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回宫住两天
他遂观察着她们往哪个方向走了,接着便在后面悄悄追了上去。
在来到仓库附近后,许如意能察觉到后面有人跟踪,但她并未回头,而是如同无事发生一般,同常姑姑道:“常姑姑,本宫的单据忘带来了,应该就在大娘娘常用的那个小柜子里。你去帮本宫拿一下。”
“是!”常姑姑应了一声,便返身去拿单据了。
实则,这一路上,林承清虽然躲得十分隐蔽,但常姑姑在宫里待得久了,总能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但她并未发话,而且径直离开了仓库所在的位置。
而这时,许如意已经拿着钥匙准备进入仓库了,就在她打开仓库大门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
许如意抬眼,见林承清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许如意一脸错愕的道:“林公子,不是说让你先赏鱼吗?”
林承清低声道:“我来是想看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这里可没有你能帮的活儿,而且你现在身体刚刚恢复,好生养着才是要紧事儿。”
“昭容妹妹,你不用担心我,我已经好了。况且,等这些糟心事儿过去,我们便是一家人了,我怎能让你一人承担这些呢?”
林承清不知道的是——常姑姑此刻并未离开,而是在远处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她眼看着许如意推搡半晌,林承清还是不停的软磨硬泡,他说了许多好话,但许如意还是坚持不能开门,遂转移话茬道:“要不我们还是赏鱼去吧!”
说着,许如意转身便折返到了池塘边上。
林承清也只得到池塘陪她赏鱼。
许如意和林承清就这么坐在池塘边上悠闲的看着小鱼儿,许如意不禁感慨道:“瞧它们这灵动的模样,本宫都忍不住想在池塘边上作画了,林公子,不如我们哪日相约作画?”
林承清笑道:“好啊!”
而就在这时,常姑姑方才满头大汗的跑过来道:“公主,您怎么在这儿啊!奴婢找了一圈都没找着您,还以为您出什么事了!”
许如意回道:“这不是想着姑姑回寝宫也得用上一阵时间,便过来赏会儿鱼,竟是忘了时辰了。”
常姑姑笑道:“这倒无妨,主要是您没事就好!这是库房的单据,货刚到了一批,但还未齐全,物件也都不完整,奴婢觉得您先看一眼就好,整理仓库的事儿不着急。”
许如意仔细瞧了眼单据,遂也感慨道:“确是如此,第一批还缺了许多物件。”
常姑姑继续道:“公主,御膳房那边做了些解暑的凉汤,瞧这天气怪热的,莫不如先回去吃碗凉汤再研究仓库的事儿?”
许如意回道:“也好。”
说罢,她便转头看了眼林承清,提议道:“林公子也回去吃上一碗吧!”
林承清点了点头,遂同许如意一起回了宫殿。
在吃过凉汤后,林承清实在没什么理由在后宫多待,不久便告辞了,而姜太后则是靠在榻椅上,问道:“那小驸马近日待你可好?”
许如意深知,在姜太后问出这话后,她想要的是许如意如实回答,毕竟在她问出这话之前,便已然将消息打探清楚了。
许如意遂叹了口气道:“还成吧。驸马年纪尚小,有时候不太懂事,稍不留神就会被他气到。”
姜太后纠正道:“究竟是年龄尚小,还是生来品行不端,这个你可要辨清楚了,若是在这方面做了误判,那可是要悔上许久的。”
许如意遂实话实说道:“皇祖母,孙女倒真觉得只是年龄问题。孙女这不是代您去探望林编修嘛?结果就去了两回,他就在家里闹脾气了。头一次去,孙女确实是一个人过去的,他不高兴也就罢了,第二次和他大哥一起去,他反倒赖孙女和两个男人共处一室,他这纯粹是不讲理啊!那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都是男人,难不成孙女以后久居深宅,一个男的都不能见了?但凡是个超过二十岁的男子,都能想清楚这是什么道理,偏他年纪小,跟孙女胡搅蛮缠。”
瞧着许如意气呼呼的模样,姜太后无奈的笑了笑道:“想不到我们家昭容也有被人拿住的一天。”
“皇祖母,您快别笑孙女了,孙女到现在还生他的气呢!”
姜太后叹道:“这才成婚几日就开始吵架了,而且那小驸马不懂政事,你这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啊!”
听闻这话,许如意俏脸上透露着一丝委屈。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许如意闷气的道:“孙女想把他一个人扔在家里两天,让他好生在家反省。”
“你这两日不回去了?”
“不回去了!”许如意说着,便挽着姜太后的手撒娇道,“皇祖母,那您愿不愿意收留昭容啊~”
姜太后瞧着她那小模样,当即被她逗得合不拢嘴:“哀家巴不得你多回来待两日,好生陪陪哀家呢!来人,快把公主的房间打扫干净,莫有一丝杂尘,公主要回来住两日,你们都好生招待着点儿!”
“是!”
虽说许鸣霄是姜太后新收养的皇嗣,但终究撼动不了许如意的地位,许如意的房间一直摆在那里,平日里都是干干净净的,定期也有人打扫,许如意此番回来,自己的房间还是原来的模样。
如此一来,小驸马也不用一边闹绝食一边偷猫食了,她直接回到太后的宫殿住上两日,看他怎么闹腾。
另一边,公主府。
景钰在听说许如意这两日回宫住后,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
他不禁转头问大锤道:“大锤啊,依你看,这次吵架,我们俩谁闹得更凶?”
大锤回道:“那当然是她啊!您闹绝食怎么说都是在自家院里闹,她这入宫两日不回家,那全京城都得知道你们吵架了!”
“所以,全京城都知道我们吵架的原因不在小爷我这边吧?”
他打实有些担心自己此番绝食影响了许如意的声誉。
但大锤却是连连摇头,保证道:“您放心吧,错不在您,外面最多也只会传您被绿而已,古往今来,驸马被绿,大家都习以为常了。所以您分明是受害者啊!”
景钰顿时想起来大锤说的那句——公主绿驸马,天经地义!
第四十八章 冷战(一)
不得不说,再这么下去实在不是办法。
但现在想让他给林承清让位,门都没有!
他还真就继续绝食了,只要他不挪位置,那他终究是昭容公主的驸马爷,许如意还能像纳妾一般把林承清给纳进来不成?
抗议!继续抗议!
景钰气呼呼的坐在床上,坚定的道:“小爷我偏是不给林承清腾地方,我倒要看看她许如意还能怎么闹!”
说罢,景钰便抬脚把大锤从床上踹了下去,大锤猝不及防被景钰踹下了床,还未感慨景钰的力道,便听景钰道:“你就别在床上赖着了,还不赶紧去看看外面是什么情况?顺便告诉他们一声,小爷很认真的在院里绝食呢!”
“诶!俺这就出去看看什么情况!”
打听八卦这种差事,大锤最喜欢了!
在他出门后,景钰便翻过身接着睡觉了。
大锤出去看了眼外面的情况,果真不出他所料,在出了这事后,府上过来八卦的人可是不少,甚至还有婢女趁着许如意不在府内,问着大锤道:“大锤哥,爷还在里面绝食呢?”
大锤本是不想透露详情的,但架不住这些小姑娘管他叫哥啊!
于是,大锤便回了两句:“还在里面闹脾气呢。”
岂料,府上的婢女们听闻这话,个个愁眉不展,并道:“大锤哥,你劝劝他呗!公主可是吩咐过,让我们好生伺候他的日常起居,特别是伙食这块儿,咱们当下人的不可能不知道主子的脾气,公主虽是发了脾气,但终究还是宠着驸马爷的。倘若我们真的将他饿瘦了,公主怪罪下来,那我们也不好交代啊!”
这话让大锤听着有些犯难,他说句实在话,他也不是看不出来公主这是给驸马台阶下,他要在府上闹绝食,她选择视而不见,那么他到底有没有偷吃,她只说一句不知道就好。
况且就景钰这秉性,让他饿上三日,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来得痛快。
大锤遂道:“那俺试试啊!但仅限于试试,你们不了解爷的脾气,他若是倔起来,那也跟头倔驴一样!”
谈话的间隙,大锤明显发现府外也有过来八卦的,大锤看了一眼那群八卦的人,便知是安定侯府那边派来的。
想来小曹氏忙得头都大了,一边是景熹外室的藏身之地迟迟找不到,一边是景钰接二连三的惹事。
仿佛这人在和公主成了婚后,性子就野了。
倒是景熹一如既往地前往相府,许如意不在,他就一个人过去与林承清商谈案情的事。
就这样,很快便到了傍晚。
没有许如意的夜晚,景钰打心底里感到清净。
不过,心里多少还有几分担心,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担心什么。
毕竟她现在在姜太后的宫殿里,那里绝对是安全的,但正是因为和姜太后待在一起,他才害怕姜太后怂恿她休了自己,和林承清成婚。
自己好歹也是重生的,再不济也知道前世的走向,如果连阻止悲剧发生都做不到的话,那自己未免也太废了。
景钰一边思索着,一边在内室烫脚,接着便在内室安置了。
这一晚,景钰很快便入睡了,只是在入睡后,他做了个很奇怪的梦,他梦见一个女人站在城楼前,那女人身穿带帽红袍,整个身体背对着他,他也看不清她的面容。
而此刻的城楼却燃烧着熊熊烈火,宛如一片火海。
他突然想起那城楼唯一一次着火,是为了将许如意烧成灰烬。
他赶忙朝着城楼跑去,希望那个背对着他的红衣女人去救她,他想叫喊,可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
但在他来到城楼下后,站在城楼上的红衣女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存在,她遂转过头来,直视着景钰。
然,就在她转过头的那一刹,景钰竟发现那个红衣女人的脸,竟是一具骷髅!
刹那间,景钰整个人都被吓醒了。
醒来才发现这原是一场梦。
在做了噩梦后,景钰再也睡不实了。
想不到许如意不在身边,他还是会失眠。
但他也不是不清楚,自己仿佛陷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困境——他想离开这里,却又放心不下她。
这个小姑奶奶,可真是让他操碎了心。
而许如意这时在姜太后寝宫里很早便安置了,毕竟姜太后需要早些休息,故而整个慈安宫都习惯了早点熄灯。
唯独许鸣霄在池塘边待了许久才回来,回来的时候不住的夸赞着许如意带来的金鱼比之前的那些鱼儿更加艳丽。
许如意听闻这话,赶忙当着姜太后的面把养鱼的注意事项交代了一遍,并嘱咐道:“以后姐姐不在宫里,这些小鱼儿你可要照顾好啊!”
许鸣霄痛快的保证道:“好嘞!姐姐放心,这点小事就包在霄儿身上了!”
说罢,许鸣霄便跑到一旁玩去了,许如意瞧着他这调皮的模样,同姜太后道:“皇祖母,您瞧霄儿这闹腾劲儿,是不是该让他读些书,让他安生一些,免得太过贪玩,惊扰了您。”
姜太后笑道:“谈不上惊扰,哀家年纪大了,就喜欢看孩子闹腾,他多闹腾两日,哀家感觉自己精气神也能旺上一些。若是读起书来,那便死气沉沉的了。”
许如意遂附和道:“那倒也是,这个年岁的孩子玩玩闹闹的,单是瞧着都觉得有趣。”
“可不是嘛!这孩子前两日不是闹着要小鸟嘛?鸟儿这东西好弄,不用你们费心给他买,哀家直接就给他买了几只,都是会说话的,明个儿就送到了,到时候昭容你也跟着瞧个乐子!”
次日清晨,鸟儿果真是送来了,在常姑姑带着鸟儿回来后,许鸣霄赶忙去敲许如意的房门。
许如意这会儿还未吃完早膳,猝不及防便听闻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三姐姐!三姐姐!”
许如意被惊到了一分,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这孩子有些骄横。
“三姐姐,会说话的小鸟到啦!快点出来,霄儿带你去看啊!听说这些小鸟会许多表演呢!”
大清早便被惊扰,许如意心里多少有些怨气,但许如意很快便想到了什么,遂同许鸣霄道:“那你可曾邀其他几位姐姐过来探看?只邀我一个,显得有些不合规矩,要看表演的话,莫不如把大家都叫来,这种好事总要同大家分享是不是?”
许鸣霄被她这么一提点,恍然大悟。
“诶?三姐姐说得好像有道理诶!我这就去喊她们!叫大家都过来看小鸟!”
第四十九章 冷战(二)
许鸣霄说罢,转身便跑开了。
许如意这才感觉耳根子清净了,继续吃着早膳。
要知道,这是清晨卯时。
许鸣霄先是跑到许锦儿的宫殿,这时许锦儿刚上完妆,正在审视着镜子中的自己,突然听闻屋外传来一阵拍门声,她着实被吓了一跳。
侍女彩云赶忙上前问道:“何人如此喧嚣?”
门外的许鸣霄见侍女声音有几分不悦,厉声斥道:“本皇子来找六姐姐,哪有你这奴婢说话的份儿?”
彩云咬了咬牙,刚要反驳,许锦儿便示意她不要出声,接着,许锦儿便回道:“七皇弟这么早来找本宫,是有什么事吗?”
许鸣霄嘿嘿一笑道:“本皇子的小鸟到了!会说话的!想邀姐姐过来看看!”
许锦儿一听原是邀请,神色一喜:“好啊,本宫稍后便过去!”
见许锦儿答应了,许鸣霄便去敲许长娇的门了,这个时辰的许长娇睡得正沉,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惊得她心颤了一下,极不情愿的睁开双眼。
这要是她家驸马,她早就抄起鞋子扔过去了!
“谁啊?”
许鸣霄一听许长娇没好气的回话,顿时怂了,弱弱的道:“五姐姐,我是霄儿……”
是许鸣霄?
那她就不客气了!
“这大清早的,你能不能有点眼力劲儿?本宫还未起呢,你看四周的宫女太监哪个敢发出这么大的声响?”
许鸣霄被她这凶悍的态度吓到了,遂低声道:“霄儿的鸟到了,会说话的,想让五姐姐去看看……”
许长娇心道:会说话的鸟儿有什么稀罕的?她养的蓝喉太阳鸟才是独一无二的!
但他既来了,许长娇也象征性的回了一句:“好了好了,本宫知道了,有时间就去看。”
这也算是答应了。
接着,许鸣霄又来到许明淑的宫殿门口,但站在门口后,他却停下了。
他虽然喜欢胡闹,但不会不考虑后果,如果把即将临盆的许明淑吓出个好歹,就不是被凶两句那么简单了。
他遂低声同守在门口的侍女交代了一句,遂离开了。
于是,当日姜太后的寝宫可热闹了,许鸣霄把公主们都邀来了,并同姜太后道:“皇祖母,霄儿把姐姐们都请来了,让大家到慈安宫热闹一番。”
许如意听着他在姜太后膝前说的这些话,小小年纪的,便将神态和语气拿捏得和自己如此相似。
可惜,他这是东施效颦了,姜太后虽然喜欢热闹,但这几位姐姐可没一个诚心过来看鸟儿的,许锦儿倒还好,不住的夸赞着小鸟,许明淑则是和姜太后讲述着最近的胎象,而许长娇直接一张臭脸撂在那儿了,显然是埋怨许鸣霄扰了自己的清梦,害自己起了个无用的大早。
不过,她倒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在看到许如意在慈安宫后,她好奇的问道:“三姐姐,你怎么回来啦?难不成是和三姐夫吵架了?”
许如意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可是让妹妹看出来了。那小驸马近两天闹了脾气,在家里绝食呢。本宫禁不起他在家里胡闹,所以出来避避。”
许长娇更是觉得有趣了,继续追问道:“他为什么绝食啊?生你的气了?”
“他这可真是冤着本宫了,皇祖母不是让本宫去探望一下林编修嘛?于是本宫就去了两趟,代皇祖母慰问了两句,结果他就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家绝食了!”
许长娇饶有兴趣的听着许如意的陈述,在她看来这可比那破鸟儿有看头多了。
“本宫说句公道话,他这个年纪的男人都渴盼拥有一场纯稚的爱情,本宫倒是能理解他为啥生气,我家驸马有时候也经常没事乱吃醋,这种情况就不能惯着,否则以后你就被他拿住了,你知道如果你随便看了一眼外男,他就胡思乱想好几天甚至幻想的内容能编出一部折子戏来,是多可怕的事儿吗?所以三姐姐你回来就对了,让他自己冷静几天,反正他一个人在家饿不死就行!”
说到这点,许长娇的经验还是颇多的。
许如意也一直点头附和着,但实际上,她能感觉到自己和许长娇对驸马的态度是不一样的,她打实做不到让驸马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也无法用残忍的手段驯夫。
她以为这就叫喜欢了,但煤炭却说这根本就不是喜欢。
那到底什么是喜欢呢?
许如意对此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许长娇突然想起了什么,同许如意道:“对了,本宫听闻林编修今日上朝了。”
许如意回道:“林编修昨日前来申请回朝了,说是身体康复了。”
许长娇诧异的道:“可本宫听说他今日上朝的时候,走路颤颤歪歪的,这也不像好转的样儿啊。”
许如意只是附和的叹了两声:“谁知道呢,那林编修向来要强上进,带病坚持也是有可能的。”
待到晌午的时候,公主们方才四散着各自回了寝宫,许锦儿在临走的时候,还特意同许如意行了个礼,却没像许长娇那样问太多话。
在众人都离开后,慈安宫只有许鸣霄在闹腾了,他本就是个闲不住的,现在慈安宫养了鸟儿,他更是和鸟儿待在一起,惹得后院好生吵嚷。
许如意喜静,但对许鸣霄的吵嚷,她偏是一句话都没说。
冷战的第二天,很快便过去了。
许如意在慈安宫待得很好,晚上睡得也很踏实,至于景钰现在过得如何,她就不得而知了。
殊不知,景钰那边,一如既往地失眠了。
一边气呼呼的绝食,一边担心着许如意的处境。
至于什么时候想到自己,那只有是在大锤咋咋呼呼说是找到新替身的时候了。
景钰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纵使睡着了,他也不指望能做个好梦。
但能睡过去,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就这样,景钰迷迷糊糊的撑过了第二天。
他这边没有动静,许如意那边也没有动静。
景钰也不知道许如意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有没有冷静一些或者去认真观察一下林承清的为人。
景钰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没有听到消息,就意味着自己的抗议暂时是有效的。
第五十章 林承清死了
第三天清晨,许如意还是没有回来。
前两日景钰还在坚定的抗议,到了第三天的时候,景钰的心绪便越发的有些忐忑不安,以前和合作商打价格战的时候,双方再怎么僵持,景钰都没怕过。
可这次面对的却是个姑娘家,景钰坐在桌前,突然问了大锤一句:“大锤,你说我这么做会不会伤了她的心啊!”
大锤笑道:“二爷,您这是头一次碰见女人,没啥经验,心一软就被拿住了。但您得清楚,您早晚都得远走高飞,莫不如现在就让她心灰意冷,觉得你不合适。”
“可万一她这心灰意冷之下和林承清在一起了怎么办?”
听闻这话,大锤拍着胸脯保证道:“您放心,您这不守着这个位置呢吗?等你们在这场冷战中分出个输赢,这事就好办了。您务必熬住了,熬到她自己回来,她对您就会心灰意冷,这样到时候俺再给她找个下家,她接受得也能快一些,咱们的计划就能顺利进行了。您瞧瞧,这么一看,格局是不是就打开了?”
虽然听起来残忍了些,但长痛不如短痛,如果景钰想让许如意主动放弃他,这时候就必须熬到最后。
只不过,景钰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天下来,他的头脑有些混乱,不时的同大锤道:“大锤,要不我还是跟她道个歉吧……”
大锤瞧着景钰这副怂样,一看就是没经验,倘若许如意真的成了他的女人,那以后的日子过成什么样,大锤不敢想象。
但大锤还是稳着景钰道:“二爷!忍住!一定要忍住!”
可到了傍晚的时候,景钰是真的没胃口吃饭了,托着腮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锤一看,景钰这回是真的绝食了。
这情况可不大对劲啊!
于是,大锤赶忙安抚着景钰道:“二爷,您先回床上睡一觉去,俺出去给您打听打听现在啥情况了,俺跟那些伯爵府、国公府的门房都认识,俺问问他们公主现在是什么情况了,您在家等我消息。”
景钰实在是有些熬不住了,遂让大锤出去打探了,而自己则是躺在床上等他的消息。
傍晚的时候,屋子里没有点灯,内室渐渐暗了下来。
景钰这会儿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只得侧躺在床上眯着。
窗户并没有关严,他能清晰的听到外面的风声。
又过了一个时辰,夜色更深了,僻静的院落内开始出现蝉鸣,一声接着一声,扰得他心烦意乱。
再后来,他不知道过了多久了,好像是半夜了吧?
他隐隐听见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但那声音距离自己很远,远到断断续续,好像听见有人在说什么,可具体在说什么,他却听不清楚。
是许如意回来了吗?
景钰突然有些不安,但同时也有些期待。
他总觉得这么冷战下去不是办法。
正在他思索的时候,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果然有人来了!
景钰一惊,赶忙从床上坐了起来。
接着,屋外便传来一阵急切的拍门声:“二爷!二爷!”
这一次,还不及大锤求景钰开门,景钰便穿上靴子来到门口,主动将门打开,问道:“怎么样?是许如意回来了吗?”
大锤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脸上身上挂满了汗珠,喘息的间隙,他摆了摆手。
景钰忙问:“那是发生什么事了?”
大锤喘了两口粗气,断断续续的道:“是那林承清……”
景钰心里“咯噔”一声,一听这名字,他便有种不祥的预感。
“林承清怎么了?难不成许如意让官家下旨改嫁了吗?”
怎么会这样的……
他只有一个夙愿,那便是自己离开京城的时候,能确保许如意也平安无事,而不是眼睁睁的看着她再一次葬身火海。
“大锤,那林承清怎么了?他准备强买强卖了?还是他把许如意绑架了?”
大锤虽然呼吸有些急促,但瞧着景钰胡乱揣测的模样,还是卯足了劲儿,一次性把话说完。
“爷,那林承清死了!”
“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景钰以为自己这会儿又做了噩梦,整个人还被困在梦境里。
但他能清醒的感觉到这不是梦。
只听大锤继续道:“林相现在已经报官了,官府刚刚去安定侯府把景大公子抓走了!侯爷和夫人拦了半晌也没拦住!爷,现在外面太乱了,还不知道一会儿会不会把您也抓走,您赶紧进屋避避风头,这时候可不能到处乱窜啊!”
景钰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发的剧烈,甚至自己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接受这突如其来的事情。
毕竟,前世这时候并未听说林相的侄子殒命啊!
并且前世这时候景熹也好端端的,虽然前世他就偷偷养了个外室,还跟那外室偷摸生了个儿子,但他的仕途上可是从未有过污点,不然官家后来也不会这么重用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景钰想到这里,突然想起了什么,赶忙同大锤道:“对了,许如意呢?她有没有事啊?”
大锤惶恐的道:“这个有点远了,俺还没打探到她的情况,俺再出去探探风,您可千万别出去!万一他们突然想起来您前几天刚砸过相府的门,把您也抓到大牢严刑拷打,那您岂不是太冤枉了?”
这个道理,景钰心里还是清楚的。
正因如此,他心里才更加紧张。
林承清死了,而他也算是和林承清有点怨结的,万一相府突然要追究起来,景钰怕是要像上次书局印刷的书出现违规内容一样吃上一个月的牢饭。
但上一次只是印刷的问题,这一次可是闹出了人命!
而景钰哪里知道,这时整个后宫的灯都是亮着的。
林相深夜来信说林承清在家中身亡,死前不停的抽搐,口中说着旁人听不懂的呓语。
宫里连夜派了太医和仵作到相府检查情况,毕竟这是林相得意的侄子,满腹才华,前途可期,林相迟迟不肯相信这好好的人说死就死了!
第五十一章 查案
太医和仵作看过之后,给出的结论是林承清的血已经发黑了,看这情况像是中毒。
但众所周知的是林承清近日在驱除邪祟,太医便问道:“可是近日来府中作法的道士给公子用了什么药?”
林江去问了厨房,厨房说从未煎过药,近几日府内也无人用药。
仵作看过之后,给出的答复是:“初步判断有两种可能,一来是中毒,至于中了什么毒,还需全府上下搜查一番,尤其是今夜相府内外走动的人以及近日与林编修有过接触之人。如果是慢性毒药,也可能是近日受了什么刺激,导致毒性突然发作。”
林江回道:“清儿这两日接触过的人只有景世子,现在已经派人去请景世子配合调查了。”
仵作叹道:“倒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林江忙道:“请讲!”
“那便是真的同这些法事有关。鄙人不敢直言判断是否真的存在邪祟,但这方面的事,大人还需考量一番。”
林江听闻这话,眉峰紧锁。
他是打一开始就不相信有什么邪祟的,可架不住京中开始流传说林承清染了邪祟,林承清好端端一个男儿,现下尚未娶亲,若是任由这谣传愈演愈烈,那以后他的名声该怎么办?于是林相只得顺势请道长入府,待林承清的病养好了,他便直接说是道长治好的,如此一来,也能平了外面的谣传。
可打心眼里他是不信什么鬼神之说的,他在朝堂待了这么久,岂能不知自己的侄儿是挡了谁的路,让人给谋害了。
只是,这人究竟是谁呢?
于是,林江便遣走了仵作,并让仵作回去通禀一声——鬼神之说,他是不信的,他定要查出杀害林承清的真凶!
与此同时,慈安宫内。
消息第一时间便传到姜太后这里了,故而许如意也不可能听不到消息。
许如意赶忙来到姜太后身边,一脸错愕的道:“林编修殁了?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这么突然?昨天楼阳还说好像看到他进宫了……”
姜太后扶着额,满脸的愁容。
“昨个儿上朝的时候,他的状态就不好。现在人没了,林相准是要讨个说法的。方才仵作也派去了,告诉他这可能是中毒,也可能是邪祟。但他不听,现在瞧着是准备将相关人等怀疑个遍了!倘若如此,那哀家也得遭他怀疑,毕竟好几个道长还是哀家引荐去的呢!”
许如意听着姜太后的话,赶忙去吩咐常姑姑给姜太后熬些安神的汤药。
常姑姑遂去煎药了,这时,许如意同样愁眉不展的道:“皇祖母,孙女虽也痛惜林编修突然就没了,可是若是真追查真凶,不会将三驸马冤着吧?他之前虽然和林编修闹了些矛盾,但他哪里会下毒啊!他这几日虽在赌气,但连上相府理论的胆子都没有,孙女真怕会冤到他。”
姜太后道:“哀家知道,哀家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就知道他只会耍点小聪明,不像个有城府的。杀人这种事,他大抵是做不来的。这件事,莫不如让刑部去查,大理寺现在也是需要避嫌的。”
许如意点了点头。
只见姜太后手中攥着佛珠,长叹了一口气道:“林编修这个事,真是难说。哀家总觉得他的症状是从襄州带回来的,回来后就没恢复过,真有可能是邪祟啊。”
这一夜,姜太后彻夜未眠,许如意同样没有入睡,倒是许鸣霄年纪尚小,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睡得安稳。
次日上朝的时候,林江果真在朝堂上悲泣不止,郑重的道:“我那侄儿乃是三元及第的编修,品行端正,前途无量。对朝堂和官家更是一片忠心。如今枉死,微臣可谓是痛不欲生、肝肠寸断。清儿的生母如今整日以泪洗面,微臣的胞弟更是一夜白头。天理何在?王法何在?”
许应鸿看着面前这个极力控诉的林江,心里明镜着此事须有个说法。
许应鸿回道:“此事,朕会彻查到底的。林编修的死因,仵作可是给出结论了?”
林江根本不认那邪祟之说,坚定的道:“仵作说极有可能是中毒。”
“中了什么毒?”
“这个尚未验明。但微臣认为,这些日子与清儿有所接触的人,都应被调查。”
“那么林相觉得应由谁来调查他们呢?刑部?都察院?还是大理寺?”
许应鸿由他自己去选一个出来。
林江听闻这话,便直言道:“大理寺之前调查此案,可案子未结,人却殁了,微臣怎敢将此案交给他们处理?微臣以为,此案交给刑部最是妥当。”
许应鸿转头看了眼刑部,直言问道:“刑部,你意下如何?”
刑部尚书李远恭敬的道:“臣愿担此重任,彻查真相,如有冤屈,臣定竭尽全力还林编修一个公道!”
林江转头斥道:“什么叫如有冤屈?清儿难不成会自己平白无故在家身亡吗?”
李远恭敬的道:“微臣只是按规矩办事,还请林相节哀顺变。”
林江实在气不过这为自己主持公道的人,竟偏要说车轱辘话。
难道他查不出真相,就断定林承清是暴毙?
与此同时,公主府内。
大锤再次打探回来了,景钰本是让他出去打探许如意的情况,但大锤回来后无奈的道:“二爷,实在是打探不到公主的动向,现在相府已经全面封锁了,皇宫出入也受了限制,刑部那边正在查案呢!”
景钰甚是觉得心累,他本就知道朝堂水深,但没想到深到这种程度。
景钰第一反应便是问道:“那有没有人怀疑到我的头上?我可是冤枉的,我这几日一直在府上,压根没跟林承清接触过!”
大锤回道:“爷,您现在可得稳住了!既然跟您没关系,那您就大大方方的待着,就是我们现在的逃跑机会被耽搁了……”
“逃跑?你是生怕他们不怀疑到咱们头上吗?”
景钰当然知道这个节骨眼,最是忌讳逃跑。
第五十二章 刑部
况且这些跟朝堂沾边的人,实在是让景钰处着心累。
平日里做事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每句话都在绕弯子,就没有把话摊开直说的时候,还得让景钰自己去猜。
可景钰这脑子生来就不是跟他们勾心斗角的料,就说那归宁宴,二王爷和四王爷直接就没入席,全程也没人解释一句,景钰哪里知道这到底是在外办差还是跟许如意有仇?更憋屈的是许如意不发话,他还不能问,只能在心里憋到发霉。
甚至就连现在突然死了个人,都不知道这人是被谁害死的。
好像林承清身边的每个人都是笑盈盈的,就他鲁莽,带着家伙事儿就去找林承清干仗去了。
这样的日子,对景钰而言实在是太煎熬了。
与此同时,宫里这时刚下了早朝,这个案子也由刑部接任了,在下朝后,林江便和李远交谈了起来。
而许应鸿则在下朝后朝着慈安宫走去。
听闻许应鸿要过来,许如意赶忙从屋内出去,来到前厅侯着,许鸣霄见她出来了,也跟在她身后来到前厅。
许如意回头问道:“你过来干什么?”
许鸣霄理直气壮的道:“这不是跟姐姐多学点规矩嘛!以后姐姐就去过自己的日子了,皇祖母由霄儿来照顾!”
瞧着小家伙的模样,想必是他的生母容妃跟他说过,养在姜太后身边必然是前途无量的,所以这小崽子才会这么欢快的在这里待着。
不得不说,容妃说得在理,前世姜太后若是不死,那么待他渐渐长大后,就成了姜太后用来和官家夺权的存在,倘若能赢,以后的风光是无限的。
可惜前世姜太后被害,失策的容妃让自己唯一的儿子变成了陪葬品。
所以,瞧着这小崽子一脸期待的模样,许如意还觉得蛮好笑的。
就在许如意思索的间隙,前方传来了一阵太监的高喝:“皇上驾到——”
话落,殿内的宫女太监赶忙行礼示意,许如意也赶忙过去给皇上请安,许鸣霄学着许如意的模样,也给许鸣霄请了个安。
许如意心里是记下了这个小学人精,若是景钰依葫芦画瓢的学她,她还觉得蛮有意思的,但这许鸣霄给她的感觉确实恰恰相反。
当然,在姜太后面前,她也不会表露出什么。
眼下许应鸿来慈安宫,正是同姜太后提及此事的,许应鸿知道这事要查就都得查,一个都跑不了,所以得提前跟姜太后打声招呼道:“稍后刑部要过来查案,与林编修接触过的人,都得被带去调查一遍。”
姜太后听出了他的话中之意,回道:“所以待会儿要把昭容也带走?”
许应鸿应道:“正是。”
姜太后靠在榻上,缓缓的道:“这倒也不是不行,毕竟大家都要依着规矩办事,但是哀家得把话说清楚——那林编修受伤,倘若无人探望,那显得后宫女眷薄情,可是念在情分上看过了,若是还要去刑部大牢走一趟,那今后人人都得学那寿安和楼阳,哀家让她们去看,她们不去,只有昭容代哀家去了。去过之后呢?什么后果?若是病患出了什么闪失,反倒还要担责,那日后再有这种事儿,可就叫不动人了。这事皇上可得惦量清楚。”
许应鸿当然知道,许如意探望林承清那两次都是姜太后授意,若是拿不出证据就把许如意带走,那岂不是有怀疑姜太后的嫌疑!
姜太后不是不让他们拿人,但此话落下后,谁若是想将许如意带出慈安宫,还得好生掂量一番。
这时,许如意却是面露难色的道:“皇祖母,父皇不是说了要依着规矩办事吗?实在不行的话,孙女跟他们走一趟也是无妨的。”
姜太后听闻这话,更是觉得有意思了。
“确实得依着规矩,那哀家也给林编修引荐道长了,莫不如依着规矩连哀家一起拿了。”
姜太后的脾气,许应鸿不是不清楚,在姜太后看来,他今日开这个口,姜太后就不带给他好脸的,更别说是在她眼皮底下拿人了。
许应鸿遂把话圆了一下,解释道:“母后言重了,朕又不是不知道林承清是您看着长大的,昭容从小就跟他在一块儿,比跟老二、老四都亲!刑部也是想过来打探一下情况,问问具体发生了什么,不然这案子怎么断呢?”
这时,许如意也附和着道:“皇祖母,您不用担心孙女,其实孙女也希望能帮到他们。虽说孙女未曾喊林公子一声‘哥哥’,可事实就是在孙女心里,他就像孙女的兄长一样,从小到大,哪次孙女出了事儿他不是跑前跑后的?孙女也曾想着将来帮衬着他些,报答他的好,但谁知他竟突然出了这种意外……”
听闻许如意的这番话,姜太后也面露难色,一双苍老的手握住许如意细嫩的小手。
末了,姜太后做出了让步:“好孩子,那你就跟刑部走一趟吧!但你要记住——你是去帮忙查案的,倘若他们企图对你用什么刑罚……”
姜太后话音未落,许应鸿便赶忙解释道:“母后,您放心,朕哪能不知道昭容是您的心头肉啊!朕就是让她去刑部配合调查,放心,刑部连她一根手指头都不会动。”
许应鸿哪里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
好在许如意识相,知道不能让官家和姜太后因为她的事吵起来。
没一会儿的工夫,载着许如意的马车便在刑部门口停下了,和其余来这里受审的人不同,许如意下车的时候,刑部门口的小卒恭敬的将她迎了进去。
在刑部待久了,多少还是有些眼力劲儿的,他们哪里敢对姜太后身边的红人有所不敬,在带她来到审讯室门口的时候,一个狱卒赶忙将所有挂在墙上的刑具全都拿走,单是让她受了惊吓,他们都是承担不起的。
“公主,依着规矩,这种调查是不得对外公开的,平日里都是在这里审讯,您将就一下,李大人马上就过来。”
第五十三章 口供
“本宫当然能理解,李大人这也是为了早日给林编修讨回公道。只是本宫近日有些畏寒,在府上一直都在吃药调理,你们若是不信的话可以问府上的花嬷嬷,本宫确实是不能在此地待上太久。”
狱卒回复道:“公主放心,李大人马上就过来了。”
狱卒正说着,附近便有两个狱卒去请李远过来,倘若许如意真的在他们这里出了事儿,他们可是担不起责任的。
果然,没一会儿的工夫,李远便快步朝着许如意所在的位置走来。
许如意清楚自己现在是仗着姜太后的势,在后宫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些人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不敢把她怎么样。
李远向许如意行了个礼,恭敬的坐在了许如意对面,并道:“公主您能来这种地方,可真是给下官赏脸了。”
许如意一脸愁容的道:“本宫也是希望能帮上点忙,毕竟本宫前几日也奉太后的旨意前去探望过林编修两次,说不定本宫能提供一些线索。”
许如意这般主动的态度,让李远心里安生了许多,毕竟他也担心若是这些贵族们没有罪名,自己稍有不慎反倒会得罪了他们。
“首先,本官很感激公主的理解和配合。”李远先是道了谢,方才继续道:“那么,劳烦公主讲讲这两次面见林编修的经过是怎样的?”
许如意认真的阐述道:“第一次去见林编修的时候,本宫一时兴起,和他去了花园,当时我们一起赏花作赋,本宫还给他的赋点了题,当时我们还在一起饮茶,那茶是林编修新买的,本宫尝了一口,味道还算香醇。当时本宫只想着和他好生赏景谈心,瞧着他状态不错,本宫也能给大娘娘一个交代。岂料这景还未赏完,府上就有嘴碎的跑去告诉了三驸马。说到这里,本宫不得不说,他们家的这些下人,真是没给本宫留下一丝好感。恐是传出去的话添油加醋了,三驸马当时便动怒来到相府门前,但小厮拒不开门,当时闹了点矛盾,砸坏了相府的门。对了,当时景世子也在花园,他近日都在相府和林编修待在一起,他可以作证,本宫说的都是实情。”
李远身旁的狱卒迅速记录着许如意的话,李远则继续问道:“接下来呢?砸坏了门后可是发生过什么冲突?”
许如意回道:“那就是个误会,三驸马当时也是听了谗言怕本宫在府上出事,他本就是个孩子,鲁莽率性,林编修也是个大度的,没有跟三驸马计较,二人很快就和好了。于是我们便跟景世子一起回去了。”
李远点了点头道:“您接着说。”
“回家后,本宫一直觉得三驸马太冒失了,总不能因为自己吃醋就去砸相府的门啊!本宫越想越不是滋味儿,这实在是太失礼了,于是本宫便去问景世子何时去相府,倘若我们一起去的话,三驸马恐是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接着,隔了一天后,本宫和景世子一起去的相府。”
李远打断了她的话,突然问了一句:“也就是说,这两次您去相府的时候,景世子一直都是在身边的?”
许如意应道:“对,他基本上是没离开过本宫的视线,走的时候,他也是同我们一起回来的。”
“那他为什么要跟你们一起回来呢?他跟您可不一样。您只是探望,他是在查案,你们没有同路的理由啊。”
“这个本宫倒是不太清楚,本宫当时只是觉得顺路,便跟他一起回来了。而且第二次去的时候,本宫就想着反正景世子总是往相府跑,莫不如同他一起去,免得驸马在家闹脾气。谁承想,同景世子一起去,他也不答应,还在家闹绝食。当时本宫又生气又没办法,索性便直接回宫跟大娘娘说本宫没法再探望他了。这时候林编修那边说自己差不多能上朝了,本宫便直接交差了,后来发生了什么,本宫就不知道了,反正这两日一直在慈安宫呢。”
狱卒一边点头一边认真的记录着。
这时,许如意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继续道:“对了,大人您应该知道,林编修这些年总是到慈安宫给大娘娘请安,大娘娘是个惜才的,林编修又是个三元及第的良才,所以大娘娘的文书字画有什么需要引经据典的地方,都会让林编修标注赏析,出了这种事儿,大娘娘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也是痛惜着的,昨夜她整宿都没睡,本宫还得嘱咐她,让她吃些安神的汤药。所以你们若是有什么想问的,尽量问本宫便是,这两天莫要惊扰了大娘娘。”
“公主您放心,这点道理,我们还是知道的。”
许如意点了点头,继续道:“本宫知道的大概也就是这些了,有些细节上的问题,本宫未必能想到,你们可以提醒本宫,本宫再好生想想。”
李远看了下记录许如意的口供的簿册,遂道:“林编修回朝的那两天,公主可曾见过他?”
“见过一次,他回来的时候,给大娘娘请了个安,那会儿本宫在后院安置给大娘娘送来的金鱼,同他见过一次面。”
“那次见面,公主可曾看出什么?”
许如意认真回想了一下,遂道:“他来的时候,不拄拐了。之前见他的时候,他备着一根拐杖,倘若撑不住了就拄拐。瞧着他当时不用拄拐了,本宫还以为他痊愈了呢。”
李远再度点了点头:“之后再也没见过了?”
“没见过了。”
李远应了一声,许如意现在能给出的口供,大抵也就这些了。
李远仔细阅览了一下这些口供,半晌没有发话。
倒是许如意主动问道:“你们稍后会去调查三驸马吗?”
李远回道:“近日同林编修有所接触的人,都需要调查一遍。”
“那本宫在这里等等驸马吧,他是个怂的,胆子很小,当时他和林编修闹过矛盾,准是怕被冤了。但本宫还是想替他说一句,他若是知道下毒能把人毒死,何至于下毒之前跑去相府胡闹?生怕出事后,别人不会怀疑到他头上?”
第五十四章 还闹不闹绝食了?
许如意既然开口说要留在这里,李远自是答应的。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刑部这时肯定得去公主府把景钰带走审问。
小曹氏听闻刑部的人过来准备把人带走,急三火四的便从安定侯府这边冲了出来,带着一众家丁到公主府门前质问道:“你们有事说事,凭什么抓人?是官家下旨让你们把他带走的吗?带走世子还不够,现在莫不是想将安定侯府全家都抓了去?”
把景熹抓走,已经够让小曹氏心堵的了,眼下又要把自己唯一的儿子一并抓走,这简直就是剜她的心!
见小曹氏拒不配合,官差郑重的道:“官家口谕,特命刑部调查此事,所有相关人士一并带去调查。”
小曹氏辩解道:“我家二郎是从来不跟朝堂的人打交道的,什么相府侯府伯爵府跟他都不挨关系,林相家里出了命案,我们心里也是痛惜的,但你们要审可以在这边审啊,何至于带他去刑部?”
上次景钰被冤,抓到刑部大牢关押一个月,待景侯爷保他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差点脱相了,此番说是带走调查,但什么时候给放出来,那就没准了!
而景钰心里却是清楚,这事不能躲,越躲越容易落下话柄,他遂上前道:“母亲,身正不怕影子斜,儿随他们走一趟便是了。”
小曹氏闻言,更是急切的道:“是,咱们确实身正不怕影子斜,可是去哪里审不是审?非要在那满是刑具的牢房里才能问出话来是吗?”
小曹氏担心的不止这些,她心里清楚,到了刑部那边,很多事情就不是安定侯府能插手的了。
但景钰却是义正言辞的道:“走就走呗!不过是去配合调查而已,又不是回不来了。母亲,您就莫要在此阻拦了!”
说罢,景钰便主动上了这些官差的车,全然不理一脸惊诧的小曹氏。
景钰心里最是清楚,刑部都已经派人来了,倘若再跟他们扯皮,他们只能进去强拉硬拽了,他可真没觉得小曹氏这般哭闹能保住自己。
不过,至于害不害怕……
若说不怕,那是假的。
刑部那个阴森森的地方,进去之后就只能听天由命了,若是刑部不放他走,他就只能祈祷景侯爷关键时刻能捞他一把。
不过他相信,只要小曹氏在家里每日哭天喊地,父亲是不会忘了他这个儿子的存在的。
于是,景钰便惬意的靠着车厢,养精蓄锐,倘若被饿上一天,也不至于被生生饿断了肠。
只是说来也怪,他越是这么想,便越觉得饿,感觉自己无心思考接下来会不会被严刑拷打,只感觉单是挨饿都让自己受不住了。
他赶忙将脑袋探出了车窗,开口问着随行的官差道:“大哥!问你个事儿呗?”
官差瞟了他一眼,只听景钰继续道:“审讯的时候供饭吗?”
官差不可置信的瞠大了双眸。
景钰瞧着他这眼神奇奇怪怪的,赶忙解释了一句:“我在家饿了两三天了,没东西吃,这会儿饿的有些受不住了。你说你们非得这时候拿我,我正在家绝食呢!”
听闻这话,官差的眼珠子瞪得更大了。
“大哥!你倒是回句话啊!瞪我干啥呀!我吃得不多,一顿也就吃两碗米饭,当然你要给三四碗我也不介意,但是不能给我米汤,米汤不顶饱……”
随行的另外一个官差看不下去了,斥了一句:“肃静!”
景钰嘴角微微抽动一下,纳闷的道:“还没到地方呢!这就不准说话了?”
话落,他便感觉到所有的官差都在拿眼珠子瞪他,他遂摆了摆手道:“成!你们忙吧!到地儿再说!”
景钰一脸的郁闷,但还得挨过这一路,不管怎么说,他总不能一口饭都不吃就进去受审,他们牢里的馒头若是金贵,那他就出钱买两个呗!
于是,在马车停在刑部门口后,景钰并没有老实的从车厢内出来,而是同官差们道:“各位差爷,既然咱们都已经到地儿了,那么你们要不要考虑一下卖我两个馒头呢?”
众官差:“……”
说实在的,他们在刑部待了这么多年,各种各样的犯人都见过,却没见过这么奇葩的!
景钰见他们不吭声,继续道:“想跟我俩抬价是吧?成!我现在点背,饿得难受,你们开个价!顺便也给你们一些辛苦钱!”
听闻这话,几个官差面面相觑,接着,便有官差进去汇报了。
景钰遂在车厢里等着,他就知道,能不能吃上馒头,说到底还是这些官差一句话的事儿。
没一会儿的工夫,他便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那脚步声有些缓慢,并伴随着官差的解释声:“人就在车里呢,听闻是闹了三日绝食,现在饿得动弹不了了。”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来到马车车帘外,方才停了下来。
景钰见果真有人过来,心里顿时有些紧张,赶忙在车内挺直了腰板。
只听车外那人问道:“诶呀,饿得这么惨呐!单是听着都觉得怪可怜的!”
景钰岂止是惨?简直就是相当的惨!
只听外面的声音继续道:“那你以后还闹不闹绝食了?”
景钰想都没想便赶紧保证道:“不闹了!保证不闹了!”
嗯?等一下!
景钰刚说了两句,便反应过来这声音不对!
他赶忙抬手,“唰”的一声掀开了马车的门帘。
下一刻,他整个人便怔在了原地。
来者居然是许如意!
这是什么情况?她怎么会在这里?!
他哪里知道许如意已经在此等他半天了,生怕她不在刑部,他一个人在这里受委屈。
果然,在看到他后,许如意眉眼间流露出一丝心疼。
她赶忙道:“这可是你说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以后不许再闹绝食了!”
景钰:“……”
被她这么一搞,他不知自己是该乖乖认怂还是继续赌气……
但是身体是不会骗人的,他现在真的饿得难受。
最后,只得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
许如意见他答应,欣慰的笑道:“小郎君真听话!”
说罢,她便转头吩咐道:“还不赶紧给驸马准备两碗米饭!”
官差应道:“是!”
话落,官差便去准备饭食了,而这时,车厢外的许如意伸出手,同景钰道:“下车吧,小郎君~”
第五十五章 牢饭管饱
看着许如意那纤白的小手,景钰心里是不服气的,他撅着嘴,闷气的看着许如意,极不情愿的把手搭在许如意的小手上,许如意微微扬起嘴角,小心翼翼的扶着景钰从车上下来。
刑部门口的狱卒在看到这一幕后,心里自是会犯嘀咕——当朝圣上的四位公主里,嫁出去的有三位,崇宁公主向来温婉贤淑,与大驸马相敬如宾,楼阳公主嚣张跋扈,五驸马跟她说话都得低声下气的,结果到了昭容公主这里,三驸马竟是个得宠的!
景钰在发现这里的人眼神都变得不一样后,忽然意识到——在他看来很没面子的事,实则是在刑部面前给足了他面子。
没一会儿的工夫,便有人将饭食端了过来,许如意叮嘱一句:“先验一下,免得出了什么岔子。”
“是!”
话落,便有几个官差当着许如意的面用银针检验了一番饭食,确认无毒后,方才汇报给许如意。
许如意轻声同景钰道:“放心吃吧!”
景钰回道:“这些饭食真的没问题?”
许如意闻言,遂拿起饭勺道:“要不本宫先尝一遍?”
景钰被她这话吓了一跳,赶忙摆手道:“别介!别介!我吃就是了!”
景钰说罢,便拿起饭勺吃了起来,本是想着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许如意冒险试毒,却不成想,居然还蛮好吃的!
许如意见他这狼吞虎咽的模样,叮嘱了一句:“你慢慢吃,米饭管够。”
景钰口齿不清的应了一声,便继续大口干饭了。
这时,李远也来到了刑部门口,在来的路上就听说了三公主和三驸马恩爱的模样,李远当时还不信,但在亲眼目睹后,当即被惊得不轻。
许如意在见李远过来后,同他招呼一声:“瞧见没有?在家闹脾气不吃东西,饿了两三天了,容他先吃饱饭再说。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是不是?”
实则,许如意心里是有些纳闷的——景钰一开始还真没饿着,偷吃鸡肉都吃得发撑了,不成想在自己离开公主府后,他还真就不吃东西了。
她哪里知道,景钰那是担心她出事,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尚了个不出一年就会殒命的公主,景钰打实做不到大大咧咧的,整日都在操心。
不多时,景钰在吃了两碗米饭后,便不再要了。
李远主动同他道:“三驸马,您要是没吃饱的话,这边还能给您添两碗。我们这里肯定是要保证犯人的伙食问题的,饮食这方面,我们指定管饱。”
景钰嘴里一边嚼着饭,一边回了一句:“知道你们是包吃包住的,蹭你们两碗牢饭我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你们还不收饭钱,那小爷随便吃两碗就行了,哪能占你们的便宜?”
李远:“……”
道理倒是没错,但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待景钰吃完了两碗米饭后,几个狱卒便过来将饭碗收走了,瞧着狱卒那双满是老茧的双手,景钰不禁问道:“对了,若是我吃了你们这饭,吃出问题来了,你们管吗?”
李远深知这两碗饭肯定是没毒的,他们若是当着公主的面把驸马毒死了,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李远赶忙回道:“三驸马您放心!我们肯定会管的!公主这不是也在这儿呢吗?出了事儿,我们肯定跑不了啊!”
说罢,景钰便捂住了自己的肚子,眉峰紧锁,一副难捱的模样。
“那你们现在就管吧!小爷我这会儿肚子有点疼……”
听闻这话,许如意急忙关切的道:“小郎君,你没事吧?”
景钰声音顿时有些嘶哑:“突然肚子疼……想去茅房……”
李远:“……”
他是过来讹诈的吗?!
许如意见李远无动于衷,赶忙斥道:“愣着干什么呢!赶紧带他去茅房啊!”
李远哪里敢违抗许如意的命令,立刻吩咐狱卒带他去茅房,景钰在临行前,伸出五根手指:“你这饭菜有问题,五百两银票,息事宁人,否则……”
李远瞟了眼许如意那满是怒意的眸光,赶忙答应道:“好好好!五百两!五百两!本官指定赔偿!”
在李远发话后,景钰才安生的跟着狱卒去了茅房。
一炷香后,狱卒便将景钰带回来了,回来后的景钰显然有几分发虚,李远赶忙给他找了个座椅,让他好生坐稳。
这还没开始审问呢,李远便如同伺候祖宗一般伺候他,单是伺候还不够,还赔了五百两银钱。
不然景钰就得出去到处说刑部的牢饭吃了就拉肚子。
待他安稳下来后,李远便在一旁侯着,这位爷不发话,他也不知道要不要主动问他。
毕竟,景钰是这些人里嫌疑最小的。
正如许如意所说的那样——他若是懂得下毒,那他报复的手段就是把他毒死,而不是一根筋的跑去跟人家干仗,还把相府的门给砸了。
待景钰安稳了一会儿后,许如意主动同景钰道:“你若是休息得差不多了,便同李大人说一下你所知道的情况,李大人在这里站了半晌也挺辛苦的……”
李远被折磨了半晌后,突然听闻这话,顿时有种想要感激涕零的冲动,他立刻道谢:“感谢理解,感谢理解……”
许如意遂继续道:“这点道理,我们还是懂的。再者,三驸马他又没犯事儿,当时看见什么情况描述一下就行了,三言两语的事儿,说完咱们便早点回家,要不然捱到晚上,搞不好又要蹭两碗牢饭呢!你说是不是,小郎君?”
景钰猝不及防被噎了一下,这才开口道:“说就说呗!反正我跟林承清就见过两次,第一次是大婚第二天面见大娘娘那次,其实我是真的不太明白,外男不是不能进入后宫吗?他怎么隔三差五在慈安宫乱蹿呢?”
说到这里,景钰纳闷的看了一眼许如意,许如意解释了一句:“他是特例,大娘娘非常赏识他的才华,便特许他常到慈安宫。当然,仅限于慈安宫,后宫其他的宫殿,他是去不得的。”
第五十六章 肯定不是我杀的
景钰在得了解释后,便继续阐述了:“反正那天就是我和公主好端端的去面见大娘娘,然后就碰见他也在那里,不过那天倒也没发生什么,我还跟他做了个自我介绍呢!”
李远身边的官差记录着景钰的口供,只听景钰继续道:“最让人来气的是第二次!说实在的,我不是不知道公主跟那林承清关系好,他俩好了近十年了,我都知道,但我那次去相府就是想告诉他——能不能有点分寸?他不知道昭容公主已经嫁人了吗?这事我确实很生气,我也不瞒着谁,但他怎么死的,我可是真不知道。”
说到这里,景钰诚恳的同李远道:“大人,您知道有一种生气和讨厌,仅限于想看到这个人倒霉遭殃,就比如我讨厌他,我看他走路一瘸一拐的我觉得他活该,我会在一旁看笑话。但是,仅限于此。我只是希望老天爷给这些讨人厌的玩意儿一点教训,让那些赚了不义之财的人用最倒霉的方式把钱吐出来。可是你若是突然跟我说这个人他死了,那我可真的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不仅觉得震惊,还觉得吓人,最要命的是我还会因为这个人的死而伤春悲秋。就是这么回事,大人,您能理解吗?”
李远当然听得懂,许多小老百姓都是这样的心态——虽然讨厌一个人,想看他倒霉的样子,但是不至于动手杀人,甚至面对死人这种事会感到恐惧。
景钰虽为安定侯府的嫡子,但言行举止却更像个市井小民。
在做完记录后,李远便摆了摆手。
景钰确认的问道:“这是完事了吗?”
李远回道:“你若是还想起什么细节,也可以自行补充。”
景钰认真的想了想,补充道:“我和公主的婚宴,他没来参加,这个算吗?”
李远强调道:“众所周知的事便不必补充了。”
“您要是这么说的话,那就没啥可补充的了,关键是我跟他都不认识,他突然就这么死了,还把我给吓一跳呢!”
李远闻言,郑重的道:“倘若什么都不知道的话,那你就可以走了,拿好你的赔偿金,回去之后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没事别跟公主闹绝食。”
景钰听闻自己可以回去了,赶忙应了一声:“诶!好嘞!”
李远在审完案子后,便备了马车,将景钰和许如意送上了车。
在马车行驶后,景钰将手中的银票细数了一遍。
许如意瞧着他这美滋滋的小表情,这才意识到他居然是个小财迷。
但许如意还是不解的问道:“五百两对你而已算不了什么大钱吧?何至于非要让他们赔钱?”
他们混迹朝堂的人都好脸面,管人要钱这种事定要三思而行,一旦落了贪财的名声,后半辈子都洗不干净了。
但景钰的观念却和他们这些循规蹈矩的人不一样。
“公主,这你就不懂了吧?上次小爷我开书局被坑,父亲把我保出来的时候,他偏要收五百两的罚金才放人。我不过是让他把钱还回来而已,而且他们那里的饭本来就不干净,他愿意把钱吐出来,那是他心虚了!”
许如意认真的听着景钰阐述着这些,但在她看来,李远愿意赔钱,多半还是看在许如意和大娘娘的面子上,饭食不干净只是次要的。
这小家伙恐是还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是太后党羽的人了。
而景钰见许如意只是盯着他看,却又不发话的模样,语调突然弱了下去。
“喂!小爷我刚刚真的吃坏肚子了,你不关心我一下嘛?”
许如意瞧着他这娇气的模样,轻笑一声道:“去刑部走了一趟,回来发现你说话变自然了。不像之前动不动就‘您您您’的,好像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主子和奴才似的。”
景钰:“……”
许如意瞧着景钰哑然的模样,继续道:“其实我倒是觉得夫妻关系生疏最大的原因是没睡过,莫不如今晚回去睡上一次,第二天你就知道夫妻之间该如何相处了~”
景钰顷刻间被许如意这猝不及防的话吓得不轻,他甚至不知道这话茬怎么就突然被带到这个问题上的。
景钰赶忙回道:“没事的!就算没睡过,我也是知道夫妻之间该如何相处的。我就是这两天被吓到了,有点紧张……”
这话确是实的,景钰确实有些惶恐,遂纳闷的道:“不是我说,这好端端的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当然,公主你要相信肯定不是我杀的!我这几天都没出过门!”
许如意轻笑一声:“放心,我相信肯定不是你杀的。”
“可是话说回来,这未免也太可怕了吧?他到底是得罪谁了?从襄州就遇刺,侥幸逃了回来,然后在京城还是被杀了!而且听说现在还没查出来究竟是怎么被毒死的。他到底得罪谁了呢?这真的太吓人了!”
景钰活了两世,在民间不过是手里多了几张银票,但终究是不敢作奸犯科的老百姓,杀人放火的事,他是万万不敢沾的。
这件事,打实让他越想越害怕。
“公主,你说这凶手会是谁呢?这看不见摸不着的,太吓人了。那凶手不会就在我们身边吧?”
许如意却是一脸的淡定,只回了一句:“老实等结果吧,这不是我们能妄议的。”
见许如意不愿讨论这个话茬,景钰应了一声:“好叭……”
在抵达公主府门前后,马车停下了。
景钰先一步下车,抬手要将许如意扶下来。
许如意当即被他逗笑了:“笨蛋,这是家门口啊!让杏桃和朝茗来扶就可以了,不用你亲自动手!”
但景钰却十分主动的道:“可我觉得这样才是夫妻之间的相处方式啊!”
主要是如果他能上道一些,晚上就不用被她按在床上调教了。
许如意见他突然变得这般自觉,还真是喜出望外。
“好,就听你的,以后只要我们同车,那就由你来扶我。”
景钰连忙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就在这时,许如意突然听闻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如意!二郎!”
第五十七章 囚笼
是小曹氏的声音。
在景钰被官差带走后,小曹氏愁得一直在屋里打转,若是被景老夫人知道了,再吐两口血,那家里就更是乱套了。
在下人探到许如意带着景钰从刑部出来的消息后,小曹氏一直在门口侯着,看到景钰回来了,这才松了口气。
小曹氏赶忙来到马车前,瞧着正在扶许如意下车的景钰,整个人显得都些手忙脚乱的,她急切的问道:“诶呦!可把你们给盼回来了!方才都给我吓坏了,二郎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非要跟官府走,倘若真进了刑部大牢,那还不得脱层皮啊!”
小曹氏想想都觉得后怕。
许如意劝慰道:“婆母放心,儿媳这不是把他带回来了吗?”
景钰见她俩唠着自己的闲嗑,也不接茬,只是默默的揣好了自己的五百两银票。
这时,小曹氏方才问了一句:“你大哥没跟你们一起回来吗?”
提起景熹,许如意面露难色,解释了一句:“儿媳本来也想问问大哥的情况,但李大人说大哥的情况跟二郎不一样,最多也只能看在儿媳的面子上将二郎带回来了。”
小曹氏听闻这话,便也不继续追问了。
“能把二郎带回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大郎的事儿,婆母另想办法。”
在他们谈话的间隙,景钰一直在偷瞄着许如意,他总隐隐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待她们聊完后,许如意示意着景钰跟她回府,景钰见她往公主府走了,遂跟着她一同进入了府门。
回府后,许如意便坐在了桌前,吩咐朝茗和杏桃去准备热水,而这时,景钰悄咪咪的将那张五百两银票放在枕头底下。
许如意瞧他这美滋滋的模样,不解的道:“一张银票就把你高兴成这样?”
景钰兴冲冲的道:“那当然了!这可是我今日的快乐源泉!”
许如意倒是蛮羡慕这小家伙的,一顿好吃的、一句道歉或者一张银票就能把他哄得很开心。
而这时,景钰看着许如意若有所思的模样,突然想起了什么,他遂纳闷的问道:“公主,我怎么感觉你今天的状态不太对劲啊……”
“哦?哪里不对劲了?”
“虽然这话说出来可能不太好听,但是……”景钰实在是憋不住了,还是问了出来:“你跟林承清关系不是很好吗?他死了,你怎么一点都不伤心啊?”
许如意倒是觉得这小家伙一天到晚的事还不少,遂反问道:“难不成你还想让我哭两嗓子?”
“不是,我就是觉得你若是难过的话,千万别在心里憋着,容易憋出病的。”
许如意怔了怔,一时没有发话。
她不发话,景钰也不发话。
过了一会儿,许如意才发话问道:“倘若小郎君不放心的话,莫不如给我找个帕子,我哭两声表达一下悲伤之情?”
听闻她要帕子,景钰真就过去找了个帕子拿了过来,许如意接过帕子,足足盯了这帕子半晌,嘴角微微抽搐道:“这帕子上的绣片还挺精良的,拿它来抹眼泪,你忍心吗?”
景钰:“……”
他就知道这小姑奶奶的脑回路跟常人不太一样。
他就是觉得很诡异——她丝毫不感到悲伤吗?
“那公主你不觉得难过吗?毕竟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了……”
“最后强调一遍——我跟他没有感情。”
听闻这话,景钰赶忙捂住自己的嘴,表示认错。
许如意继续道:“而且你要清楚,和朝廷打交道的人,随时都会死。说错话会死、得罪人会死、站错队会死,死人见得多了,心里也就麻木了。”
这话听得景钰有几分心悸,他弱弱的补充了一句:“那我当了驸马之后,是不是也容易死啊……”
听闻这话,许如意坚定了回了一句:“我会保护你的。”
景钰:“……”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公主,热水烧好了。”
这时,杏桃的话打断了景钰的思绪。
许如意旋即便去沐浴了,徒留景钰一个人看着手中的帕子,还是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朝夕相处的林承清突然死了,她既不惶恐,也不悲伤,镇定的好像无事发生一样。
这是正常人应有的心态吗?
反倒是景钰被这件事吓得不轻,感觉身在朝堂就意味着身边会不停的死人,今天死的可能是自己的同党,明天死的就会是自己的亲信,特别是在这渐渐没落的大周,更是没好日子过。
尤其是像他这种根本不适合和朝廷打交道的人,留下来的话,保不准哪天就被坑死了!
反正现在林承清已经死了,不会有人再谋害许如意了。
那他还是抓紧时间逃命吧!
至于许如意的新驸马,待他到了江南再帮她找也是一样的。
主要是景钰现在整个人都处于林承清被害的阴影中,以至于这一晚,景钰又失眠了。
好在许如意今晚察觉到景钰没有入睡,探问道:“怎么了小郎君?失眠了?”
“昂……”景钰想着,既然已经决定要走了,莫不如把心里话说出来,“公主,我觉得这个环境不适合我。”
“你是被林承清的事吓到了吧?”
景钰点了点头,一脸诚挚的看着许如意。
他突然开始期待许如意能明白自己的心事,主动发话放他离开。
他不喜欢侯府,不喜欢朝堂,也不喜欢京城。
他只想远离喧嚣,找个地方无忧无虑的过着整日数钱的日子。
他胸无大志,格局又小,一心只想做个俗人。
而当下的环境,对他而言过于压抑,过于恐怖。
但许如意并没有说什么,她本就不想跟景钰透露关于林承清被害的这件事,这里面牵扯到的人,三言两语跟他说不清楚。
现在看来,不说是个明智的选择。
单是这件事本身,就已经把这个懵懂的小家伙吓得不轻了。
“睡不着就起来吃点好吃的吧!我嘱咐过厨房,不论发生什么都要坚持每天给你做甜点,确保你嘴馋时候,到了厨房就有好吃的甜点可以吃。”
第五十八章 小郎君,我会对你好的
听闻这话,倘若景钰没有半分的感动,那是假的。
大锤说得没错,要走就得赶紧走,若是真的陷进去了,那就彻底走不了了。
景钰就这么看着枕边的许如意,低声同她道:“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的……”
许如意这时也认真的看着他,他的瞳眸格外的清澈,好像一眼就能看到底。
他是个干净的小家伙,她很清楚。
许如意在他耳畔呢喃道:“你是我的夫郎,我当然要对你好啊!”
景钰盯着她的眼眸,听闻她继续道:“你放心,我既然选了你,就会对你负责的!”
景钰听闻这话,顿时觉得哪里怪怪的,他赶忙驳道:“这是女人该说的话吗?”
“你若是觉得换你来说比较妥当,那就由你来说,我不介意的~”
景钰:“……”
套路!
妥妥的套路!
“我要睡觉了!”
景钰说着便翻过身去,徒留许如意在后面调侃道:“呀!我这是把小郎君的失眠治好了嘛?”
景钰现在是说也说不过她,玩也玩不过她,只得躲到一旁生闷气。
许如意见他真的眯觉了,遂也没再打扰他。
她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倒是很享受此刻的静谧。
而这一夜,相府却并不太平。
自林承清死后,整个林家二房都在没日没夜的哭丧,林江也痛惜自己失去了左膀右臂。
现在林承清还没到头七,尸首尚且停在灵堂。
林承清的母亲李氏也顾不上规矩,整日瘫坐在灵堂,不停的哭诉道:“我可怜的清儿呦!从小就跟为娘一起吃苦受罪,我的儿呦,在村里的时候,你最是好学,每日天未亮便往学堂跑,我整日浆洗刺绣,恨不得把全村的活儿都揽来,就是为了把你供出来。而今,我儿终于不负众望,三元及第,做了朝中编修,受到太后赏识。可是,究竟是谁如此残忍要杀害我儿?我可怜的孩子,他没有招惹任何人,没有招惹任何人呀……”
就在李氏哭得近乎虚脱之时,她突然听到灵堂外有声响,李氏一惊,疯也似的爬起来查看。
“什么人?!”
灵堂之外,无人回应。
只是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李氏觉得情况不太对劲,小心翼翼的朝灵堂外走去,口中喃喃道:“是清儿吗?你是不是走得冤枉,有话要告诉为娘?”
李氏一边说着,一边四处探看。
然,就在此刻,她突然听见了婴儿啼鸣的声音。
“呜哇!呜哇!——”
那声音让人听着瘆得慌,李氏循声望去,竟见围墙上蹲着一只黑猫,那黑猫瞪着金黄色的瞳眸,一边直视着李氏,一边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李氏被吓得大叫一声,哪里敢再靠近,口中不住的嘟囔道:“邪祟!有邪祟!来人呐!有邪祟!”
……
次日清晨的时候,相府深夜闹了邪祟这件事便传开了,连林江都感到诧异,毕竟林江一直很讨厌猫,相府经常驱赶附近的野猫,对于那些屡次入府偷吃的野猫,下人直接就打死了,久了,便也没有野猫在相府附近了。
但昨夜李氏竟看到一只黑猫出现在灵堂外面,李氏受了惊吓后,整个人神情恍惚,如同中邪一般,疯疯癫癫的。
这很难不让人去猜想是不是真的染上了什么邪祟。
这话传到刑部那边,刑部侍郎王栋嗤笑一声:“邪祟之说?大人,您觉得可信吗?”
李远这几天一直在处理这案子,听闻这话,他重叹了一口气道:“这种问题,你莫要来问本官,本官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案子的结果出来后——官家要信、太后要信、相府要信、百姓要信。”
在朝堂待得久了,李远很清楚这种案子应该怎么处理。
真相,往往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给出的结果,必须让各方势力都能接受,谁家也不得罪。
毕竟这不是老百姓的案子,这案子一头是太后,一头是官家,还有在中间的相府。
如果能摆平前两家,相府怎么看待此事也不重要。
他能看出来,如今民间的传言是偏向太后这边的,太后信佛,一直都是按邪祟之论处理此事。倘若没有确凿的证据,太后身边的人,一个都不能乱动,尤其是她的心腹许如意,倘若执意调查许如意,那便是公然质疑太后,打太后的脸,若是能查出个所以然来倒也好说,查不出来,他就没法在朝堂上混下去了。
而官家坚持认为是中毒陷害,具体是什么毒,仵作也未能查出来。
宫里的毒都是五花八门的,妃嫔和皇嗣中毒都有查不出来的时候,何况林承清这个编修?
王栋不解的问道:“这案子究竟要从何查起呢?”
李远郑重的道:“这就得问问那景世子了,他几乎整日都在林编修身旁,且他又是官家亲自派去的,如果把重心放在他的身上,官家这边也能免去责任,又不会犯着大娘娘。尤其是大娘娘,她的人可不能动。你刚来京城不久,尚且不知太后当年的威风,那女人可狠着呢,她若想垂帘听政,官家都得依着她。所以,宁可让官家折些面子,也不能触了大娘娘的逆鳞。”
“是!”
如此一来,景熹便彻底被关在牢里了,足足三天都没有出来。
这可愁坏了景侯爷,若说林承清是林江的左膀右臂,那景熹便也是安定侯府唯一的希望,景侯爷还指望着过些年将整个侯府都交到景熹手里,从未想过景熹会遭如此劫难。
就在景侯爷焦头烂额的时候,他那个不成器的二儿子还在府上睡觉。
他每天要睡到自然醒,然后才开始看账册数钱,每隔七日去查一次铺子。
这日子过的,单是听着就能把景侯爷气死。
倒是许如意还有点眼力劲儿,见景熹已经三日没有回来了,她遂主动去找小曹氏打探情况,这时小曹氏正吃着早点,见许如意过来请安,赶忙嘱咐道:“如意,你来得正是时候,我这儿有些糕点,你过来拿两个尝尝。”
许如意轻声推拒道:“婆母,儿媳刚刚吃过了。这会儿过来,是想看看大哥的事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第五十九章 她会亲手让大周毁灭
许如意不说还好,一提景熹,小曹氏顿时拿着手帕开始抹眼泪,她用的手帕正好是精品绣花帕子,抹眼泪的动作和许如意昨日打算做的动作如出一辙。
不过她们的区别就是许如意实在不忍浪费帕子,干脆连做样子都免了。
就这么看着小曹氏抽噎了几声,缓了缓神道:“如意,你说咱家大郎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这件事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不过就是大理寺派去查案的啊!结果可倒好,碰上这档子破事,林相赖官家,官家赖大理寺办事不周,大理寺少卿直接甩锅给我家大郎,说是他个人的问题。这事现在又传回了官家那里,官家二话不说就革了大郎的职,还要调查他,现在大郎还在牢里呢!哎呦,他好不容易才爬到今天这一步,而且他一直都特别努力,仕途上也从未出过岔子,怎么就……唉!我可怜的大郎啊!”
许如意当然知道前世的景熹仕途顺风顺水,最后还袭爵当上了反贼,虽说那个时候太后党羽的人早就死了,但太后活着的时候,他是有意投靠太后的,可惜在太后那里没受重用,太后一倒,他赶忙投诚效忠李应鸿,反倒直接升官发财了。
可惜这一世,他就没这么幸运了。
这不,许如意刚重生回来一个月,他就进了刑部大牢,而且还是谁也不敢保他出来的那种。
如此一来,直接回炉重造不说,这个爵位也没那么容易保住了。
她知道景熹现在心里一定有无数个疑问,只可惜,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是因为他在家里事事都压着小驸马一头,还经常在小驸马面前摆架子、训斥他,实在是傲气到让许如意看不下去了,这才顺手把他送到牢里,让他去背这个锅,好生压压他的威风。
最主要是还是许如意对安定侯府的家风实在是不满意,如果景侯爷下次对待她的小驸马还是不能做到一碗水端平,那么许如意有能力让这种事接二连三的发生。
但许如意明面上还是故作忧愁的同小曹氏道:“婆母莫慌,若是七日之后大哥还是出不来,那儿媳便找大娘娘给他说说情。”
小曹氏闻言,又抹了两把眼泪,感激的道:“好孩子,真是太谢谢你了。”
回到公主府后,许如意悠闲的坐在桌旁,轻闭着双目,晒着晌午的阳光。
这时,煤炭“嗖”的一声从窗外跳到桌前,与之前不同的时候,这一次,它没有骂骂咧咧,而且身上还沾了一身的灰。
许如意没仔细去看煤炭,否则她非把它从桌上踹下去不可。
“有日子没见你了。”
煤炭没心思跟她寒暄,直言道:“林承清你也杀了,景熹也被你搞了,邪祟之说你也传出去了,这个节骨眼上,你还是在家消停几日吧!”
许如意“啧”了一声,娇嗔的道:“你瞧瞧你,把话说得多吓人啊!说得好像本宫是个女魔头一样!”
煤炭险些被气笑了:“你以为你不是?!”
“诶呀~人家可是文弱着呢,那花嬷嬷每天都给本宫吃补药,你可是亲眼瞧见了呢~”
煤炭强忍着想用沾着泥的尾巴抽她的冲动,许如意是个爱干净的,见到一丝灰尘她都要擦上许久,倘若它这尾巴甩过去,那它也够呛了。
煤炭已经数不清这已经是它第几次忍她了,它不悦的道:“你且消停两日,然后能不能干点正经事?”
“正经事?难道本宫现在做的不是正经事?朝堂变成这样,不是蛮有意思的嘛?官家最器重的细作,在即将打入太后党羽之际不慎走漏风声被太后发现,没两日就暴毙了。”
煤炭恼道:“这么做对大周有什么好?”
“可以让大周早日毁灭呀!”
煤炭:“……”
它尚且记得这丫头在得知重生的时候跟那个老家伙犟嘴说——天道若是敢让她重生,她就会让大周再次毁灭,而且这一次,她要亲自动手!
本以为只是一句气话,结果现在它才意识到前世所有的发展轨迹都被她打乱了,可如此一来只会让大周毁灭得更快!
“许如意!我的祖宗啊,您行行好吧!您不想活,我还想活呐!我父母刚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我妹妹还未出阁,倘若大周毁灭,他们怎么办?”
许如意轻声回道:“本宫可以保证不伤及无辜,宋国公府本就不是本宫想收拾的目标,即便他们是官家党羽,本宫也可以不去招惹他们。但是毕竟重生一次,自然要收拾前世看不惯的人,再寻些上辈子没寻的乐子,好好过完这一年,没有遗憾就很好了。你看本宫那个小驸马就是这样的——胸无大志,只想过得富足惬意,不求上进,只求安稳。所以你看他每天活得多开心啊。”
煤炭顺势继续道:“喂喂!你就算不替别人考虑,也得替你的小驸马想想吧?一年之后咱俩都死了,那他该怎么办?”
许如意回道:“他后来不是逃离京城了嘛?那小家伙可聪明着呢!甭说一年,五年之后,他不是也没死吗?”
许如意的言论,煤炭完全不敢恭维。
它只能说许如意根本不懂情爱,甚至因为无父无母,导致生性凉薄。
许如意说是观察一下刑部那边的情况,实际上是让景熹在牢里受了七日的刑罚,反正没他们的事了,正如煤炭说的那样,她便消停七日,好生缓缓。
次日清晨,景钰便例行巡查铺面了,临行的时候,许如意嘱咐了一句:“回家的时候记得带礼物给我,我已经开始期待你又会带什么好玩的东西回来了!”
“好!”
景钰在答应后,便带着大锤一起巡街去了。
在来到四周无人的街道上后,大锤低声同景钰道:“爷,下江南的事儿,您得抓紧时间安排了。您看这朝堂上乱糟糟的,大公子又被抓进去了,这少说不得革职回家待着啊!”
实则,景钰也纳闷呢!
按说前世的景熹没有这些灾祸啊!
这是被谁给坑了?怎么会这么惨?
他还以为只有他才会被刑部关上一个月,等侯爷拿钱保出来。
谁承想景熹现在比他还严重!拿钱都未必能保出来!
景钰想想都觉得心里瘆得慌。
于是,景钰试探着问道:“替身的事,你办得如何了?”
第六十章 你会为我出头吗
“您说给公主找夫婿那事儿?那个您不用愁!您看,林承清现在也死了,大公子现在也进去了,您说的那些不靠谱的现在都尚不了公主,那剩下的就让公主自己挑去呗!”
景钰这么一想,好像还真就是这么个理儿。
这些日子里,他渐渐发现了问题的本质——他想离开京城,并不是想逃离许如意。相反,如果只是照顾许如意这样的妻子,他倒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他并不讨厌她,他畏惧的是驸马爷这个身份,以及大周的朝廷。
他现在刚刚成婚不久,连人还没认全,甚至有一些王爷,他都没见过面,他不想招惹那些是非,也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
景钰遂问:“咱们大概什么时候能走?”
大锤回道:“爷,您若是决定了,俺现在就能安排,安排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儿怎么着也得半个月,您现在悬崖勒马,赶紧安排行程计划,一切都还来得及。”
“成,那我就在这半个月把京城里的这些产业的契单都改成许如意的名字,这些产业不用每天守着铺面去经营,她每天在家坐等收账就行。”
大锤听闻这话,整个人都傻了。
“爷,您疯了吧?您要把所有产业都送给她?之前不是说好这件事托我来办,然后京城的产业归根结底还会落在我们手里吗?”
景钰之前确实是这么想的,当时想着实在不行就都给小曹氏了,虽然他不认同自己的母亲,但这也算是报答养育之恩了。
只不过,自从尚了许如意后,景钰突然就改主意了,他轻声回了一句:“这些产业我们不转移了,全都送给她吧。”
大锤目瞪口呆。
给她这么一大车的钱还不够,他居然还要把自己这么多年的心血全部送给她!
景钰看着大锤这目瞪口呆的模样,一脸认真的道:“大锤,你不用这么看我,小爷我脑子清醒得很。”
大锤:“……”
“对了,那边有卖糖人儿的,给我买两个。”
大锤忙问:“要什么样的?”
“一个孙猴子的,一个小鸟的。”
“好嘞!”
待大锤将两个糖人儿拿到景钰面前的时候,景钰不禁好奇的盯着这两个糖人儿看了半晌。
孙猴子和小鸟……
景钰自是想起当时许如意吃的那个孙猴子糖人儿,他好像还没吃过这个造型的糖人儿呢!
景钰想着,便啃了一口孙猴子的糖人儿,倒别说,还是蛮好吃的。
这时,景钰突然想到了什么。
“诶?你说许如意是不是喜欢孙猴子呀?要不咱们给她买点孙猴子的面具皮影啥的?”
大锤瞟了景钰一眼,只回了一句:“您自己掂量,若是公主不喜欢这些,俺可不给你背锅。”
景钰打趣的道:“瞧你这点出息!给她买错了就重买呗!她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大锤闻言,又瞟了他一眼,只不过这次他的眼神奇奇怪怪的。
景钰懒得理他,先给她买了些孙猴子的面具和皮影还有孙猴子的玩偶,待这些买齐全了,他才开始去店铺巡查。
待巡查回来后,景钰便主动来到内室门前,见杏桃和朝茗在门口,遂问:“公主在干嘛呢?”
杏桃回了一嘴:“公主在午睡呢!”
景钰立刻没再发出声音,转身便想去客房等上一会儿,但他刚迈出一步,便听内室传来了声音:“小郎君!”
听闻许如意唤他后,景钰赶忙应了一声。
推门进屋后,见许如意慵懒的躺在床上,勉强睁开眼睛看着景钰。
景钰忙问:“公主找我有事?”
“想看看你给我带什么礼物回来了。”
景钰万万没想到,小姑奶奶居然在等他带的礼物!
景钰遂将带的礼物拿了出来,是孙猴子的面具和皮影,还有一个孙猴子的娃娃。
许如意好奇的道:“怎么带孙猴子回来了?”
景钰一怔,赶忙确认道:“你不喜欢孙猴子吗?我看你上次选糖人儿的时候,选了个孙猴子的,然后我就给你挑了一些跟孙猴子有关的小玩意儿,你不喜欢嘛?”
许如意听着景钰的解释,又看了一眼手中的孙猴子,突然轻笑一声道:“之前是不怎么喜欢的,不过现在开始喜欢了!”
景钰嘿嘿一笑:“你喜欢就好!”
许如意原本还蛮困的,毕竟答应了煤炭消停几日,这几日闲下来就不知道做些什么了,正好景钰带回来一些好玩的东西,许如意拿起孙猴子的皮影道:“小郎君,我想看皮影戏!”
景钰应道:“好,我这就去找皮影师傅……”
“我要你给我表演皮影戏!外面的皮影戏翻来覆去也就那些故事,都看腻味了,但陪大娘娘看皮影戏的时候还得全神贯注,好生无趣。小郎君,你来给我表演一个有意思的皮影戏好不好~”
许如意这番撒娇来得猝不及防,景钰有些招架不住,但既然她说了,他便吩咐下去,准备搭台表演。
他买的这个是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皮影,那许如意定是听过许多遍了,不过在景钰看来,这些皮影并不一定非要按照原有的戏路去演,就算瞎演也不会有人砸场子。
于是景钰便干脆放开了,在表演开始后,他拿出孙悟空的皮影,并介绍道:“众所周知,花果山上出了个大闹天宫的孙猴子,他护着唐三藏一路过关斩将,最终去西天取经,修成正果。但是,在到了如来佛祖面前后,他拒绝成佛。佛祖问他——大家都渴盼修成正果,你为何反其道而行之?孙悟空回道:你们谁乐意当这个佛,那就让他当去!俺老孙才不稀罕呢!大不了让白龙马替俺老孙当这个斗战胜佛,谁若是按着俺老孙的头让俺老孙成佛,信不信俺老孙跟他干仗?”
许如意看着这皮影戏,刚开场便看得十分投入,整个人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景钰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于是继续瞎演了起来,他又拿出一个三打白骨精里那个白骨精扮演的村妇女儿的皮影,换了个场景继续道:“于是孙悟空便来到凡间,跟一个姑娘相爱了。他从未体会过这种自由的感觉。但是呢,由于这个姑娘生来貌美,许多恶霸都想强占她、欺负她。于是孙悟空便拿出金箍棒,收拾这些恶霸!”
皮影中映出孙悟空打白骨精的画面,但配音却是——
“妖怪!不许欺负我家娘子!”
这一幕,竟是把许如意给逗笑了。
许如意突然开口同景钰道:“小郎君,如果有恶霸像他这样欺负我,你会像孙猴子一样替我出头吗?”
第四十一章 咱能好好吃个饭吗
“小郎君,我怎么发现你每天都能找到一个不侍寝的理由呢?”
每日一个突发状况,景钰真当许如意会没有意见?
景钰解释道:“嘿嘿!这不是赶巧儿了嘛?”
许如意一边喝着汤,一边问道:“老实说,你是不是那玩意儿不会使啊?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直接告诉我便是了,毕竟第一次没经验很正常的,我可以教你啊!”
景钰:“……”
这是可以在饭桌上讨论的话茬吗?!
而且她居然能够做到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毫无波澜?!
甚至,许如意这个话茬,景钰都不知道该怎么接……
“公主,您要相信我,这真的是赶巧儿了……”
许如意夹了两口菜,继续波澜不惊的道:“不得不说你还真是开了本公主的眼界,本公主以前只听闻姑娘家不想行房拿月事当理由挡的,有些离谱的为此一个月能来两次月事。男人接二连三找理由搪塞的本公主还是头一次见。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莫不如直接告诉本公主缘由。本公主自然就懂了。”
景钰:“……”
这话彻底把景钰整不会了,话赶话的说到这里,景钰整个人都被绕懵了。
本想回怼些什么,但是,脑海里能想出的词汇,连他一个男人都说不出口,许如意说这话的时候究竟是怎么做到脸不红、心不跳的?
景钰真是不想探讨这个话茬,他遂试图将这个话茬绕过去,提议道:“公主,咱能好好吃个饭吗?”
许如意拿筷子指着桌上的菜道:“吃啊!边吃边唠!”
景钰还没开吃,就被噎得不轻。
“公主,您刚刚说好的要赏我今晚睡个安生觉的……”
许如意不是听不出来,小郎君这是千方百计的拒绝侍寝。
她不是个霸王硬上弓的主儿,他若是还不愿意,她是不会强迫他的。
“那今晚你睡床,本公主睡小榻,如何?”
景钰哪敢这么睡啊!
“公主,您睡床,我睡小榻就好。”
“小榻能睡得安生?”
“安生!特别安生!我就喜欢睡小榻!”
终于,今晚可算能正大光明的睡个好觉了。
一想到许如意不会黏在他身上、不会把他挤在墙角、更不会半夜喊牙疼……
景钰便已经知足了。
许如意倒是理解不了这小家伙的怪癖,睡那么硬的小榻,他居然高兴得哼起小曲来了。
罢了,明日还有要紧事儿要去做,她今晚本来就没精力折腾。
在烫完脚后,花嬷嬷便把汤药端了进来,景钰倒是发现了,她每天都得端着汤药进来,说是大娘娘叮嘱过,让许如意按时服药。
好在这些奴仆知道分寸,不会执意盯着许如意用药,但第二天会有旁的奴仆变着法儿的进来打扫房间和院落,检查许如意是不是把药倒了。
在花嬷嬷走后,景钰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汤药啊?”
“说是驱寒的方子。”
但许如意对此却是将信将疑,因此这些药她一次都没吃过。
景钰倒也看出个大概,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许如意居然从柜子里掏出了一些草,将这些草放进药碗里后,便将药碗拿去喂猫。
煤炭在看到许如意放在桌下的碗后便将汤药和草一齐吃了下去。
吃完之后,它便从窗户钻了出去,消失在夜幕中。
景钰本还纳闷这么喂会不会把猫喂出什么事,但在看到这些草后,他瞬间就懂了。
而且不仅他懂,煤炭好像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
瞧着景钰这撞见内幕的神情,许如意再次提醒了一句:“这种事儿你可不能往外说啊!”
景钰狠狠点了点头,赶紧保证道:“懂!”
如果今天晚上也没睡好觉,那他有可能是被吓的。
许如意的城府,他多少也能有所了解。
所以……
她应该能看出来那林承清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虽然嘴上说着不再拦她,但景钰心里却还是不由自主的为她担心。
后半夜的时候,景钰迷迷糊糊的起夜,结果不出意料的看到许如意的被子又漏风了。
他小心翼翼的帮她把被子掖好,随后才出去上茅房。
第二天一早,景钰恍惚间听到外面有人喊许如意出门,他微微睁开眼,见许如意已然在梳妆了。
许如意压低声音同朝茗道:“让大公子再等一刻钟,本宫这边很快就妆毕了。”
虽然很小声,但景钰还是听见了。
打今儿开始,他这个驸马爷便要开始过被绿的生活了。
但绿不绿的,他打心底里觉得无所谓,对外宣称自己对被绿这事不满,也不过是个借口,扪心自问,他只希望小姑奶奶能够注意安全。
没一会儿的工夫,许如意便妆毕出门了,此刻,景熹的马车正停在门外。
见许如意在朝茗和杏桃的搀扶下出来,他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公主请上车吧。”
许如意也客气的回了一声:“有劳大哥了!”
说罢,许如意便上了马车。
虽然景熹的俊脸始终都是一副表情,看不出他的态度,但杏桃和朝茗却看得出他虽在前面骑马,但会时不时检查马车的情况,以至于马车驶得很稳,没有丝毫的颠簸。
在来到相府门前后,景熹将马停了下来,后面的马车也跟着停了下来。
相府门前的小厮见景熹和许如意前来,立刻前去通禀林承清,林承清赶忙派人上前迎接。
在入府的时候,许如意特意问了一句:“相府的门这是修好了?”
门口的小厮回道:“回公主,这几日府上做了几场法事,道长说这门受到气场影响,确实不太结实,让我们赶紧去换更结实的门。”
“这样啊!本宫还纳闷呢,驸马也不是个骁勇的,身边也只有一个护卫,二人不过是情急之下砸了下门,这门怎么就倒了呢?”
许如意正感慨着,林承清派来的小厮便恭敬的道:“公主、世子,请随我来!”
景熹和许如意闻声后,便跟着小厮来到了林承清的院落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