢,随后让它亲眼看着长刀一点点捅进它的心脏,在极度痛苦与恐惧中死去!
他亲眼看见一位戒律堂长老将一只狐妖封住内力后,吊了起来,在它的身下放着一柄长枪,只要它不竭力收缩身体,那么长枪便会捅进它的身体。最后,长枪生生捅穿了狐妖的身体,它在疲惫与恐惧中走向了生命尽头。
…………
“你是不是觉得这些妖族很可怜?你在怜悯它们?”
司马南不知何时来到了了梦身边。
了梦缓缓点了点头,说道,“人有一死,妖也有一死,人妖有何分别?”
司马南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我也想知。”
两人一阵沉默。
司马南指着一位正在折磨妖族的戒律堂长老说道,“那位长老,他曾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不过死在了一次刺杀一位七品妖族的任务中。据说,她被妖族擒住后,被活活折磨了七天七夜,最后妖族还把伤痕累累的尸体给送了回来,这位长老的妻子在听到自己女儿的噩耗后,禁受不住打击,在家中上吊自杀了。”
司马南又指向另一位戒律堂长老,说道,“那一位长老曾经在战场上立下过赫赫战功,他的妻子给他生下了两个儿子,结果被妖族盯上了。于是,在一个雨夜,两只狼妖悄悄潜入了他的家中,将他的妻子和两个儿子活活咬死!”
了梦闻言叹了口气。
司马南看着了梦淡淡说道,“你怜悯这些妖族如今的惨像,何人怜悯他们当初的过往呢?”
第一百五十五章 以杀止杀
了梦被司马南这一问给问住了,他只觉脑海中有无数个声音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个问题。
在逼迫他正视这个问题,回答这个让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问题。
司马南缓缓走了过来,对着了梦淡淡说道,“这镇妖禁塔如今已经是这样了,你若是不想再看,随时可以离去,我还要去找大长老。”
司马南这一番话,落在了梦耳畔如同晴天霹雳,瞬间盖住了他心中的无数声音,将他从一遍又一遍的拷问中拉了回来。
了梦如梦初醒,在他还是恍恍惚惚之时,却看到司马南的身影已经朝着某个方向远去了。
了梦低着头又静静盯着下方的血腥场面看了
半天,一时间他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对谁错。
他只觉脑海中是一团乱麻,根本不知道从何解起。
万分烦闷之下,他一股脑运起内力朝着一个方向直直冲去。
他并不知道的是,他所去的方向正是当初猪妖领着吴凡去找益鸟的方向。
地面上,一众戒律堂的长老们还在继续着杀戮。
不过,他们的脸上所流露的表情并不是那种大仇得报,欢天喜地的快乐,而是那种麻木无力,淡漠无比的冷淡。
或许,当初支撑他们活下去的信念早已经随着时间,随着他们对妖族不断的杀戮,淹没在了一次次举起的屠刀之下。
刀,用久了会钝,举起刀的手,举久了也会累。
其实对于他们这种修为的武者来说,用不用武器都已经没有太多的差别,他们的身体本就堪比武器。
只是说,他们已经变得越来越依赖于用武器来屠杀妖族,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太喜欢让妖族的鲜血沾到自己身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了梦来到了一处峡谷之上,他终于停下了脚步。
因为有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眼帘。
“你来了?”吴凡盯着了梦,淡淡说道。
了梦明显愣了一下,他并没有预料到自己随便走走也能撞见吴凡。
“大长老,你……”
吴凡深邃的眼睛追着了梦的目光,与其对视。
了梦略有躲闪,因为他感觉在吴凡的目光注视下仿佛他的一切想法都被看了个干净。
“你心中有迷惑,有不解,故而这指引着你想来找个人为你解惑。”吴凡说道,“或许这也是天意,天意指引你来此!”
这时,一旁的猪妖开口说道,“道长大人果然强大无比,一言一语都令我醍醐灌顶,恍然大悟,茅塞顿开啊!”
益鸟暗暗咂了咂嘴,心中想道,“这死猪当初说我溜须拍马,这时候又自己开始这么瞎捧场了,当真是不要脸!不行,我可不能和这头猪一样!我是个有底线,有尊严,有志气的妖!”
了梦略微低头,叹了口气,躬身拜道,“恳请大长老为我解惑!”
吴凡微微侧目,看了一眼深不可测的峡谷,说道,“行,这也是天意啊!”
了梦盘膝而坐,说道,“掌门方
才问我,为何怜悯这些死在长老们手中的妖族,而不怜悯长老们的过往,弟子愚钝,实在不知该从何取舍。”
吴凡眉头微皱,沉吟不语。
显然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思考清楚的。
正当二人都是沉默之时,一旁的两个妖族却大眼瞪小眼,看起来各怀心事。
益鸟正在疯狂调用脑细胞琢磨着了梦所说的问题,眼下吴凡这位强大的道士都在思考半天,还回答不出的问题,若是被它给想出来了,是不是便能瞬间吸引住吴凡的注意。
说不定还能博得吴凡欢心,到时候成为他的妖宠!
跟在这样一位强者的身后做妖宠,那说不定以后随便赏赐些什么珍奇丹药,秘籍功法,
对了,就能让它一步登天,三天登七品,十天等八品,都不是梦!
对了,益鸟又想到一个细节,那就是有些强者都有好胜之心,若是被它先给琢磨出来这个问题的话,恐怕吴凡会觉得这样拂了他的面子,说不定就会惹得吴凡不高兴。
吴凡一不高兴,那很可能就会想办法让益鸟也高兴不起来。
比如……比如直接把它的脑袋卸下来!
想到这里益鸟一哆嗦,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这时,远方开始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妖魔惨叫声。
了梦叹道,“这是戒律堂的长老们在屠杀镇妖禁塔里的妖族。”
此话一出,顿时让益鸟如坐针毡。
这就开始杀了?
这真的要把镇妖禁塔的妖族都给杀光?
这未免也太……太……那啥了吧!
不行,它可得快点抱紧这个道士的大腿。
否则它今天可能也得交代在这里。
“呼——呼——呼哧——”
一阵震耳欲聋的呼噜声响起,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却发现一旁的猪妖居然已经在站着呼呼大睡了!
这一幕可让众人皆是不满,吴凡更是用眼神示意,让益鸟去把这头猪妖叫醒。
益鸟一阵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着这一回一定要好好在吴凡面前表现表现,并且顺带着教训教训这头死猪,报一报新仇旧恨。
然而益鸟刚走到这头猪妖面前,主要却忽然大声喊道,“所谓武者,以杀止杀,以何止戈?”
这一嗓子喊的实在太突然了,让离猪妖最近的益鸟直接被吓了一大跳。
益鸟再看向猪妖,却发现它又接着打起了呼噜。
“好你个死猪,你这货睡觉就睡觉,怎么还带说梦话的啊!还给老子吓了一跳,看我今天不抽死你!”益鸟挥动着翅膀就要往猪妖脑袋上招呼过去。
然而它还没来得及动手,便感觉到一股大力将它的身体控制起来。
吴凡随手将益鸟扔到一边,凑到了猪妖身边,仔细盯着它看。
至于了梦此时也靠了过来。
刚才猪妖所说的那一番话,简直就像洪钟大吕,将他心头的疑惑彻底消解。
简单一个武字,拆解开来不就是
止戈吗?
武道本就是来止戈之道,那么明知道以杀止杀,只会带来更多的杀戮,为何还要继续下去呢?
再说,如今妖族已经无法对人族构成任何威胁了,那么为何就不能尝试放过这座镇妖禁塔内的妖族余孽呢?
了梦一时间只觉思绪通明,在一瞬间想到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妖族的屠刀早在当初那位妖王圆寂之时已经放下了,我们人族的屠刀又该在什么时候放下呢?”了梦淡淡说道。
吴凡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
他慢慢将手放在了猪妖的脑袋上,轻轻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感应着什么。
没多久,正在慢悠悠打着呼噜的猪妖忽然浑身一颤,从睡梦中惊醒了。
这一幕正好被一旁的益鸟看到,顿时惊道,“你这死猪,怎么还带梦游的啊!”
吴凡此时也睁开眼睛,目光炯炯地盯着猪妖,说道,“你的脑袋里,似乎有些奇特的东西……你,从何而来?”
猪妖摇着笨重的脑袋,打着哈欠说道,“好困啊,我也不知道。我一觉睡醒就发现自己到了这里来了。”
了梦也是一脸好奇地盯着猪妖,他并不怎么相信这看起来蠢蠢的,笨笨的猪妖能说出那样一番奥妙无穷的话语。
这时,一旁的益鸟说道,“这死猪据说是被一群青城山的弟子从梁州运来的。”
吴凡闻言皱起了眉头,镇妖禁塔关押的妖魔大多都是在战争结束后,青城山从各地捕捉到的一些比较配合的妖族,至于那些不配合的妖族就直接当场镇杀了。
“梁州……难道是来自那个地方!”吴凡嘴中呢喃道,刚才他在猪妖的脑袋里发现了一道极为隐蔽的阵法封印,在里面似乎封存着什么东西,哪怕是他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怎么解。
然而一旦解错了的话,这猪妖的脑袋可能会直接爆炸,里面的东西估计也再无重见天日的时候了。
“哟,我说大长老和道子去了哪里呢!原来是在这被两只强大的妖族缠住了啊,降妖除魔乃我们青城山之职责,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司马南从天而降,大声说道。
吴凡眼神闪烁地盯着司马南,说道,“大可不必,还是劳烦掌门与我一同研究研究这处峡谷的奥秘吧!”
一边说着,吴凡又对着了梦使了个眼色,了梦于是大声说道,“弟子见这两只妖族实力还行,品性良善,它们也有洗心革面的想法,弟子斗胆想将这两只妖族收为妖宠,还望掌门大人允许!”
司马南不动声色地在猪妖和益鸟身上扫了一眼,猪妖和益鸟顿时感受到一股庞大的威压在身上扫过,纷纷跪了下来,一动也不敢动。
这……这就是青城山的掌门吗?
居然有这般强大的修为,两妖都被吓得瑟瑟发抖,在司马南的目光下,它们里里外外似乎都被看了个干净。
过了片刻后,司马南又看了看这深不可测的峡谷,笑望着吴凡说道,“青城山道子的妖宠可不能随便收,不如你我回去再商量商量吧!”
第一百五十六章 你不懂我
司马南此话一出,下方的猪妖和益鸟都感觉心头拔凉拔凉的。
这青城山的掌门人是不是和它们有仇啊?人家道子看它们顺眼,想给个名分,你在这推三阻四做什么啊?
这是收妖宠,想收几个就收几个,大不了收了放家里看门也是可以的啊!
再说,人家道子想给自己收个妖宠,怎么还要你一个掌门拉着大长老回去开个会商量呢?
难不成还怕它们暗杀道子不成?难道觉得它们不配当青城山道子的妖宠?
这可不是以前的时代了啊,那时候一些强大的武者想给自己后辈找个妖宠,都是直接拉着自己后辈去战场上看,看到合适的,就直接出手将其擒住,然后逼迫它签订契约。
现在的妖族沉寂,还在九州大地上蹦跶的妖族可没几个了。
像它们这种好歹还有中品的实力的妖族可是稀罕的了,这时候就别挑三拣四了,凑合着收了吧!
益鸟和猪妖都在心中疯狂地骂着司马南。
正在这时,吴凡忽然开口说道,“那等我先下这峡谷看一看。”
司马南皱了皱眉,转而笑道,“也好,毕竟这镇妖禁塔今日就要推倒了。”
吴凡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难道就不能是因为你的弟子死在了这里,而你想要调查清楚吗?”
司马南咧了咧嘴,说道,“我这不也是为他报了仇吗?死在这里无非就是妖族动的手,我为了他的性命,将整个镇妖禁塔的妖族全部屠杀干净,难道还不值吗?”
“可你现在做这些事情还有意义吗?能把他的性命换回来吗?”吴凡怒道,“更何况,我已经和你说了,是有一个精通我们青城山道法的人对他下的手,一个弟子死得不清不楚,你居然还能在这里说这样的话!好!好!好!”
吴凡怒极反笑,一连说了三个好,语气却不断低沉。
下一刻,他的身影猛地纵身一跃,直接坠向了深不可测的峡谷。
雄浑的内力在他的身上游动,化作一套铠甲将他牢牢包裹住。
他竟是想强行冲下峡谷!
无数道阵法显露出来,冲天的威势仿佛令这片空间都在颤抖,似乎想要警告吴凡这个外来者,不要如此光明正大的闯入。
不过,吴凡依旧没有丝毫畏惧之意,身影如同一支利箭,对着危险重重的峡谷就那么直直地扎去。
轰
峡谷仿佛一片深海,小小的石子掉进去根本不会有一丝的波澜,然而吴凡可不是小小的石子,而是一块天外陨石!
于是这片深海被硬生生砸出惊涛骇浪,无数强大的阵法都拦不住吴凡,反而被他这一番横冲直撞给直接撞破。
在旁边站着的众人皆是被吴凡的强大给惊到了。
猪妖咧着嘴,口水喇子都快掉到地上去了,可它都没有注意。
“这……这道长大人也太生猛了吧!这要是换我去,估摸着早就被炸得灰飞烟灭了……”益鸟在心中权衡比较了一下这阵法破
碎时的威势,以及自己的实力,不由感慨道。
不过一旁的了梦却是十分疑惑,这般繁复的阵法中,包含了各种困阵,杀阵,迷阵等等,除非是镇妖禁塔内的全部妖族一同出手,或许还能有几个幸运儿能平安穿过去,不过谁也不知道这峡谷下面有些什么。
故而,若是耗费如此大的精力与财力来在这峡谷打造这样一座阵法,只是作为镇妖禁塔边缘的威慑,那未免也太高估这群妖族的胆量了。
而且,他之前也看了一下周围禁塔边缘布下的阵法,发现都没有这座峡谷这般大手笔。
“这下面究竟藏了什么东西呢?是什么让吴凡大长老都护不住吴云呢?还有,吴凡大长老口口声声说的道法,究竟是来源何处?”
了梦在心中暗暗琢磨着,他只觉一团又一团的迷雾笼罩在吴云的身上,黑暗将吴云的面孔全部吞噬,不留一点痕迹。
天空中,司马南苍老的身影开始不断变化,伛偻的后背挺直,枯皱的皮肤变得光泽四溢,浑浊的双眼也变得清澈无比。
短短片刻功夫,司马南便从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头,变成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男子。
“哈哈,也是许久没有和你一起走了,真是怀念以前啊!”
司马南爽朗的笑声,传彻整片空间,令闻者皆是心神震颤不已。
司马南一步迈步,身形顿时出现在峡谷旁边,再一步迈出居然紧跟在吴凡身后向着峡谷深处走去。
看着二人消散在激荡不已的阵法轰鸣声中的身影,了梦的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这时,一旁的益鸟见状急忙说道,“小主啊,你可不能犯傻,你这绝世天资,金贵之体可不能犯险啊!这么多阵法破碎,这里面可是极为危险,你若是在里面有个三长两短,可让我……可让青城山那帮辛辛苦苦把你培养出来成才的长老们该有多伤心难过啊!”
说着,益鸟又向身边还有些迷糊的猪妖踢了一脚,猪妖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知道眼下它们能不能活着走出去就得看眼前这个小道士了。
于是哼哧哼哧地凑到了峡谷边缘,小心翼翼地伸了个蹄子蹭了蹭激荡的阵法。
一道寒芒闪过,猪妖尖叫一声,急忙扭动着屁股缩了回来。
再看他的蹄子,只见一大块皮肉被撕开,血流不止。
猪妖一瘸一拐地凑到了梦身边,说道,“大人,去不得啊!这里面实在太危险了!”
了梦瞅了一眼猪妖那蹄子上的伤口,一眼便看出那不过是些皮肉伤。
不过,这阵法破碎的一点余波都能将妖族强大的肉身给轻易撕破,而且这猪妖的修为似乎比他还要强,如此看来,他若是想安全进去的话,恐怕十分困难。
而且……
了梦抬头看向天空,只见一道杀气冲天的身影出现。
“道子了梦见过戒律堂长老!”了梦微微躬身道。
这名长老点头道,“刚才可是掌门和吴凡大长老在这里交谈?”
看样子,这位
戒律堂长老是被刚才司马南的声音吸引过来的。
了梦点点头说道,“是的,他们两个人已经进了这处峡谷。”
说着,了梦指了指眼前的正在被阵法破碎引起的力量不断肆虐着的峡谷。
长老盯着这处峡谷看了许久,似乎也在思考着什么。
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又放在了了梦身边的那两只正在竭力降低存在的妖族。
“道子,这两只妖族就在你身边,为何不除?”长老疑惑地问道。
显然,他并不理解为何刚才明明掌门与大长老都在旁边,为何会任凭这两只看起来实力很强的妖族呆在道子身边。
一边说着,这位热心的长老一步一步走向了猪妖和益鸟,并且用气机牢牢锁定住了它们,这样一来,他接下来的一手杀招将会结结实实轰在这两只妖族身上,而不会误伤到一旁的道子了梦。
至于益鸟和猪妖都是被这位长老身上的强大杀气给震慑到了。
益鸟被吓得浑身都在颤抖,实在是这名长老身上的杀气太过凝重了,给它的压力都快赶上当初的青城山掌门了。
“小主啊……你……你快和你们长老解释……解释一下我们的关系啊!”益鸟一边戳着了梦的后背,一边结结巴巴地说道。
猪妖更是将猪蹄子搭在了了梦肩头,哆嗦着腿说道,“快……快救命!不然我怕你们长老把我给吓死,我有心脏病的,禁不起吓!”
了梦咂了咂嘴,他其实还想让这长老多吓一吓这两个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妖,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长老,这两个妖是我打算收为妖宠的家伙,还请长老收手。”了梦淡淡说道。
那名戒律堂长老的脚步明显一顿,有些狐疑地看了看了梦,见他不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两只妖族。
“这……看起来这两个妖族也不像很厉害的样子,长得也跟个歪瓜裂枣一样,你怎么就看上他们了。”长老不解道。
了梦捂着嘴笑了起来,也确实如他所说,这猪妖和益鸟看起来丑得要死。
虽说妖族七品便可以变化人形,或者一些奇妙的功法也能让妖族在七品之前化为人形。
不过,至少现在这益鸟和猪妖看起来实在不咋地。
“这……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长老你就不用在意这么多了,你快去忙你的吧!”了梦招了招手,说道。
…………
与此同时,峡谷下方。
吴凡正与司马南相对而立,他们二人之间,摆放着一副残破不堪的尸体。
“你不该下来的!”司马南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样一来,我们两个人就只能有一个人上去。”
吴凡紧紧咬着嘴唇,忍住不让泪水流下。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弟子的吗?你就是这么对待青城山的吗?他也曾叫过你一声掌门的啊!”
“你不懂我,我不怪你!”司马南冷冷说道。
第一百五十七章 师兄师弟
“懂你?你什么不说要我怎么懂你?我不懂你为什么在这布下这么多阵法,我也不懂你为什么要亲手杀死我的弟子,我更不懂你为什么一直以来都要这么这样子针对我!”吴凡怒吼道。
黑暗中,吴凡的眼睛通红,泛着血色般的光芒。
他直视着面前的司马南,这个曾经与他称兄道弟,陪伴着他走过很长一段岁月的人。
“大师兄!”吴凡声音颤抖地就像破碎的冰块落在地上,“给我一个解释好吗?我不想像二师兄一样不清不楚地离开!”
当初,青城山的第一任掌门开辟青城山后,便广收弟子,不过真正得到他真传只有两人,一位就是现任青城山掌门,还有一位据说在人妖大战结束之后就隐退江湖,不再出世了。
至于吴凡则只是因为想要学习符篆之道,才被收入门下,只算得上是半个弟子。
司马南不知从何处点起了一盏油灯放在了一旁。
昏暗的灯光下,司马南的脸色略显阴沉。
“你不过是一个外来人,也配在我面前提起他?”司马南喝问道。
吴凡似乎被他这句话给激怒了,手中的拳头紧紧攥紧,银牙紧咬,额头青筋暴起。
“外来人?这么多年来,我为青城山付出了这么多心血,这么多努力,你居然还说我是外来人?啊?大师兄!”
吴凡怒道,“若不是为了偿还当初师父传道受业的恩情,我会一直留在这里吗?
是,我承认青城山是没落了,可是我们不能就这么放弃师父留下的基业啊!
二师兄走了,虽然我不知道他和你到底在争着些什么,但是我不能走,我得留下来,得还了师父的恩。我没有理由去离开青城山,这多么年了,青城山早就是我的家了!”
吴凡这一番肺腑之言说出,他自己已经是热泪盈眶了。
不过,他只是擦了擦眼眶,便席地而坐。司马南也跟着坐在了他的对面。
两人沉默片刻,终究是吴凡先开口。
“都多少年了,我也感觉到自己老了,累了。不像年轻那时候,有精力了。记得那时候,我们三人一起练功,一起修行,一起休息,一起打闹。虽然,我是师兄弟里面年纪最大的,不过,谁让我入门最晚呢,也就整天对着你们师兄师兄的喊着。
没办法,闻道有先后啊,要知道我就早点来青城山了,唉!不过当个师弟也好,就算是上了战场,也能受你们两个师兄的照顾。不过,那时候说实话,我是打心眼里面羡慕你们两个。
师父传下的功法,哪怕我没日没夜地修炼,也比不过你们匆匆看两眼的成果大,你们两个人的天赋真得是比我强太多太多了啊。”
说着说着,吴凡叹了口气,看了一眼依旧沉默着的司马南,心中隐隐有了一丝痛感,随即抬起右手似乎在算着什么。
过了片刻后,吴凡手一抖,脸色黯淡了许多。
“看来大师兄还真是言出必行啊,你我当真要
走到今日这一步吗?只因为我今日踏足于此?”
“你既然说了我是言出必行的,那么后面的疑问还有存在的意义吗?”司马南淡淡说道,话语中透露着一丝疲惫。
“说实话,我也不想对你动手的,只是实在是你和老二的性子都一样,都是那么的倔强,都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
可是世上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事物啊,就像那美妙绝伦的太极阴阳图,那纯阴纯阳不都是抱在一起的吗?
所以啊,你当时真得不应该一步一步挑战我的底线的,真的,有些事情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而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向你开口,而且我也担心你无法面对事情的真相,然后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
“那我的徒弟呢?真得是你下的手吗?”吴凡叹道。
“他的死,我只能说是命数,这个阵法恰好在那一天出了问题,结果没能拦住他。唉,若是他那天没能进来该有多好啊!”司马南神情黯然地说道。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这时,一阵锁链打在地面上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妖兽嘶吼声!
这一声嘶吼声仿佛令整个峡谷都在颤抖,吴凡更是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这声嘶吼声中开始沸腾,丹田原本平静如水的内力也开始骚动起来。
不过吴凡并没有在意这些,他的面色阴沉如水,眉头紧皱,他总觉得这个嘶吼声十分耳熟,却怎么也无法将其匹配上自己脑海中的一个个见过的妖物。
正当吴凡拼命在思考着发出这个嘶吼声的妖物究竟是什么来头时,坐在他对的司马南却忽然起身了。
“我想,你的卜算之道,应该已经困在瓶颈很久了吧?”司马南幽幽说道。
吴凡仰视着司马南,看了片刻后,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他在卜算之道上的道行已经多年没有寸进,任凭他如何修行,如今参悟,都没有任何效果。
挡在他面前的瓶颈就像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他就像一只小小的麻雀,无论他如何扑棱翅膀,借取风力,都没办法横渡过去。
一直以来,他都不知道这问题出在哪里,也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没想到今日司马南却一语道破他的修为窘境。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为什么吗?明明你日日苦修,仔细研读了无数功法秘籍,却还是毫无进展!”司马南俯视俯视着吴凡,黑暗仿佛在他的脸庞画上了一个极其阴森恐怖的妆容。
“因为师父传给你的功法是不完整的!”司马南一双眼睛变成了银色,闪烁着的银辉仿佛璀璨的星辰,然而星辰并没有带给人一丝的温暖,有的只是无比的寒冷。
吴凡有些呆愣地与他对视,一时间他神情有些恍惚。
“功法……功法是不完整的?”吴凡愣住了,在这一瞬间他仿佛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开始在自己眼前模糊起来了。
他的师父传给他的功法居然是不完整的?
他最信任,最尊重的师父
居然还给自己留了这么一手?
是啊,难怪任凭他如何努力修行,如何参悟功法都丝毫没有一点进步。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
或许是自己的修行资质的限制,于是他寻来无数突破资质,增长天赋的天材地宝,可是服用下去之后,修为依旧毫无长进。
又或许是自己的修炼方向不对,于是他又翻来覆去琢磨着要怎么换个方向修炼,不过这也毫无成效。
…………
不过他从未将主意打到过自己师父传给自己的功法上面去。
在他正式拜入山门之后,他的一身功法就都换成了自己师父传给自己的。
在他看来,自己的师父对自己也是倾囊相授,不仅将符篆之道的至高心法,正雷心莲传授与他,更是将阵法之道,卜算之道的功法都传了出来。
而他一直以来,也都觉得师父对他和两个师兄都是一视同仁,从未有半点偏心。
时至今日,他才终于知道原来一直以来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司马南抬手轻轻在吴凡的脑袋上摸了摸,一脸怜悯之色地看着他,说道,“三师弟啊,你也别怪师父他老人家,实在是你是个外来人,把事关青城山的百年基业的家底交给你,他老人家不放心啊!
其实不论是你的卜算之道,还是阵法之道他都删去了最后一层的内容,所以不管你怎么修炼都不可能达到无暇境界的!”
吴凡的身体不住颤抖着,他从未想到过自己的师父居然会这般对待他。
“不,这不可能!我这么掏心掏肺地侍奉他,这么呕心沥血地为青城山付出,他都看在眼里的,他都是知道的啊!”
吴凡跪倒在地,无力地挥动着拳头捶打着地面。
地面上有很多石子,他却并没有动用内力,血肉之躯怎么可能撼动坚硬的石头,鲜血很快覆盖了他的手,不过他也毫不在意。
他现在只想发泄心中的怨恨。
司马南见状,似乎想起了什么,蹲下了身,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似乎是想安慰他。
“这一幕……好熟悉啊……”司马南忽然想起,幼年时,有一回他的二师弟在和他一起练剑时不小心崴到了脚,结果就趴在地上一个劲的哭,说什么也不肯起来了。
结果司马南也是这样哄了半天才给他哄好,才愿意起来继续练剑。
不过今天不同的是,他在哄三师弟了,而且很快他就要送他上路了。
司马南小心地说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就不会难受了。”
吴凡无力的捶打终于停了下来,一阵窸窸窣窣的锁链声却在这时候靠了过来。
司马南似乎犹豫了一番,随后起身让开了。
吴凡感受到有个什么东西在自己面前停了下来。
“你也该上路了,不管是为了青城山,还是师父他老人家。”
吴凡缓缓抬起头,脸色大变,似乎看见了什么令他极为震惊的事物。
第一百五十八章 高谈阔论
长安,钦天监。
于嘉言静静坐在大殿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他的面前摆放着三副碗筷,一个精致考究的香炉,一壶老酒,三碟小菜,一盆米饭。
“今天又是月三十了,也不知道你过得还好吗?”
于嘉言小声地呢喃着,香炉开始飘起一阵又一阵的烟雾。
空荡荡的大殿冷冷清清,连一丝回音也没有。
一道流星从天空划过,在周天星辰中毫不起眼,不过于嘉言却立马仰望夜空,心中隐隐作痛。
他闭上了眼睛,手上飞快地掐起卜算诀印,
不过他刚刚掐起诀印却又立马放下了手。
一阵晚风飘过,将从香炉冒出的烟雾吹动,盘旋在他的头顶。
“青城山的钟声……不是昨晚才响过吗?怎么今天又响了起来?”于嘉言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语道。
过了片刻后,他再度掐起诀印,作势要算上一卦。
不过片刻以后,他刚刚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这一回,阻碍他的是面前的一个饭碗忽然破碎开来。
于嘉言拾起饭碗的碎片,然而他恰好摸到了饭碗碎片的边缘锋利处,手指上顿时涌出鲜血。
“这……这是不想让我去算?”于嘉言盯着手指上涌出的鲜血,呢喃道。
“也罢,既然是天意,我也不勉强,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离世了呢?”
长安城门口一个小茶摊。
说书老头正在酒桌上给一众酒客们说书,郭大龙坐在一众酒客最前方,听得那叫一个如痴如醉。
而在这郭大龙的旁边,还摆着好几张空着的凳子,可却无人坐。
没过多久,几位身穿华丽服装,看起来非富即贵的男子走进了茶摊。
茶摊的老板赶忙上前迎接,引着他们坐到了郭大龙身边。
自从这长安城的财神堂和凤来楼关了以后,这长安城里的戏院,茶楼,酒馆的生意可就火了起来,这些富贵人家整日无聊的很,便也有闲情逸致跑来这酒馆听书了,故而就连说书也成了火爆生意。
“诸位啊,这江湖上的风风雨雨,恩怨情仇可是听得顺耳?”老头一拍醒木,笑道。
郭大龙当即鼓掌说道,“顺耳,我这自从听了老先生的讲的故事后,是腰不疼腿不酸一口气上个十楼都不带喘气的,每天晚上连做梦都梦到了老先生所说的那些江湖的刀光剑影啊!哪天要是我也能去那江湖之上,过着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生活,该有多好啊!”
这时,一旁一位看起来略显富态的中年男子捋着胡须,慢悠悠说道,“这江湖可不想你想得那般轻松悠闲啊。这里面更多的是黑暗与血腥,尤其是底层的一批人,那日子过得是……唉……一言难尽啊!”
郭大龙顿时来了精神,端着茶杯凑到了那中年男子面前,“哦?这位大人似乎对江湖事情别有一番看法,不知可否和我们分享分享啊?”
这时,一旁的一众茶客们也都来了兴致,
纷纷开口劝着那中年男子。
“这位老兄啊,来和我说道说道嘛?”
“是啊,兄台,我们这些人都一直呆在这长安,也没在这九州大地走动走动,都是对外面的世界好奇得很呢!”
“是啊,我一看这位仁兄便是见多识广,眼界开阔之人,不如就给我们讲讲这江湖之上的事吧!”
“小二,上两壶好酒来,我与这位仁兄一见如故,可得与他好好喝上两杯!”
…………
终于,这中年男子众人的轮番恭维之下,还是坐上了原先说书老头的座位上。
“既然大家伙都想听我讲讲这江湖之上的事,那我也就斗胆上来说两句了啊!如果有说的不好的地方,还请各位多多包涵。”中年男子谦逊地说道。
说书老头带头鼓起掌来,一众酒客也是眼神中带着期待。
等到众人的掌声停下以后,中年男子才慢条斯理地说道,“鄙人姓何,平日里大家都称呼我老何,是个走商。主要做些倒卖货物的活计,平日里多在豫州和雍州之间来往。
这豫州嘛,大家伙都应该知道,不仅是九州之中最大的一州,地广物博,而且可以说半个江湖都在这一州之上。
其实我一直都觉得,这混迹江湖的武者啊,不过大都是些打着各种各样名头的鸡鸣狗盗之辈。我也不是说针对谁,只是以我这么多年在外游历的经验来做判断的。诸位也先别急着反驳我,我也承认江湖之上也有个别义薄云天,乐善好施的大侠客。嗯……既然大家伙想听江湖的故事,我就捡两件我亲身经历的事情来讲吧。
前段时间豫州不是说有位武者渡劫吗?我当时正好在豫州收一批货物,我也亲眼看到了那武者渡劫时的模样,那场面,那景象,可壮观了!
不过我重点要说的不是这武者有多么厉害,而是后面这一段。
这高品武者的渡劫自然吸引来了不少江湖高手的围观,就连天下书院的李耳老夫子和豫州州牧李牧之大人都亲自前来为他护法。
我当时因为离得近,然后又见着有热闹凑,于是一时间也忘了走了,结果被几个高品武者发现了。
这深山老林,遇到这种人,我也只能自认倒霉了,乖乖交了钱财保住自己这条小命。唉,那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啊,虽说常年在外闯荡,我也雇了几个武者保护,不过他们最高也只有四品,哪里挡得住这些不要脸的高品武者啊!
这就是江湖,弱肉强食都不过是常态罢了。”
老何叹了口气,抿了一口酒,吧唧吧唧说道,“这是好酒,够烈啊!”
这时,一旁的说书老头眨了眨眼睛,轻咳两声说道,“这豫州武者渡劫之事,小老头也有耳闻,自从上回小老头因在富贵酒馆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被官府赶出长安后,便一直在外流浪,也打听了许多江湖秘闻。其中就包括这豫州武者的事。”
一旁的茶客都被老头吸引了注意力,就连老何也满是好奇地看着他。
老头抿了抿嘴唇
,说道,“据说啊,这位豫州武者其实并不是豫州之人,而是来自长安的某个大家族。
而且他当时渡劫的那处山谷之中,有人还看到了菊花组织的杀手的身影。不过在这位武者渡劫成功之后,豫州的州牧大人就下令将这处山谷赏赐给这名武者。
在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江湖之上都再没有了有关菊花组织的消息,这么大一个杀手组织,就仿佛人间蒸发一般。
不过,耐人寻味的是,豫州又多了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名叫寻凤。
无人知道他们组织在何处,人员有多少,实力又如何。只知道他们什么任务都接,什么人都可以杀!”
老头咂了咂嘴,喝了口茶,一旁的孙女乖巧地拿起手帕给他擦了擦胡茬上的茶渍。
一众听客听得皆是心满意足,对于听这种江湖上的隐秘传闻,他们向来是十分感兴趣的。
老何也是接着说道,“豫州的事说完了,我再来说说这雍州的事情吧!就拿这个青城山来说,我昨日恰好运送一批货物路过青城山脚下,准备送到长安城来卖。
结果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就一阵地动山摇,还有一阵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的吼叫声,吓得我车队里面的马匹那是一个惊啊!拉都拉不住,带着我的货物就到处乱跑。
唉,我那一批货物可是花费了我大半年的心血从豫州收来的,就指着这些货能卖出去,弥补我在豫州被打劫亏损的钱啊。结果这马匹一惊,货物损失了将近三分之一,我在青城山门口喊了大半天,才有人来理会我。
可是我和他们说明了情况,他们却根本不打算赔偿我的损失,根本不买账,还一口咬定说是我自己的问题。
唉,这青城山啊,就是当初在打妖族时打出了毛病,觉得自己对人族有功劳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哼,这样的宗门迟早要垮掉的!”
一众茶客听得也是义愤填膺,纷纷为这老何抱不平。
不过老头却是一脸平静地坐在一旁,也不吭声,只是抓着孙女的小手,不过孙女却一脸的不高兴。
这时,一旁的某位茶客忽然开口道,“我今日早上倒是从一位青城山的弟子那里听来一个消息,说是青城山昨日在拆山上的一座镇妖塔,还在里面杀了好多的妖族呢!说是因为他们大长老的爱徒前日夜里死在里面了。”
“死的好啊!哈哈!让他们嚣张跋扈,活该!活该!”老何当即大声笑了起来。
“害,你可是不知道啊,”那茶客接着说道,“昨日拆塔的时候,他们那大长老还在山门里面发疯,大闹了一场,然后亲自进入了那座塔里面,结果把自己走火入魔,死在了里面!”
…………
这场茶摊边的说书很快变成了一桩故事会,一众茶客一个接一个的讲述着自己或是亲身经历,或是道听途说来的故事。
不知过了多久,郭大龙在谈笑间忽然发现那个说书老头和他的孙女已经不在了,他也没多想,转而继续与茶客们热烈地谈论起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阵法符篆
青城山。
已经是晌午时分,然而青城山却显得有些冷清。
或许是这满山的缟素太过白净的缘故吧,青城山在这冷冷清清的环境下,反而多了几分别样的韵味。
就像常说的那句,女要俏,一身孝。
此时的青城山就如同一位披着白净孝服的少女,眉目间带着一丝哀愁,浑身散发着一股让人忍不住去呵护她的易碎的味道。
一辆有些破旧的马车停在了青城山脚下那棵老桃树旁边。
一个发须洁白的老者缓缓走下了马车。
“也是许久没来这里,不知道这些年过去了,里面的老朋友还在不在啊?”老者看起来心情不错,站在老桃树下,静静观赏起满树的桃花。
这时,守着山门的弟子不耐烦地对着他吼道,“今日青城山封山,不接待闲杂人员,还请速速离去!”
正牵着马车的仆人当即脸色有些不悦,不过老者却是面带微笑地说道,“哦,那烦请通报一下你们的大长老吴凡,就说有老朋友来拜访了!”
守门弟子顿时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位老者,心中暗想,今日清晨他就被门中的长老交代,如今门中大长老突然去世,很可能会有心怀不轨之人来找青城山的麻烦,想趁着现在门中人心惶惶来落井下石,让他千万要注意维护青城山的门面,绝对不能落了青城山名门大派的威风。
眼下这老者虽然自称是大长老的老友,可是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呢?
更何况他还坐着这么一辆破旧不堪的马车前来,一看就不是什么大人物。
毕竟,能和大长老做朋友之人,想来只有那些长安城里的高官豪爵,富商巨贾,而他们每次前来找大长老,无一不是带着百人仪仗,吹锣打鼓,红旗招展,大肆宣扬,更是给青城山盖了好几座道观,而且每次来都会随手赏给他几锭大银子。
故而此时,守门弟子早已经在心中给这老者贴上了一个怀有不轨之心的敌人的标签。
于是他当即喊道,“你这厮也配直呼大长老之名,还不速速退去,否则休怪我叫人将你们这两个来历不明的贼子赶下山!”
说罢,守门弟子当即一脸警惕地盯着老者与仆人,仿佛真得将他们当成了想对青城山不利的阴险小人。
仆人似乎被激怒了,当即大声喝道,“你是什么跳梁小丑,你可知站在你面前的是谁?”
看着这仆人这副趾高气扬的姿态,守门弟子仅仅只是愣了一下,不过他又看向老者,发现老者的脸色似乎黯淡了几分。
“这仆人如此维护老人身份,然而这老人却神情诡异,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两人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想对青城山不利!”守门弟子觉得这两人是做贼心虚,心中更加肯定了这两人是来捣乱的。
“你们二人可别跑,我这就叫人来把你们两个抓起来!”
守门弟子冷笑一声,转身正要捏碎手中的传音符篆,去召集人手来擒拿这两人。
这时,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晚辈见过丞相大人!”
守门弟子回头看
去,只见了梦正对着那老者躬身行礼。
“道子!你……他……难道……”守门弟子当即瞠目结舌,震惊万分。
丞相大人?
如今,九州大地之上能被称作丞相的,也就只有王道凡一人,横跨姜朝,周朝,在朝堂之上几乎八成的官员都曾承过他的恩情,都对他恭敬有加。
至于江湖之上,他曾以一己之力镇压了整个江湖,并且亲自与武林盟主签订了条约,约束了江湖武者的行径。
这般强大尊贵之人,他一个小小的青城山弟子居然还张口闭口地训斥。
这要是把这位丞相大人给惹怒了,那恐怕今天就不是给大长老办丧礼了,可以给整个青城山的长老弟子们都买副棺材了。
想到这里,这守门弟子当即跪了下来,声泪俱下地哭诉道,“弟……弟子无知,不知晓丞相大人尊容,口无遮拦,求求丞相大人开恩,饶了我这一回啊!”
一边说着,守门弟子一边不住地叩首,额头瞬间浮现一片淤青。
王道凡并没有理会他,他还犯不着跟一个无名小卒计较,而是向着了梦看去。
“你就是青城山这一届的道子?”
了梦笑道,“是的。”
王道凡伸出右手手掌在了梦面前招了招,似乎是在和他打招呼。
“这是几?”王道凡笑问道。
了梦眉头微皱,却是沉默起来。
这时,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
猪妖正趴在地上,一副懒散的样子,而益鸟正站在它的脑袋上,朝着山门前的了梦和王道凡看去。
这两个妖自从签下主仆契约,被了梦带出镇妖禁塔后,就整日与了梦形影不离。
毕竟,两个孤零零的妖族整日周围围着一群青城山的道士,怎么可能活的安心。
两只妖提心吊胆,生怕哪天了梦不在,两妖就被人敲了闷棍,给活活打死了。
毕竟,主仆条约上,只是说了梦死了,它们也得跟着死,可没说它们死了了梦会怎么样。
虽然说它们是道子了梦的妖宠,借着了梦的身份,让一些对妖族极为痛恨的道士们压下了对他们的杀意。
毕竟,虽说也有许多人族会收纳妖宠,像与青城山齐名的普陀山门中的众多高僧都驯服了许多的妖宠。
不过这里可是青城山,整个山门都是道士,都是妖族的死敌啊!
于是他们从镇妖禁塔走出的那一刻,就已经达成了共识,只有寸步不离地跟着了梦,才能在这里活命!
“这个老头子怎么像个傻子一样拿个手在人面前晃一晃,就让人猜这是几?”猪妖鄙夷地说道。
益鸟一爪子拍在猪妖脑袋上,训道,“你这呆子,你懂个屁,你没听到吗?那老头可是当今的丞相,你以为都和你一样蠢啊!这里面肯定有问题的!”
猪妖歪着脑袋,不解地说道,“那你说说,这里面究竟有什么问题?”
益鸟眼睛滴溜溜一转,说道,“他既然伸出一个手掌,还摇了摇,那么肯定不是单纯的五个手指代表五这么简单,难不成……”
猪妖等了半天,也不见益鸟有后文,于是催促道,“你倒是说啊,难不成啥啊?”
益鸟不耐烦地说道,“你别催我啊,这么高深的问题,我哪有那么快琢磨出来!”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了梦一眼便看出这王道凡手掌摇晃的门道。
这可不是简单的招招手,其内大有学问。
王道凡那看似简单的招手,手指却是在瞬息之间变化了百种手势,而这百种手势又极其巧妙地构成了一个复杂的阵法。
这阵法就如同一把锁,将王道凡在最后一刻的手势牢牢锁住。
只有解开这一把锁,才能看到最后的答案。
了梦眼睛微眯,手指悄然开始律动,仿佛一位老锁匠正在认真地开锁。
王道凡见状,饶有兴致地将目光放在了了梦纤细的手指上,嘴角微微上扬。
不过片刻,了梦对着王道凡一脸自信地摇了摇头,王道凡则是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仿佛在瞬息之间的对视下,已经明了了对方的想法。
“你这一手解阵的手法虽然很是生疏,但是却有吴凡的影子。吴凡没有认真教过你吗?”王道凡笑道。
“我只不过是偷学了大长老的一鳞半爪罢了,再加上符篆之道和阵法之道颇有共通的地方,故而我自己琢磨出这么一套不伦不类的手法,倒是让丞相大人见笑了!”了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王道凡笑着说道,“我研究过你们青城山的部分功法,我也觉得符篆之道与阵法之道有很多的共通之处,甚至可以这么说,符篆就是画在符纸上的阵法!”
此话一出,了梦顿时一惊,脑海中翻起滔天大浪,他只觉一直以来笼罩在自己阵法之道上的乌云在此刻,在听了王道凡的这一番直抵道心的话语后,全部散尽。
“符篆……阵法……”了梦只觉头脑中的思绪有时就像脱缰野马,纵横四方,有时就像生锈板车,寸步难行。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头顶之上已经凝聚起三朵有些虚幻的青色莲花。
这时,司马南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了梦身旁,抬起手在了梦的手中画下了一个太极阴阳八卦图。
这一图画下,了梦顿时如梦初醒,轻声说道,“我悟了!”
在这一刻,他彻底将阵法之道和符篆之道的精髓领悟,两条大道,他都已经达到了大成地步!
“符篆之道与阵法之道,都是让力量按照特定的规律运转,只不过前者都是将规律刻在符纸之上,然后依靠武者内力催动。而阵法之道的范畴则更加宽广,这规律不仅能够刻在山川河流之上,更是能依靠各种各样的媒介激发出来。”了梦眼芒闪烁着耀眼夺目的精光,头顶的三道青莲更是撒下青芒,为他的身体镀上一层青色的轮廓。
王道凡眼含笑意,不着痕迹地将刚刚抬起,想要伸向了梦手掌的手收回,转而对着一旁的司马南抚掌笑道,“你们青城山可是收了一个好弟子啊!”
司马南也是一脸赞赏之色地看着了梦,“哈哈,也是青城山的先辈们保佑,这才让我青城山不至于在我这断了香火。”
第一百六十章 十人天下
“哈哈,掌门大人莫非是在说笑,你这青城山在江湖之上,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宗门啊,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就断了香火呢!”王道凡笑道。
“要我说其实啊,这九州就是一个大江湖,这里面最大的宗派就是周朝,我们这青城山再大也大不过朝廷的。”司马南说道。
两人目光炯炯,对视片刻后,又一起朝着中间的了梦看去。
了梦醒来后,便朝着司马南一拜,随即又向着王道凡一拜。
“多谢掌门,丞相开悟之恩。”了梦恭敬地说道。
司马南笑着将他扶起身,说道,“哈哈,我们不过在旁边说了几句话,旁敲侧击了一下,真正修行参悟的还是你自己!”
一旁的王道凡也是一阵点头。
“不过话说回来,丞相大人今日前来吊唁大长老,足以看出丞相大人对大长老的深情厚谊啊!”司马南说道,“了梦啊,这一点你可得像丞相大人多学学呢!”
王道凡一愣,随即脸上露出黯然神伤之色,说道,“唉,没想到终究是他先走一步了,这九州故人又少了一个啊。”
众人也是一阵沉默。
“行,我也去给他敬两杯酒吧!”王道凡缓缓说道。
于是了梦走在最前方领路,司马南与王道凡并肩而行。
“他是怎么死的?”王道凡轻声开口问道。
司马南叹道,“或许是积劳成疾吧,导致他走火入魔,最后自行逆转经脉,血液倒流而亡。”
王道凡一听此话,心中失落感又强烈了几分,“唉,想不到堂堂青城山大长老居然落得如此下场。我与他上次见面还是姜朝初定,准备册封青城山为国教,享九州百姓香火。当时的他,是那般意气风发,还立下宏愿要让青城山的弟子遍布九州大地。可惜啊,可惜啊,可惜啊!”
王道凡一连说了三个可惜,令闻者皆能感受到他心中的忧伤之感。
一行人沿着崎岖的山路走了一阵后,王道凡忽然一指旁边的某处树林,说道,“这两只妖,是你们青城山圈养的吗?”
隐匿在树林中的猪妖与益鸟顿觉一股强大的威压压在它们身上,让它们动弹不得。
了梦笑着说道,“这是我的两只妖宠,你们两个还不出来!”
猪妖与益鸟顿觉身上的威压一松,身体又恢复了轻松。
两妖急忙从树林跑出,来到了了梦身边。
司马南说道,“这两只妖也是运气好,镇妖禁塔的妖族都被清缴干净了,就剩下它们两个了!”
此话一出,猪妖与益鸟都是吓得一哆嗦
是啊,镇妖禁塔的妖族都死完了,就只剩它们两个还活着了……
“你们两个,还不懂点礼数吗?”了梦冷冷说道,“掌门和丞相都在这呢!”
猪妖与益鸟当即哆哆嗦嗦地跪道
,“小妖见过丞相大人,掌门大人!”
王道凡饶有兴致地盯着两妖看了半天,说道,“这两妖看起来倒是戾气不重,颇有几分灵智,稍加培养也能看得过去。”
司马南说道,“那倒也是,毕竟在镇妖禁塔关了这么些年,也把它们给关服了。”
“唉,人族与妖族打了这么久了,该放下的,不该放下的都能放下了,如今也是时候学着去过太平日子。
应该来说,人族已经有资本去与妖族谈条件,谈和平了。”王道凡笑道,“我相信这也是如今百姓们的意愿,那样的战争谁都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可是只是百姓的意愿那还不够,丞相大人可别忘了,如今的天下可有九个州,再加上周皇大人,那就是有十个……人多了,心就不会齐……”司马南淡淡说道。
这时的了梦自觉加快脚步,将他们甩在了身后,两妖见状也是立马跟上。
“十个……哈哈,那倒也是。这时候就得看谁的拳头大了,不过我敢保证至少十年以内,其他人的拳头都大不过周皇的。”王道凡笑道。
“这确实,不过十年以后得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一个人的拳头再大,他一拳也只能打一个人,也只能打得死一个人。”
“那可不一定了,一个天那样大的拳头砸下来,可是能砸死很多人的!”
…………
“嘿!主子,你咋走这么快啊?都不等等丞相大人和掌门大人的吗?”猪妖跟在了梦身后,气喘吁吁地追问道。
不等了梦回答,猪妖脑袋上的益鸟便挥动翅膀照着它的脑门就是一拍,“你这呆瓜,人家丞相大人和掌门大人明显就是在谈论很重要的事情,知道太多并不算是一件好事情!”
了梦淡淡说道,“确实如此,你若是想去多听听,我也不拦着你,你快去吧!”
猪妖闻言只得羞赧地摸了摸脑袋,说道,“我还是跟着主子吧,我怕去了就回不来了!”
了梦淡淡哼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
益鸟此时又开口说道,“你这呆子啊,平日里就叫你少吃点东西,多跟着主子学习学习。你就不能像我一样,保持着终生向主人学习的态度吗?真是的,没有一点理想和追求!”
说完,益鸟又是挥动着翅膀对着猪妖一顿揍。
了梦也是一手扶着脑袋,一脸的无奈。
说实话,他一直都很好奇这两只妖的来历。
因为这两只妖,和他在书上看到的对妖族的描述一点也不像。
书上说的那种凶残暴戾,冷血无情的模样,他在这两只妖身上是一点也找不出来。
反倒是溜须拍马这一招,两妖都是学的出神入化。
“对了,主子!你之前和那个丞相大人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啊?他那个手一比划,到底是几啊?”益鸟好奇地问道。
“这个啊,其实他那个问题也不算问题。”了梦淡淡说道,“我解开他的阵法后,就发现阵法后面什么也没有,其实他就是和我打了个招呼,问我好不好。我就摇头说,最近不怎么好。然后他就说,他最近过得还行。”
了梦这一回答可让猪妖和益鸟听的是一脸震惊。
“这……他就是跟你打了个招呼?这……这高人行事,果然就是如此得让人难以理解,与常人不一样啊!”益鸟打着哈哈说道。
“你怕是真得是和这头猪待久了,智商都被拉低了,我这么说你也真的信啊!”了梦鄙夷道,“他那一只手那么摆着,谁知道他会怎么伸,所以我摇头就是说,他这一手便是无穷。”
“哦,原来如此。主子果然厉害,这般深谋远虑是我等一辈子也达不到的高度啊!”益鸟拍着马屁说道。
了梦冷哼一声,嘴角却也歪了歪,显然对这奉维话也是很受用。
与此同时,走在后面的王道凡与司马南却是闲聊了起来。
“这青城山风景秀丽,山清水秀,怎么你还舍得身外化身在外面风吹雨淋呢?呆在这里不好吗?”王道凡问道。
“山上清净是清净,不过人总得找点事做做吧。这一辈子不能过得太安逸啊,你不做就得别人来做,别人做不好,那事情就搞砸了,搞砸了你还是得来收拾残局啊!”司马南叹道,“所以啊,有些事情你是推辞不得的,还是老老实实地做吧。”
“哈哈,你倒是看的很通透啊,不过我还是喜欢呆在老家,看久了长安的热闹,还是挺喜欢老家周围的安静祥和啊!”
“你和我一样是个劳碌命,注定是安分不下来的。你看你这才回老家多久,就又要跑回来了。”
“是啊,没办法。朝廷催得紧,我也是快马加鞭赶过来,这顺路想来青城山看看,结果还碰上这老友辞世,真是郁闷啊。”
“人终有一死,要想不死不灭,与天同寿,那也只能成仙了。可是古往今来,又有哪个人成了仙啊?”
“我倒是听说,豫州有个家伙前些日子在渡劫,也闹出了挺大的动静。”
“不成九品,终是蝼蚁。”司马南笑道,笑容里满是戏谑。
王道凡摇了摇头,叹道,“九州哪里还有九品武者啊?苦海和姜南初都说了,九品皆是死,想来九州的九品都死干净了吧!”
“哈哈,九品……九品会那么死吗?他们保命的手段可多了去了。”司马南笑容可掬地说道,看向王道凡的眼神饱含深意,“我记得丞相大人的修为……”
王道凡淡淡笑了笑,摆手道,“老了老了,现在年纪大了,早就不行了。哪里比得上那些年轻人,现在都是他们的天下了。”
司马南摇了摇头,说道,“天下一直都是十个人的天下,过去是,现在也是,至于以后……谁也说不清楚。”
第一百六十一章 杀仙证道
破旧的马车晃晃悠悠地离开了青城山,司马南与了梦站在山脚下的那棵老桃树旁,静静目送着马车消失在视线中。
“来的快,走的也快。”司马南淡淡说道。
“这便是人生吧,本就是一场看不到尽头的旅行。”了梦说道,“或许哪天我也会如此离去。”
说完,了梦便领着两妖走上了山,司马南转头看着他的背影,眼神若有所思。
长安,西城门。
李二狗懒散地耷拉着脑袋,翘着二郎腿,正坐在城头上,悠闲地晒着太阳。
“虽说这外头都在传,要打仗了,要打仗了,可这狗日的,也没见长安有动静啊。切,指定又是那些舌头长的家伙,在瞎说话,要是不瞎,怎么可能看不到雍州地界的百万士兵呢,估摸着就算其他八个州加起来都没这么多兵。
这可是姜皇打完了人妖大战以后,收拢的残兵。哼,也不知道那群州牧大人是咋想的,要是周皇大人现在挥兵讨伐……”
李二狗一边嘟囔着,一边挠了挠肚子,很快就借着中午喝点二两小酒的后劲,迷糊了眼睛。
他不知道的是,一辆破旧的马车在他正睡迷糊的时候,已经慢悠悠地进了长安。
或者说,回到了长安。
这辆马车,轻车熟路地穿行在繁华的长安街头,绕过几条巷子,穿过几个胡同,很快停在了一座老旧的宅子。
王道凡走下马车,站在门口打量了一会。
府邸的牌匾早已经被拆下了,也一直没有挂上去新的。
王道凡走的时候也没留仆人照顾打扫府邸,以至于如今,这府邸已是灰尘遍布,满目萧然。
他也并没有在门口站太久,对着马车夫交待了一些整理府邸的事情后,便一个人离开了。
很快,已经告老还乡,远离朝堂的王道凡回到长安的消息,传遍了长安。
谁也不知道,王道凡的归来对长安来说,意味着什么。
不过,谁都清楚,不管是王道凡当初的离去还是如今的归来,都和如今长安的主人,周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王道凡静静走在长安的街道上,脑海中不由开始思索着一些事情。
他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慢悠悠地走在街道上了。
开朝之前,是因为整日忙着与妖族斗争。
开朝之后,是因为整日忙着处理朝务。
为了这一座城,他付出了巨大的心血,如今他也终于能静静欣赏它的美丽,就如同一位老父亲在自己养育多年的女儿的婚礼上,欣赏并见证她最美丽动人的样子。
不得不说,王道凡此时的心态居然是有几分忐忑不安。
有一种小偷在偷窃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时,发现偷来的事物并不是自己预想中的,然而却比预想中的要更加珍贵!
踩在青石路上,脚下的夯实感才令他稍稍心安了一些。
有时候,他甚至有一些感慨,这就是自己当初与无数人族战士们奋力打拼出来的结果啊,甚至比预想中的结果还要好,自己还能站在这里欣赏也是几分运气。
想当初周若逍将他逼出长安之时,他甚至觉得自己可能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这里的一切都将不在属于他,他留在这里的一切痕迹都将被无情的岁月抹去,而他也将去往别的地方。
故而他走的十分决绝,不过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便接到了周若逍的邀请,请他回到长安。
这快速转变的环境,让他本已经成熟稳重的心态一时间也有些调整不过来。
“还是老了啊,也是,毕竟在这呆了这么多年了,这座城……不过,这也没办法,你也别怪我,要怪……要怪就怪他吧!”
王道凡一步一步向着皇宫走去,阳光照耀下,他的背后拖着一道长长的影子,被无数行人踩
在脚下,却无人注意。
街道上的小贩们正在卖力地吆喝叫卖着自家的货物,有卖糕点包子的,有卖坚果炒货的,有卖日用百货的,有卖珍奇古玩的……
三三两两的行人杂乱无章地散落在街道的各处,为这一片喧闹带来一丝别样的感觉。
一阵略带凉意的风吹过老槐树的树冠,老槐树扭了扭身子,犹豫着撒下了一朵淡黄色的槐花,这一朵槐花在风力的推动下如同一只生机勃勃的蝴蝶。
它飞过装饰华丽的高耸酒楼,飞过低矮阴暗的贫民胡同,飞过正因为吃个冰糖葫芦吃的满嘴流油而被父母训斥地痛哭流涕的孩子的脑袋,飞过正蹲在墙角懊恼着今日在赌桌上输了一大笔钱的富家公子,飞过正瘫坐在阴暗胡同里呼呼大睡的流浪汉,飞过正抱着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孩子,坐在门口等待着丈夫赚钱归来的父母。
这便是午后的长安城,一个承载着无数人的生活的地方。
…………
皇宫中。
王道凡踱着步子,走进了空荡荡的大殿。
昏暗的大殿里,并没有点灯,殿门外的夕阳也照不进太多,以至于大殿之上的龙椅都处于黑暗之中,根本看不清上面有没有坐着人。
“草民王道凡,叩见人皇大人!”王道凡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朗声说道。
在王道凡说完这句话后,大殿之中异常安静,甚至还能听到他的回音。
不过王道凡脸色依旧从容淡定,默默跪在原地。
没多久,他再度开口说道,“若是人皇大人今日不方便开口说话,草民就先回去了,不多打扰人皇大人休息。”
说着,王道凡就要起身。
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传彻整个大殿。
“丞相大人莫急着走。”
一听到这个声音,王道凡只是愣了一下便直接起身,向着大殿门口走去。
“人皇大人若是连与我面谈的诚意都没有的话,我觉得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我并非不愿与你面谈,只是……罢了,这样也好!”这道声音短暂犹豫了一下,随即龙椅之上走下了一道身影。
金光闪闪的龙袍包裹着一道瘦弱的身影,正是周若逍!
不过此时的他,身形枯瘦如柴,面容苍白如纸,周身弥漫着一圈淡淡的黑色。
当王道凡看到这副模样的周若逍后,顿时大吃一惊,一手指着周若逍,惊疑道,“你……你修炼的……难道是……”
周若逍从脸上挤出一个很是勉强的笑容,说道,“正是它!”
然而下一刻,周若逍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
王道凡的身影竟直接冲到了他的面前,一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的身体慢慢举起到了半空中。
“告诉我,这东西是谁给你的?是他吗?”王道凡冷声说道,话语中带着一丝的霸道意味,他那掐住周若逍的手的手背上更是青筋暴起,仿佛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然而周若逍依旧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只是他周身的黑气正不断汇聚,形成数个黑色的龙首,将王道凡围在其中。
仅仅片息之后,人皇剑从天而降,直直地砸向王道凡。
王道凡不得不松开周若逍,向后闪去。
绕是他几番躲闪,人皇剑依旧不依不饶,一直追着他,最终他的肩膀被人皇剑擦到,留下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
周若逍落到地上,浅浅一笑,将人皇剑抱在怀中,说道,“在外面我不是你的对手,不过在长安,没有人能够杀我,哪怕是你也不行!”
王道凡沉默片刻后说道,“不过是借着你的人皇身份罢了,我杀你,只是欠一个理由,只要给我一个理由,哪怕拼着代价,我也能将你斩了!”
王道凡这话掷地有声,周若逍的笑容也是
一顿,转而说道,“我自然是相信你有这个本事的,不过这东西……”
周若逍紧盯着王道凡平静的眼眸故意拉长了语调。
王道凡终究忍不住开口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考验我的耐性吗?”
周若逍笑道,“行行行,我也不为难你了。我还真担心你急眼了,把我给直接杀了。”
王道凡撇了撇嘴,也不反驳。
“给我这东西的人说了,他需要十年时间!”
“什么意思?”
周若逍一手握着人皇剑走到了殿外,仰望着天边的夕阳。
“十年,我用十年不出长安城换来了这有望成仙的功法,哈哈!十年!十年之后,我便能血洗九州,功法大成!”周若逍大声地笑道,状若癫狂,笑声中充满着自信,无穷无尽的杀气从他身上散发,仿佛要将整个皇宫都覆盖住。
站在一旁的王道凡深吸一口气,绕是他也不愿多沾染周若逍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
因为其中的邪念与阴毒,会像毒药一般,腐蚀人的心智。
他早就看出周若逍所修炼的功法,正是当初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杀仙道》。
据说,这功法乃是人妖战争之前,人皇妖皇都还未出之际,有渔夫在在南海蓬莱附近打渔时,偶然得到的。
后来被一名武者从不识字的渔夫手里花钱买下,潜心修炼。
结果,从此在江湖之中掀起一阵腥风血雨,这武者仅仅用了一月时间,便从二品修炼到了四品。
并且在这期间,他屠杀了数个村庄,上千位无辜百姓。
这一举动自然引起了官府和江湖正道人士的不满,纷纷派人追杀。
不想,这武者不仅手段残忍阴毒,更是杀气滔天。
面对前来追杀的人,他不仅没有选择躲避,更是选择与这群追杀者血拼。
这场血拼足足持续了三天三夜。
近百号三四品的武者,还有五六个五品武者,这般规模的追杀者都没能将这武者杀死,反而死伤大半,还让他给跑掉了。
在这之后,这武者沉寂了十来天,再度出现时,他已经是五品修为,更是将一个数千人口的小县城给屠了。
这般血腥手段,这般罪恶行径,也让他有了一个名号,杀仙。
在这之后,随着杀仙的行径越来越放肆,屠杀的百姓也越来越多,他的实力也在飞速上升。
然而不管是江湖正道的追杀,还是官府的调兵遣将,都无法将他杀死,反而让他在一次次的逃脱之后,实力变得越来越强。
往往上一回,还能将他追杀得四处逃窜,下一回发现他时,就得派出更强者才能镇压他。
而且每次追杀他时,都会有大半的武者折损在他手中,这就导致到后面许多武者都不愿意,或者说不敢再去参与追杀他了。
再加上当时人族的武道还处在刚刚萌芽之时,武者数量实在是少得可怜,故而一时间人族上下竟无一人可以镇压他!
而杀仙眼见着无人制约,更是放出豪言,要将整个荆州大地血洗一遍!
正当这时,苦海大师挺身而出,孤身一人站在荆州百万百姓身前,挡住了杀仙。
两人大战了足足半月,最终苦海大师将杀仙当场镇杀,至此世间再无杀仙。
不过杀仙在临死前,喊出的那一句,杀人成山便是仙,还是引来了无数武者的眼红。
而在杀仙死后,关乎一切事情的根源的那本功法被世人称作杀仙道,据说一直由苦海大师保管,在苦海大师死后,又被镇压在了普陀山,皆因这本功法的实在太过歹毒,杀得人越多,修为便精进得越快。
对于这本似乎能够成仙的功法,至今为止,每年都有无数武者企图偷偷潜入普陀山偷取。然而,从未听说过有人得手。
第一百六十二章 花开长安
“那我呢?你找我来又是为何?”王道凡开口问道。
周若逍笑道,“他让我告诉你,你也得在这长安呆十年。”
王道凡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哦,是吗?理由呢?我是闲着没事做,在这长安陪你来坐牢的吗?”
周若逍摇了摇头,说道,“你会留下来的。”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我们都是一路人,我们都有一样的目的!”
两人对视良久,皆是沉默。
“我其实知道你一直以来,到底想做什么?”周若逍率先打破沉默,笑着说道。
王道凡皱了皱眉,苍老的脸上多了一分黯淡,抽动着喉结说道,“哦?你倒是说说看?”
周若逍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说道,“一个在九州大地上,不管是权力还是实力都已经站在了凡人所能达到的极限,这样的人在这世间究竟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任何他想要的事物,他只要一伸手就都能得到!
这种滋味应该很难受吧,凡人在你眼中都不过是蝼蚁罢了,可是看着一代又一代的蝼蚁在你面前爬来爬去,你也会感受着自己的孤独吧。
听说青城山的那个大长老死了,你还特意去看了眼,怎么样,我记得他和你关系也不错。我也觉得这种看着熟人一个个离开的滋味不好受,可是这也没办法啊。
人世间本就苦难重重,要想脱离苦海,只能成仙!”
周若逍盯着王道凡笑了笑,“你就是想搅动九州一滩好不容易涤尽妖族的血迹,恢复了平静的水,你想钓出大鱼来,或者说你在怀疑‘他’到底死没死,所以你处心积虑把姜朝的基业给毁掉了!”
王道凡的眼睛已经通红,眼底写满了愤怒,然而他却一句话也没有反驳。
“哈哈,多么讽刺啊,亲手与姜皇打拼缔造了一个如此宏伟繁荣王朝的丞相大人居然要亲手将这个王朝给摧毁。我倒是无所谓,毕竟我只是想变得更加强大。至于那些情啊,义气啊,我没读什么书,不懂那一套!”周若逍笑道,
“是他骗了我!他说过得,他已经找到了仙道,他知道在哪里!只要有机会,他会带我一起成仙的!哪怕只有一个人能成仙,他也会让我先成仙
!他说过得!他答应过我的!”王道凡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几乎是咆哮着吼道。
周若逍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王道凡的反应已经印证了他所说的话。
“看样子,是这姜南初老贼不地道,借着装死的名号,背地里偷偷成了仙?可是我看过他的尸体……”周若逍眉头微皱道。
王道凡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压制声音的颤抖,说道,“我也不知道,他的肉身的确是死了,这一点我很肯定!不过他是不是背叛我……我也不知道!”
周若逍不禁感叹道,“只为了心中的猜测,就不惜要毁掉整个姜朝,你可真是大手笔啊!丞相大人!”
“彼此彼此,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修炼那玩意,也是做好了要杀个几百万人的准备吧!”王道凡反唇相讥道。
“所以我说我们是一条路上的人,既然你这么试探,都试探不出什么东西来,那索性让我成就九品,亲身验证姜南初那老贼留下的话是不是真的!”周若逍说道。
王道凡冷声道,“所以你是想……”
周若逍笑道,“我要在这十年专心修炼这《杀仙道》,十年之后,再出去将那几个蹦跶的厉害的州牧给揍一顿,所以需要一个人来帮我掌管十年朝政。”
“所以你就想到了我?”王道凡说道,“只凭你刚才所说的,就要让我留下的话……还是不够!”
周若逍歪着脑袋,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那你还想要什么呢?他只和我说过,你一定会答应的!”
“他是谁?”
“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我答应了。”
…………
沁心宫。
皇宫深院,冷冷清清。
两个宫女正小心地躲在角落,说着悄悄话。
虽说现在正是她们的站岗时间,可是人又不是铁打的,像这样忙里偷闲地偷一偷懒,不过是常态罢了。
不过还是得小心被路过的太监看见,因为新上任的总管是一个极为严厉的老头,他对宫里的大小太监宫女作风都是严格按照宫里的规矩来,还鼓励相互检举揭发,查证属实的还能赏银子。
一旦被太监们将她们偷懒的事上报了,那等着她们的就是被扣
除好几个月的俸禄,并且还要挨一顿板子抽。
“唉,姐姐,我们这日子可越来越不好过了啊!这死老头真得折磨人,可不像以前的张温龄总管那样体贴!”
“是啊,前两天我在后厨的一个姐妹就因为偷偷藏了两碗剩饭,想带回去热热做晚饭,谁成想不知道给哪个该死的太监看见了,直接给举报了,挨了五十板子,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呢!可心疼死我了!唉!”
说着,两人皆是抹起了眼泪。
“不过话说回来,如今这皇后娘娘搬进来了,宫里面可冷清多了,似乎周皇大人在新婚之后,就没怎么召见皇后娘娘。”
“是啊,过去姜皇大人是因为不在宫里面,所以才没宠幸宫里的娘娘们,不过如今这周皇大人……”
“活该她这样,想当初李皇后在时,还时常赏给我们些吃剩的糕点。还有张总管,每次来沁心宫都会赏我们些碎银,上回我生病,还是他给我请的大夫呢!那月的俸禄都没有克扣我的!”
“是啊!我感觉自从这周皇大人上任之后,这长安的变化就越来越大了,还有,前两日听说那个大理寺的雷大人把御医坊的孙大人给逼死了呢!”
“是啊,他就是怀疑孙大人倒卖了御医坊的药草,结果这一调查,就把孙大人给逼急了,直接投湖自尽了!”
“唉,这雷大人也是一根筋,接了何大人的班就上头了。这宫里大大小小的人,谁身子是干净的呢?只要不出事不就好了吗?非要一层一层扒开底子看,那到头来可不就是得罪人!”
“是啊,依我看这孙大人也是没办法,估摸着他背后还有人,这是在弃车保帅。”
“孙大人虽然医术高明,可毕竟是江湖人士,毫无背景,也没人给他撑腰啊。”
“据说已经有大官要弹劾雷大人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落得一个和何大人一样的下场!”
“谁知道呢!这长安的人,哪个又能活得自在!”
沁心宫内,小院子里。
刘婉瑜坐在那一棵玉兰树下,身下是无尽的玉兰花瓣,一袭盛装的她,也仿佛一朵盛开的花朵,在这长安城中怒放着!
花开无声,
花落亦无声。
第一百六十三章 又过十年
十年有多长?
大概是普通人族生命的七分之一,
大概是一棵小树从播种到长成大树,
大概是一个出生婴儿成为懵懂少年,
大概是青城山脚下的那一棵桃树又长大了一圈,
大概是九州越来越多的士兵们开始离开家乡加入军营,
大概是长安城的李二狗又见证了三千六百五十次的日出日落,
大概是富贵酒馆的木桌终于坏了,掌柜刘富贵跑到城南王木匠那里买了五张崭新的木桌,
大概是凤来楼在王道凡重新当上丞相后,又开始正常营业了,
大概是每天在玉门关的城头上晒太阳的人终于多了一个,
大概是青城山的道子了梦又学了几本功法,又将两只妖宠揍了几百遍,
大概是青州某一位少女一次又一次在夜深人静时,喊出了某个刻在心底的名字,眼含泪花坐在床上,无声流泪,
大概是兖州长白山的某个男子一次又一次地坐在一座佛塔下,彻夜青灯古佛,明月凉风为伴,
大概是扬州南海,一群又一群的人登上一艘又一艘伤痕累累的战船,奔赴汪洋深处,去征讨妖族余孽,
大概是冀州冰原深处,某个男子看着绝美女子在冰霜满天下,翩翩起舞,长剑云袖,宛若天人,
大概是豫州广阔无垠的大地上,一个又一个关于江湖武林,令人热血沸腾的传说一次又一次地激励着一个又一个热血青年去努力追逐着属于自己的武者梦想,
大概是荆州繁华都城里,富商巨贾,豪门大官,寻常百姓们在富裕生活的闲暇之余,一次又一次地踏进寺庙的大门,虔诚地在佛前烧上三柱香,叩下三次首,撒下香火钱,
大概是徐州都城中,州牧大人的两个孩子在闯出了无数祸端后,终于长成了懵懂少年,能够闯出更多祸端的那种,
大概是雍州长安城里,平平淡淡的光阴又在斑驳的城墙上刻下更多的斑驳,街道两旁的槐树落了一次又一次的花,沁心宫里的玉兰树也落了一次又一次的花,不过街道上的花有人打扫,沁心宫里的花却无人捡拾,
大概是梁州都城里,州牧大人终于得了个宝贝孙子,虽说不怎么成器,却也深受梁州百姓们的喜爱,
这十年大概是九州大地经历的为数不多的平静岁月吧,不过这层平静就像是冬日湖面的的那一层浮冰,无声地遮掩着湖底深处的暗流涌动,酝酿着来年春天的惊雷到来!
在这十年间,豫州边境的一处有着古老历史的小镇子上,开了一间小酒楼,名叫平安酒楼。
没人知道酒楼的老板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她是在一个大雪天里来到这里的。
酒楼原先是一个商人在经营,结果这商人在一次运送货物的时候,不幸被一伙土匪袭击,商人赔光了家财后,也无心经营,于是这平安酒楼的老板便从这商人手里买下了这酒楼。
要说这平安酒楼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在这小镇子上生意也一直是不温不火,于是很快这酒楼便在这近十年的时间中融入进了这座古老的小镇,仿佛一枚小石子掉进了湖底,与那湖底泥沙中的或名贵玉石,或普通石块,一同沉淀着平淡的岁月。
平淡的岁月中,最容易打磨出人的散漫性子,就
像一壶美酒一般,让人忍不住沉浸于那醉醺醺的,容易忘记一切的或心酸,或美好的过往的状态中。
不过何以弃很少喝酒。
因为他觉得喝酒会影响他发呆,他很喜欢坐在自家酒楼门口,望着伸手摸不着的天空,也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些什么,但是总会忘记时间的流逝的这种状态。
他知道,这就叫发呆。
他还记得自己头一回喝酒的情形。
那时候,他被醉酒后的老板娘强行灌了小半碗酒。
真的只有小半碗。
他掂量着碗,看着清澈如水,却有着刺鼻的味道的酒,一时间鼓起勇气,学着经常来酒楼喝酒的那群小老头的样子,慢慢抿了上去,吧唧了一小口。
酒入喉,辛辣刺激的味道就像一颗鞭炮在他嘴里爆炸出来。
说实话,他并不喜欢放鞭炮,因为那火药味会让他感受到过年的味道。
过年,就意味着酒楼的生意会变得冷清。
对了,他就是这家平安酒楼的少东家!
至少他是这么觉得的。
不过,平安酒楼的老板娘从来不承认他的身份。
老板娘是一个奇怪的女人。
何以弃总是这么觉得。
奇怪在哪里呢?他也不能说个一二三出来。
难道是总是每天都要拎着几坛子酒上楼?
每天把自己灌得醉醺醺的?
不得不说,老板娘每天在楼下的模样都感觉是刚从酒坛子里爬出来一样。
平安酒楼一共有两层楼,一楼便是负责接待客人的地方,一共有四张桌子,一张大柜台,墙角还有几个大酒缸。
这样的摆设看起来显得酒楼还是比较宽敞。
一般来说,这对于接待平日镇子上的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不过何以弃知道,酒楼后面的小院里还有两张桌子,他记忆中只搬出来过一次。
那次是镇长的六十大寿,镇长请了一大家子都来平安酒楼吃饭,当时店小二瘸子就把这两张桌子搬了出来,平安酒楼的一楼瞬间显得满满实实。
酒楼的二楼,老板娘的房间占去了一大半,剩下一小半的地方勉强容下了何以弃的房间。
不过何以弃也没啥东西要放,房间基本就一张桌子,一张凳子,一张床。
至于酒楼的后面,则是一个小院子,围着小院子一圈的是小小的厨房,小小三间房间,还有一个小小的茅房。
三间房间分别是店小二瘸子,掌柜老花眼,后厨彪大娘住的地方。
至于平日的洗澡,除了彪大娘和老板娘是在二楼洗的以外,他们三个男的都是直接凑合在院子里对付一下的。
不过何以弃知道,老板娘那足足有五个他的房间那样大的房间里面,是有一个大大的浴桶的!
在有一回,彪大娘提着一桶热水上楼,准备去老板娘房间洗澡的时候,何以弃偷偷跟着她后面瞄了一眼,这一眼看去,他便看到了一个大大的浴桶摆在房间正中央!
不过他没那胆子进去,三人的名号都是何以弃取的,从彪大娘的名号就知道,这女子有多彪悍。
记得有一回中午,醉醺醺的老板娘照常起床,下楼来找吃的。
她正坐在桌子边懒散地直打瞌睡
,结果有个醉汉见着老板娘,眼珠子都发直了。
毕竟老板娘看上去也才二三十岁的模样,也不知她是怎么保养的,每日晚睡晚起,皮肤依旧光滑细腻,再加上姣好的脸蛋,细柳腰,几乎隔三差五何以弃就能看到几个媒婆不知道兜里揣着谁家的银子,又要来给老板娘说媒。
不过老板娘总是不耐烦地让瘸子把她们请出去。
言归正传,这醉汉见着老板娘的姿色,便借着酒劲想凑过来对老板娘动手动脚。
正在上菜的瘸子赶过来想要阻止,结果被醉汉一把推倒在地,何以弃想上去帮忙,也被醉汉撩倒,正坐在柜台算账的老花眼着急之下,迷迷糊糊地连柜台都走不出,只能吆喝着呼唤彪大娘。
“杀猪的!杀猪的!”
何以弃记得当时老花眼是这么喊的,没办法,这店里尽是些老弱病残。
瘸子的左脚瘸了,据说是以前抓贼的时候,摔瘸的。
老花眼的眼睛看不清,这何以弃能理解,毕竟年纪大了。
这时候,正在后院杀鸡的彪大娘拎着把还在滴血的菜刀怒气冲冲地赶来。
何以弃依旧忘不了当时的场景,老板娘指定昨晚喝酒喝多了,他们这边闹得人仰马翻,她还能趴在桌子上打盹。
大概四五十岁的彪大娘很是壮实,估摸着有两百斤,那醉汉在她面前显得十分瘦小。
彪大娘左手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整个人都直接拽起离地,那醉汉还想挣扎,彪大娘右手举着还在滴血的菜刀就作势要往他脖子上靠。
这可把醉汉的迷糊酒劲顿时吓醒了,当时就结结巴巴地求饶。
然而彪大娘依旧不依不饶,拽着他就往店外走。
街上顿时围了好多人,都想看热闹。
彪大娘放着众人的面,给这醉汉整整抽了一百个巴掌,说是给他醒酒!
不过这醉汉似乎和镇上的几个官差有些关系,在被抽了一顿嘴巴后,愤愤不平,还扬言要报复彪大娘。
不过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了了之了。
在这之后,镇上某些对老板娘有些歪心思的人都收敛一点了,毕竟这彪大娘当时举起带血的刀的模样可是吓人的很。
话说回来,何以弃对于老板娘的婚姻问题一直都十分好奇。
一次老板娘日常拉着何以弃喝酒,说是喝酒,其实都是她一个人在喝。
老板娘日常醉醺醺地戳着何以弃的脑门,嘴里一遍又一遍念叨着,你是我在一个下雪天被冻得脑袋抽风了,捡到这里的。
何以弃却问她,“你既然没嫁过人,为啥不让那群媒婆进门呢?”
老板娘端着酒杯的手只是抖了一下,便告诉他,“我已经嫁过人了。”
何以弃又问,“那他人呢?”
她说,“不见了。”
何以弃不死心,又接着问,“那你咋不去找呢。”
老板娘醉眼迷离地盯着何以弃,不知道为何,被老板娘这双丹凤眼盯着,何以弃的心里总有种温暖的感觉。
“找了很久,找不到。”
老板娘淡淡说了一句后,便拎着酒坛子上了楼。
不知道为何,何以弃那一晚睡得格外踏实,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全是老板娘的那一双眼。
第一百六十四章 平安酒楼
春去秋来,寒霜又在。
当大雪结结实实覆盖住一座一座光秃秃的山,生怕它们穿的单薄,被冻感冒时,何以弃知道,他又爱又恨的冬天终于来了。
为什么说是又爱又恨呢?
恨是因为他不喜欢那种全身都裹在厚重的棉衣里面的感觉,那样让他觉得一点也不自在。
而爱则是那种缩在温暖被窝里面的感觉实在是太舒服了。
不过被窝再温暖也要有告别的时候,所以每到冬天的时候,何以弃就会成为第二个老板娘,两人几乎都会在将近中午时分才会下楼吃饭。
所以负责大伙们伙食的彪大娘也清楚,这冬天的早餐可以把何以弃的那份给去掉了。
这一个冬季和往常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比往年都要冷上一些。
临近中午,全身裹在棉大衣里面的何以弃走下了楼。
有些老旧的楼梯,在他那双兽皮靴子噼里啪啦地踩踏下,嘎吱嘎吱直作响。
“早啊!老花眼!”何以弃打着哈欠对着早就已经坐在柜台里面的老花眼打着招呼。
“早啊,少东家!”老花眼面对着楼梯口,眯了半天眼睛。
何以弃也是很清楚,这是老花眼在试图用那微弱的视力寻找到自己的身影。
“别看了,你那老花眼是看不到我的。对了,瘸子去哪了?”何以弃一边朝着后院走去,一边说道。
老花眼说道,“他去外面扫雪去了,今天的雪可大了,我今天早上推门都费了老鼻子劲,我这把老腰都差点闪到了!”
“唉,你就少操点心吧,都这把年纪了,这活你就让瘸子去干吧!哈啊——我先去洗漱了!彪大娘,饭煮好了没?我快饿死了!”
何以弃哈欠连天地推开门,走进了后院。
一步踏进后院,何以弃便打了个哆嗦,寒冷的气息将他的脸牢牢裹住,他都不想多吸一口气,那寒冷的气息吸进嘴里是透入心扉的凉!
此时的雪已经停了,能看出来,地上的雪都已经被清扫了一遍,只剩下薄薄的一层还覆盖在地上。
何以弃走到墙角的一口大水缸,水缸上面的盖子还冒着热气。
一掀开盖子,里面还有小半缸的热水,这是起得最早的彪大娘烧的。
拿起小水瓢舀了小半瓢水,含在嘴里淑了小半天,何以弃也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居然还给咽了下去。
一旁正坐在灶房门口的小板凳上的彪大娘乐呵呵地看着他。
“你这小兔崽子,怎么着,是饿疯了吧,漱口水你也喝啊!”
何以弃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反驳,只能用哼哼来表达内心的不满。
他又拿起晾在旁边屋檐下的自己的毛巾,舀了大半瓢热水倒进木盆里,何以弃开始洗脸。
彪大娘也转身进了灶房,开始把已经烧好的饭菜端了出来。
热腾腾的饭菜,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何以弃一边洗着脸,一边不住地朝着正端着饭菜的彪大娘看去。
彪大娘扭着臃肿的身子推开门,转头瞪了他一眼,“急啥子呢,快点洗好脸准备吃饭!”
何以弃匆匆擦了擦脸,连水也顾不上倒了,直接跟在了彪大娘身后,进了屋里
屋里面,彪大娘刚把盛着饭菜的案板放在一张桌子上,何以弃便急不可耐地坐在了旁边。
彪大娘没好气地说道,“急什么,急什么!先等老板娘来再吃!”
一边说着,彪大娘打掉了何以弃准备拿筷子的手。
何以弃也只能悻悻地收回手,似乎是听到了彪大娘训斥何以弃的话语,慢悠悠走来的老花眼呵呵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笑,死老头!我训我的人,你笑个屁啊!再笑把你嘴给缝起来!”彪大娘又冲着老花眼训道。
老花眼顿时一惊,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似乎生怕彪大娘冲过来把自己的嘴给缝上了。
一见着老花眼这没胆气的模样,彪大娘顿时鄙夷地转过头,也懒得搭理他了。
“这瘸子怎么扫个雪扫这么久啊!”彪大娘一边摆放着碗筷,一边嘟囔道。
这时,瘸子终于推门而入,一手拎着个扫帚和簸箕,一手急忙把门关上。
“呼——呼——可把我冷死了,今年真得比去年冷些了!”瘸子趔趄着腿,把工具随手扔在了一边,便走向了饭桌。
“来,让我看看今天吃些啥好菜!”
“滚,先给我去洗把手再上桌!”彪大娘训道,“我都说了千百遍了,还不长记性是吧,小心我哪天真把你耳朵拧下来!”
瘸子也是耷拉着脑袋,一瘸一拐地走向了后院,老老实实洗手去了。
这时,楼梯上响起脚步声。
“哈啊——困死了!”睡眼迷离的老板娘迈着慵懒的步子走了下来。
“你这起的也太准时了吧,这饭菜才刚刚摆上桌,你就来了!”何以弃打趣道。
“切,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我已经能准确把握时间,合理规划睡眠!”老板娘一手搭在何以弃的小脑袋上,把他鸡窝一般的头发稍微捋了捋,随即在他旁边坐下。
“行,既然人都来齐了,那就吃饭吧!”彪大娘选择性地忽略掉了还在外面洗手的瘸子,招呼着大伙吃饭。
桌上的菜十分丰盛,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全。
众人也是纷纷动起了筷子。
瘸子这时候姗姗来迟,也来不及抱怨,连忙端起了饭碗就开始吃了起来。
“来,多吃点这肉,这肉可是我今早跑到镇东李屠夫那里,买的新鲜的肉,他今天早上刚杀的猪,对了我还特意留了条排骨炖汤,待会吃完饭估摸着就能喝了。你留点肚子,待会我拿碗汤给你喝。”彪大娘宠溺地看着何以弃。
一旁的瘸子日常地投来羡慕的眼神。
这何以弃小时候都是彪大娘一手带大的,虽说在这小酒楼里,彪大娘看起来是凶巴巴的模样,也经常逮着何以弃训,不过实际上,她对何以弃是极为宠爱的。
“可是我今天还想吃烤红薯!”何以弃眼巴巴地说道。
“我记着呢,我在灶房还留了把火,待会弄个火盆过来给你烤红薯,顺便放在屋里,也能暖和暖和,烤个手什么的!”彪大娘说道,“对了,瘸子!吃完饭待会去买两袋米回来,店里没米了!”
瘸子一边扒着饭,一边嗯嗯应道。
而一旁的老花眼则在慢条斯理地咀嚼着什么,眉头紧紧皱着,看起来一脸的不对劲。
“老花眼,你咋苦着个脸啊?是这菜不合胃口?”何以弃疑惑道。
吃了这么多年彪大娘的菜了,何以弃从未觉得彪大娘煮的饭菜不好吃。
也不知道今天老花眼是咋回事,居然这副模样。
“今天这红烧鲤鱼怎么咸了一点?”老花眼终于忍不住,张开干瘪的嘴唇往手心小心地吐出一口饭菜。
一旁的瘸子探着脑袋看去,顿时鄙夷道,“你这死老头,我还以为咋回事呢,原来你吞了根鱼刺进嘴里,扎破了嘴!”
何以弃也看到了那团混着血迹的饭菜,也笑了起来。
这边的彪大娘更是气呼呼地看着还在眯着眼睛试图找到那根鱼刺的老花眼。
“最近五天的碗就归你这死老头洗了,要是让我发现你没洗干净,你就等着挨抽吧!”
彪大娘果断定下了惩罚措施,老花眼只能老老实实点头应下。
“你也是有胆量,敢怀疑彪大娘做的菜不好吃,哈哈!活该你倒霉!”一旁的老板娘一手搭在何以弃的肩头,笑得前仰后翻。
屋里很快洋溢起欢笑的气息,这一顿饭在欢声笑语中度过。
吃完饭,老花眼老老实实收拾起碗筷,走进灶房洗碗。
瘸子拢了拢袖子,双手揣进兜里准备出门去买米,不过临行前彪大娘又往他脑袋上套了个帽子。
送走瘸子后,彪大娘又忙活一阵,从灶房端出来一个火盆。
这股热源顿时让屋子里更加暖和了几分。
彪大娘拿着火钳小心地拨弄着火石,让它们充分散发热量。
不过凑在一旁眼巴巴看着的何以弃更加在意的是她手里的那个大红薯!
“急啥呢!先去灶房舀碗汤喝去,记得让老花眼帮你舀,别烫着自己了!”彪大娘叮嘱道。
何以弃乖乖地跑去了灶房。
等何以弃喝完汤回来的时候,彪大娘已经将大红薯放在了火盆上面的铁架子上。
老板娘与彪大娘正凑在火盆旁边烤着手。
老板娘葱白细腻的手和彪大娘布满老茧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何以弃也凑了过去,伸出自己圆滚滚的小手。
这一幕看起来很是温馨。
如果何以弃能忍住诱惑,不手痒去戳那还没烤熟的红薯的话,他应该能得到一个完整的,香喷喷的,没有一点烤焦的红薯。
可惜,他这一戳直接把红薯戳进了火盆里面。
等到彪大娘用火钳把红薯夹出来的时候,红薯外皮已经被火石烤焦了。
何以弃忧伤地看着焦黑的红薯,心中悔恨万分。
彪大娘这时安慰道,“别急啊,这烤焦的红薯吃起来更香呢!”
何以弃将信将疑地掰开红薯,烤红薯的香味顿时溢满整个屋子,金黄的红薯肉让他忍不住一口啃了上去。
其中的美味让他根本用言语来描述,他急忙掰出两截红薯塞到了彪大娘和老板娘手里。“你们也尝尝,真的好好吃!”何以弃急忙道。
很快,他也从脸上满意的表情中得到了回应。
老板娘更是毫不客气地又从他手里抢过一大截红薯吃了起来。
几人正在店里吃得欢,这时候忽然响起敲门声。
第一百六十五章 猎户杀熊
彪大娘在满是油污的围裙上擦了擦手,起身去打开了店门。
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约摸四五十岁,身材高大魁梧,一身厚重的破旧兽皮大袄紧紧裹在身上,沧桑的脸被冻得通红,手上拖着一个大麻袋,里面似乎装着什么东西。
“老板娘,小老板,都在啊!吃饭了没?”男子一边热情地打着招呼,一边拖着麻袋进了屋。
“卫猎户这回又打着什么好东西了啊?这天这么冷了,就少上山了,老老实实在家陪着你女儿烤烤火!”
彪大娘关上了门,随即帮着卫猎户打开了麻袋。
何以弃见着这卫猎户来,也是满脸笑容。
这卫猎户可是这镇子上最厉害的猎人了,每次上山都能打到不少的野味,而这些野味都会被他卖到平安酒楼来,这平安酒楼也就成了他的大主顾。
不过卫猎户唯一小有遗憾的是,自己的老婆很早就去世了,只给他留了个女儿,所以他时常感慨自己这一身打猎的本事怕是后继无人了,再加上自己年纪越来越大,有时候也会力不从心。
不过他这几年上山打猎的频率明显比过去要多得多,因为他还牵挂着自己的女儿的婚事还没有着落,想着给女儿多攒点嫁妆,能让她有个好归宿。
也有有几个媒婆来找他提过亲,毕竟卫猎户的家底也算殷实,女儿的模样也俊,不过自己的女儿都一一拒绝了,说是相不中男方。
女儿不答应,卫猎户也没办法,只能闷头往山上钻,多打点野味挣点钱。
这不,他才刚从山上下来,在家里换了身衣裳,就直奔这里来了。
老板娘拾了条长凳让卫猎户坐下,又招呼着何以弃去拿酒了,说是要给卫猎户烫壶酒喝。
“老板娘啊,这回我可总算完成了你交代的任务了!”卫猎户高兴地说道。
老板娘有些惊讶道,“这么说,你真逮到了只熊瞎子?”
卫猎户一指地上刚被彪大娘拆开的麻袋,只见里面鲜血淋漓,赫然在目的是四只熊爪子,还有一个巨大的熊脑袋,以及一大块肉。
“我这回足足蹲了快小半个月,也是终于把这家伙给撂倒了。害,要是换我年轻的时候,都不用这么久的!”卫猎户得意地说道。
“我当时也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你还真得弄来了!”老板娘笑道,“行,这熊我们平安酒楼收下了!”
卫猎户笑道,“那好。不过这熊太大了,我一次也只能拿这么多回来,还有一大半肉在山上,我喝壶酒暖暖身子就去拿!”
“酒来了!”何以弃屁颠屁颠地抱着一壶酒跑了过来。
这时,彪大娘正收拾着麻袋里面的熊爪子,何以弃一看到那个面目狰狞的熊脑袋顿时一惊。
“哇!这是啥?”从没有见过熊的何以弃被这
熊脑袋给吸引住了,心中满是好奇。
“这个啊,叫熊!”卫猎户笑着解释道。
老板娘则是接过何以弃手里的酒壶,放到了架子上开始慢慢烤了起来。
“这脑袋……看起来比上回你带来的老虎脑袋还要大!”何以弃在脑海中对比二者的大小,说道,“你这回是怎么把它打死的?”
卫猎户呵呵一笑,拉着何以弃的手坐到了长凳上,又要
开始给他添油加醋地吹嘘起自己的英勇事迹。
能看得出来,卫猎户对这何以弃很是喜爱,而何以弃对卫猎户口中的那些丰富多彩,惊险刺激的打猎经历也很是着迷。
彪大娘这时拾掇着熊肉便往灶房去了,老花眼也终于洗完了碗,慢悠悠地走进了屋。
“掌柜的,身体最近还好吧!”卫猎户对着老花眼招呼道。
“哦,是卫猎户来了啊!承蒙关心,我这最近啊,过得都还行,就是这眼睛啊,还是有些看不清。这也是老毛病了,唉,没办法!”老花眼感慨道,“对了,你这也有段时间没来了,是又在山上打了个什么大家伙啊?”
“嘿嘿,也就打了个熊瞎子罢了!”卫猎户笑着说道。
“哟!那可不得了啊!你一个人居然折腾死了一头熊瞎子!你这正是宝刀未老,老当益壮啊!”老花眼赞叹不已。
“快给我说说,你是怎么打死那头熊的!快说,快说!”何以弃在一边催促道。
众人纷纷大笑起来,卫猎户也是得意地笑道,“行行行,你可听好了啊,我现在就讲给你听啊!”
这时,一旁的老板娘又给他递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酒。
卫猎户一边道着谢,一边接过酒,一口喝下了小半碗,随即吧唧着嘴说道,“话说啊,咱这镇子后头的那几座大山,可藏着不少动物呢!我在这山里头打了大半辈子猎,啥动物没见过啊!
之前听老板娘提起想要搞点熊肉来吃吃,我就想到了以前在山上发现过一头熊瞎子的踪迹,不过那时候对它没有什么想法。
毕竟要想打熊瞎子的主意,可得准备很久,还有不小的失手风险,所以我之前一直没打算搞它。
不过既然老板娘对它有想法,再加上这又到了冬天,山里头也没啥东西好打了,不过这时候最适合蹲熊瞎子和老虎了。
所以前些天我便开始在山里溜达,想找到这头熊瞎子的窝在哪。
找了三天后,我可终于找到了这熊瞎子的窝,于是我回家就开始准备东西搞这熊瞎子了。
要知道,这熊瞎子可不好惹呢!它这一身皮糙肉厚,哪怕你拿刀砍到它脑袋,或者捅进它心脏,它都还能蹦跶个小半刻钟给你看。
我这把老骨头,在它手里可撑不过几招的功夫呢!
你刚才也看到了它那大脑袋了吧,它站起来可有三个我这么高的呢!它那胳膊估计有那大水缸那么粗,抡起来一拳能把两个成人才能合抱住的树给捣出个大窟窿来!”
“哇!这么厉害啊!那你是怎么把它弄死的呢?”何以弃眼中已经满是崇拜之色,他仰着脑袋看着卫猎户。
卫猎户享受着何以弃那双星星眼的注视,将碗里的热酒一口喝光,又端起火盆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随即说道,“这个啊,硬拼自然是拼不过的,所以呢,我便在山里头埋伏了好几天,一直观察着熊瞎子的动静。因为这熊瞎子在冬天是要睡觉的,而且估摸着日子就在这几天了。于是我就一直耐心地等着,终于在昨天发现它进洞以后就没了动静,也没有再出来过了。
所以我昨天夜里便悄悄去它睡的洞外头观察了一晚,确定它睡着以后,便定下了计划!”卫猎户拉高了语调,何以弃顿时支棱起耳朵,坐直了腰
,因为他知道卫猎户接下来就要讲故事的高潮部分了。
一旁的老板娘则是一手托腮,静静看着何以弃那一脸严肃的表情。
卫猎户沉声道,“我在它洞外头点了一把火,用扇子将烟都往洞里灌,这熊瞎子哪里还睡得着,自然便挣扎着往洞外面钻。
早已经蓄势待发的我,使足了劲,抡圆了斧头,一咬牙,一跺脚,一斧子下去,就要砍在它脖子上。
结果一阵风吹来,那烟恰好往我眼睛里吹去,我这眼一眯,结果啥也看不见了。
可是手上的斧子可没停,一斧子下去,肯定砍到了熊瞎子身上哪里,我还听到这熊瞎子哀嚎了一声。
不过看样子是没砍断脑袋,它还喊的出来,我当时一睁开眼,都顾不得看它,扔下斧子就走了。”
“这……这,你咋不接着砍呢?”何以弃听着卫猎户的讲述,都攥紧了自己的拳头,一脸紧张的模样,就好像是自己在和那巨大的熊瞎子对峙一般。
“唉,那一斧子抡下去,差点把我自己的腰都给闪了,我哪里还有那气力去抡第二斧啊。再说,你可别把这熊瞎子当傻子,它吃了我这一斧子可不好受呢!当即从洞里钻了出来,想来搞我呢!那身影!那阵势!唉!哪怕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有些怕呢!”卫猎户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当时它一起身,就朝着我吼了两嗓子,我身边的一棵树,都被它这一嗓子吼得抖了一大堆雪下来。
我当时也是脑子一抽,居然还回头看了它一眼,那时虽然还是清晨,太阳都只出来了一点点,不过我还是看到了它那耷拉着的脑袋,我那一斧子只砍歪了一点点,把它脖子砍了一半!”
“呀,那都没死啊!这熊瞎子,可真厉害!”何以弃不由赞叹道。
“那确实,它这生命力贼顽强的!我当时就一愣神的功夫,它就冲着我来了!”卫猎户说道,“你别看它身体这么大,它一俯下身,用四个爪子跑起来,那速度可快着呢!我当时扭头就跑,那家伙,我可真是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带着它在林子里转了好几圈,愣是没把它甩掉,反而还让它不断拉近和我的距离!到后面,我是真得跑不动了,再加上天色又暗,看不清路,好几次都差点撞到了树上,不过那熊瞎子可不管撞不撞树的,一路横冲直撞,那碗口大小粗细的树都禁不起它一撞!”
“啊!这么强的吗?碗口大小……这……这是个什么怪物啊!”何以弃惊道。
“唉,是啊!不然你以为我为啥扭头就跑啊!我这把老骨头要是挨它那一下,估摸着就得交代在那里了!”卫猎户咂着嘴说道,“到后面实在跑不动了,我就一提肚子往一棵大树上一窜。嘿!直接爬到上面去了!”
卫猎户似乎在回想当时的场景,何以弃则是为他终于摆脱险境而高兴。
“是啊,这大笨熊估计不会爬树,肯定上不去,抓不住你!”
“那可不是呢!这熊瞎子追到树下后,直接挥舞着大爪子,想把树给砸断,把我逼下来。当时我都紧紧抱住树,它就差一点就要把树弄断,把我给弄下来了!”卫猎户一阵后怕地说道,“可惜,它追了一路,流了太多血,还是倒下了!”
何以弃还在回味卫猎户讲述的故事,卫猎户则是喝完酒,晃晃悠悠地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