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赏花
辰时,天刚刚亮,山脚下拥挤着无数百姓,有一身布衣的,有锦衣绸缎的,甚至还有衣衫褴褛的,无一例外目不转睛,眼神都直勾勾地盯着那山顶。
沿着山脚向上望去,此刻的山顶还在被团团白雾笼罩着,看不到里面的景色。
妖榜三人也站在人堆里瞧着这三年难得一见的奇观。
突然间一道刺目的光芒从云层中直直穿过,撒在了山顶上,驱散了那层层白雾。
众人被光线刺的过了好半响才睁开了眼睛,当他们睁开眼睛时花门已经屹立在了山顶。
“花门,我在这儿苦等了三年,终于见到了这盛世奇观!”
“老朽此生能见到这景象,也不枉来这人世走一趟。”
虽有几人发出感叹,但更多的人是急匆匆的冲向那花门,生怕下一刻这花门就关闭了起来。
妖榜三人互看了一眼,也跟随着人群走了进去。
一入花门,里面遍地都是各种奇花,清香的花味充斥在鼻腔里非常舒服。
“要是能永远留在这里就好了!”
“我不走了,我要留在这儿!”
“我也要留在这里!”
几位青年男子放出豪言。
妖榜微低头,用袖口捂住鼻口,这股味道跟锁妖塔顶的那股味道一模一样。
鸦闻到了这花香味直捂鼻子:“这味道好难闻,像是那种腐朽的尸体味。”
“你们都没看到吗?”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的灵突然问道。
“没看到……”
“看到什么?”
鸦和妖榜同时回道。
“遍地腐朽的尸体,秃鹰停留在尸体上啃食着肉,它们把手臂一点点涿开,皮肉分离……”
到处都是血腥味,这天空和大地都是红色的,我看到了马蹄下的婴孩被踩的粉碎,我还看到一个个妇女孩童的脑袋被挂在城门口……”
大火在肆意的烧着,他们在火堆里拼命的挣扎,旁边的士兵在喝酒作乐,欢声笑语。”
灵仿佛陷入了某种幻境,眼神呆滞的叙述这他看到了场景。
“一具具尸体被抛入了河边,那河水被染的通红。”
说完这句话,他呆愣了下,然后向前直直走去,他坐在了一片花海里,手慢慢扬起,像是在抚摸什么东西。
“墓碑……原来……没……遗忘,不是抛弃……心甘情愿!”
停顿了许久,他突然痴痴大笑了起来。
鸦面色有些着急,抬头看向妖榜,妖榜也看向他,对着他竖起食指摇了摇。
又过了半个时辰,灵才逐渐清醒过来,鸦连忙凑上头来询问:“大人,你有没有事?”
“无事,只是看到了些东西!”灵眼神微移,唇角露出笑容,摸了摸鸦的脑袋。
这孩子对他太过忠心了,性情倔强,易折。
“扶我起来吧。”灵道。
鸦连忙听话地把他扶起,灵看了他一眼,突然从怀中掏出一颗黑色的珠子,放在他手中:“戴在脖上,不可取下。”
“是,大人。”鸦开心的眉眼都弯了,他拿起珠子在妖榜眼前炫耀似的晃了晃,然后连忙放进怀里。
妖榜微垂眼皮,面色不虞。鸦瞧见妖榜这副表情脸上更是开心,殊不知他们俩正在传音。
“你怎么能把这样重要的东西给他?”
“若是我不在了,这枚珠子还能护……”
灵还没说完,妖榜突然间就断了传音,他有些疑惑的看向妖榜,妖榜正低着头,他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或许是他这次太偏心了,等下次找个一样的物品,送于他吧!
第一百八十一章 藤蔓
花香味逐渐浓郁了起来,一朵朵花瓣开始脱离花骨朵慢慢飘在半空中。
“越来越臭了!”鸦捏紧鼻子,脸因为憋气变得通红了起来。
妖榜在原地站立了会,突然道:“回去吧。”
“嗯?”鸦诧异地朝他看了一眼,也没说什么,只是乖乖地上跟在他们后头离开。
他们右脚刚一踏出花门,身后的景象突然消失不见,面前变为了一个密林。
“这只是一处幻象。”妖榜解释道,“我之前一直有些疑惑,为何这里有如此奇特的景象,外面的人竟全然不知道。”
他话音刚落,脚已落下,他脚落下处是一根浑身长满尖刺的藤蔓。
藤蔓的尖刺被他踩下去不少,那尖锐的头顶上突然化为一张人脸,不过这张脸只有一张嘴巴。
“你们这些愚蠢的,傲慢的臭小子,就像那些恶心的毛虫一样,还不快把你的臭脚从我身上挪开。”
“为何要困住我们?”他垂下头,脸侧的一缕青丝不小心从肩上滑下,垂到了眼前。
那藤蔓看准了时机,从他脚踩的地方断成两节,延长向前缠绕住了妖榜的那缕发丝,向他脖间袭去。
妖榜维垂下眼,抬起衣袖一挥,那藤蔓被摔成了四段,但很快又冒出绿色液体,把摔裂粘合到了一起。
“恶心,奸诈,骗子!”藤蔓又骂了起来,“我不陪你们玩了。”
藤蔓快速缠上一颗大树,墨绿的颜色一点点变浅,很快就要消失不见。鸦急忙从指尖弹出一丝火焰,藤蔓立刻从树上脱落,在地上打起滚来。
火焰越来越大,缠在它身上烧着。
“快要烧死我了,你们这些肮脏的毛虫,我不会放过你的。”藤蔓继续骂着,“你们这些骗子!”
“恶心,啊!快要烧死我了!”
“说不说?”妖榜问道。
“不说。”
“鸦,继续加大火!”
“我说……说还不行吗?”藤蔓的语气终于软了下来,妖榜又是抬手一挥,扇灭了他身上的火焰。
“有人让我在这里困住你,那个粗俗又肮脏的毛虫杀死了我许多朋友,它让我困住你们,不然我也会死的。”藤蔓话音刚落下,突然快速缠上另一颗大树,消失不见。
鸦连忙抬步去追,妖榜见状立刻拦下了他,“不用追了,那是一颗食梦蔓,既能吞噬梦,也能让人入梦。”
三人回到客栈,从客栈内取回马匹,朝那座寺庙奔去。
他们到达时,寺庙的大门是半虚掩,里面的香纸坛灰撒了一地,佛像全都被人挪着脸对着身后的墙,它们被金箔粘贴的后背上,沾满了斑驳的血迹。
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一人,空中的血腥味很浓,桌椅翻倒,原本放着瓜果贡品的檀香木桌上已经换成了一把长刀。
刀身亮堂,闪着银光。
他们三人找了四处寻了个遍,都没有见到一人的踪影。
“咚!咚……”
后山的钟声突然响了起来。
妖榜听到声音那一刻,连忙跑向后山,灵和鸦也连忙跟在他的后头。
后山的钟声在他们到达那一刻,已经停止了。
大钟的旁边种着一颗已经活过千年之久的菩提树,菩提树下是一口井。
一阵寒意侵入后背,鸦摸了下脖子,大叫起来。
他的手上沾满了血迹,三人齐齐抬头向上看。那树上吊着密密麻麻的头颅,它们眼睛瞪大,一个个朝他们站着的方向看着。
最新鲜的还在往下滴着血水,最老的已经皮肉腐烂,露出头骨。
鸦刚才站的位置,正是那血水滴落的位置。
第一百八十二章 张传敬篇
“那本菜谱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一会派人追杀我,又一会跑到山上来找我要!”
张传敬撑着脑袋嘴里嘟囔着。
他懒散的坐在门前的台阶上,一会抬头看看远处的人比武,又一会低头看看地上爬行的蚂蚁。
太阳逐渐落下,天边一大片的火烧云慢慢的向中间聚拢。
红彤彤的,很好看!
他站起身来,仰着头看了许久,直到脖子酸痛了,才低垂下头揉了揉脖子。
却没成想,一扭头,吓了他一大跳。
张药师站在他后头,也不知站了多久,今日他没穿那特制的青色炼药服,而是换上了一身白色绸缎锦衣。
头发和发虚打理的干干净净,衣角边连个皱褶也没有。
“父亲!”
张药师听到他的声音,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
张传敬有些受宠若惊,他已经有许久没见过他父亲这样的笑容了。不是虚假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他的眉眼弯成了一条弧度。
张药师猛地惊醒,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立刻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跟我过来!”他双手放在后背,肩腰挺的笔直,一步一步稳妥的向前走着。
张药师一直把他带到了他的炼药房,关上了周围了门窗。
“我有事要和你说。”
他的语气严肃,神情呆板,但又唇角时不时的稍稍弯起。反正整张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格外突兀。
药房内传来阵阵丹香味,熏的人有些头昏脑胀。
张传敬揉了揉脑袋,打起精神,看向张药师。
“你以前经常问起你的母亲在哪里,你是不是想见她?”
张传敬抿了抿嘴唇,停顿了会,才摇摇脑袋。
他父亲以前经常问这句话,只要他一点头就立刻被父亲一顿殴打,或者被扔进那泡满毒物的药水中。
“你不想见?”张药师仿佛瞧出了他那脸上的心思,继续问道。
张传敬低垂下头,直接不吭声了。
他若是答应了,不知道他父亲还要用什么手段教训他。
炼药房内的丹香味越来越重,闻着脑袋也越来越重。
张药师也没理会他,继续自顾自地说着。张传敬刚开始还能听清一两句,可是到了后头,他眼睛死命的睁开也只能看见他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清说些什么。
张传敬终于还是忍不住困意,倒了下去,张药师连忙扶住了他,把他塞进了自己的炼药炉内。
火烧了很旺,如同那天边的火烧云一般滚烫,从天边逐渐袭来直到包围了整个空中。
“不是我对不起你,当初若不是她坚持要生下你,她就不会死!
她也不会离开我。
我养你这么大,也到了你该报恩的时候。”
张药师一边念念有词,一边用力扇着扇子。
药炉下的火焰烧了很旺,包围了整个炉底,甚至有漫上盖子的迹象。
“只要把你炼成了丹药我就能进入那幅画中,我就能找到你的母亲,你应该要感到庆幸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望向了墙上那副几乎占据了一面墙的画。
仿佛这样心里的愧疚能够少一些。
“娘子,我很快就能见到你了!”
药炉内的火越来越旺,墙上的那副画突然间自燃了起来,引燃了整个殿内。
这大火就如同那黑夜中的鬼火般,没有一点热度,阴冷刺骨,怎么样也扑不灭。
只是一柱香的时间,原本繁华的宫殿变成了一堆灰烬,灰烬中间那燃着的药炉,被那堆黑灰扑灭了。
药炉冒着黑烟,炉内的中间只剩下一颗圆溜溜地散发着绿光的丹药。
烟雨下的四季城,如梦如幻。
就是在那梦幻的时候,遇到了值得他守护的一名女子。
白纱在空中轻飘,微风吹乱了她的发髻,也吹动了他的心。
大雨来的很不是时候,但对他来说那却是个好的时机。
他撑开手中的伞,按耐住心中的紧张,脚步稳妥地走到她面前,把伞向她倾了倾。
女子脚步微顿,向他投去疑惑目光,转之看到头顶的伞,又露出一副感激的笑容。
他的脸腾的一下涨的通红,心跳动地飞快,手脚僵硬的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
“感谢公子!”女子如同黄鹂般清脆的声音惊醒了他,他摸了摸耳后,发现一片滚烫。
第一次遇见,她穿着一身白色衣裙,他亦穿着一身白色锦衣。
见到她的第一眼,足矣倾心。
第二次见到她时,是跟随当时还是师兄的掌门,前去捉拿那些作乱的小妖。
她这次依旧穿着一身白衣,不过白衣上却多了许多泥巴,脚腕上还在冒着鲜血,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
他一见她受伤的样子,瞬间把捉妖的事情忘在了脑后。
他把她带回了门派里治伤,伤治好了两人也不知怎的就在一起了。
谁也没有提出过自己的心意,仿佛两人心意相通般,就走到了一起。
那是他度过的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直到她怀孕了。
他也知道了,她的原来是一只人参成形的妖,因为她身上有掩盖妖气的宝珠,所以他才没有发现。
人和妖是不能相恋的。
一旦怀孕,厄运要么殃及父母,要么殃及母女。
他想劝她打掉这胎儿,可又不忍心看她那难过的样子。
或许是事情还没发生,心中总会有一些庆幸。
可灾难总是能够如期到达,不像好运那般可以随时迟到。
她耗尽妖力,生下了孩子。
可是她的身体却虚弱了下来,一天连睁眼一刻的时间都做不到。
他跪地求了他的师傅,从师傅手中得到一副画,可以蕴养她的身体,不过他们一年只能在画中见三次面。
刚开始还好,可是后来越来越不满足这三天见面的时间。
尤其是看着那伤害他母亲的孩子,在他面前活蹦乱跳的乱跑,就忍不住抓起他来殴打一顿。
他开始每天呆在炼药房内开始炼药,要是寻求他炼药的,他只要一本古迹交换即刻。
他想总有一天,可以想到办法的。
果然,不负他所望,他从一本古迹中翻到了一个秘方。
母为妖植,生子,子出胎至母虚弱,可用百虫让子泡之,至成年,用子炼丹,让母服之,方可好转。
可他却没想到,她会在画中自燃……
第一百八十三章 逍遥书生
这世上的事情本就是不可定数的,本以为的本以为……
本以为,只能让一切复杂的事情,最后都变成否定的答案。
“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红艳夕阳照映着那魁梧的身影,慢慢走远。
郑太双手抱紧手中的账本,低垂着脑袋,秀发遮住了他的眼眶,看不出他的情绪。
夕阳渐渐落下,收走它最后一丝余光,天完全暗了下来。
没有半点星辰和明月。
车夫点着灯笼走到郑太旁边,轻声道:“主子,再晚点城门该关了。”
郑太抬起头,眼眶通红,他擦了擦眼角,道:“回去吧。”
车夫把他扶上了马车后,又看了眼后头,才驾马远去。
今天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
玄真派因为张药师的失踪,引发了一场大乱,人心惶惶。
他们始终相信张药师不会在这大火中烧死,只是逃了出去。
可他确实死了,死之前手中还紧紧抱着一副画轴。
在火中抱着画卷大哭大笑的样子有些可笑!
张传敬也死了,死在了他父亲的炼丹炉中。
“掌门,我从丹炉中找到一枚丹药。”
弟子举起手中的丹药,丹药在夜晚中散发着幽绿的光芒。
玄真派掌门眼神微顿,沉默了许久,才从弟子手中接过那枚丹药,深深叹了口气。
为何叹气,弟子不明,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为了稳定门派,他也不会传出张药师被大火烧死的事情,虽然现在玄真派和昆仑山都属于一流门派,但背后却依旧有很多小门派虎视眈眈。
他也不会自断翅翼,独翅飞翔。
传出失踪,总比传出死亡要好的多。
玄真派的后山禁地里多出了三座新坟,也没谁知道。很多事情其实早有定数,但谁都只愿意相信自己所相信的东西。
江海的大水在一夜之间又上涨了好多,山下建的竹屋早已被冲垮的不见踪影。
此刻,卫一民正和几人商谈事宜。
山上的青年已经搭好了木棚,能够让老幼妇孺在山上躲避一二。
但这终归也不是办法,朝廷粮款还未拨下,皇上也只是让他先行带队去整治江海。
户部说粮草稍候会到,可这一等就是四五天,附近的野果子和猎物已经打的差不多了,大家都自发开始缩衣减食了起来。
京城。
“皇上,各大世家已经捐献了不少纹银和粮草,江海的粮食必定支撑不了多久,微臣请求从地势高耸且里江海近的四季城调集粮草,以水船运往江海。
四季城年年富足有余,粮仓满患,先可调动陈粮救济灾民,再由臣运往新粮前往四季城,他们定会同意。”
“你要前去江海?”文敬皇诧异道。
“江海水患严重,若是卫一民一人恐怕难以顾全大局,臣此去可为皇上安抚民心,且可与卫一民共同治理水患,望皇上许可!”
徐云平说的有理有据,文敬皇找不到丝毫可以拒绝的理由,只得应道:“随你吧。”
“不过此去路上灾民众多,恐遇反乱,你带一百位名上等兵马一同前去,此去定要平安归来。”
“吾皇大义,臣定不负吾皇所托,安抚民心,治好水患,平安归来!”
有徐平之这样既有谋略,又有能力,还会深得帝心的臣子,哪个皇帝会不喜欢呢?
第一百八十四章 凉茶
三人移开视线,朝井口望去,和尚的尸体在那座井内,是溺水身亡的,尸体已经被泡的浮肿。
他们三人没有说话,各自牵着马匹飞奔到那座茅屋内,里面依旧是差不多的场景。
妇女的头颅被取走了,另一个孩童被浸泡在水缸内,地上污血流了一大片。
“少了一个孩子!”鸦在屋内翻找了半响。
妖榜点点头,回望后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灵和鸦亦然沉默,三人无言,骑着马匹回到了天都院府。
天色渐晚,院府内一片安宁,没有一人走动。
安静的有些可怕。
“大人,我先回客栈了。”鸦突然停下步子,望向前面的灵。
灵回头,对他点了点脑袋,继续往前走着。
鸦愣了下,抚摸上胸口的珠子,脸上露出笑容。
今晚明月很亮,足矣照清前方的路途。
灵和妖榜是第二日才知道张药师跟张传敬失踪的事情。
他们还没作出什么行动,玄真派掌门已经找上门来。
“我有一事要和游之详谈。”
玄真派掌门脸色有些不对,眼角下方满是乌青,像是许久未睡。
“愿闻其详。”妖榜伸手示意他坐下详谈。
玄真派掌门摇摇手,把目光投向他旁边的灵,脸上有些犹豫。
灵明白他的意思,不等他开口,便直接走出门去,并帮他们把房门关好。
气候逐渐变暖,柳絮也在空中四处飞扬,落满了整个地面。
灵抬手触摸了下手腕,随即笑道,飞上一颗树上,从腰间取下一支竹笛,吹奏了起来。
柳絮从他面前飘过,落在了他的发间,以及肩上。
笛声低沉,没有往时的悦耳。在他们屋前头的一个角落里,一个身着青色道服的男子,畏畏缩缩地朝这边看着。
灵微眯眼睛,站在树头上,他看的一清二楚。
“如此多事之秋,玄真派事务繁忙,掌门怎么有闲余时间来找游之?”妖榜一边替玄真派掌门斟茶,一边询问道。
“门派内起了大火,张药师和张传敬都死在了火中……”
妖榜听到此处,手指顿了顿,随即放下茶壶,抬头看向他。
“掌门是为此事而来?”
“不全是。”玄真派掌门端起桌上的茶杯,轻珉了一口,抬眼,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游之喜欢喝凉茶?”
“不。”妖榜摇了摇头,“掌门既然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为何要来此处询问游之的想法?若游之提了与掌门不同的想法,掌门又是否会按照游之的想法来做?”
玄真派掌门不语。
妖榜笑道:“那我的想法其实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掌门你是怎么想的?”
“不提这事了。”玄真派掌门从怀中掏出一粒幽绿的丹药,放在桌上,“游之可否帮我一次,这枚丹药是门派弟子在张药师的炼丹炉内找到的,我可送予游之。”
妖榜含笑地看着玄真派掌门的眼睛,不吭声。
玄真派掌门只得开口道:“阵法的事情我已经查清,只是来不及询问,他便引火自焚了。”
“是吗?”妖榜直直盯着玄真派掌门的眼睛看了好一会,才移开,道:
“这几日,我也找到了锁妖塔器灵被引至的三处地方,第一处是在你们天都院府弟子青文的故乡之地,第二处是在天都院府的内殿中,而这第三处……”妖榜背对过身,继续道,“第三处就在掌门你的故乡之地。”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两册天书
“不愧是你啊!”玄真派掌门笑道:“不仅这么多年来不死不老,就连查案的本事也更胜一筹。”
“阵法的事情我不想追究。”妖榜道,“把那个孩童交出来吧。”
“可是……”玄真派掌门微微叹了口气,“那孩童已经被送入阵法中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妖榜暴怒道。
玄真派掌门眼中有些惊愕,随即又大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你露出这样的情绪,看来你这些年改变了许多。”
“这世间万物皆有定数,你难道真的想去改了这规则不成?”
“定数!”妖榜回过头,看向他,“是啊,定数!”
他突然伸手抓住玄真派掌门的手腕,玄真派掌门也不反抗,只是微笑地看着他。
“经脉逆流,灵气枯竭,命不久矣!”
“我已经想好了以自身献阵,还会在乎这性命吗?”他定定的看着妖榜,“当年这阵法是祖上所创,为的是阻挡兽潮入侵,可却被我们后人来改变这门派的气运。”
他低笑着摇了摇头:“我可以以身献祭,维护这方安宁,但是我需你替我护住玄真派。
玄真派如今人才凋零,我死后他们估计会被多方仇敌盯上,你若想保住这方百姓的安宁,也需护住我玄真派。”
“原来你是在这等着我!”妖榜有些苦恼,“可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想要护住这方百姓。”
“人都善变,何况是我!”
“你不会的。”玄真派掌门抚了抚白须,“若是你不想,你就不会入世,也不会参与这场纠葛。”
“闹出这么大事,从多年前就开始设计锁妖塔与阵法的事情,就是在这里等着我?”妖榜感叹道,“你心思还真是深啊!”
“不及游之,游之是否想要那本天书?游之应该知道那天书原本是我派前掌门送于昆仑派做交换的。”
“知。”
阴暗的光线隐匿住了妖榜的情绪,只能隐约看见他唇角微微动了下。
玄真派掌门已是将死之身,也没有什么要隐瞒的东西了,索性将自己所知的一一说了出来。
天书原是本便有两册,分为上册和下册。上册有镇压之作用,下册有破解之作用。前掌门早就利用天书下册占仆到玄真派会逐渐没落。
换妖,那只是一个局,一个引君入瓮的局。这些年前掌门把掌门之为传于他后,便一直看守在那阵法旁。
那阵法便是他利用以天书换妖的那次机会,从锁妖塔牵引至天都院府。
不让玄真派没落的办法他也占仆出了,便是这天书和一位有缘人。算出这天机没多久后,他便病逝了。
接下来的事情,也只能由他的徒儿,也就是他来做。
“天书我可以送于你下册,它就在我们门派藏书阁的最顶端,那上册你已经从锁妖塔中取到了吧。”
“我会帮你护住玄真派!”妖榜承诺道。
天书他确实拿到了,从上次进入锁妖塔时就拿到了,只不过他感应到那书籍似有残缺,而恰巧那时书里的器灵又被引向别处,他才开始调查此事。
原来这天书是有两册的。
“为何一定要我?”
“我只信你!”玄真派掌门紧绷的神情终于松懈了下来。
“嗯。”妖榜微点头,“若是他们因此借势伤天害理,这承诺便不复存在。”
“好。”
就在玄真派掌门说完这句后,周围的灵力突然形成了一根透明的线,束缚住了两人一只手,然后消失不见。
“天地为证!”
妖榜走出房门,门口的柳絮落到了他头顶,他抬头看了眼远处的灵,微微垂下眼眸。
为了这安宁,牺牲了许多无辜的人。
是否是个错误?
第一百八十六章 治水
徐平之带众人赶到时,洪水已经退下了很多。
卫一民正在山上带人伐木造舟,虽耗费人力物力,但山上毕竟有现有的资源。
三艘小鱼船,造的很快,毕竟都是在江边生活的,造船也成了习惯。
这几天没下雨,山道干净了许多,也没有泥泞和湿滑,比较年老的人扶着他们便能走下去。
要知道下山可比上山难很多,好在,天气好转。
鱼船被几名士兵和青年用绳索从半山腰拖着下去,抛入了水中。
他们一群人坐着船,伐了许久才上岸。
卫一民也是上岸之后,才知晓周围几个镇子都被大水淹了,死了许多人。
他之前对那些县令便有劝告,可无奈他们不听,认为此处地势高,不可能会被淹没。
洪水一发,死了许多人,瘟疫就很容易蔓延。
卫一民紧皱着眉头,暂时也想不出其他办法,只得让手下的人先去安排这些村民住下。
“大人,徐右相找你有事详谈。”
一个瘦小的传话人,跑到他面前说完这话后,又噔噔噔地跑了回去。
“徐右相。”卫一民似乎有些记不起这人,当仔细想想时脸上浮出喜悦,“他竟然过来了。”
他连身上沾满泥沙的脏衣也不换洗,便直冲着那帐篷而去,等跑到徐平之面前时,才惊觉身上的衣服未换洗,脸颊顿时通红。
“一民来了。”
徐平之瞧见他低头看了自己的左右袖口,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含笑道:“一民不必在意这礼节。”
“让右相见笑了!”卫一民立马端正身姿,拱手道。
“一民,你先坐下。”徐平之等他坐下后,才开口道:“这洪涝之灾,死伤无数,而这洪涝之后,那腐败的尸体,非常容易引起瘟疫,你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不瞒大人,下官也正在为此事所恼。下官只能想到先用生石灰铺地,在用艾叶熏之,用以防治这瘟疫。”
“这确实是历来朝官的做法。”
两人沉默了一会,实在是拿不出什么主意,只得先让下官安排好众人,并以这方法先行做之。
徐平之之前也没想到还要带些大夫过来,只是当赶到这边,看见河面上漂浮起的尸体后,才立刻察觉不妙。
这事就应该让那郑太过来解决,不对是钟太!
徐平之抬手扶了下额头,他倒是忘记皇上替他改姓了。
之前的瘟疫就是他解决的,想必他应该有所办法。
好在近些天天气尚好,已经接连几日都没下雨了,洪水也退去了许多。
只是这农田里的稻子算是都毁了,也不知这粮食能支撑多久。
徐平之一边想着,一边开始着手准备建桥搭堤,该招收多少人,该支出多少银两,以及饱食和居住问题都得一一规划好。
时间可不多了。
希望在明年雨季前,这堤和桥能够建成。
洪灾的事情还没解决好,文敬皇又收到了马光起从西蜀望江原寄来的加急信件。
说是近几日一些番国的牧民频繁出现在边界上,像是在打探他们的兵马。
文敬皇收到这消息也是头疼的厉害,关键是身边又没有一个可信的人可以商量一二。
虽说钟太的谋略可与徐平之相平,甚至略胜一二,但毕竟此人于他而言不可靠,他也不敢给他太大的权利。
第一百八十七章 蜀局势好转
这世上本来就有很多事情看破不说破。
纵使还有太多的疑团,也已经跟拿到天书的他们几人没了关系。
他们的目的从不在此,为了更大的抉择这些小事足矣略过。
“张传敬死了!”
妖榜站在树底仰头看着手执竹笛,站在树杈间的灵。
灵低头看向他,那眸子似乎是透过万年,那年在岛上他们也是这么对视。
“你来这岛上做甚?”
灵的语气冷漠,眉间没一丝人气,像是那孤傲的精灵,看不起任何一人。
“寻你!”
妖榜还是如现在一同的容貌,语气温和,不怒不恼。
他就像是一个成熟的大人,在看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
现在已过了万年,两人都有了不同的际遇,性格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倒是学不会冷静自持了,妖榜低笑了声。
“死了啊!”灵眼内依旧没有丝毫波澜,“也是,他活着不如离开。”
他们活了数万年,见过许多别离,心已经麻木了。
灵垂下头,把竹笛别在腰间,从树上跳到了妖榜面前:“你头顶沾上了柳絮。”
他提醒完这句,便侧身从妖榜身边离开了。
妖榜回头瞧见他匆匆的背影,唇角弯起,这灵啊,终究还是有了一丝人气。
张传敬的死带不起太大的影响,只是这世间少了一个人罢了,到底少了谁?近些日子还记得,时间久了或许连名字都忘了。
江海的洪涝过了一月有余,才完全退去,徐平之和卫一民也开始着手准备招收流民以及附近镇子里的百姓开始筑堤搭桥。
好在他们事先便让人以艾叶熏之,洪涝之后也没发生什么瘟疫,这算是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
等到驻堤搭桥之事开始动工时,徐平之才整理好文敬皇几次催他回京的书信,带着几个护卫回了京城。
江海剩下的事情由卫一民监督他也放心。
蜀国局势开始逐渐好转……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