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入盟盛会
萧让回到内堂后,却见着李沧浪依是酣睡不醒,便只得候在一旁等待。但李沧浪方才一股脑的灌了一大坛子烈酒,又岂能那么快醒过来?萧让暗叫不妙,只好又掉头回去小孤峰找甘棠。
翻过一片茂竹修林,萧让已经来到小孤峰前了。却不待他开口,一个身法迅捷的身影便已拦在他面前了。不需多说,他自是甘棠了。
“我说过没我允许,任何人都不可以到小孤峰来。”甘棠没好气的说道。
萧让长长呼吸一番,这才郑重说道:“我有要事与甘师叔说……”
甘棠却不假思索的拒绝道:“你该找李沧浪去说。”
“可是师父醉酒不省人事,只怕一两日都未必能醒来。”萧让急道。
甘棠却迟疑的看了萧让一眼,这才默道:“一两天都等不上,看来确实是急事。”
得甘棠允许,萧让便将数月前在边塞发生的事情讲出,而待说到朱衣天王扬言要来攻打云台派时,甘棠却默默的思索起来。
“萧让,我和你打个赌。”甘棠忽然笑道。
“甘师叔,我在和你讲正事呢。”萧让无奈道。
甘棠却不理他,只继续说道:“如果你说的那个什么朱衣天王会率众来攻打云台山,我给五坛好酒给你。但如果他不来,你就要给五坛好酒给我了。”
萧让倒不在乎几坛子酒,他关心的是神遂宫的人会不会真打上山来。甘棠见萧让没有反应,遂扭头就走。萧让心里没谱,便一把追上去答应了下来。
“可是为什么甘师叔这么确定那朱衣天王不会来?”萧让好奇问道。
“因为他们是神遂宫。”甘棠简洁答道。
萧让听不大明白,便直直望着甘棠,却希望他能如实相告。甘棠也看得出萧让是很想知道原因,便不再卖关子了。
“神遂宫是一个非常严谨的教派组织,他们做任何一件事情要么需合教法,要么需得教主允诺,否则是万万不会私自行动的。”甘棠细细说道。
萧让这下算明白过来了,那日朱衣天王虽然在边陲大开杀戒,但那是他们神遂宫教主一早就授意了的。而后来萧让与纱巾女子出现乃至惹怒朱衣天王,说到底都还属临时事由。所以朱衣天王再气愤,也不能以个人好恶而越了矩。
“甘师叔知道的事情可真不少。”萧让赞道。
“你记着还我五坛子好酒就行。”甘棠不屑道。
萧让摸摸口袋,却是尴尬道:“本月银钱所剩无几,怕得下几个月才能筹齐五坛子酒钱。”
甘棠却不置可否的转身回去。
或是看透了江湖曲折之故,甘棠回忆起神遂宫行事风格时,心下便少有的感叹起来:“神遂宫因有此等严苛法度,是以门人办事皆从号令雷厉风行。却不似所谓的武林正道,便就再多人也不过是些凑数的乌合之众。”
萧让虽然得到了甘棠的答复,但一想起当日朱衣天王志在必得的样子,他又有些放心不下来了。如此,萧让回到庄院后便唤来众师兄弟细致安排一番,着是要将上山必经之路把持的严严实实。
但直到六月,当李沧浪领着弟子要去天下剑盟报道时,萧让也不见朱衣天王带人前来云台山。李沧浪见萧让有些焦虑,便问他心中所想。萧让也不敢蒙蔽师父,遂将此事一五一十说出。
李沧浪听罢却并未责怪萧让,相反,他还夸赞萧让道:“你做的不错。所谓正邪不两立,我云台派是正道中人,自不会屈服于邪魔歪道之下。”
萧让却喜忧参半起来,喜的是能得到师父首肯,忧的则是要赔五坛子好酒给甘棠。只是这样一来,萧让就对甘棠更加钦佩了。
李沧浪一行带了二三十名弟子前去天下剑盟报道,对于云台派来说,这可是十数年来空前强大的阵容了。而云台派是武中圣亲自招揽进盟的,对于李沧浪此行,这位天下剑盟盟主可是做足了功夫,不仅将总坛装葺一新,还召齐剑盟的所有门派首领,甚至连少林、丐帮等武林名门也都一并邀约过来。
李沧浪见得如此气势,自是倍觉师门增光。
武中圣见群雄毕至,便登台讲演起来。却莫说这位武林盟主看似五大三粗,当众讲起话来可端的是无可挑剔。
“忆昔天下剑盟初创,便得各路豪杰相匡,至今算来,剑门正道中人,十之七八已在剑盟,可谓同道相投。亦概如此,才守得江湖十数年来之太平。”武中圣意气风发的说道。
场下的剑盟成员门派听罢自是群情鼓舞,皆摩拳擦掌的打算要跟着武中圣干一番大事业来。但少林及丐帮等非剑盟门派的人却面色迟凝起来,很显然他们并不认为江湖这些年的太平都是天下剑盟一家之功劳。
只是武中圣敢这么讲却也有他的道理,毕竟天下剑盟在武林正道中一家独大,今番又是坐镇主场,却问谁会傻到冒头公然去驳斥他?
“然则古语有云居安思危,江湖虽表面上太平了十多年,但却一直有人见不得武林相安无事。他们不仅残害忠良,还制造出许多骇人听闻的武林惨案,实乃我等正道人士之心腹大患。”武中圣话锋一转的沉重道。
群雄皆知武中圣所指的乃是自诩“神遂尔愿”的神遂宫了,只是这神遂宫在江湖中又还有“许进不许出,出来无完尸”的恶号,便是任谁也不想与之有半分沾染。如此,众人便只私下交头接耳,便再没人敢公然谴责了。
这却也怪不得群雄畏惧,因为神遂宫前后两种称号原本就是一体的,他们可以答应帮任何一个人了却心愿,但代价就是要彻底加入神遂宫,从此只受“神谕”之命。但神遂宫之“神谕”偏偏又是不允许任何人脱离的:无论此人立过多大功劳,或者他闯下多大祸端,神遂宫都不会网开一面放人离开。在此“神谕”约束之下,任何企图脱离神遂宫管控之人,其下场都只有“死”字一个。
“万幸天下有识之士居多,今朝为匡扶正义,更有诸多门派来投我剑盟。武某身为天下剑盟盟主,便先在此谢过诸位掌门、豪侠。青天朗朗,明日高悬,有尔等豪杰加入,天下剑盟便拥有更强大的力量来对付那些祸害武林的邪魔歪道。”武中圣慷慨陈词道。
说罢,武中圣便首先向众人推荐出云台派和李沧浪来。李沧浪却站在人群中向各路英雄抱拳一拜,末了又只说了句:“匡扶正义,吾辈责无旁贷。”
武中圣知道李沧浪初来乍到,不想太出风头,便只得笑着补充道:“李掌门一语道尽我等心声,倘若人人皆有此等觉悟,何患江湖不能长久太平?”
武中圣说罢,又介绍起其他几个门派来。但相比于云台派,他们的来头和名气皆要小的多,如此,武中圣只寥寥数语带过。即便如此,群雄亦纷纷向他们投来钦佩目光,足是叫这些小门派门楣生辉了。
现场介绍完毕后,武中圣又向夹在人群中的慎吾先生问询起来。只见慎吾先生毕恭毕敬的答谢他一番,接着才委婉的把自己想法说出,个中态度,竟是与李沧浪先前在云台山所讲十分相似。李沧浪见慎吾先生似乎也要入盟,便心里又踏实了一分。倒是萧让因在巫山与之交谈过,便总觉得这慎吾先生的表态有些勉强。
但武中圣并不在乎这些,因为他既已向云台派开了口子,却也不惧再向蜀山剑派等最后几个门派格外开恩。武中圣先是将负责联络其他剑派的剑盟成员责怪一番,然后才将自己的想法一一说与慎吾先生听。蜀山剑派的人听到天下剑盟竟然做出让步给其一年缓冲时间,期间又不干自己门派事务,实在算得是宽厚了。
只是武中圣并未将此事与其他坛主商量,如今当众说出后,这些人皆是面色诧异起来。武中圣却也不管这些,毕竟这武林中就剩下如今四五个大的剑派没有归拢过来,如果能以此策将之尽数收齐,岂不是就能了却夙愿了?
慎吾先生前番讲的种种困难顾虑不过是一时说辞罢了,但武中圣竟然以宽厚之策一一同意,如此一来,慎吾先生便就要深陷被动了。
就在慎吾先生犹豫之际,崆峒派掌门史铜青率众闯入总坛来。天下剑盟成员见状皆是意外,因为这史铜青的脾气是出了名的硬,他前番几次都回绝了天下剑盟的邀约,如今却肯来列席本次盛会,怎不叫人好奇?
武中圣见状顿时欣喜不已,遂将过往对崆峒派的成见丢弃一边,然后热情的迎接起史铜青来。
但史铜青只面有愧色的向武中圣抱拳一拜,接着又再向群雄拜会一番,最后才有他师弟风如晦上前陈词道:“天下剑派本是一家,结盟乃大势所趋。承蒙武盟主厚爱,几番诚恳相邀,我崆峒派若再不来,就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武中圣听罢只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对着史铜青说道:“史掌门深明大义,不远千里来投,实在值得武林称道。”
第三十一章 搅局之人
史铜青只得默默再抱拳一拜,却仍是不作声响。风如晦不想武中圣误会,便急着说道:“掌门师兄与我皆知剑派结盟乃是武林不可逆转的趋势,奈何山高路远,使我等归复来迟,万望武盟主见谅。”
史铜青听罢只低下头去再抱拳一番,却早已是急的咬牙切齿了。武中圣觉察出史铜青似乎还有些不大情愿,但他不想崆峒派反悔,便只装作全然不知模样宽慰二人一番。
却此时,总坛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讥讽嘲笑,众人回头望去,正见着一个留着山羊胡须的小老头一脸鄙夷的站在了门口。萧让一眼认出来者身份,便正是天山派掌门吴快哉了。
风如晦见是吴快哉到来,便当即心生慌乱,而史铜青则面色通红着不敢与之相视。场上这一强一弱局面直引得群雄面面相觑起来。
在武中圣眼里,这吴快哉就是一块茅坑里的石头。他不仅拒收入盟约函,还当众辱骂送信的剑盟弟子,实在算得是除神遂宫外最为反对天下剑盟的人。如今他到剑盟总坛来,定是坏事多过好事。
武中圣于是打算前去质问,但吴快哉却对他视若无睹,只径直走到史铜青和风如晦面前斥道:“尔等乃厚颜软骨之辈,不配与我吴快哉结交。我今日在武林群雄面前与你二人绝交,天山派从此与崆峒派绝交。”
吴快哉前番无视盟主武中圣之举已引得天下剑盟中人的愤慨,如今又当众辱骂这即将入盟的崆峒派掌门,如此他们岂能善罢甘休?便见众人纷纷对吴快哉指责起来,但这位天山派掌门却对此嗤之以鼻,仿佛全然不受此众怒约束。
快剑门掌门曲逢高便站出身来当庭喝道:“顽固老儿却莫张狂……”
却不待他说完,吴快哉便大笑道:“吴某刚过五十大寿,怕比你爹还年长几岁吧?你却张口就来,这不是无知小儿还是什么?”
曲逢高一愕,顿时又脸色一红的骂道:“我管你老还是少,总之你要在剑盟总坛撒野,我快剑门就第一个不放过你。”
曲逢高此话一出,四座当即此起彼伏的呼应起来。吴快哉却丝毫不受此影响,反倒向着曲逢高轻蔑道:“就你那不入流的横竖快剑,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武中圣面色一沉,但却不待他做出下一步动作,曲逢高已不堪折辱的提剑杀了过去。群雄见他拔剑出鞘极其迅捷,便当即振奋呐喊壮其声威。但群雄只喊得一两声,曲逢高的长剑就被吴快哉以极其诡异的手法夺了过去。此等变化莫说众人未有看清,就算当场的曲逢高也没弄个明白。
武中圣亲眼目睹了吴快哉的夺剑之术,便也是心下佩服。而远端的李沧浪却忍不住低喊了声:“好妙的手法。”
萧让和楚鸣乔修为尚浅只能默默的望着师父,却盼他能细分说来。但李沧浪终究未与两位徒弟分说,因为曲逢高被夺了剑后,那劲苍派柳阳春已怒气冲冲的奔上阵来。想那曲逢高与这位南坛坛主是故交,且快剑门又是劲苍派引荐入盟的,他今番人前受辱,柳阳春又岂能安坐?
“你几番辱我天下剑盟,今日又闯入总坛生事,不杀你实在难消此气。”柳阳春怒道。
吴快哉却斜斜的睨了他一眼道:“你也不比那快剑门好的到哪里去,也要学他逞强?”
柳阳春被他言语一激,当即施展《拂柳剑法》向着吴快哉急急攻来。这《拂柳剑法》是劲苍派看家本领,强于迂回缠斗,又精于方寸发力,可谓是力主阴柔一派的上等剑术。便见柳阳春长剑前后游荡一番,人已如风贴近过来,其中悠然之处,却也称得潇洒自如。只是此等阴柔剑法由柳阳春这么一个暴脾气之人使出,难免叫人看罢要觉别扭了。
吴快哉识得他剑招里绵藏杀招,便御出上乘步法游走一二。如此一来,柳阳春便觉得自己剑锋与对手之间似乎永远都差了那么一尺距离,却无论他如何变招突进都无济于事。
场上形势很明显是吴快哉占得上风的,而这还是在他未有出剑的情况下取得的。如果接下来他拔剑出招了,那这取胜之势还会更加的明显。这一点是在场众人都看出来了的,当然也包括身临其境的柳阳春。
却此时,泰阿派掌门岳镇元提剑跃入场中骂道:“我一早就看你不顺眼了,看招。”
不等话语说毕,岳镇元已挥舞着钨钢重剑向吴快哉奔袭而去。柳阳春见有援军来驰,遂又精神抖擞起来。
吴快哉却并不惧他,依旧是剑不出鞘的高低游走,席间还不忘奚落一番道:“泰阿派向来崇尚刚烈,想不到轮到你这里,却尽是些谄媚之徒。”
岳镇元本是个一点就着的躁人,他听得吴快哉这般讥讽后,自是当场怒吼着要取之性命。只见岳镇元手中大剑横竖猛烈砍刺一番,便使出他泰阿派绝学《东陵剑法》来。四座群雄虽遥遥相望,却也俨然能感受出其中开山裂土之势。
如果说柳阳春剑法趋于阴柔,那么这泰阿派的《东陵剑法》就正好相反过来,却是阳刚狠烈的紧。这一阴一阳两种风格迥异的剑招夹攻过来,竟有相互弥合之妙,不仅增强了二人合招威力,还大大消减了己方攻势中的纰漏。如此一来,吴快哉就难以再凭着身形步法获得场面优势了。
紫阳观玉蝉真人看出吴快哉是要拔剑出真章了,便向一旁正在犹豫观战的江城子说道:“南北两坛坛主在场上苦战,我等岂能作壁上观?”
江城子一听,便只得拔剑加入到对阵中去了。
却说这青城派自坐得西坛坛主后,一直以西边第一门派自居,由此天山派可没少受他的气。吴快哉见江城子也加入过来,自是痛快的骂道:“狐假虎威之辈终于肯出来了?那我就当众验一验你的成色。”
说罢,吴快哉探手一引,一道黑色的光泽便绕着他周身回荡一圈,待众人放眼望去之时,他手中已握着一柄乌黑细长的斜鳞剑了。群雄未曾见过这般卓绝身手,亦不曾识得如此邪祟之剑,便纷纷暗盼着场上能早点呈出精彩对决。
只见江城子、岳镇元和柳阳春先是齐头并进着联手攻来,待得吴快哉一剑分刺拆散了三人合击后,他们又以各自看家本领围攻而至:岳镇元以大开大合的《东陵剑法》正面相击,柳阳春则凭《拂柳剑法》从旁纠缠牵制,而江城子的《玄微剑法》最是诡诈多变,自要用以出其不意的偷袭了。如此一来,这三人的围击比之先前的对阵又要高明出许多。望着场上急剧变幻的剑招对决,望着四人飞腾闪移的身形步法,群雄早已看的如痴如醉,便不分敌我的喝彩赞叹起来。
但萧让却颇是不快道:“以多凌寡,算不得英雄好汉。”
李沧浪却急瞪他一眼喝道:“闭嘴!”
萧让便就不服气,也只得默下声去。李苓思觉得萧让委屈,便向李沧浪说道:“大师兄说的没错……”
“你也给我闭嘴。”李沧浪怒道。
李苓思从未见过父亲这般火急,便也只好低下头不说话了。
但萧让的气愤和担心却显得有些多余了,因为场上江、柳、岳一方虽然人多势众,可他们却总也无法在剑招上讨得半点便宜,相反的,只要吴快哉一发狠招,这三人的联手态势就要被打乱一通。只是每逢此刻,又是江城子要独自讨打的时候了。
只见吴快哉剑锋偏走一圈,不仅将岳镇元迫退至丈外,还逼得柳阳春剑招散乱起来。二人一旦受挫,吴快哉便剑动如雷的朝着江城子突袭而去。
江城子隐约见得眼前有道乌黑光芒一闪而过,便察觉有三五剑气正朝自己眉心刺来。江城子暗叫不妙,虽遣尽《玄微剑法》精妙亦招架不住,若非玉蝉真人及时抽剑来救,他非得被吴快哉这一番快攻伤了不可。
至此,天下剑盟东南西北四坛坛主皆已加入对阵之中,吴快哉以一敌四,却仍旧毫无惧色。但这最后加入的玉蝉真人却着实不简单的,他不仅剑术修为远在其余三人之上,阵前指挥水平亦是高人一筹。如此一来,吴快哉便要真正陷入四面临敌之境,却再难有从容余地了。
双方于是又再战十数回合,场上虽还未分出胜负,但吴快哉却愈要落入下风了。却此时,默立一旁的武中圣忽的大吼一声“住手”,场上激战正酣的五人便当即停手下来。四位坛主眼见胜利在望,自是一脸困惑之色;吴快哉只道这是盟主要亲自出马了,便又提剑向武中圣嘲讽起来。
但武中圣却并不与他纠缠,只一脸不悦道:“你既然不打算加入天下剑盟,那就别留在这里给我添乱。”
武中圣这话着是让四位坛主感到失望,便就是吴快哉听了也觉得有些意外。
第三十二章 教主来袭
吴快哉手提斜鳞剑默默审视了武中圣一番,稍许他便又豁然笑道:“武盟主这般急着赶我走,无非是怕我把有些事情说出来。哈哈,要是这样,那我就偏不走了。”
吴快哉这么一说,群雄又都纷纷诧异的望住武中圣来。但武中圣却一脸不屑道:“你也不用往自己脸上贴金,你都能知道的事情,武某根本就不会在乎。”
吴快哉只道武中圣这是故作镇定,便试探问道:“哈哈,武盟主敢把话说的这么死,我看此事你却并不知情。”
吴快哉说着便又向史铜青和风如晦瞧上一眼,但这崆峒派二人似乎对天山掌门很是忌讳,却怎么也不敢与他直视一番。如此,武中圣便隐隐觉察出些异样来。
武中圣看了看史铜青师兄弟,又再看了看吴快哉,最后却忽然自得的笑道:“所谓人无完人,谁都会有犯糊涂的时候,好在我天下剑盟偏偏大度行事,对于成员入盟前的作为皆不予追究。你天山派若想通了,亦大可放心入盟来。”
吴快哉虽知这不过是武中圣收买人心之策,但他却也不打算当众说出来,因为这样的举动实在有些损人了。
吴快哉看了看面容惨淡的风如晦,又瞧了瞧一脸无奈的史铜青,便终于扭头过去说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过我的独木桥,并不羡慕你的阳关道。”
说罢,吴快哉便大袖一挥的抽身而去。吴快哉这般放肆举措着实惹恼了诸多剑盟弟子,便见他们纷纷紧握住剑柄,却不知何时就要爆发出来。
但吴快哉却走不出几步,前方去路就被一众身披深色长袍的神秘人堵住了。与其说是他们堵住吴快哉去路,倒不如说是这些人围住了天下剑盟的总坛。因为这来者正是神遂宫的人,他们兴师动众的来此显然并不是为了拦截一个吴快哉的。
群雄一眼认出来者身份,便纷纷拔剑对峙起来;武中圣亦对神遂宫来者大为气愤,当即号令手下严加部属,看样子是不打算让任何一个到来的神遂宫门人活着出去了。
正此时,院内忽有八个身着不同颜色罗衫的首领从天而降,却是喜怒哀乐各有神态。群雄见这八人皆是样貌独特,又叹其轻功造诣可堪卓绝,便个个心下迟疑起来。而史铜青和风如晦见到这帮人,则早已默得汗如雨注了。
萧让一眼认出其中的红衣男子,便警觉道:“神遂宫的朱衣天王?他来此做什么?”
却不等场上八人站稳,当空又有黑、白两道色泽交错闪过,待群雄定睛望去时,才发觉那八人近前已分别端坐着一黑一白两位老者了。此二人在电光火石之间不仅展现出了极为上乘的轻功步法,同时还施展出最一流的内力——于无声息间搬来院前的大石块当作坐垫。此等修为,天下剑盟中只怕也找不出几人来。
拒在阵前的武中圣已大约猜出这些首领的身份,便当即仰天笑道:“神遂宫双使八尊王既到,主教独孤尘又何必再藏头露尾?”
武中圣话音未落,当空忽然传来一阵如滚雷般的强烈答复,群雄中内力稍差的后辈,莫不被这声音震得头昏耳痛。而神遂宫双使、八尊王及在场教众闻得此声后,便当即拜颂道:“恭迎圣教主法驾凡尘。”
堂堂剑盟总坛被神遂宫说的如此低微,在场的各派掌门岂能不气?但他们气归气,却又不知如何进行针锋相对的反击,到头来竟然是柳阳春和岳镇元双双拔剑站出来喝道:“邪魔歪教只会装腔作势,有种的光明正大出来大战三百回合。”
但场上依旧不见有新到之人,柳阳春与岳镇元觉得自己这番在人前树威甚是光彩,便更要得势不饶人的数骂下去。
却此时,大殿瓦檐上忽有一片黑压压的大旗漫过,眼看就要将这殿上晴空全数覆蔽了。群雄皆是一阵惊愕,但武中圣已擎着巨剑破空而去,便听得一阵急促的刀剑相击之响,这总坛的天空又重新放亮了起来。
及此过程,也就云舒岫与吴快哉稍稍看出些端倪,至于其他剑盟中人,皆还误以为是武中圣以巨剑劈开了遮天大旗,这总坛才始现光明。其实这黑旗分明就是独孤尘披裹着的大斗篷:他方才驭旗而来,又当空与武中圣闪电般的交手一十一招,待两相持平后独孤尘才罢手下来的。如今云舒岫与吴快哉举目望去,却见须发染霜的独孤尘正一脸傲气的望住武中圣了。
武中圣方才与独孤尘速速交手而占不得先机,并不是因为他的剑招不妙,相反他刚才所使用的乃是《天宗剑法》里面的招式,其中奥妙可称得是当世剑道的无双之作。武中圣这番吃亏,在于他所用的巨剑似乎并不如独孤尘手里的黄金大剑好——当两大绝顶高手全力拼杀时,那横扫八荒的狂霸剑锋、杀气皆由剑身承载和发出,武中圣手中巨剑已露出些许缺口,但独孤尘手里的大剑则安然无恙。
如此,武中圣便盯着独孤尘手里那柄四尺长的金质大剑暗奇了起来。
二人只此沉默片刻后,四周院落却忽的开始传来阵阵爆裂声响。在场群雄凝神看去,遂见得四周院墙之表皆兀自横竖错裂开来,接着便是瓦楞碎落之景,到最后那些高过人头的海棠也自觉着齐齐断去一截了。很显然,这些都是方才武中圣与独孤尘剧斗时用力过猛所致,但二人修为至此,亦可称得独步天下了。
群雄望着满目苍夷的院落,心里早已震撼无比了,便就是先前闹得凶的岳镇元与柳阳春,亦不敢再轻易造次。及此,神遂宫那头般有人出来赞道:“圣教主神功盖世,天下莫敢不服。”
此话固然听得剑盟中人有气,但却没任何人敢再公然出来质疑了。
“你就是神遂宫的独孤尘?”吴快哉半信半疑的问道。
“何人胆敢直呼圣教主大名,却不是活腻了?”左护法司空野渡站出身来呵斥道。
却不等吴快哉自报姓名,那朱衣天王便一眼认出他来。想起这天山派掌门在当日救驾崆峒派时,不仅击败来犯的神遂宫部众,还将朱衣天王好揍了一顿。今番二人在此相遇,着实算得冤家路窄。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老贼,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朱衣天王愤道。
朱衣天王随即又向独孤尘汇报起当日他在崆峒山受到天山派的种种刁难阻挠,最后致使收编崆峒派一事功败垂成。经由他这么一说,神遂宫上上下下皆要视吴快哉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吴快哉却丝毫不见畏惧之色,相反他还似笑非笑的讥讽道:“跟自己的主子讲话竟敢有所保留,你这奴才当的可不忠实。”
朱衣天王面色一紧,当即向独孤尘拜下后自证了一番清白。吴快哉见此情形便颇不痛快道:“当日在崆峒山我只带了两名弟子与你对阵,何来我天山派倾巢出动之说?崆峒派的软骨头掌门就在这里,当时情形一问便知。”
独孤尘望了吴快哉一眼后又扫了朱衣天王一眼。但二人却显现出截然不同的神色来,吴快哉依旧摆出一副我行我素模样,朱衣天王则慌的额头涔涔是汗了。不过话既然说到这里了,群雄才联想起吴快哉与武中圣最后的对白来。武中圣却也不笨,他当即也想通了这崆峒派愿意一反常态加入天下剑盟的原因来。所有这一切,其实都不过是崆峒派不敢与神遂宫正面对抗,便这才到天下剑盟寻找靠山和帮手的。
吴快哉见独孤尘不动声色,便又将自己当日阻止神遂宫进犯崆峒派的经过略略说出,尤是讲到他大败朱衣天王之时,群雄皆是倍感振奋。只是提及此,吴快哉又指着史铜青和风如晦破口大骂起来。
朱衣天王虽在神遂八尊王里位居末流,然自他行走江湖以来从未受过挫折,但此番败绩却被吴快哉当众说出,他怎能不汗颜难当?
萧让听了吴快哉这番话后立刻警醒过来,原来那朱衣天王迟迟未有去云台山找麻烦,乃是因为他在崆峒山上受了伤。如此看来,这云台派得免一难就是全拜吴快哉所赐了。
萧让于是不再反感这个冷傲孤高的小老头子,细细沈思之下,他甚至还觉得吴快哉许多特立独行的言行举动都是暗藏深意的。
独孤尘见朱衣天王面色难堪,便当即说道:“此人武功也堪得独步一时,你输给他并不丢人。”
得独孤尘这般夸奖,群雄皆是又羡又恨的望住吴快哉来,便就是武中圣也从头到脚的再将他打量了一番。倒是吴快哉本人听了这等说辞后忍不住大笑道:“哈哈,独孤教主此说可是在承认吴某是有狂傲的资本?”
群雄只盼吴快哉这目中无人的话语能激怒独孤尘,最终好教二人恶斗起来。但武中圣的想法却与众人不同,无论言语好坏他都不愿二人交谈过多,因为在他看来独孤尘似乎十分赏识这位桀骜不驯的天山派掌门,他是不会轻易与之树立仇恨来的。如此,武中圣便向吴快哉冷道:“阁下刚刚不是说要去过自己独木桥的吗?怎么还赖在我阳关道上?”
吴快哉听罢却也不气,只故作惬意道:“因为阳关道上有热闹看。”
武中圣一愕,便当即要气的说不出话来。
第三十三章 意犹未尽
朱衣天王虽听得独孤尘言语中并无责怪意思,但他又觉得教主似乎对这个小老头颇是赞赏,如此他便恳切道:“属下谨记教主圣谕。然此人几番公然与我教作对,又多次坏我等好事,恳请圣教主为我出头。”
独孤尘却并不立即答话,但吴快哉已亮出斜鳞剑来轻蔑道:“我也正想领教一下独孤教主的高招。”
却此时,右护法向晚舟便现身出来说道:“我神遂宫人才济济,何扰圣教主亲自出马?听闻天山掌门剑术精绝,本座便以十三路极上断水刀法相御,还请赐教。”
向晚舟弗一说罢,人便鬼魅般的闪烁到场地中央来,此等身法,着是让在场群雄看罢惊叹叫绝。吴快哉眉头微微一皱,便上前几步说道:“阁下再不亮兵器,我可要改主意了。”
只见向晚舟双臂一探,袖间顿有两道银色光芒推射而出,待他手腕一转时,两柄修长的倭刀已分别握于左右了。但向晚舟手上之刃又不似寻常倭刀那样刚直,相反的,他所执的双刀却极为柔软灵动,便只于方才出鞘时候稍稍加力,它就如双蛟般一直游动不止。
在场群雄多是用剑高手,于此间自能嗅出非凡杀气来。武中圣造诣更深,便也看出这主动登台的向晚舟实非善茬,只是这一回独孤尘并未阻拦他们,如此,武中圣遂也希望从二人对决中一探神遂宫实力。
向晚舟只默一声“讨教了”,便双臂急速翻转着侵袭过来,但见刀锋所及之处,皆传出阵阵尖锐异响,实是诡异非常。其人出手之快,早已入得无影之状,而双刀灵软更又掩藏章法,若无此声响为据,群雄只怕连他的出招都要分辨不清来。
吴快哉却不为敌手所动,只按部就班的施展出自己的《天山九残诀》来。场上于是出现截然不同的两种风象:向晚舟手中双刃越发迅捷多变,似果真能抽刀断水教之不复东流一般;而吴快哉则仗剑高飞低走,遂于若即若离间尽数化去诸般险情。四座群雄皆叹这场上有“二绝”登临:便正是神遂宫右护法双刀之快绝与天山掌门剑招之奇绝了。
萧让、楚鸣乔等后辈自是看得大呼神奇,一干江湖名宿见状后亦自叹弗如,唯有武中圣与独孤尘仍是默无声息的作壁上观,仿佛并未出奇过望。
其实镇定如初的却还有一人,那就是一直独立于一处角落的云舒岫了,他起初定睛细看二人交手,但数个回合后便寡然的收回神去。而这一切,恰好又被李沧浪所偶然看见。李沧浪自算是剑道高手,亦要对场上二人对决大赞称奇,如今见得云舒岫这般性趣寡淡,他便忍不住诧异起来。
随着时间推移,场上二人的比试亦愈趋焦灼:向晚舟每以快如闪电的出手占得先机,但吴快哉却总能出其不意的逆转劣势,如此再战四十余回合,两人仍是难分伯仲。却此时,独孤尘便叫停了向晚舟,然后才对着吴快哉说道:“天山派的剑法果然有些门道。”
吴快哉却不服气的说道:“哼!你若不叫停,我再有三十招便能取胜了。”
向晚舟见吴快哉这般狂妄,便也怒道:“阁下虽有几分能耐,但这张嘴倒是让人讨厌的很。待我与剑盟算清账来,日后必定再与你分个高下。”
吴快哉却不依不饶道:“今日你神遂宫乃倾巢出动,就算是要和天下剑盟算账,也不会差你一个人,又何必啰啰嗦嗦?干脆继续与我大战一番,看我三十回合后能否胜你?”
向晚舟自是求之不得,但独孤尘却一把叫住了他。吴快哉见独孤尘执意不肯让这右护法出来再比试,便又得理不饶人的将之嘲讽一番,终于要把独孤尘惹怒了。
“方才见你与天下剑盟生怨,此番又何必再与我神遂宫结仇?我让你一分,你也却莫不识好歹。”独孤尘怒道。
吴快哉一听便气不打一处来的骂道:“照你所讲,天下剑盟人多不能得罪;你神遂宫势广亦不能得罪;敢情走江湖的都是要看尔等脸色来行事吗?可我吴快哉偏偏就不,天下剑盟若敢欺我,我必反击;神遂宫如果来犯,我亦相抗。”
吴快哉一番话说得颇是自负,场下不少门派听了都摇头叹息起来。在他们看来,这江湖生存之道应是顺势而为,只一味刚强是极为短视的。
但在场之人却也不全是这般看法,毕竟还是有人打心眼里佩服这位天山派掌门的,至少他这番直抒胸臆之讲,才更像是一个独立门派该有的行事作风。只是这样的人要么藏得深,要么就太过年轻浅显,便就算看罢了也左右不了当下局面。
吴快哉这番话显然是把独孤尘激怒了,而神遂宫上下亦将之视作敌人,便眼见双方就要大打出手了。正此时,院外忽有一个头戴纱帘帽的少女走了进来,而在她身后,则尾随着一个高冷的妇人来。独孤尘见状大感意外,便当即唤得左护法司空野渡派人护卫。
见神遂宫上下对这位戴着纱帘帽的少女皆是毕恭毕敬神态,在场群雄无比对她大为好奇起来。楚鸣乔一眼认出来者就是当日在江上救治自己之人,便忍不住上前喊了句:“恩公姑娘。”
群雄见状莫不咂舌,尤是李沧浪听罢,更是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但这少女却丝毫没有反应,看样子却像是根本就不认识他一般。如此一来,神遂宫中人便个个义愤填膺的瞪住楚鸣乔来。
“她是魔教中人,楚师兄怎么会认识她?”李苓思诧异道。
李苓思这一问便引得四座众人皆向他投来质疑目光。楚鸣乔意识到问题所在,便多少有些困窘起来。萧让不想楚鸣乔被外人欺侮,便扫了众人一眼后说道:“她看都不看你一眼,楚师弟这是认错人了。”
楚鸣乔虽不敢肯定,但心里却又总觉得当日搭救自己的就是此人。此刻,李沧浪又呵斥道:“听见你大师兄的话了吗?别尽是弄些洋相出来。”
但他们越是这么做,场上就越是会有人坚信楚鸣乔与她是有交情的,其中尤以独孤尘为甚。少女见独孤尘额外多看了楚鸣乔一眼,便当即在他耳畔私语一番。独孤尘眉宇一皱,最后还是释然道:“不错,少宫主寿辰在即,自不可多生杀戮。今日吾等来天下剑盟,便就比出个高低就行。”
群雄不知何为“少宫主”,便纷纷猜想这到底是神遂宫中的第几人。但独孤尘不想大开杀戒,却也正合武中圣等人意思。需知天下剑盟中人看过吴快哉与向晚舟比试后,皆叹神遂宫卧虎藏龙,若两派就此血战当场,天下剑盟指不定要吃多少亏。只是他们既然认定神遂宫高手如云将难应付,那双方一旦比试了只怕结果也会差不多。
但对手已经登门叫阵了,身为天下剑盟盟主的武中圣岂愿示弱?何况武中圣还正希望以此一窥神遂宫的真实实力呢。
便见武中圣大剑一展的喝道:“我天下剑盟却也不惧与你,要怎么打法尽管说来,武某定当全力奉陪。”
时至今日,除去天山派与长生道教两派外,武林剑派皆算是入了天下剑盟,独孤尘既要视天下剑盟为对手,自然也想看看对方斤两。如此,他便希望自己座下的双使八尊王皆出来和对方的坛主、首领斗一斗。
“神遂宫有左右护法,其中左护法司空野渡领大梵天尊、帝释天尊、密迹天尊、银垂天尊;右护法向晚舟领自在天王、南瞻天王、朱衣天王、韦陀天王。连我在内共一十一人,特向天下剑盟讨教。”独孤尘洋洋洒洒的说道。
却不待他说完,少林寺达摩院首座本悟禅师已双手合十的站出来责道:“阿弥陀佛,施主肉体凡胎,竟要冒充诸天部,真是罪过。”
司空野渡见是少林高僧出来,便只向武中圣质问道:“今番比试,天下剑盟可是要请些帮手?”
武中圣哪里丢的下这个面子?便见他当即驳斥道:“神遂宫要与天下剑盟比试是我与独孤尘之事,但尔等装神弄鬼开罪了少林却是另一码事情,奉劝阁下莫要混为一谈的好。”
武中圣的话说得很清楚,那就是他天下剑盟不会找少林做帮手,而少林是否出手也与天下剑盟无直接关系。得到武中圣表态后,八尊王便开始刁难本悟禅师了。
本悟禅师只默的将袈裟环扣系紧,然后才说道:“贫僧且暂作怒目金刚,来除魔卫道。”
悟本禅师话语一毕,当即引雄浑真气上下游走一番,其一身袈裟顿作此起彼伏之波澜状。群雄观之,无不赞叹这达摩院首座内力之雄厚,便就是武中圣与独孤尘看了,也忍不住凝眉起来。
朱衣天王性子最急,他见本悟禅师此番炫耀内力,便不甘人下的发招攻去。只见朱衣天王手中的银亮勾链顿时旋成轮扇,然后又极速的从四面向着本悟禅师袭来,个中高妙,果真有密不透风之能。
第三十四章 另有内情
见朱衣天王汹汹来犯,本悟禅师当即双膝微沉,只一吐息间便引得无数真气充盈全身。若此时再看去,那本悟禅师的袈裟法袍早已膨胀成了一团,却是像极了一个行将爆开的气球。群雄自不曾见过如此深厚之内力功法,便无不鼓掌喝彩起来。朱衣天王亦疑心这老僧修为,但他既已登场便回不得头,如此他就只能寄望于手中锋利勾链能够迫退对方了。
朱衣天王于是不断变幻招式,又不断的往腕上暗下加力,却是希望能够出其不意的一举破了这老僧的护体真气。可是他大概还不清楚这达摩院首座所修炼的乃是少林秘传的少阳神功,当这门功法练至三品时,就能刀枪不入;待练至二品时,则可水火不侵。本悟禅师专研此道三十余年,距离那无上极品之第一品的境界也只差了半步之遥而已。本悟禅师于是任由朱衣天王发招,而他自己则自顾从容御气,场上如此一静一动样貌,实在是看得旁人心底焦急。
但朱衣天王勾链舞的再狠再快,始终还是破不了本悟禅师顶起的真气屏障。相反的,他还觉得自己所有的攻击都如同打在棉花团上那般全不讨力。
不需十数招,朱衣天王就束手无策了,而此时的本悟禅师可是连一式攻招都还没发的,倘若他籍此转守为攻,这朱衣天王势必难再招架。神遂宫的诸位尊王见朱衣天王处境不妙,便纷纷要上来帮忙。少林寺其他僧众自要力鼎达摩院首座,行事力求公允的丐帮亦有数位长老站出来增援本悟禅师。照此看去,神遂宫似乎又要与中立门派大干一场了。
但少林等中立门派此行说到底还是受邀而来,作为东家的武中圣就算再不情愿也得保其周全。只见武中圣仗剑隔在两派中间,便任是谁也逾越不得了。
独孤尘不想神遂宫与少林等中立门派过早树敌,亦不愿他们由此与天下剑盟形成合力,如此他便当即喝住座下门人,一场大战就此戛然而止。
“我神遂宫今日造访天下剑盟,一来是要处理一件本门事务,二来却也看一看这处处喊着要与我势不两立之徒到底有几分能耐。但凡与此不相关的人和事,且都先搁一边去。”独孤尘对着场上众人喊道。
神遂宫上下当即领命,便不再纠缠本悟禅师。本悟禅师及丐帮长老们见状亦各自退让一步,场心上于是就剩得武中圣一人了。
神遂宫此番屡屡做出小觑天下剑盟之言行,早已使得在场的剑盟成员气愤难平。如今独孤尘再这般叫嚣一次,他们就更要忍不住了。
“阁下今日不来天下剑盟,我武中圣不久也会率众亲去你那儿造访。至于你说的比试之事,武某及剑盟中人更是求之不得。”武中圣语壮道。
武中圣的话说的豪迈,剑盟中人听罢无不大受鼓舞,便纷纷主动请缨起来。独孤尘见状遂答复道:“我今日带来双使八尊王,俱非等闲之辈,武城主如果不想输的太难堪,就先去安排出有能耐的人选来。”
“我天下剑盟人才辈出,不劳你费心。”武中圣自信道。
“那自是最好。不过于此排兵布阵空隙,神遂宫尚有一件本门要事需在此处理。且先把丑话讲前头,谁敢阻挠我办事,即刻血溅三丈。”独孤尘冷冷说道。
独孤尘话语一出,史铜青与风如晦便胆战心惊起来,而待那位手持一对大铜锤的南瞻天王走向崆峒派时,此二人的脸色便顿时煞白了起来。群雄皆看出这南瞻天王是奔着崆峒派去的,但个中缘由他们却又不甚明白,又岂会让神遂宫在此随意行事?
“云舒岫,你去拦住他。”武中圣喊罢便去安排比武人选了。
话音未落,潜在院落一角的云舒岫便徐步上前。南瞻天王既得独孤尘之命,便谁敢阻拦就先杀了谁。如今见有一个玉面侠客上来了,他自是不会给对方好果子吃。
南瞻天王于是奋力一挥双臂,那对大铜锤旋即化作两颗滚地雷,少倾便势如断岳般的朝着云舒岫袭杀过来。这一对大铜锤起码百斤之重,但在这南瞻天王手里却被把玩的轻松非凡,怎不令众人看了叫绝?而这南瞻天王不仅将之挥洒自如,还分明施展出了一套高超的锤击技法,若是修为不足者,非被他一锤子轮成肉酱不可。
云舒岫却不管这些,只待南瞻天王奔得够近了,他才撤步提剑朝前一指。只见得南瞻天王眉头一皱,他右手上的铜锤竟不受控制的跌落在地了。云舒岫此时又提步仗剑翻扬半圈,便又正好袈住了对手另一只猛砸过来的铜锤。南瞻天王一锤子砸下去,却再也轮不起第二锤来,因为他的左右臂膀皆在刚才的突袭中被云舒岫剑锋刺伤,此时早已皮开肉绽鲜血直淌起来了。
只寥寥三两招之间,云舒岫就把南瞻天王的攻势化解的一干二净。此等功法,莫说剑盟中人,就是对面神遂宫的人看罢也要大为震惊了。就在众人四目惊诧之时,独孤尘便难以置信的望住了云舒岫,稍许他才叹道:“朝阳剑法,阁下也是云姓?”
可惜在场并无人听说过这个功夫名号,而云舒岫亦一直以无名剑法相称,如此便就他本人听罢也是心下好奇。但云舒岫此刻不想太张扬,便只收起剑退回到史铜青和风如晦身前,却并不去答复独孤尘任何话语。
独孤尘知道云舒岫绝非寻常之辈,就算遣出双使去了也未必能够如愿。如此,独孤尘便又向着同是惊诧的武中圣说道:“我与武城主再重申一遍,这风如晦等人已加入我神遂宫,如今要再改门庭到你天下剑盟去,我是断断不会同意的。”
此话一出,场上所有正派人士皆是大出意外,尤是武中圣,更是难以置信的望住史铜青问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史铜青却也说不上来,便只懊恼道:“是他们故意设计诱骗,但我们并没有同意加入神遂宫。”
朱衣天王当即大笑一声道:“风如晦,你为获取高昌故国藏宝遗址,可是对天发誓要加入我神遂宫的。否则我们又岂会费尽周折远赴西域去为你寻出宝藏所在?”
朱衣天王此言一出,风如晦顿时面如土色,便再也抬不起头来。风如晦于是无助的望着史铜青,但此刻的史铜青只有一脸忿恨与愧疚,却再也辩驳不出半句话来。不需多说,情况自然与那朱衣天王所讲一般,此二人八成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加入到神遂宫去了。如此,群雄便纷纷侧目过来,却再无人觉得崆峒派有任何值得同情之处了。
武中圣亦心中迟疑,但他又不肯相信这好不容易才铁心来投的崆峒派会是神遂宫的人,两难之下武中圣便现身出来说道:“史掌门把话说清楚了。但凡这穿红衣服的有半句诬陷你们,我便先叫他人头落地。”
武中圣怒气一喝,腕上遂忍不住勃然使劲,当即便有一道强劲剑锋强击出去。待听得院外有疏梅相折之音时,群雄才知道武中圣的剑气已经击出二三十丈去了。此等修为,早已是高出群雄一大截,俨然入得鬼神之列了。
朱衣天王本不屑这剑盟盟主说些凶狠话,但见识了对方的剑法威力后,他便不敢再逞口舌之快了。而待朱衣天王再见得眼前有发丝飘飞时,他便也暗暗心底生凉起来。
原来武中圣刚刚随手劈出的那一招,看似意气用事,实则剑无虚指。此中剑气不仅削去百步外的梅枝,还割断了朱衣天王耳畔之鬓发。
独孤尘亦对武中圣这般强劲剑气暗地佩服,但见朱衣天王被此震住,他便也没好脾气的冷道:“区区无形剑气,却还吓不到我。”
独孤尘话语未落,人便闪入场中,四座只觉眼前泛出一道金光,那四周的院墙皆兀自纷纷剥落下来。虽只寥寥一式,然其中威力与气象却似有过之而无不及。天下剑盟里面俱是用剑高手,但能将剑招、剑气用至如此境界者,也就只有八方城主了。
群雄皆是暗地里将本门剑法与之比对一二,在确定差距极大后,他们又在心里将武中圣与独孤尘比对一番。人们对于自己或许容易做出高估误判,但对于旁人,其中长短优劣则能看的分毫不差。武中圣剑法或许不逊于独孤尘,但二人以降,天下剑盟的各个坛主却明显要弱于对手的。如此,他们又都心下难安起来。
却此时,原本从旁观看的吴快哉便忍不住嘲笑道:“原来今日是献宝卖弄的日子,一个个的只会在此摆把式唬人,真是没劲,没劲。”
武中圣与独孤尘听罢皆是心底不快,但大战在即他们又不想再起些枝节,如此,二人便只狠着瞪了吴快哉一眼,却不再去搭理与他了。
第三十五章 真相大白
其实两派一直没有进入比试环节,全然是中间杠着崆峒派一事。而此事的焦点则在于史铜青与风如晦是否加入了神遂宫。武中圣回过神来,便又将此再向这崆峒派师兄弟二人质问一番。
这将是关系到崆峒派生死存亡的一次答复,也是决定二人命数的一次选择,面对武中圣严苛质问,他只得硬着头皮否决道:“我崆峒派从未加入神遂宫。”
风如晦亦当即发誓附和一番,群雄略略听之,这整件事情却又似神遂宫在以强凌弱的吞并崆峒派了。如此,四座便又纷纷向神遂宫一方声讨起来。
武中圣见状亦向独孤尘正色道:“史掌门已经发誓崆峒派并未入你神遂宫门下。你若执意胡来,我今日就和你杠上了。”
武中圣振臂一呼,八方城旧部及四坛部众便率先响应,其余部众见趋势如此,亦纷纷增持,总坛中顿时有数千人要与崆峒派同仇敌忾了。
独孤尘却并不在乎这些,只向着史铜青和风如晦说道:“别以为天下剑盟就能护得住你们,尔等毁信在先,我定不会饶恕。”
独孤尘说罢,左护法司空野渡当即唤来密迹天尊,然后又再他耳畔细语一二。只见密迹天尊频频点头应允,接着便从怀中掏出一道灵符,然后口中念念有词一番,最后才以指力将之焚化当场。群雄只道这密迹天尊是在装神弄鬼,但对于其化指焚符之能却也佩服非常。
但不多久,风如晦便捂着脑袋惨叫起来,群雄见他痛不欲生的就地打滚,便纷纷猜测到底是发生了何事?就在风如晦痛苦哀嚎之时,史铜青亦觉着胸口闷绝无气,但他生来就有副硬脾气,便就是再痛,他也绝不会在人前失了颜面。
密迹天尊见状遂低头又将咒语念得更急切些。风如晦只觉得头要破裂,便一边打滚一边哭喊,史铜青虽不肯屈服,但一张面目早已扭曲成狰狞状了。群雄终于看出了门道,只是对于如此邪门妖术,他们终是难免心有余悸的。
武中圣仗剑正欲打断密迹天尊,但独孤尘却已提剑上来招架道:“武城主何不看看接下来的好戏?”
武中圣只一迟疑,那头的风如晦已经招架不住的向密迹天尊跪地求饶,而史铜青亦再顶不住的闷出几口鲜血来。原来这二人为求得高昌故国宝藏秘密,竟真的与密迹天尊达成过交易。而密迹天尊为防他们得手后生变,遂暗中向二人下了蛊毒。密迹天尊刚刚当众烧符念咒,并非装神弄鬼举动,而是在唤醒施藏于二人身上的奇毒。
密迹天尊于是停念咒语,然后才向着史铜青及风如晦得意说道:“此毒又叫催命三把火,中了此毒者,其命数将全部悬于三张灵符之上。我只要每焚烧一张灵符,你们就要于巨痛中折去三分之一的阳寿;待三张灵符都焚尽时,尔等也就随之灰飞烟灭了。”
密迹天尊这般说法,便当即将场上群雄吓得面如土灰起来,尤其是那风如晦,早已作得魂飞魄散之状了。史铜青虽也心里发憷,但他仍旧好奇对方是如何下毒的。关于这一点,就算他不问,密迹天尊也会说出来的,因为这恰恰是崆峒派答应加入神遂宫的有力证据。
“史掌门可还记得当日在崆峒山上誓盟时,你们喝的东西么?”密迹天尊笑着问道。
史铜青和风如晦顿时醒悟过来,便不约而同的惊道:“原是那朱衣天王的血?!”
朱衣天王当即畅天笑道:“本座号称百毒不侵,靠的乃是一身比百毒更毒之毒物,天下九毒,近我者死。你们喝过我的血,焉能幸免?”
群雄皆是听得毛骨悚然,心下顿时又对这神遂宫多了一份胆寒,但他们又好奇这史铜青和风如晦为何要去喝那朱衣天王的血,便有人当场质问起来。只是这样的问题却并不算太困难,场上对神遂宫了解最多的云舒岫三言两语就把它说通了。原来神遂宫一旦答应“神遂尔愿”,便要当场收之入伙,其中誓盟自不可少。为使新来者不反复,这喂毒做法仅仅只是手段之一罢了。
但朱衣天王却似乎并不满意云舒岫这番答复,因为他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崆峒派当时的立场。如此,他便向着史、风二人说道:“事到如今,尔等又怎能再隐瞒的下去?究竟当时情景如何,还是由你们自己来说吧。”
但此事关系太过重大,一说便就等同承认了一切,如此他们又岂敢松口?密迹天尊见二人犹豫不决,便又取出一张灵符焚烧念唱起来,直到史铜青和风如晦皆气血要绝了,他才罢手下来道:“只剩下最后一张灵符了,你二人若再磨蹭,我就让在场各路英雄看一看你们灰飞烟灭的模样。”
密迹天尊说罢,便看也不看他们一眼的就又从怀中掏出一张灵符来。风如晦当即吓得肝胆俱裂,便连连哀求着将事情如实招来。这一切果与密迹天尊先前讲的一模一样,是风如晦和史铜青为求高昌故国宝藏,而答应崆峒派加入神遂宫的。如此也才有后面朱衣天王歃血与二人分饮之誓盟。
群雄听罢皆调过枪头指着史铜青师兄弟痛骂起来,剑盟四坛坛主更是怒不可遏,纷纷谴责此二人包藏祸心。武中圣虽也震怒,但见着眼前的独孤尘一脸得势模样,他竟是无话可说起来。一时间,不仅场上群雄要与崆峒派反目,天下剑盟亦将之敌视为神遂宫成员。但最想杀之后快的却偏偏又是神遂宫了,因为他们是不允许有人叛教出去的,能入而不能出是神遂宫最基本的法则。
见神遂宫尊王要当着天下剑盟之面来惩罚崆峒派,史铜青与风如晦皆是心下绝望起来,便见风如晦遥向独孤尘哀求一番,大意是只要此次放过崆峒派并饶恕二人罪责,他们就愿意跟着神遂宫走。但独孤尘却以反复小人不足为伍为由一口否决了。
眼见帝释天尊提着阔斧将要过来,这二人若不想死,就必须马上寻得庇护来。此刻唯一能救他们的或许就只有天下剑盟的盟主武中圣了。
风如晦于是当即向武中圣跪求一番,但武中圣却一脸鄙夷的骂道:“你们既是神遂宫中人,我凭什么要救你们?”
风如晦又连连辩解道:“并非如此,并非如此。我们只是答应在他们帮忙找到高昌故国宝藏后以他为尊……但他们给的藏宝图里根本就没有任何宝藏,说到底就是在欺骗我们。如此我又何须照他说的去做?”
话说到这里,却也不知是委屈之故,风如晦忽的胆气大增起来,便见他起身向着朱衣天王质问道:“你根本就没有去找高昌故国的宝藏,所谓的藏宝图也不过是骗人的幌子,你说是不是?”
朱衣天王却反问道:“你当时说的是要高昌故国宝藏遗址,我给你的藏宝图难道不是遗址所在?”
风如晦一愣,便不知如何作答了。确与朱衣天王所讲一般,当时风如晦和史铜青只言明要找到高昌故国藏宝地址,并未要求宝藏数量及明细。只要朱衣天王给出的藏宝图所指地点准确,那么他就算是完成了自己的承诺。而朱衣天王给出的藏宝图又确实是真实的,这一点和宝藏遗址里残存的文字、物件悉数吻合。
“为寻此藏宝图,我与朱衣天王一同远去合剌乞塔,不曾少费心思。可你倒好,一番找不到金银财宝就要翻脸,早知如此,当初在崆峒山就该了结了你们。”密迹天尊悔恨道。
但风如晦却不认这些,在他看来,只要宝藏是空的,那么所有一切都是空谈。如此他便忿忿然道:“这些都是你的一己说辞,过程如何也只有你自己才知道。如果只是要一处宝藏空址,又有谁会去找你们呢?你并未遂得我愿,我又何必如你所愿?”
言及此,史铜青亦当众向武中圣求情,如果事情果真与他们所讲一般,那这崆峒派又确实是情有可原的。武中圣细细一想,便觉得可以借此来攻击神遂宫,进而取得化被动为主动之利。但不及武中圣表态,场上群雄已纷纷将此二人弃如敝履,更有甚者竟催促那帝释天尊快快动手。武中圣扭头看去,却见那些叫欢的人中不乏各坛坛主身影,如此作派果真叫人汗颜。
独孤尘见状只走近武中圣耳畔嘲道:“武城主端着一盘散沙,还想做春秋大梦?”
武中圣顿时气的说不出话来,独孤尘则趁势继续说道:“此二人既向神遂宫许约,便就是我教中人。武城主若要阻挠我办教务,我就把你这盘散沙连同盘子一起倒掉。”
武中圣却哪里忍得下去?但不待他发出怒火来,帝释天尊已经提着阔斧杀到史铜青及风如晦跟前了。二人自知大限将至,遂急的向一旁的云舒岫求助。可是云舒岫却并不想帮这两个与神遂宫暗通曲款的人,只见他沉默不语的一侧身,就全然是一副视若无睹模样了。
第三十六章 怒其不争
帝释天尊见云舒岫并无拦阻意思,便挺起手中那对巨斧照着二人脑门劈去。却此时,一道黑色光芒急杀过来,只三五剧烈交响过后,帝释天尊就已被逼退到丈余开外之地了。待众人抬头再望去之时,只见一怒目老者仗剑据于史铜青、风如晦跟前,却不正是那天山派掌门吴快哉吗?
众人皆想不通这吴快哉为何又重新杀将回来,难道他是铁了心要与神遂宫作对不成?
帝释天尊此番于众目睽睽之下被吴快哉以奇招速速逼退,实在算不得是一件光彩事情,气愤之下他便重新挥起阔斧要向对手狂劈过去。但吴快哉前般与右护法向晚舟比剑尚能不落下风,如今要对付他手下的帝释天尊,天山派掌门的胜算自然要大的多了。
神遂宫前番已有南瞻天王受伤,如果再有大将折损,那稍后与天下剑盟的比试却还如何进行?独孤尘不想再生枝节,便喝退了帝释天尊,然后又亲自上阵与吴快哉对峙起来。
“阁下一再坏我神遂宫事情,看来是真打算和我作对了。”独孤尘冷道。
吴快哉却白了独孤尘一眼,然后才转向史铜青及风如晦愤道:“老天不度无能者,你二人今日横竖都须死在这里,为何不敢轰轰烈烈的死一回?尔等好歹也算一派掌门,便就算自裁了也比死在这个小头目手上强百倍千倍吧?”
说到这里,群雄才算明白这吴快哉冒着再度与神遂宫结仇的危险来阻断帝释天尊,为的竟然只是要史铜青与风如晦死的更有尊严一些。想明白了这一点后,萧让便率先向吴快哉抚掌称赞起来。吴快哉只斜斜的睨了萧让一眼,顺便亦审度了李沧浪一番。正欲喝责弟子的李沧浪被他这么一看,竟有些不自在的犹豫起来。
但史铜青和风如晦一直默默的呆立一旁,却迟迟未有表现出那种无畏的精神来,吴快哉见形势如此,早已气的脖子通红了。史铜青和风如晦死到临头也不敢狂妄一回,除了二人知道自己身蛊毒命悬他人之手外,还因为他们害怕神遂宫会一怒之下灭了崆峒派一门。需知他二人的家眷老小可全都是住在崆峒山上的。
朱衣天王最知二人心思,便见他又上前来朝他们说道:“你二人违背神谕在先,可谓死有余辜。但若以此累及崆峒上的数百人性命,那就要造大孽了。”
此话一出,史铜青和风如晦遂万籁俱灭起来。
“哎,我们要是不那么贪心就好了。”史铜青追悔道。
风如晦亦是悲从中来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贪图高昌故国宝藏,咱们师兄弟今日又何至于作了他们的砧板鱼肉?”
说到这里,风如晦忽然又向朱衣天王乞求道:“当日是我找着天王并提出寻找高昌故国藏宝图要求的,天王要杀,就杀我一人,可莫要连累了其他无辜。”
朱衣天王听罢直是畅笑不止,但此时,场上又传来两阵大笑之声,三处笑声遂混作一团,却也是奇葩非常。朱衣天王忍不住扭头望去,果见吴快哉正汪洋恣肆的放声大笑,但在他对面,武中圣亦仰天震笑不止。
“如尔等这般虚懦之徒,有多少且就死多少,休要污了侠士眼界。”吴快哉痛快骂道。
史铜青和风如晦却不知如何回复,便只得默着继续低下头去。
吴快哉一腔怒火洒泼的够了,这才转身回来向独孤尘说道:“我刚刚虽然救错了人,但却并未觉着有何不妥。独孤教主若是看不顺眼,大可与我交战就是。”
吴快哉这般说辞,却是叫独孤尘又气又佩起来:他气的自然是吴快哉目中无人之举,而钦佩的则是这天山派掌门敢于同时开罪剑盟与神遂宫的豪勇气概。但于独孤尘而言,这吴快哉到底是越线太过,若再不教训教训他只恐下属们都要坐不住了。
但不待独孤尘发招出来,武中圣却站出来怒道:“你二人这般软弱可欺,怎对得起天下剑盟多番盛情邀约?此地乃我天下剑盟地盘,你们是死是活且都到外边去。”
武中圣这话既是在说史铜青、风如晦等人,亦是在指独孤尘与吴快哉行将开打之争。独孤尘瞥了武中圣一眼,却见他身后已选定了十数比试选手,皆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之态。独孤尘知道眼下自己与吴快哉还打不成那么快,便只向他傲道:“且待我与天下剑盟比试完了,择日再来会一会天山掌门。”
吴快哉听罢直是点头称好,却全然不见任何急惧之色。
虽知双方比试在即,但帝释天尊却仍要当场诛杀史铜青及风如晦。武中圣不想管他二人死活,只呵斥对方回自己地盘后再行生杀事情。
帝释天尊只对着武中圣轻蔑一笑,却仍是一斧子照着风如晦脑门削去。或是求生本能之故,原本甘愿坐以待毙的风如晦却退缩躲闪了起来,帝释天尊一招劈空,便急回另一斧,风如晦避犹不及却又不敢反抗,终于还是结结实实的吃了他一斧子。
群雄见风如晦被帝释天尊的阔斧开膛破肚,便多少有些后怕起来。这却不正是帝释天尊想要达到的目的吗?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被这般轻易震慑的,比如武中圣,他既然告诫过帝释天尊不得在剑盟总坛造下杀戮,如今对方逆反了,身为天下剑盟盟主的他又岂能听之任之?
就在帝释天尊打算了结史铜青性命时,武中圣已长剑似奔雷攻来。帝释天尊忽觉身前有大股剑气扫荡而至,便只得仓促收回斧子相格。众人于顷刻间闻得三五刀剑相击之响后,便见帝释天尊一双手臂早已沁出鲜血来。但事情却还没完,因为这仅仅只是武中圣先发出的剑气,剑气所至其人其招犹自电闪袭来。此般情形,看来武中圣是决意要大开杀戒了。
帝释天尊乃八尊王中的翘楚,于内外功夫皆属一流造诣,但从此番与武中圣交手来看,却也是一击即溃之状。如此一来,神遂宫的人便不再似先前那般小觑天下剑盟了。
只是两派还未正式比试,神遂宫就已经先伤了自在天王,如果帝释天尊又被重创了,那却是大大的不妙。如此,独孤尘便长剑一挺的跃入阵中,只剑刃白光一闪,他便与武中圣急剧的交起手来。
却见此二人不仅剑招超凡绝伦,更合迅疾狂霸要道,便弗一交手就似要将天地杀出个混沌不堪来。此等巅峰对决,场下众人只怕穷极一生也再难觅逢,如此他们岂能不看的痴醉入化?
但不待二人多交战几个回合,拾珠楼楼主南宫绮绝便现身场中叫停道:“两位俱是武林中最为绝顶高手,此等压轴大战当在最后定作胜负之战,怎可一上来就显露了?”
南宫绮绝的话却也正合独孤尘心思,而武中圣虽是一时气愤,但也分得出孰轻孰重,二人遂在南宫绮绝相劝后不约而同的撤出阵来。四座见状皆是暗叹犹未尽兴,拾珠楼主便当即夸赞道:“独孤教主的《离殇剑法》与武盟主《天宗剑法》实在各有千秋,我拾珠楼定要将稍后这场武林最终极的一战详尽收录起来。”
众人原本对这位叫停对战的高冷妇人心生怨气的,但听她自报拾珠楼家门,便个个又心存崇敬起来。原来这拾珠楼是专门为武林作史、排序的地方,概因楼主阅历非凡、学识广博,又处事中允,由她所立传据总能叫人坦然信服。
武中圣和独孤尘虽然停手,但帝释天尊毕竟还是为他所伤,大战在即,这实在是折气之事。如此,密迹天尊又取出一道灵符,便是要以此诛杀史铜青来挫败天下剑盟之锐气。
史铜青自知难逃一死,但他性情却比风如晦要刚烈的多,只见他以极为高超的手法拔剑一挥,那剑锋便垂垂滴血下来了。群雄还未尽数领略到史铜青出手之妙,他便已一抹脖子的自刎而去了。
“别以为这样就能便宜的死去。”密迹天尊忿忿说罢,便当即以指力焚化那两道灵符。随着灵符在火焰中焚烧殆尽,史铜青与风如晦二人尸首亦开始冒出青烟来,待群雄闻得阵阵扑鼻焦臭时,此二人的尸身亦随之灰飞烟灭。
群雄皆未见过这等诡异毒术,再三确认史铜青与风如晦尸首被焚化的无影无踪后,他们便纷纷心底骇然起来。独孤尘见天下剑盟中各派首领皆是面露骇色,便当即与武中圣说道:“此二人背叛神遂宫理当受死,如今伏诛也算了却一桩事情,接下来且就试试各自身手,却看尔等有否张狂资本。”
与在场众人而言,稍后天下剑盟与神遂宫之间的比试实在称得上是近年来最为鼎盛的一场武林盛宴,便就算只一饱眼福也是今生有幸之事,如此他们皆是迫不及待的恭候起来。
第三十七章 攻心为上
武中圣亦十分希望此战能让天下剑盟大振声威,从此再不教武林独惧神遂宫了。
“我已在天下剑盟中挑选出十位顶尖好手,再加上武某一共一十一人,正好与阁下及所谓双使八尊王捉对比试。”武中圣正色道。
武中圣话音刚落,他挑选的十位剑道好手便悉数现身出来,除去天下剑盟原有的四位坛主及云舒岫外,还有刚刚加入天下剑盟的云台掌门李沧浪、蜀山派掌门慎吾先生及三清殿竹道人等,却个个都是于剑术有深厚造诣之辈。独孤尘原本以为天下剑盟只能派出四位坛主出战,想不到这些未入盟的剑派掌门也愿意掺和进来,如此他先前的一番盘算岂不要落空?
“据我所知,这几位并非是你天下剑盟中人,难道他们也要与我神遂宫来个不打不相识?”独孤尘似笑非笑的问道。
武中圣只得意笑道:“阁下的消息未免太不灵通了,这几位掌门一早已经加入我天下剑盟,自然有资格代天下剑盟出战与你。”
独孤尘将信将疑,但此事却不好当面求证,如此他便又说道:“你天下剑盟处处与我神遂宫过不去,今番战罢,双方必成对头,我只是提醒无关人等莫要来趟这趟浑水。”
武中圣却大笑着问道:“阁下一直纠结于他们的身份,说到底还是怕了我天下剑盟之卧虎藏龙吧?”
独孤尘听罢只冷笑一声,却不再回话。神遂宫左护法司空野渡见状当即站出来说道:“既然武城主也说了这些人是刚刚加入你天下剑盟的,那我独孤教主核实他们的身份就再正常不过了。”
武中圣自认身份与独孤尘对等,便不屑与这低一级的神遂宫护法理论。司空野渡从对方高傲的眼神中看出了端倪,但武中圣越是这般傲慢他就越是不想让其得逞。如此,司空野渡又对着武中圣说道:“等等,原来武城主竟要使诈?”
独孤尘和武中圣闻之皆作愕然之色,群雄听罢亦是愣了起来。
“你何出此言?”武中圣又气又奇的问道。
司空野渡见武中圣似是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原因,如此他便故意卖弄起关子来。独孤尘见状遂向司空野渡自得说道:“武城主这也算是后知后觉了,司空护法还是直言相告,免得叫他伤了脑筋。”
天下剑盟的人听完皆愤然相向,武中圣更是怒不可遏起来。但独孤尘此刻也学起武中圣先前模样,却是孤高着什么话也不回答。他不说话,自然是要交由低一级的司空野渡来作答,如此却也算给他及神遂宫博回了一个面子。
“你与八方城副城主先后分别伤了我帝释天尊及自在天王,他们本不与你二人对位,可两位却越俎代庖,虽胜之而不武。武城主若再趁机派人来战,他们有伤在身应付不过,如此你岂不就能坐赢了这两场比试?”司空野渡振振有词的说道。
武中圣原本并非是要贪图此等小便宜,待听得司空野渡这般歪曲后,他便轻蔑道:“阁下说来说去就为这个?我且就撤去两名人选,好叫你们输得心服口服。”
武中圣此举于比试进程固然最为公允,但要撤去既定人选,却又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武中圣此战务求胜出,便只能选择他认为武功稍弱之人。而在这十位门派首领中,南坛坛主柳阳春于剑道成色稍浅,武中圣遂毫不犹豫的叫他先行下台去。
柳阳春被武中圣当众点名退下,当然是极没面子的事情,而这位劲苍派掌门又是一位十分逞强之人,如此他便又一万个不情愿起来。武中圣见柳阳春非但不遵命照做,还继续喋喋不休的要与自己争论,便当即脸色阴沉下来。
就在武中圣怒火将要爆发之际,西坛坛主江城子急急插话道:“今番与强敌高手对战,自是我等为天下剑盟建功立业之大好时机。但今日还有不少同仁新晋剑盟,这等机会也要给他们留着,切不可将功劳都让我们这些老面孔占完了。”
江城子这番话总算让场面缓和下来,只是柳阳春依旧认为自己本事不比旁人差,仍是心里不大痛快。江城子好不容易让武中圣平稳下得台来,又岂能再教柳阳春这个二愣子给添了乱?便见他一把拉住柳阳春说道:“我把今日这个立功机会让出,柳掌门若真与我兄弟同心,那就爽快的和我一起下台去。”
柳阳春拗不过江城子,只得悉数答应下来。但这一切却被神遂宫的人看在了眼里,尤是那独孤尘见得如此场面后,便望着武中圣独自惬意起来。
武中圣知道他是在嘲笑自己威严削减,便没个好气的喊道:“人都到齐了,还不开打?”
却此时,南宫绮绝便再度登上台来说道:“且慢!”
众人皆嫌她啰嗦,但当她把话讲完时候,群雄却又都觉得在理了。
“今番由武林最顶尖的两大门派对决,可谓百年难得一遇之盛事,何不由我拾珠楼及少林、丐帮共作见证,不仅确保比试过程公允,还能将之完整收录,以供后世江湖敬仰?”南宫绮绝振聋发聩的说道。
群雄听罢皆是点头赞许,便就武中圣与独孤尘也觉得有此必要。如此武中圣又专程叫少林寺本悟禅师、丐帮长老彭林鹤等人与拾珠楼主一道组成裁判团。待这三方稍稍沟通后,便由本悟禅师当众公布比试规则,大抵是谁先下台就是谁输,至于配对则全按双方身份地位来排。
双方既无异议,这场对决便就正式开始了。
众人只见一个满脸恹气的病弱青年缓步登上台来说道:“吾乃光明神殿的韦陀天王,不知何人肯来与我一战?”
群雄见他一脸颓废模样,说话又慢条斯理,实在不像是什么难缠对手。如此,三清殿的竹道人便率先跃出场来说道:“贫道乃龙虎山三清殿竹道人,今以竹剑领教阁下高招。”
话音未毕,竹道人便双手分持两柄柔韧竹剑奔袭过来。韦陀天王见来者攻势颇有些章法,遂也亮出三尺游龙剑发招相敌。只是这韦陀天王一出手,不仅处处迅捷无比,更是时有绝妙变幻,显然是位精研剑道的一流好手。
竹道人虽只与韦陀天王过得七、八来招,便暗觉自己手上一对竹剑皆被他的软锋牢牢罩住,却是无论发招收招皆要受制于人了。群雄见竹道人速速落了下风,便这才对这位病恹恹的韦陀天王刮目相看起来。
二人再战十数回合,竹道人便彻底陷入进不能破解韦陀天王剑招之困,退又不得自由抽身之境了。此等局面,多少有些出乎众人意料,尤其是那些将要登台对垒的人选,便再不敢大意轻敌了。
神遂宫与天下剑盟这番比试的要点在于震慑对方,尤其是在武林群雄面前证明自己实力高出对手一截,那就真是取得攻心奇效了。韦陀天王既取得优势,便想尽办法的迫使竹道人露出破绽来,而一旦对手照做了,他便又毫无顾忌的直取对手破绽要害。如此再三,却是叫竹道人屡屡犯险。
但韦陀天王似乎并不打算就此罢手,相反的,他却剑招愈加凌厉的逼迫过来。竹道人一招既失,便节节败退,最终被击退到台下去了。首战失利,竹道人自是灰头土脸,在场的剑派中人亦开始焦虑起来。韦陀天王见状便举起游龙剑望道:“阁下剑法本就稀疏平常,却还选了一双竹剑应战,如此托大,殊为愚昧。”
竹道人一战既败,心气遂失,便只干瞪着眼无言以对了。神遂宫中人见对方气势低沉,自要再跟风嘲笑一番,直是激得竹道人险要以死谢罪。
武中圣虽也气愤,但他知道后面还有七八场比试,区区一场之胜败还不能做数,当务之急乃是要扭转这场面的颓势来。如此,武中圣便上前拉住竹道人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况且此番还是为武林正道出力,道长根本无需介怀。”
武中圣说罢又向神遂宫那头将要出战的尊王们高声喝道:“却看尔等稍后会有何下场?”
神遂宫中下一位要登台比试的正是朱衣天王,他本就是火爆脾气,再加上今日屡被武中圣强压,如此又怎能忍得住?
四座只见一抹绯红窜上台去,那朱衣天王便手握勾链的与武中圣对峙在一起了。武中圣虽不看他一眼,然那种不怒自威气势却暗自逼人,朱衣天王心下隐隐一颤,便所有气话、怒火都消散无踪了。
“且待小王领略武城主高招……”朱衣天王忽然愤道。
“阁下还不配与我交手。”武中圣略略一语说罢,便负着手转身而去。
这般被人当众小觑,朱衣天王岂能不气急败坏?但见他双臂一展,那银亮的勾链便兀的拉伸成了丈余枪矛,而待他一转腕发力,这银亮的勾链便又被舞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大银盘来。
武中圣却照旧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对于身后袭来的朱衣天王依然不管不顾。
第三十八章 碧霄仙子
朱衣天王见武中圣似乎毫无防备,便打算一鼓作气的向他狠下杀手。但不待朱衣天王靠近,场外已有一个身着绿袍之人仗剑而出,只提剑落剑之间就将朱衣天王的去路一一封住。群雄见他剑走玄虚,更兼步法空明,便皆是抚掌叫好起来。
这登场的却不正是云台派掌门李沧浪吗?朱衣天王能从来者登台的功法中窥探出对手成色,而李沧浪刚才这一番稍稍显露的功底,却俨然是内外兼修之一派高人所有,如此,岂不叫朱衣天王心底犯虚?
“小王不杀无名之辈,还请自报家门。”朱衣天王自负道。
李沧浪遂收起长剑抱拳道:“我乃云台剑派李沧浪,月前听弟子说阁下要率众杀平云台山,今特来领教阁下手段。”
李沧浪这般一说,群雄便都纷纷猜测起个中来,需知这朱衣天王等人可是沾染了不少门派鲜血的,他们既然说要剿灭云台派,却为何一直未有听闻任何消息?武中圣听罢则对李沧浪刮目相看起来。
却不知为何,李沧浪这话讲出后,朱衣天王便忍不住面色红涨起来,神遂宫左右护法闻之皆是面面相觑,而独孤尘听罢亦颇是诧异的望住了朱衣天王。
原来神遂宫并未授意下属攻打云台派,独孤尘亦不曾下过此等命令,如果李沧浪所说属实,那么就是朱衣天王在外擅自越权办事了。这可是神遂宫行事的一大禁忌。
向晚舟于是当即唤回朱衣天王严苛问询,朱衣天王如临大敌,只得将当日恐吓萧让之事说出,并一再强调自己当时不过是气愤话语,后来并未付诸实施过。独孤尘知大战在即,也不打算当场追他的责,便挥挥手示意朱衣天王前去比试。
朱衣天王猜不透左右护法及独孤尘心思,唯有抱定取胜来将功赎罪的念头再度登场上去了。
李沧浪前番见过朱衣天王出手,亦知此人绝非泛泛之辈,便当即御出《破穹剑法》来。但见李沧浪长剑一荡,当空遂有一道剑气照面侵来,果是极尽凌厉本质。朱衣天王知道能御出剑气之人必定会是顶尖的对手,如此他便也施展出高超步法与之周旋起来。
此二人虽只以起招示人,却足以吊住众人胃口。但不待双方迫近交手,这总坛当空便有一声天籁声音传来。在场群雄皆是习武之人,自能从这声音中觅出深厚绝伦的力道来,如此,众人便纷纷举目四望,便就台上比试着的二人也忍不住止步彷徨起来。
顷刻间,总坛上空便有六道色泽相异的彩缎铺盖过来,却极似雨后新虹映照一般。就在众人赞叹其中艳丽时,那彩缎上忽有四位着青、红、皂、白纯色霓裳的绝妙身姿盈盈飘落下,此中高妙,却不正与传说中的天仙下凡一般景致?
在场之人无不感叹非常,但更让他们心旌动摇的是,这四位盈秀女子牵着的彩带上,分明还半坐着一位雪纱伊人。只是这些人皆以本色纱巾裹面,众人便虽知其人曼妙却不得窥探其人尊容了。
就在群雄皆目不转睛的盯住这群下凡天仙时,萧让却隐隐觉得这些人似乎有些熟识,但不待他多想,场上那位身着青衣的女子便向着李沧浪说道:“你先退下去。”
群雄皆是一愕,李沧浪亦困惑问道:“李某正与他比试,胜负未分怎可退下?”
青衣女子只默默答了句:“他要死。”
这话着实让现场气氛爆炸起来:天下剑盟一方自是不以为然,而神遂宫一方则哄堂大笑,看来根本就无人相信这女子的话语。
朱衣天王笑着笑着却忽然面容僵硬起来,因为那青衣女子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侵近身来,随着一道银光闪过,朱衣天王便觉得自己似乎与阎王打过了一个照面一般。
青衣女子这一番简简出手,便已呈现出极为上乘的功法修为,一瞥之下,场上众人皆要自愧不如,遂再无人敢取笑她先前的说话了。
青衣女子又欲仗剑攻来,朱衣天王脸色一青,便不知该是进退起来了。右护法向晚舟看出朱衣天王敌她不得,当即御出双刀相迎。群雄除了能看见场上有一青一黑两个身影极速闪动外,就只能遥遥听见清脆的刀剑相击之响了,至于二人手上功法,却是连一招半式都没看清楚。
转眼之间,青衣女子便与向晚舟急急交手二十余回合,场上仍是伯仲之间局面。群雄见状无不震惊非常,便就是独孤尘与武中圣看罢也大觉意外。
或是见青衣女子久攻不下之故,那雪纱女子便叫她退下阵来。独孤尘知道局势要变,遂也叫回向晚舟,然后自己仗剑跃上台去了。
雪纱女子起初并不愿搭理独孤尘,但见得他手中那柄金光闪闪的巨剑后,她便迟疑着多看了一眼。独孤尘遂趁机横在当前问道:“阁下究竟是何人?为何一上来就要与我神遂宫作对?”
独孤尘话语一出,雪纱女子身后顿有皂衣女子上前呵斥道:“大胆狂徒,竟敢在尊主面前大呼小叫?”
雪纱女子却一扬手,示意她不要说话。这皂衣女子却也唯命是从,便点点头后默然退下。独孤尘听得那皂衣女子称其为“尊主”,便费尽心思也想不出她到底是何来头,如此,他就只得求助于拾珠楼主南宫绮绝了。
“拾珠楼主号称江湖世事无所不知,你来告诉我,她们究竟是何门何派?”独孤尘气愤道。
这总算是独孤尘做过的最合群雄心意的事情了,因为他们也非常迫切的想要知道这群绝妙女子的名头和来路。但南宫绮绝却以紫扇遮面,然后才羞愧道:“在下疏漏,实不知这来者尊姓大名。”
天下竟然还有拾珠楼不知道的事情,这在群雄看来不也是奇事一桩吗?只是这样一来,众人遂又对她们的真实身份愈加期待起来。
雪纱女子默默看了南宫绮绝一眼,稍许才冷道:“拾人牙慧。”南宫绮绝虽心里气愤,但不知为何她却总不敢爆发出来,这实在是一种诡异的感受。
却此时,场下忽然有人激动喊道:“碧霄仙子,碧霄仙子!”众人回首望去,果见云台派阵中有人正手舞足蹈的高声叫唤,却不正是李沧浪座下大弟子萧让吗?萧让这般欢欣鼓舞的一喊,四下遂皆迟疑起来,若然照他所说,那这雪纱女子岂不就是神仙了?
“大师兄,你认得她们?”楚鸣乔望着萧让咂舌问道。
萧让听得楚鸣乔如此一问,便就越加确定自己判断是对的。但李苓思却一脸苦愁的向着萧让说道:“大师兄不是一直说没有鬼神的吗?”
却不待萧让回答,候在场边的李沧浪便速速回来喝住他道:“闭嘴,休得在此胡说添乱。”
萧让不敢忤逆了师父,便只得强行打住心头激奋。
“碧霄仙子?”雪纱女子默念一二,便也觉得称心顺口,如此她就打算受用这个名头了。
“好吧,便就算你是仙子,那你们为何要针对我神遂宫及朱衣天王?”独孤尘不解的问道。
碧霄仙子只盯住朱衣天王说道:“你可还记得三月前有人在漠北和你说过什么吗?”
朱衣天王只略略思虑一二,便当即面色骇然起来,因为照她所指,却不正是那日覆灭神拳帮时,朱衣天王失手杀掉的白衣女子吗?彼时萧让亦在场,如今追忆起来,他亦暗觉此事太过不可思议了。
独孤尘和向晚舟见朱衣天王面容惨淡不堪,便当即追问他事情经过。朱衣天王不敢怠慢,便将当日事情一五一十说出,但当时情形是他率众攻打一个弱女子,当众如实说来实在没面子,如此,朱衣天王便只说是对方阻挠神遂宫办事,他才一对一的出手,但那白衣女子武功不济,最后自刎而死。
照朱衣天王这么一说,那白衣女子之死似乎根本就是与人无尤的。所幸当时的目击证人萧让也正在场上,听得朱衣天王如此歪曲事实,他便在台下愤而高呼道:“明明是你先出手伤了那白纱姐姐的,她死去完全是因为你以内力震裂了她的面纱。”
李苓思和一众师兄弟惊诧的望住萧让,李沧浪不想萧让张扬,便一把拉住了他。只是萧让既然说了起来,那青衣女子便过来询问,李沧浪自知得罪不起,也只得给她通行方便。
萧让于是将事情经过一一说来,其中不少细节都是碧霄仙子等人不曾掌握的,如今知晓后,她便当场震怒起来。
只见碧霄仙子探手一挥,朱衣天王左右脸颊上当即传来一阵裂痛,待他叫出声来时,几颗碎牙便和着血渍一起被吐露出来。碧霄仙子这般身手,全场根本无人能及,便就武中圣与独孤尘也要惊叹不如了。
朱衣天王当众挨了她两耳光子,本就是极无颜面之事,倘若那碧霄仙子再出手杀来,那他又还岂能有命?独孤尘于是仗剑据在碧霄仙子阵前道:“阁下既要伤我弟子,就莫怪我出手了。”
第三十九章 来去无踪
独孤尘话音未落,人便化作一道黑色旋风朝着碧霄仙子急杀过来,其身法之奇,剑法之妙,内力之绝俱有独步于天下之姿。
见对手突以大杀招攻来,碧霄仙子却并不慌乱,反而只捏起一对兰花指相迎。如此作为,实在叫当场众人看的皱眉。萧让亦是大呼不妙,便拖着剑欲要上去帮忙。李沧浪不知来者是敌是友,亦不想云台派单方面出头去得罪了神遂宫,如此,他便一把急拖住了萧让。
但见独孤尘才以一招“百木凋零”起手,接着忽又幻作“剑平九洲”,刹那间场上便有十路剑锋淋漓交错,实在是有大杀四方之气势。在场众人见得如此威妙杀招,皆是破口叫绝,便就是武中圣看罢也赞服不已。独孤尘的剑招愈狠愈绝,群雄便就越加要为场上与之对敌的碧霄仙子捏了把汗。萧让亦是心底焦急,不过接下来的情景却又叫他如释重负起来。
只见碧霄仙子不动如山的就地站稳,然后再以快到令人匪夷所思的指法将独孤尘刺来的剑路一一捏住。不错,她就是以指力捏住独孤尘长剑的,只要她一得手,独孤尘刺来这一式剑招便就当场被废弃。
想他独孤尘能够纵横天下二十余年,除去神遂宫流传的《太阴神诀》和二页残本《无相神功》加持外,就数手中这套《离殇剑法》最为精绝了。但今天遇到碧霄仙子,他引以为傲的绝世功法却根本施展不出来。
场上这一变化不仅独孤尘大为惊措,便就四座群雄也骇然不已。此等功法,早已入得鬼神之列,哪是常人能得?况且这雪纱女子怎么看都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若要以她这年岁配得如此绝世神功,恐怕也只有神仙能办。如此,群雄便纷纷开始相信萧让先前所说的她是“碧霄仙子”的说法。
而此等说法一定,场上便又有人开始嘲笑神遂宫道:“邪魔歪道作恶多端,终至人神共愤地步,今有天仙下凡降服尔等,却还不束手就擒?”
这样的说法如果在平时说出,只怕要笑掉对手大牙,但今番见着独孤尘速被压制,神遂宫上下也都难免心慌起来。天下剑盟一方听得如此说法,自知对己有利,便纷纷跟风高喊起来。
独孤尘本就因落下风而心中埋忿,如今又见有人以此攻讦,他岂能有好脾气招待?只见独孤尘于发招中翻转剑锋,旋即便有一道无形剑气横贯当场,眨眼间那起头嘲讽神遂宫之人就被剑气割喉倒地。
众人皆未看清他是如何中招的,自然也都不晓是谁人下此毒手。但场上终究还是有几位擅用剑气之道的高手,比如八方城的两位城主,以及云台派掌门李沧浪,他们皆在独孤尘变招瞬间看出端倪来。不过场上激战正酣,他们就算想插话恐怕也插不进去。
独孤尘前番于顷刻间接连刺出一十六路剑招,但无一例外的皆被碧霄仙子就地拿住,其中高妙,便无论是章法内力,皆要盖过他一头。独孤尘数十年来未逢敌手,想不到今天却碰到个绝世高人了。
场上二人虽只交手十数回合,但孰强孰弱早已见得真章,独孤尘强行再攻,无非是要在群雄面前挣回些面子。但实力使然,他再纠缠不休,那碧霄仙子便就不肯奉陪了。只见碧霄仙子双臂翻转一张一弛,便出其不意的夺过了独孤尘手上大剑。群雄虽还不识其中高妙,但却无不被惊得哑然失色。尤是那独孤尘,仍立于原地作执剑发招架势,只是此刻在他手中,早已空空如是也了。
独孤尘一招受挫,便默在原地不知所措。却此时,那位头戴黑色珠帘帽的少女已急急冲上台来叫道:“爹爹没事吧?”
经此一喊,众人才知道她就是独孤尘的女儿,也是神遂宫的少宫主。楚鸣乔脸色一惊,李沧浪和李苓思皆难以置信的扭头望来。萧让不想群雄聚焦于楚鸣乔身上,便往前跨上一步挡住楚鸣乔后喊道:“碧霄仙子果真天神下凡!”
萧让如此一喊,便又将全场注意力重新聚集到擂台上去了。只是此时,擂台上却出现令人惊讶的一幕:只见碧霄仙子双手握住夺来的长剑,然后使尽浑身力气欲要将之折断,但此剑太过坚韧,碧霄仙子虽遣尽所有内力皆不能办。碧霄仙子折不断这巨剑,便又忽的放声悲泣起来。群雄见这绝尘仙子竟当场落泪,皆是不知所措起来。
望着泠泠幽泣的碧霄仙子,又见她手心分明染红,萧让早已心下焦急起来。萧让于是向李苓思借来一块锦帕,奈何李沧浪洞破他的心思,如此他就算再有心意也送不上去了。
其实就算李沧浪不阻拦,萧让也未必能够如愿。因为这碧霄仙子折不断长剑后,便将它奋力一摔,那四尺余长的剑刃当即就淹没在泥土之中了,而由此飞溅出来的沙石,亦将靠在最近的一圈侠士击伤。碧霄仙子此举不仅惊慑住了众人,更是吓的朱衣天王面色惨淡。
碧霄仙子平复好情绪,这才向着朱衣天王缓缓探出一掌来。朱衣天王大惊失色,连连要欲逃开,但不待他扭动身躯,一股莫大的劲力便已朝他胸口倾泻过来。朱衣天王尚来不及发声,整个人便被震贴在数丈后的墙面上了。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太快,快到在场群雄无一人看出,快到近在咫尺的独孤尘亦来不及出手相救。
神遂宫双使及众尊王当即上前查看朱衣天王的情况,但眼下的情景却又叫他们都骇然万分起来:只见朱衣天王胸口有一个碗口大小的血洞贯穿前后,瞬间倾射出来的血液和着血肉一起将整面白墙染成了深褐色。
众人见着朱衣天王惨死之状,皆是又惧又恨的朝碧霄仙子望了过来。独孤尘见状遂默默抬手,示意座下弟子不要妄动。
“他害你弟子死去在先,你来报仇也无可厚非。”独孤尘隐忍道。
碧霄仙子却不愿再搭理他,只领着座下婢女转身而去。
“阁下武功震古烁今,我佩服非常。但你毕竟杀了我神遂宫弟子,烦请报上师门,独孤尘日后必定亲自登门复仇。”独孤尘接着说道。
碧霄仙子却冷冷说道:“碧霄宫碧霄仙子,你来就是。”
独孤尘只迟疑着默默点了点头,然后便和群雄一起目送那青、红、皂、白四位女子护送着碧霄仙子飘然离去。
群雄犹未从前场对阵中回过神来,萧让亦心心念着碧霄仙子的绰约风姿,若非李沧浪阻拦,他非冲出去不可。李苓思见萧让魂不守舍的望着碧霄仙子遁去的天际,便急的面红耳赤的将要哭出来。楚鸣乔见状一把夺过萧让手中锦帕,然后递给李苓思止泪。而这一切,又恰好看在了台上那位少宫主的眼里。
场上半途杀出个碧霄仙子,虽是出人意料,但却实实在在的帮了武中圣的大忙。因为她的出手不仅击败独孤尘,还杀死了不可一世的朱衣天王,经此一段小小插曲,神遂宫可谓遭遇了巨大打击,不仅损兵折将,士气也大为受损,却还如何与天下剑盟继续比试下去?
独孤尘亦明白这个道理,但此番来到天下剑盟,神遂宫前前后后共有三位尊王或死或伤,若再呆下去,只怕后果堪虞。
独孤尘于是过步台下,然后奋力将长剑拔出地来说道:“碧霄仙子果然武功盖世。”
说罢,独孤尘又走到武中圣面前笑道:“阁下能请来这等旷世高人助阵,我也佩服。”
群雄听罢皆是一愕,武中圣亦愤然道:“她是谁我根本不认得,又何来请他助阵一说?”
独孤尘却忽然指着场下云台派说道:“方才碧霄仙子到来时候,却是他第一个喊出名号来的。这碧霄仙子来路隐秘,就连拾珠楼主也说不出,如果不是相识,你天下剑盟的人又怎能与之相认?”
独孤尘所讲的情形恰恰也是群雄心底所好奇的,他这般一问,武中圣便就觉得答不上来了。
“阁下也不要无妄推测。需知那女子明确说明是你门下弟子杀了她的人,她来此是要找朱衣天王报仇的。”李沧浪站出来驳斥道。
李沧浪所讲俱是刚刚发生的实情,群雄听罢亦觉得有理。但独孤尘却不依不饶的继续说道:“她报仇为何非要等到此刻来呀?难不成她一早就知道我神遂宫今日要来?况且听李掌门说好像此事根本与你弟子无关,那何不叫他出来当面对质?”
但当李沧浪等人转身要萧让站出来说明事情时,他早已不在人群中了。李沧浪四下询问弟子,唯独李苓思幽咽着说萧让是追出门去了。
司空野渡见李沧浪找不出人,便当即站出来说道:“李掌门不会是怕露出马脚,叫弟子先躲起来了吧?此事关系到你天下剑盟脸面,还请武城主帮忙找出人来当场对证为好。”
李沧浪一愣,武中圣则有些为难起来。见情况如此,独孤尘便叫回司空野渡道:“今日本想与武城主及各位掌门一试身手,想不到天下剑盟竟然先后使诈伤我弟子,又暗度陈仓的搬来救兵,实在没趣。今日且就到此为止,下回再见,非生即死。”
武中圣亦心下窝火,便毫不退让的回道:“阁下技不如人又何须赖到我天下剑盟头上?不过此番见识,才知神遂宫所谓使者尊王使者也不过尔尔,他日再战,绝不手下留情。”
“阁下若不死于我手,天怒人怨。”独孤尘行前冷冷说道。
武中圣却快意道:“谁生谁死,犹未可知,独孤主教大可在神遂宫等着我到来。”
独孤尘听罢只得甩袖而去。
第四十章 大行封赏
神遂宫的人才一撤去,场上天下剑盟的人便当场欢欣鼓舞起来。武中圣亦连忙下令备酒设宴,以庆贺败退强敌。在场中立门派,如少林、丐帮等亦乐见天下剑盟击退神遂宫,如此他们也答应一同享用盛宴。只是他们不知武中圣此番盛情相约,除了是要分享喜悦之外,还是要他们给天下剑盟做个见证,那就是云台剑派、蜀山剑派、昆仑派和三清殿等十数个大小剑派加入天下剑盟。如此算来,整个武林中的剑派除去长生道教、天山派和崆峒派外,就已全数纳入天下剑盟旗下了。
武中圣备好宴席后,便先与群雄大干三碗,一番言谢后便正式宣布这些新晋门派的到来。只是这些门派中尚有人并未彻底想好,待武中圣宣布时候,他们的内部便有些分歧了。
李沧浪见状一把拉住慎吾先生低语道:“先生最谨世道,还望归来是好。”
慎吾先生本就对局势洞若观火,只是虑及性子直的古闻道,他便也犹豫再三起来。如今听了李沧浪一句劝,慎吾先生终于答应下来。古闻道再欲反对,李沧浪便又一把拉住他说道:“听我徒儿萧让说古道长曾在巫山搭救了他的性命,未及感谢,还请恕罪。今晚我便在酒肆略备小菜一桌,以示感激,还请古道长等人赏光。”
古闻道见李沧浪对自己这般恭谦敬重,便当即答应下来。但他一走神,慎吾先生却又答应加入天下剑盟了。木已成舟,古闻道就是再不情愿也没办法,而又在周泊年与李沧浪相互劝说之下,古闻道最终也只得认命了事。
天下剑盟进一步壮大,在场豪杰皆是欢喜,但武中圣却心有忧虑道:“外人皆道我武中圣建立天下剑盟是有私心,却不知若无天下剑盟,武林会有多少门派丧命于神遂宫毒手。”
武中圣一言说罢,紫阳观观主玉蝉真人便凝重道:“此乃外人误会武盟主,若无盟主在逆境中力挽狂澜,我紫阳观可能当年就被神遂宫踏破了。这些年下来,天下剑盟一直与神遂宫正面对抗,可谓挽救了不少武林正派中人。”
玉蝉真人说罢,江城子又出来将这些年天下剑盟解救的门派及侠士罗列一通,细细听来却是不下于二三十家。如此,在场群雄便纷纷对武中圣报以尊崇敬意。
武中圣草草答谢一番,却是仍旧沉重道:“可惜武某有心,今日却没有解救崆峒派史掌门师兄弟。他崆峒派亦还要受神遂宫蚕食。”
武中圣不说还好,一说在场之人便纷纷谴责起这对善恶不分又自私贪财的掌门师兄弟来。武中圣摇摇头说道:“他二人贪图富贵而甘愿委身与邪魔歪道,此与虎谋皮作为最终又害了他们,二人之死固是死不足惜。但崆峒派乃流传久远的剑派,门下更有数百弟子,史铜青师兄弟二人今番要改投我天下剑盟门下,岂能被神遂宫所容?依我之见,还是要尽快将崆峒派纳入天下剑盟,如此才能免除邪道之害。”
武中圣这话当即得到四位坛主的拥护,其余盟中门派亦纷纷尾随表态,乍看之下却是众志成城了。但中立门派却觉得此举未免有假公济私之嫌,只是此番来到别人宴会上,他们也只好暂不发声,就算是给主家个面子了。
武中圣见无人反对,便细致安排起来,大抵是由天下剑盟发函崆峒派讲明史铜青与风如晦死因,并拥立崆峒派大弟子秦双燕为掌门,然后要其速速来天下剑盟汇报。而这一重任,稍后竟然落在了蜀山剑派身上。
武中圣把心头牵绊之事交代完后,便与群雄尽情纵酒,其中洒脱豪情确要让各路侠客赞佩再三。籍着酒兴,武中圣忽然叫停众人,然后又当众宣布了一个重大决定:天下剑盟要新增坛主重新排座次。
此言一出,南坛北坛两位坛主柳阳春和岳镇元皆是错愕起来,而见得东坛坛主玉蝉真人和西坛江城子果断赞成后,二人又更加愤慨起来。
武中圣却只假装不见,仍是豪兴道:“天下剑盟日渐壮大,自不可抱残守缺。如今有大小一百零八剑派入得盟中,这剑盟议事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由我们五六个坛主决定了事。须得增设坛主、旗主位置,大家同心同德,共同匡扶武林正义。”
这样一说,却不是当日云舒岫向武中圣当众进言之词?如此,柳阳春和岳镇元皆对他怒目相视,江城子虽前番表态赞成,但也忍不住要对云舒岫侧目起来。
云舒岫却冷冷的回瞪三人一眼,然后抱着他长剑照旧默然伫立。这一切都分毫不漏的看在了李沧浪眼中,而慎吾先生虽然面堆和善,却也暗地里悉数洞察下来。
武中圣这番决定正合场下诸位门派心意,需知自从他们加入天下剑盟以来,坛主之位一直被现有这四五人牢牢占据。作为天下剑盟一份子,他们就算有天大意见和不满,都绕不过其中的坛主决事。寻常侠士意见被忽略或许还无甚要紧,但一些来头本就不小的门派若也这般被无视了,他们又岂能不心里忿忿不平?如今作为盟主的武中圣亲自提出扩增坛主位置、新增旗主位置,好教更多门派首领参与进来,此议岂能不受众人拥戴欢迎?
柳阳春和岳镇元虽心里抵触,但见场上其他人皆纷纷附和于武中圣,他们也就只得随波逐流了。武中圣知道大势已定,便当即叫玉蝉真人呈上名册,然后又当众宣布起来,大意是天下剑盟增设副盟主一名,由原东坛坛主玉蝉真人担任,紫阳观亦腾出东坛位置。然后以青城派、劲苍派、泰阿派为根基将坛主扩充至十人;坛主以将再分设二十名旗主,旗主以副坛主的身份地位各自归属对应坛主,享入总坛议事决议之能。
“坛主乃剑盟根基,除非犯下重大罪恶,否则将要长久担当。旗主则三年一换,由此推之,十年之内所有门派皆可享此殊荣。”武中圣振奋道。
“那旗主可晋升为坛主么?”场下忽有一位不知名的青年侠客问道。
众人虽面生鄙夷之色,但心里却仍盼武中圣能给出个确切答案来。武中圣自也考虑到这个问题,他除了明确答复可以之外,还将旗主晋升为坛主的要求一一说出,大意就是如何立下头等功绩云云。虽然不甚容易达成,但也总算是为旗主晋升开了道口子。
武中圣的建议让在场侠士振奋非常,大家都按捺住激动心情来等待武中圣宣布最后的名额。在武中圣名额中,原本的东坛坛主由云舒岫担任,他亦是诸坛主之首。云舒岫此番击退神遂宫南瞻天王,早已博得众人喝彩,如今由他出任东坛坛主,自然能服于众。
但云舒岫却似乎并无多少开心或失落,他只照旧默默的上前领下坛主令牌,然后再向群雄作辑一番了事。云舒岫下来的三位坛主都是老面孔,他们亦原封不动的承袭原来位置,面对如此不升不降处境,他们自难有什么兴奋可言。便见三人分别重新领下令牌,然后随意的向周围抱拳一二。
武中圣却对此视若无睹,依旧照着名单念下去,而接下来的坛主却是云台剑派的李沧浪。群雄之中虽有人不服气,但武中圣却站出来为他执言道:“李掌门凭一派之力尚且敢与神遂宫周旋,其中胆识气魄实在高人一等。李掌门剑道卓绝,方才就算碧霄仙子不来,那朱衣天王也必败于李掌门手下。再加上李掌门劝得其他正道同门入盟,可谓功勋卓著,由他坐这个位置谁敢不服?”
天下剑盟的盟主既然把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自然无人敢再去自找没趣。但李沧浪却万般推辞起来,因为他和武中圣说过,云台派入盟的前提是要确保自主行事,他是不愿意在天下剑盟担任任何职位的。
武中圣此刻却端起一碗烈酒闷了下去道:“李掌门武功谋略皆是上上乘人选,由你出任坛主乃众望所归之事。你若再推辞,可是瞧不上这坛主位置?”
李沧浪脸色一白,便欲要将当日二人谈妥的条件说出来。却此时,紫阳观玉蝉真人便插话道:“李掌门确是有勇有谋之人,你若嫌坛主位卑,我便将这副盟主位置让出来给你。”
玉蝉真人这么一讲,其身后的三位师弟海翁道人、白虹道人、平章道人皆纷纷嘲讽李沧浪这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李沧浪不想场面尴尬,更不愿早早得罪了众人,便只得一百个不情愿的答应下来道:“承蒙武盟主厚爱,李某且就恭敬不如从命。”
武中圣见李沧浪终于肯就坐坛主位置,便向玉蝉真人等人说道:“李掌门乃谦谦君子,尔等切莫要误会了人家。”
玉蝉真人及众师弟们便服服帖帖的点头赞同。李沧浪于是上前领下坛主令牌,然后再向群雄作辑再三。武中圣接着又指认其他坛主人选,不出意料,蜀山派慎吾先生、昆仑派韩仕诚等大门派皆位居十大坛主之列。但武中圣只列出了九个坛主,还剩下的那一个坛主名额究竟会花落谁家呢?
第四十一章 情之幽发
就在众人将要发问时,武中圣便说道:“崆峒派在武林中源远流长,千百年来皆是江湖中的一方豪强,此坛主位置须当留与崆峒派新掌门秦双燕来领。”
这句话叫其他已定坛主人选听了自是公正合理,但由那些未有入选之人听后,便个个心底失落起来。五个手指不能一样齐,武中圣知道此事无法做到人人心满意足,便索性开始宣布旗主的人选名额。
随着武中圣洋洋洒洒的一番宣讲,场上便又有二十人领得旗主银牌。明眼人一眼看去就能发现,这所有担任了坛主和旗主的皆是门派规模盛大或个人修为极高之辈,如此却也算是良将精兵之选。
武中圣宣布完坛主旗主人选后,又发布了一项决定。群雄听罢却是一半叫好,一半失落起来。原来武中圣是要在总坛为所有坛主和旗主置办一处馆邸,所有坛主、旗主每年至少有半数时间需要在馆邸内居住,以便总坛议事决定。
此居所乃由四个房间及一处院落合成,虽设在八方城里,却也不比临安城中的豪宅差多少。如此待遇,怎不羡煞那些无名分之辈?李沧浪心下谙出武中圣此举用意,便眉宇深深一皱;慎吾先生懂得此道,亦踌躇犹豫起来。
“其他门派弟兄也无需失望,武某在八方城中新设偏房百余间,与会时可供我天下剑盟兄弟居住,闲时则济厄穷苦百姓,如此可好?”武中圣豪迈的说道。
这临时偏房自比不得那宅院好,但终归也是一处免费的居所,如此群雄便纷纷喝彩叫好起来。武中圣见大局已定,便再与群雄把酒言欢,末了才向少林本悟禅师和丐帮彭长老说道:“诸位武林正道同仁能赏光来我天下剑盟,武某感激非常。往后我天下剑盟再有盛会,亦再邀诸位来此赴会,好酒好肉自不会缺。”
武中圣这话却说得众人心中不悦,而丐帮彭长老更是大为不快道:“老叫花子吃惯了残羹冷炙,若是吃多了武盟主的好酒好肉,回去可还怎过得惯乞讨生活?”
不知是醉意上来还是本就逞强性子,武中圣听了彭长老这句话后便直直说道:“有好日子不过,干嘛要去过那摇尾乞怜的乞讨生活?彭长老也是武林成名人物,若肯来我天下剑盟,做个旗主自不在话下。”
不待武中圣说完,彭长老当即起身摔杯怒道:“阁下野心却也不小,但我丐帮千百年来自成一派,却也不是你能打主意的。”
说罢,彭长老便拂袖忿忿而去。武中圣似不以为然,但本悟禅师却也起身向玉蝉真人说道:“武盟主兴是喝过头了,烦请道长照看周全。”
玉蝉真人正欲发问,本悟禅师却已系好袈袍起身离去了。见少林和丐帮的长老半途而去,其余中立门派之人亦纷纷借故离席,武中圣此刻已喝的醉意微醺,自不会在这些小门派上多花心思,便切就听之任之了。
天下剑盟今日不仅得到巨大扩张,还当众迫退强敌神遂宫,可谓双喜临门。但李沧浪心里却极不是滋味,一来是武中圣背弃当日在云台山的承诺,不仅要他在天下剑盟担任了要职,还要求他在天下剑盟居住下来,如此岂不是要对他加强控制?有这样想法的却也不是李沧浪一人,蜀山派慎吾先生亦是看透其中门道。只是相比于慎吾先生,李沧浪却还有其他焦心事情:一是大弟子萧让如何认得碧霄仙子的:二是二弟子楚鸣乔与神遂宫少宫主的关系。若遇时运不济,这无论那一条,都足以给云台派带来灭顶之灾。
李沧浪于是四下查看,但除了楚鸣乔之外,他根本就找不着萧让。今日总坛高朋满座,李沧浪亦不便多讲门派事情,便吩咐弟子饭后出去找寻萧让。
萧让到底又是去了哪里呢?其实萧让不过是追着碧霄仙子的步伐出了八方城而已。自从在总坛擂台赛觅得那碧霄仙子后,萧让就再度陷入神魂颠倒境地,在他看来,这碧霄仙子就似一块强力无比的磁铁,时时刻刻的吸引着他过去。
萧让使劲浑身解数去追赶天际低垂着的那抹霞彩,约莫一个时辰后,他终于在林间一处溪畔赶上了众人。皂衣女子见有人过来,便当即上前喝止,但萧让非但不退下,反而关切的问其碧霄仙子的伤势情况来。
青衣女子见一个俊色少年主动来关切她的尊主,便当即将之视作非分之想,然后毫不留情的对萧让驱赶一通。
碧霄仙子一早已经察觉有人跟来,如今又见他死皮赖脸不肯离去,便终于移步过来问道:“你来就是问我伤势?”
萧让望着碧霄仙子侧脸答道:“正是。”
但不待他话音落下,两记响亮的耳光便打在了他的脸颊。萧让愣了愣,却仍旧关切的问道:“你的手还有没有事?”
说着,萧让便伸手往自己怀中摸去,但那张借来的锦帕却一早被楚鸣乔夺去了。万般无奈之下,萧让只好从袖间扯下一块布条,然后递给碧霄仙子道:“包扎一下伤口……好的快……”
萧让的声音最终低沉的连他自己都听不到了,面色羞红的他早已低下头去。萧让或许还不知道,此刻碧霄仙子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且越是探看便就越加震惊起来。
“你抬起头来。”碧霄仙子激动道。
萧让旋即不由自主的照做下去,但当他抬起头来时候,却见着碧霄仙子明眸中有许多泪珠在打滚,滚着滚着又翻涌出无尽的爱恨情仇来。萧让受不住,便直问她是否掌心还痛否。
碧霄仙子却紧盯住萧让,然后再用手指指了指自己胸口哭道:“我是心痛。”
萧让不明所以,但碧霄仙子却遣退左右,然后才向着他摘下了白纱巾。刹那间,这人世间最美的容颜便浮现在萧让眼前,萧让只看一眼便觉得心要窒息,但他又不想错过,便承受着巨大的迫力细细观赏。
“你终于肯来找我了?”碧霄仙子似是哽咽又似是抽搐的问道。
萧让一愣,最后还是点点头说道:“自从第一次见到仙子,我就想找到你。”
碧霄仙子听罢浑身颤抖不止,接着又簌簌的落下两行粉泪来。看得出她的心底此刻是有多么的惊艳。
但不知为何,碧霄仙子却又忽的镇住了,他再细细的打量住萧让,眼色却再不似先前温柔了。见碧霄仙子的情绪在顷刻间如此变化,萧让亦是琢磨不透。但碧霄仙子却越看越是机警,最后竟是眉宇紧皱起来。
人只要足够美了,便就是哭泣都要唯美至极,碧霄仙子这般天仙姿色,纵是皱起眉头也是美轮美奂。萧让依旧屏息凝望住碧霄仙子,在他的双眸之中,除了羡艳就只剩那份拳拳赤诚了。碧霄仙子紧紧盯住萧让的脸庞,顿时便有激动、惊艳、困惑和迟疑翻腾于心,终于她还是忍不住说道:“我等你等的太久太久了。”
萧让心中一震,当即不受控制的酥麻过去。
但碧霄仙子终于还是默默叹息,接着又泪眼梨花的自语道:“可是你终究还是去了。”
萧让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便急急追问,但碧霄仙子却一收泪水,然后目光凌厉的瞪住萧让问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仙子……碧霄仙子……”萧让激动的说道。
不待萧让说罢,又有两记耳光贴面甩来,却是抽的萧让嘴角挂彩了。
“果然不是他。他再也回不来了。”碧霄仙子难掩心中悲痛,便捂住双眼暗暗而泣。萧让能从中感受到一种莫大的悲伤,如此他便上前好奇道:“仙子是有伤心事吗?”
碧霄仙子难得受人这般关怀,尤其是这还是一个与他心念旧人一模一样的俊朗少年。既然去者无追,何不怜惜眼前人?碧霄仙子默默凝望住萧让,神情亦由愤恨、犹豫转向欣然、迷离,其中每一格变化,都如春夏秋冬之四季变换,充满着最曼妙的美丽。
萧让看的如痴如醉,若非碧霄仙子开口讲话,他只怕会痴醉的沉睡过去。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碧霄仙子直直问道。
萧让却不大服气的答道:“在下萧让,今年一十九岁,可并不比仙子小。”
萧让话语一出,碧霄仙子却忍不住笑起来,这笑却如繁花绽放一般久久萦绕在了他的心头。但碧霄仙子笑着笑着却又忽的转成悲伤来,原本想说的话也就吞了回去。
“仙子你有心事?”萧让关切道。
碧霄仙子却摇摇头默然道:“我叫花幕池,往后不要再仙子仙子的叫了。”
萧让只一念这个名字,就觉得心旷神怡,便忍不住夸赞道:“这确是个比碧霄仙子更加好听的名字。”
听到萧让这样夸赞自己,花幕池又忍不住想哭。这样被他悉心关怀的情景,她不知在心底默默期待过多少回了。可是人事易分,在红尘百转之后她终于收获了那份温存。这是何其妙不可言的悸动?
第四十二章 得意失意
“和我说一下你的故事?”花幕池忽然对萧让说道。
萧让多么想在她面前讲出一堆英雄事迹来呀,但他毕竟只是武林中籍籍无名的后辈,又哪里找的出这样的故事?萧让终非虚浮之人,既然没有名堂响亮的,那就说一些平常真实的吧。如此,萧让便将自己身份经历,以及门派武功等悉数一说。花幕池只看着萧让默默倾听,待他说起师妹李苓思时,她才插了句话道:“那小妮子该不会是中意你吧?”
萧让脸色一红,连连摇手否决道:“我自幼被师父收养,和师妹亲如兄妹,才不是你说的那样子。”
“你也就只当她是妹妹看待?”花幕池忽又好奇问道。
萧让坚定的点点头,说道:“我那楚师弟中意师妹,照我说他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花幕池见萧让似乎满心祝愿他们好,便又是心底喜欢又觉得似有不满。
或是刚才掩目而泣之故,花幕池手心的伤口又开始传来阵阵裂痛。花幕池正欲唤来婢女,但萧让却一把将先前撕扯下来的布条拿上去给她包扎。
花幕池本欲制止,但不知为何,她却最终还是放弃了。见着萧让专心致志的为自己处理伤口,见着眼前人如此悉心照料自己,花幕池却又喜又恨道:“你若肯出手,我又何须为此受伤。”
萧让听罢错愕不已,莫说是独孤尘那把金色大剑,就算是云台派弟子的普通负剑,他也无力折断。花幕池或许也意识到了问题,便话锋一转的说道:“你武功这么差,就是出手了也是白白送死的命。你根本就不能护我周全。”
花幕池说罢,便一把推开萧让,然后自负着转身离去。萧让心里觉得委屈,更觉得难受,但不管怎样,他都不想花幕池就此远他而去。萧让于是又追了过去,花幕池却再不愿搭理他了。
再跟了一段路程后,萧让终于忍不住自卑说道:“我的武功平平,在江湖上也没什么名望,你看不起我也是很正常的。”
花幕池虽心下不忍萧让说的这般卑微,但她又急切的想摸清眼前这个青年人的真实想法,如此她便直直说道:“好男儿当志存高远,你若觉得武功平平就要勤加练习;你若觉得名望甚微就要多去建功立业,如果不思进取自怨自艾,实在算不得什么有用之才。”
萧让一听,顿时大受鼓舞道:“我这就回去向师父请教,待练得一身好武功后再出山来行侠仗义。”
花幕池听罢只略略不屑道:“今天在场你也看到了,就算你练得和你师父一样强,也不过是神遂宫一个尊王水平,根本就无济于事。”
萧让虽心有不快,但他却也明白这个事实,武林一日千里,云台派曾被限十年不得参加武林事务,早已是大大的落伍了。
“就算不能练到最顶级,但我也愿意舍去此命来保护你。”萧让鼓起勇气忽然向着花幕池说道。
花幕池顿了顿,心中早有万千小鹿来回蹦跳了。但花幕池却又并不满足于此,在她看来,萧让不仅要出人头地,更要纵横天下。
“我要你纵横天下,做一个最为卓绝、自在的大侠。”花幕池振奋道。
这却不正是每一个青年侠士内心深处藏着的梦想吗?萧让听罢当即点头应允,但等花幕池把后续想法说出时候,他却迟疑了。因为花幕池要他放弃云台派弟子身份,改随他一同去碧霄宫修炼高深武功。
“师父不仅将我抚养成人,还传授我技艺,我岂能因为见得一山高就忘了本?”萧让为难道。
“如果我非要你这么做呢?”花幕池追问道。
“那我就更不能答应你了。”萧让坚决道。
花幕池看出萧让是个重情义之人,而她心中一直记挂着的那个人儿,不也同样是这般情义为重的人吗?如此,花幕池便不再强求。
“你既然不肯随我去,那就回去吧。”花幕池默道。
萧让觉得莫名感伤,便也默默问道:“那我什么时候还能再见着你?”
“我既为宫女复仇,便就不再出山。相见莫如怀念,且就随缘聚散吧。”花幕池冷冷的说道。
萧让知道此事不可逆转,纵有万般不舍也是无可奈何,如此他便取出吴丹青绘制的那副画递给花幕池道:“我是今天才第一次目睹了你的真容的,以前……我只看过这画一眼……”
花幕池接过画卷一看,却蓦的怅然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伊人已逝,公子无觅。罢了,罢了。此画还是随你去吧。”
说罢,花幕池双手一摊,那画卷便飘飘摇摇的坠落下来。萧让视其为最重要之物,当然不肯它有什么损失,但就在他伸手去接时候,花幕池已御起无上功法远遁而去。斜阳当头,萧让便捧着画卷默默注视着伊人远去的方向。
萧让分明感受到花幕池也是对自己有过好感的,但他又不能背弃师门随她远走,这也算得上是个遗憾失意的事情了。但失意的人却不独独只有萧让一人,自他离开总坛后,李苓思心心念念寻他,又使贴心照料的楚鸣乔倍感挫折。但楚鸣乔却不知自己酸楚之时,同样有另一个人儿也正在为他伤神,这个人就是神遂宫的少宫主了。
话说神遂宫今日出师不利,不仅伤了帝释天尊和南瞻天王,朱衣天王更是被天外飞仙般的花幕池当场击毙。于独孤尘而言,此战不仅损兵折将,气势更是大大受挫,只怕从此以后天下剑盟在江湖中的名号要盖过自己一头了。
独孤尘心里愤恨,神遂宫其他尊王又何尝不是如此,他们一恨武中圣及云舒岫偷袭自己,二恨天下剑盟搬来救兵,若无这些变故,今日就是他们在天下剑盟总坛耀武扬威的时候。
但所有这一切的转折点都在于花幕池的到来,对于独孤尘来说,天底下竟然还潜藏了一位如此超凡入圣的绝顶高手,只怕日后不仅要压制他登顶武林,还要要阻挠神遂宫独霸天下了。独孤尘想得到这一点,其座下双使亦能料到一二,如此这三人便于室内从长计议,却并不急于去干报仇雪恨的事情。
“这碧霄仙子自称门属碧霄宫,右护法你遣人去查探个中究竟。”独孤尘安排道。
向晚舟领命后,但左护法司空野渡却向独孤尘说道:“此人来路神秘非常,连拾珠楼主都不曾耳闻,若要查探,恐怕还需从那第一个叫出她名号之人下手。”
“不错,那人是云台派弟子,朱衣天王之死他也脱不了干系,此事不仅要拿它来审问,还须取他人头祭奠朱衣天王。”向晚舟忿忿然的说道。
独孤尘知道向晚舟这是痛失得力下属而急欲为他报仇举动。但经由他这么一说,独孤尘却忽然有了更为大胆的想法。
“天下剑盟表面上看似同气连枝,实际上彼此勾心斗角,他武中圣今番扩盟看似排场了得,实则暗藏变数。”独孤尘敏锐的说道。
司空野渡最警教主之言,独孤尘才一说出,他便洞穿了其中脉络道:“教主说的不错。天下剑盟此刻当有三处严重矛盾,我们只要抓住其中任何一点做做文章,都足以叫他们分崩离析。”
司空野渡的说法又超越了独孤尘的看法,如此他便向这位号称教中诸葛的护法虚心请教起来。司空野渡于是把自己看破的三处矛盾说出,大致是第一层矛盾来源于武中圣和云舒岫之间。司空野渡虽然也只是第一回同时见得二人,但他们之间那种貌合神离姿态实在不像什么齐心之状。
这一点独孤尘也是一早看在眼里的,只不过他看待此点问题的角度却有所不同。
“不错,那云舒岫竟能施展出《朝阳剑法》,可见其人剑术造诣不在武中圣之下。但这样一个武功顶尖之人,却在天下剑盟中毫无地位,实在是说不过去。”独孤尘困惑道。
“我见那云舒岫独来独往,颇不合群,武中圣当然不会把这样一个只顾自己快活的人拉拢进天下剑盟来的。”向晚舟插话道。
但司空野渡却默默一笑道:“此不过是武中圣防人之举罢了,那云舒岫武功不凡,又久居八方城,若再给他高位名望,只怕他要干出许多出格事情来。”
司空野渡虽然说的含糊,但其中功高盖主及图强篡位的思虑却是最为合理,独孤尘亦深谙此道,只是碍于某种原因,他却不于此发表意见了。
“左护法说的天下剑盟的另外两处矛盾,也请详细说出。”独孤尘话锋一转道。
司空野渡亦不想在第一点上继续分说,便也把话题转到后续两个矛盾点上来。司空野渡果然见微知著,他不仅看出天下剑盟现有东南西北四位坛主的水平实力,还将之串联一番,便引出这第二层矛盾:这些坛主只有紫阳观玉蝉真人算是武中圣心腹,其余三人除去青城派江城子外,都是只顾自己享受之人,尤是那柳阳春,根本就理解不到武中圣的深意而几番意气用事。由此可见,但有更好人选,武中圣必定要将之弃如敝履。
第四十三章 各有心思
如果这东南西北四坛并非铁板一块,那么其余归属天下剑盟的门派与这四位坛主之间的间隙就更大了。关于这一点,作为天下剑盟死对头的神遂宫自然最为清楚。
“武中圣当年急于求成,为收拢人心而向那些庸碌之辈许以重位,一开始或许有利于他稳定局面,但长久来看并不能服众。”向晚舟亦赞同道。
这也正是司空野渡所讲的第三层矛盾,即新旧成员之间的地位之争。虽然天下剑盟总坛才刚刚作出扩增坛主旗主决定,但其中消息却一早已经飞到了神遂宫信使的耳边。
“武中圣却也不笨,他在需要这些庸才的时候许与重位,等不需要了,就草草应付了事。今日他天下剑盟扩增了一大堆坛主、旗主,想必原来那几个坛主心里都憋着不好受吧。”司空野渡越说越是得意道。
独孤尘却默不作声,在他看来武中圣虽大大咧咧,但却并非全然是莽夫一个,他能做此决断,定然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倘是如此,那么武中圣是否一早已经相好对策?只是这一层却不是双使能够想得到的,他们所关心的仍是天下剑盟整体局势之变动。
“此事关键还在于他新旧坛主之间能否坦然融合。我们若由此处着手,定大有文章可做。”独孤尘忽然深致的说道。
左右护法听罢皆默默点头,尤其是司空野渡,竟片刻间就拿出主意来了。
“今日我在擂台上见云台派中似有人认识少宫主。”司空野渡欲言又止道。
独孤尘先是一脸不悦,接着便又回想起来,好像事情又真的像他说的那样。独孤尘虽也好奇这云台派弟子何以知晓独孤凝的,但同时他又似在乎其中微秒关联。而这恰恰也正是司空野渡想要说明的。
“如果让天下剑盟中的其他成员知道云台派中有人结识我神遂宫的少宫主,那么云台派在天下剑盟中势必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到那个时候不仅新的门派不能容他,那些老的坛主也必定要除之而后快。”司空野渡细细说道。
独孤尘亦赞同司空野渡这个计谋,但是因其中会涉及到独孤凝,所以他又谨慎交代道:“此乃江湖事情,万不可叫少宫主牵扯进来了。”
司空野渡和向晚舟皆知独孤尘对女儿偏爱有加,自不会逆他意思行事,如此,二人便再三恳切的保证下来。
“我曾听闻那紫阳观与云台派多有过节,今番李沧浪入盟做了坛主,两派日后定生间隙。”向晚舟沉思片刻后说道。
独孤尘听罢只一拍大腿喊道:“真是太好了。”
原来独孤尘正愁没人来办此事,如今右护法既已点明紫阳观和云台派存有旧恨,那岂不是只要稍稍向紫阳观的人抖露些内幕消息,他们自己就会兴冲冲的把余下事情办妥?
三人于是凑在一起细细合计一番,不久一个一箭双雕之计便就成型出来了。
在天下剑盟总坛里,酒饱饭足后的群雄或酣张入睡,或扶摇散去,待天色行将要黑下来时,李沧浪才扭头离开。李沧浪留下,自然是为了等萧让回来,如今他走开,却是不得不去迎松楼会见古闻道等人。
李沧浪原本是打算一起宴请蜀山派掌门师兄弟的,但不知为何,今晚宴席却只来了古闻道和周泊年两人,作为蜀山派掌门的慎吾先生却一直没有露脸。李沧浪本欲要问,但周泊年却一早已经开口说了起来。原来那慎吾先生今日在总坛喝得酩酊大醉,直到古闻道出发前,他还是不省人事之态。
周泊年于是代慎吾先生向李沧浪致歉一二,而古闻道亦话题一转的问道:“李掌门,怎不见萧让同来?”
李沧浪不想外人知道的太多,便故作尴尬道:“我这些徒弟久居深山,今日来得京师圣地,他们自是闲逛去了。”
古闻道与萧让总算是共过患难的,今番未能叙聊,自难免心头有些遗憾。李沧浪此番设宴除了要答谢古闻道救助萧让之恩外,还希望籍此拉近两派之间的关系。奈何慎吾先生缺席,他一早备下的诸多心意也就白费了。不过李沧浪也听闻过慎吾先生处事最讲圆润之说,他若执意不来,便总会有诸多让人无法推却的理由。
念及此,李沧浪只得在心里默默苦笑一番。
其实今夜绝非云台派与蜀山剑派同赴了酒宴,天下剑盟里至少还有数场私宴正在进行。有得势而大宴亲朋的,有私下巴结交情的,也有借酒发发牢骚的,而在这诸多不尽相同的酒席中,显是原东南西北四坛坛主宴会最为特殊。
却见柳阳春一脸不快的独自饮酒,一旁的江城子则低头不语,玉蝉真人一眼看穿众人心思,便也脸色阴晴不定起来。夹在中间的岳镇元有些焦虑的顾盼再三,最终才由他打破僵局说出话来。
“今天是玉蝉真人登上副盟主大位的好日子,兄弟几个该高兴才是呀?”岳镇元说道。
岳镇元不说还好,一说,那柳阳春便借着酒气愠道:“人家已经是副盟主,身份地位比我们要高了一级,怎敢再称兄道弟?”
柳阳春这话顿时堵住了岳镇元之口,但却也叫玉蝉真人听罢心里窝气,江城子感受得出玉蝉真人欲要爆发,遂连连劝阻柳阳春少说几句。但柳阳春本就直傲之人,又乘醉酒兴致,便就是十头牛来了也拉不回去。
“我说的难道不是实情吗?”柳阳春却当场壮胆质问起三人来。
于江城子、岳镇元而言,柳阳春这一问显然不好回答,但对于玉蝉真人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这四人虽来自不同门派,难免各有讲究,但自坐得天下剑盟的四方坛主以来,他们却也算得同气连枝。在彼此呼应下,四人之间亦称得兄弟之谊。只是如今玉蝉真人出乎意料的做了副盟主,同时他们又未能阻挡其他门派首领加入到坛主当中来,如此这些人岂能不心里忿恨?尤其是本次扩增坛主之事,这原来的四位坛主私下已经约好要一起驳回去的,但武中圣却不由他们众议直接定夺了,扩增之下,原有坛主的决事权能便要大打折扣了。此时玉蝉真人却独自高升,怎么看都不像是和其余三人一个路子了。
江城子知道此乃克制玉蝉真人发威的软肋,便安抚住柳阳春后说道:“玉蝉真人高升副盟主,可我们这些老兄弟却要成边缘人物了。”
玉蝉真人心头一虚,原本窝着的怒火便有一大半化作愧意了。因为玉蝉真人也明白其中得失道理,其余坛主不升不降,本来就是失宠的表现。如果说他三人落此下场乃是自身实力未济,那么玉蝉真人此番被单独提拔,却不正凸显出他与另外三人的差别来?只是玉蝉真人却高兴不起来,一来他曾起头发起众人去阻止武中圣扩增座次,但结果却并不如意;二来他虽升格成为副盟主,却并无啥心腹门派支撑,如想往后话语有分量,他这个副盟主还需要仰仗青城、泰阿和劲苍派。
念及此,玉蝉真人便化而一脸悲哀道:“想不到各位兄弟这般误解我,怎不叫人伤心难受?”
玉蝉真人此举固要出乎众人意料,但柳阳春和江城子则心下疑他这多半是在唱一出苦肉计,唯有由紫阳观一手引荐提携的岳镇元急忙站出来圆场,如此场面才不至于尴尬停顿。
“玉蝉真人一向心里系挂我们三派,正由此,在剑盟中我们三派才以他马首是瞻。今日他高升大位,往后有好事定然也是先想着我们三派弟兄,难不成去便宜其他非亲非故的新人新派?”岳镇元直直说道。
玉蝉真人见江城子与柳阳春仍似半信半疑,遂籍着岳镇元话语说道:“所谓一个篱笆三个桩,我今番虽被提携为副盟主,但说及帮衬支援,非是在座几位老兄弟不可。此等情谊,你我可是花了十数年时间才得以建立,又岂是那些初来乍到之辈所能比拟的?”
玉蝉真人这般说辞不仅情真意切,还颇有些降低身段意思,江城子听出机遇,柳阳春听得舒服,他们便这才把心中所想正式说将开来。
“武盟主此番扩增座次,乃木已成舟之事,且于剑盟壮大有利,我们就不再说这件事情了。”江城子先收起话题说道。
但柳阳春却还有一肚子牢骚没发完,他虽需看着江城子脸色,却仍不忘抱怨道:“于剑盟壮大有利,其实是于那些新人新派有利,对于我们来说,原本四人决事变成十人、三十人决事,试问在江湖中谁还会再敬重我们?”
柳阳春的担心却也是江城子与岳镇元的顾虑,而玉蝉真人亦有同等想法。只是此举颇有些由小处着眼的意思,实在不好当众直白深议。
“我们几位到底还是天下剑盟的功勋元老,若无我们兄弟几位拉起剑盟大旗与魔教对抗,焉有武林今日之格局?所以不管往后剑盟怎么变,我等辈分资历需在第一等。”江城子思虑道。
江城子的话说出了众人心声,那就是不管扩增多少坛主、旗主,都须看着原来这东南西北四坛坛主之脸色行事。
第四十四章 纷至沓来
江城子把想法说出后,柳阳春和岳镇元当即符合赞同,而当他再把武林门派间的恩怨稍稍梳理一通时,便又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一旦有新门派比他们得势,势必会对过往有所清算。在天下剑盟这些年的扩张当中,四位坛主确实开罪过不少中立或者反对剑盟的门派,甚者更负血海深仇。
“我见那云台派在新门派中颇受拥戴,武盟主亦对他赏识有加,他若得势,恐怕第一个就要和我过不去了。”玉蝉真人警觉道。
云台派先前一直以与紫阳观有旧恨而不肯入盟,其余三人对此事自然了熟于心,如今由玉蝉真人再次提及,他们便也打起十二分警惕来。
“那李沧浪不过尔尔之辈,凭什么敢在天下剑盟里出人头地?他若敢向你紫阳观撒野,我泰阿派定要与之为敌。”岳镇元第一个不服气道。
“管他是谁,只要是新进来的门派,谁要是敢在我们头上撒野,我们就一定要教训他们。”柳阳春火急道。
江城子四望一圈,亦点头说道:“我等建立天下剑盟何其不易?新来之人心性底细尚未摸透,万一混入魔教中人岂不坏事?所以这些新来之人谁要是露出些野心来,我们就有责任铲除他。”
玉蝉真人听罢当即拍手称赞道:“江掌门之见果然透彻非常。天下剑盟由我等开创,如何守好这份正道正宗亦是你我之责。依我之见,但凡新入门派,如不与我等为伍,则其心必异;如愿与我们四派为善,决事议事能随我等大流,我们四派亦愿引领提携。”
玉蝉真人如今已是副盟主加身,在天下剑盟中可谓是一人之下千万人之上,他提出这个建议自然最能服众。玉蝉真人需要一帮铁杆盟友支持,而江城子等人亦盼望能捆绑住剑盟之核心不被淡化,双方遂一拍即合,原本充斥着猜疑、怨气、愤怒的晚宴,经此一番周折后竟以皆大欢喜姿态收场,却也有趣的紧。
却说李沧浪那头的宴席因为慎吾先生未至之故而总是谈不开来,古闻道与周泊年遇事不敢逾矩,李沧浪亦慎重再三生怕有失,如此一来,三人只需填饱肚皮便就算数了。
李沧浪又将答谢之情感慨一番,罢了才与古闻道师兄弟散去。李沧浪急着走,除了席间无话可说之外,他还记挂着萧让的下落。但当他匆匆赶回客栈时,仍不见萧让人影。此时已是夜深时分,他云台一派又是初来乍到,怎能不叫人心里担心?
若说担心萧让处境,李苓思自是云台派中第一人。自白天目睹萧让痴心离去后,她便整个人儿都愁云惨淡起来,如今萧让迟迟不归,她岂能不心乱如麻?李沧浪见天色已晚,又见女儿心情凝重,遂只好早早打发他们各自歇息去。
萧让这番迟迟不归,除了是他白天追的远之外,还因为他舍不下花幕池。自花幕池说出决绝话语后,萧让既感惭愧,又觉懊悔。这个无与伦比的画中仙子已经深深的刻入萧让心头,从此不管是走是停、睁眼闭眼,花幕池的身影便牢牢的牵系住了萧让的心魂。是以花幕池虽去的坚决,萧让虽留的满心遗憾,但他终归放不下她,便欲罢不能的又向西追去百十里路,直到再觅不得路径了,萧让才灰溜溜的折返归来。
见萧让一脸落魄颜色,师兄弟们自是担心不已,但李沧浪却只顾着愤而责骂起来。需知萧让这一去可是延误了三五日时间,期间着实是叫众人焦心了一把,但更严重的是,萧让这一去后,李沧浪交代不清楚那花幕池的背景身份,他云台派亦因此被人多番猜疑。
李沧浪见那些牵头指责自己的门派俱是天下剑盟的老面孔,便心下难免焦虑起来,很明显,这些人似乎并不待见他云台派。但万幸的是,武中圣却认为那碧霄仙子因大挫神遂宫锐气,是于天下剑盟有恩的隐世高人。如此一来,他云台派不仅无罪,甚至还有些功劳了。
不仅武中圣这般表态,就连一向冷傲孤寡的云舒岫亦站出来帮李沧浪说话,情形如此,那些人也只能就此作罢了。形势此消彼长之下,遂有许多新晋剑派相随附和,略略观之,天下剑盟中竟有大半门庭是站云台派这一边的。
但李沧浪终究是谨小慎微之人,越多人公然支持自己,他便越是觉着重压难受,便只得当众承诺会叫萧让亲来与群雄做个交代。若然有功,功劳归萧让一人;如是过失,亦当由他自个承受。
李沧浪一番严厉责骂萧让后,便要求他去总坛向武中圣及各位坛主讲明碧霄仙子身份。但萧让答应过不向江湖泄露她的身份,亦不愿心中女神为凡夫俗子所窥晓,如此他竟一口回绝了这个要求。
李沧浪觉得惊讶,又觉得气愤,但萧让生来就是倔强脾气,他若不肯了,李沧浪就算打断他的腿也无法教之屈从。
“你今日不澄清个中关系,非害了我云台派不可。”李沧浪愤愤然的骂道。
但萧让就是想不明白,为何不告诉世人花幕池背景身份,他云台派就要遭殃?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所谓的豪杰人士心里自卑,但凡见得卓绝高手都怕对方是敌人。李沧浪见萧让直言不讳的取笑群雄,便忍不住又朝他呵斥一通。
却此时,蜀山剑派的周泊年和古闻道已来登门造访了。为顾及客人颜面,李沧浪只得先将此事搁置一旁。周泊年和古闻道此来所为有二:一是慎吾先生领命要代武中圣去崆峒山立秦双燕为新掌门,此行需过境云台山,便来咨询李沧浪是否有信要捎带回去;二是前来解释日前南北两坛主质疑云台派时,他蜀山剑派为何没能出面力挺李沧浪。
这两点皆是李沧浪十分看重的,他便与二人进入内堂交代起来。
李沧浪自率众下山以来已有月余时间了,他亦希望能将此行情况通知尚在云台山的门人,尤其是甘棠。而关于蜀山剑派为何不选边站队,李沧浪亦听出慎吾先生心声,那就是他虽行事谨慎再三,心却是站在新坛主这一边的。否则他又何必专程派两位师弟亲来解释?
李沧浪与古闻道等交代完毕后,便叫萧让上来答谢与他。但二人已属患难之交,遂一见面就投机长聊起来。李沧浪虽觉得有些尴尬,但却也乐见两派由此交好,如此他便以事情相托出去了。
周泊年见李沧浪走后,才低沉的向萧让说道:“萧少侠日前不该去揭穿那碧霄宫宫主身份的。”
周泊年此语似乎说明他也是知晓花幕池的,如此一来,萧让岂能不好奇追问?但与萧让难掩激动之色不同,周泊年却对此讳莫如深,便不管对方怎么追问,他仍旧守口如瓶不多吐露半分。萧让不敢妄自揣测,但稍有心思之人便能察觉,那碧霄宫乃在蜀地,却是与蜀山剑派隔得不太远的。
“世间多好事之徒,更兼别有用心之辈,对于这些人来说,任何有点价值的事情都会被他们加工利用,最后成为人身攻击和门派打击的理由。”古闻道沉重说道。
萧让似懂非懂,但一向直来直去的古闻道忽然变得诸般忌讳,却是萧让大为不习惯的。萧让隐隐觉得古闻道似乎还有话要说,又觉得他似是掌握了什么事情,但不待他多问,古闻道已和周泊年起身告辞了。
古闻道师兄弟离去后,李沧浪便径直前来问询萧让二人交谈话题。萧让不想隐瞒,但却又不知如何讲述,遂只得以叙旧作答。李沧浪细细一想,却也觉得他古闻道乃辈分高出一辈之人,按理也不会和萧让单独讲些要事。如此,他便又回到追责萧让私自离开这件事情上来。
萧让认错,但却又不肯多讲半点花幕池的事情。李沧浪打心里觉得这个徒弟是长大变心了,遂又气又悔的罚他闭门思过七日。李沧浪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最终这般“轻罚”犯事弟子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因为他知道肯定还会有人要问询碧霄仙子之事的。
果不其然,在得知萧让归来后,先后有三批人前来拜会李沧浪。霹雳堂、快剑门等旗主级别门派虽来的最快,却也被李沧浪回绝的最彻底;稍后来的劲苍派、青城派亦他草草打发而去;直到最后武中圣亲自来了,李沧浪才唤来萧让与之交待。
萧让一直对这位霸道有余的天下剑盟盟主无甚好感,此番见面自不痛快;而武中圣亦因萧让曾在云台山上抵触过自己,自也不大待见于他。如此一来,场面气氛便就开始尴尬起来了。李沧浪不想武中圣由此不满,便一边苛责萧让,一边又续着萧让答复从旁解释,竟也稀里糊涂的将碧霄仙子的身份来历讲的通透了。
武中圣思前想后,仍不觉得这碧霄仙子是天下剑盟之敌,便再三叮嘱李沧浪,要他寻找机会好好答谢碧霄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