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 怪物在人群里
“埃尔顿！”
苏明大叫一声，然后西装革履的老管家哆哆嗦嗦地从旁边走了出来。
苏明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埃尔顿的西装依旧整齐，但已经满是灰尘，银白的发丝也很油腻。
在这个恐怖的空间里没有多余的水资源来天天洗澡，所以大家都很邋遢，一直以来，埃尔顿把苏明交代的工作完成的很好，这也让苏明长期忽视了这个一直在帮他打下手的老人。
这时，苏明才发现这位老人也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人而已，他的种种坚持也仅仅是对他的信任。
“你能和大家一起把这个处理一下吗？”苏明语气缓和道。
埃尔顿转头看了尸体一眼，犹豫地点点头道：“我想可以，老爷你能确定这尸体不会……”
“放心，不会有危险。”苏明说道。
“好的，我马上叫人收拾掉。”老管家说道。
苏明微微颔首，转身要走，突然又被曹风铃叫住：“夏明，不解释一下吗？刚才那是什么异能？”
任谁都看得出，刚才苏明施展的异能，和他之前使用的恢复系异能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异能，一般人可不会拥有两个异能，复合异能者在这个世界上终究是少数。
但是，拥有夺取异能的异能，情况就又不一样了。
面对曹风铃的质疑，苏明没有回头，他背对着对方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巧合，如何判断，你自己做决定吧。”
曹风铃皱着眉头，看着苏明的背影，目送对方进入主屋。
对方刚才那句话，算是默认了吗？
这个世界上没有巧合，说明白驰飞说的那些都是真的，苏明就是视频上那个杀人魔。
但是，那样的杀人魔，真的会这么努力地拯救所有人吗？
从最开始到现在，如果要在所有人中评选出一个最佳领袖的话，那毫无疑问是苏明，像她和白驰飞那样的人，最多也只能凝聚和自己观点相仿的人，而且还不能把普通人也纳入保护范围，但是苏明做到了。
不管苏明是不是联盟正在通缉的杀人魔，曹风铃都认为接下来的生活要依靠苏明，就算苏明真的是杀人魔，失去他，这个巨大的团体必然如散沙般分崩离析。
但是……夏明是否就是苏明这个问题的答案，对普通人来说，却非常重要。
普通人的判断可不会像她那样理性，群众的判断往往是粗浅直接的，认人不认事，群体认为一个人值得相信，就会一直相信，直到对方出错，或者发现对方不值得相信；而如果一个人不值得相信，那群众一开始就不会跟随，就算那个人拥有非常完美的经历。
“大姐头，这么多人，要怎么搞啊？”罗兵苦恼地挠着头皮。
曹风铃转了一圈，看了看自己要负责保护的总人数，表情也有些不好看。
这帮人都是货真价实的笨蛋，有的人就是纯笨蛋，而有的人是自作聪明，但不会伪装的笨蛋，要保护他们，可要花费不少心思啊。
“咚咚咚！咚咚咚！！”
“老爷！老爷！”
苏明从睡椅上惊醒，他眨了眨有些酸胀的眼睛，看向蒙着窗帘的窗子，淡紫色的光从外面透进来，从光的亮度看，绝对是白天了，难道自己起床迟了？
“埃尔顿，我睡过头了吗？”苏明一边揉搓自己的眼皮，一边问道。
“老爷，又有大事了！您得来看看！”
“又死人了？”
“不是，是尸体！尸体有点不对劲！”
……
五分钟后，苏明和埃尔顿站在了一大堆尸块前。
除了埃尔顿和苏明之外，没有其他人。
“我昨天让人用小车把这些尸块全都运到这个垃圾场旁边先放一下，打算今天一大早让人一起带着去更远的地方丢掉，结果就发现尸体变成这样了……明明昨天不是这个样子的！”埃尔顿压制着声音里的恐惧，尽量客观的向苏明阐述自己做过的事。
苏明皱起眉头，认真观察尸块的变化，每一处细节，大腿内侧靠上有一部分肉缺失了，头颅的脸颊处有一大片肉消失，其他部位有刀割过的痕迹，在那条大腿上甚至有割到一半的肉块还挂在那里。
一幅幅画面在苏明脑海中闪过，从这些蛛丝马迹中，苏明可以想象出做这些事的人的意图。
有个人在夜深人静时，没有睡觉，跟踪埃尔顿来到了存放尸块的地方，然后等埃尔顿和仆人们离开之后，他便拿着刀具来到垃圾堆旁，在这些尸块上下刀。
这个人先是瞄准了大腿，然而切了一会儿后发现畸变后的大腿肌肉太硬太老，于是便放弃了继续，转战大腿内侧那块娇嫩的肌肉。
这一次，他发现切起来非常顺滑，于是连带着把另一条腿相同部位的肉也割掉了。
学聪明之后，他开始在尸体各处下刀，凭手感确定哪里的肉更嫩，哪里的肉更硬，最后，他选择了包括脸颊肉在内的几处，细致的把那些肉都取走了，他就这样带着血淋淋的新鲜肉块，消失在了夜幕中……
等等！遗留了一些细节。
苏明看到还有另一侧，依旧挂着一块切到一半的肉条。
就像原始人发现使用工具能提高猎杀效率之后，便会尽量避免徒手和野兽搏斗那样，一般脑子正常的人，也不会重复两次苦工，所以来这里切肉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至少两个人。
那两个人接着深紫色的月光，闻着垃圾和血的味道，切割着尸体，然后其中一人觉得这样的工作效率低下，于是提出了新的工作方法，这两人在发现改变切法之后的确能提高效率，于是便采取了试探性切割的方法。
乐观点的话，只有两人，但不乐观的话或许并不止两人。
三更半夜来切肉的目的不言而喻，但苏明在意的并不是这一点。
他读过许多离奇骇人的故事，洞穴奇案、雪山遇难、饥荒年代的易子而食，这些故事中的人做出了类似的行为，但苏明完全能够理解，因为那是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仅剩的一条出路。
但是，眼下的情况可和这些故事截然不同，饥饿还不够严重，而且他为了安抚人心，也一直对所有人发放着极少量的食物。
在这种情况下，脑袋正常的人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如果将三更半夜来垃圾场切割尸体的人，比作雪山故事和洞穴故事中的主人公，那么雪山故事就会变成一帮人遭遇了雪崩，这群人还有足够所有人吃好几天的粮食，但其中一个人却杀掉了所有人，把死者当做自己的储备粮。
换做洞穴遇难，这种主人公提出的第一个意见就是——“来，我们抽签宰几个人，又能节约粮食，又能多两个人吃。”
常人的思维，是无法想出这种办法的……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有一些人疯了。
“埃尔顿，让一让，后退几步。”苏明突然开口。
埃尔顿小心翼翼地后退了几步，苏明伸出手，掌心突然冒出火焰，笼罩了所有的尸体。
火焰剧烈燃烧，转眼间的工夫，几个尸体就变成了焦黑的黑炭，但燃烧的过程中，的确传出了肉被烤熟的香味。
尽管没有加任何调料，但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这种蛋白质变性散发出来的味道，会让人发狂。
旁边站着的埃尔顿咽了口唾沫，但表情却更加惊恐了，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了之前那些刀砍的痕迹代表着什么，也知道苏明为什么要烧这些尸体了。
终于，尸体表面看不出原来的形状了，苏明停止了释放异能，转身道：“麻烦你把这东西运出去，另外，刚才的事情不要外传，只要你和我知道就好了，明白吗？”
“我懂，但是老爷，这……”
“嘘……别说了，我会处理的。”苏明拍了拍埃尔顿的肩膀，“辛苦你了。”
有人已经疯掉了，并且疯的还不轻，不知道是脑中声音的作祟，还是遇到了其他的怪异诱惑，总之大家庭剩下这些人，已经不纯了。
怪物已经混进人群中了，得把他分辨出来。
找个机会把所有人都叫来，然后用超直觉把那些人性丧失的家伙，全都找出来处理掉吧。
‘哈哈，打算用超直觉把害群之马找出来吗？你不觉得自己这么做很虚伪吗？明明之前有解决【数字游戏】的办法却不公开，现在却为了保护剩下的人，要把那些怪物找出来，你自己想想现在做的是什么？’
苏明呆愣原地，表情极度震惊。
“老爷？老爷你怎么了？”埃尔顿见苏明脸色不对，轻轻拍了拍苏明的胳膊。
“哦，没什么，我先回去了，接下来拜托你了。”苏明快速说道，说完转身便走。
而脑中的声音，还在继续。
‘走那么快，是想要逃吗？
苏明啊苏明，你们现在就像是在一块即将沉没的木筏上的人，你必须丢掉几个人才能活下去，否则木筏就会散架，到时候你们都得死，但看看你现在，你现在做的是什么？
你是有自知之明的人，你明明知道自己不能救所有人，也知道情况在很快的恶化，却还这么做，你是想努力到木筏散架的最后一刻再丢人？
不觉得可笑吗？让那几个人多活几秒和少活几秒有什么区别？
之前都下定决心了，昨天看到那对母女的脸就动摇了？可真是圣母啊，你自己也知道吧——这是伪善！’
第四百零四章 疲惫
苏明没有回应对方，低着头快步往主屋的方向行走。
‘你知道我只是说出你心里认为对的事情的程序而已，你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但你很好奇我为什么又出现了，是不是？’
苏明沉默不语，脑子在快速旋转。
‘唉，还是老样子不回答吗？既然这样我告诉你一些有趣的事吧，白驰飞现在已经在准备袭击你了。’
苏明的脚步骤然停顿，瞳孔收缩，表情诧异且吃惊。
这句话给苏明的感觉很特别，直觉告诉苏明这个情报是真的，而在此之前，脑中声音的每一句话，都不包含主观意识，唯独刚才那句话拥有主观意识。
这种感觉非常特殊，就像本来和你对话的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机器人，完全按照程序运作，但突然之间这个机器人说出了一句不包含在程序内，只有人类才会说的话语。
这说明脑中声音并不仅仅是一个针对个人思想死循环的封闭逻辑“程序”，而是拥有共享能力的窥探“程序”。
之前，苏明一直把脑子里的声音当做自我潜意识的投影，而这种投影影响的也仅仅只有个人，只要当事人完全无视这些话语，那对现实和社会关系就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但刚才的新发现，让苏明意识到这个声音比他想象的危险得多。
想象一下，既然这个声音能把白驰飞内心的想法告诉自己，那它何尝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白驰飞和其他人呢？
这一刻，苏明感觉到自己的头顶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眼睛，望着他们所有的人，把他们的内心看得一清二楚，那个眼睛的主人将所有人心里的阴暗面都扒出来，暴露在其他人面前，摧毁每个人的信任，看着所有人互相残杀。
“简直太离谱了。”苏明感慨地喃喃自语。
真难以想象有这样的怪异，遇到这种怪异，正常人都会感到绝望吧，毕竟有这种怪异在，连计谋都没用了，内心的所有想法都被看得一清二楚，而且这些想法还会公之于众，暴露给其他人。
“喂，你把我的计划告诉过其他人吗？”苏明终于对脑子里的声音问出了第一句话。
‘还没有。’
这句话也不是“程序”，内含的信息并不来自于自己的内心。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既然你们外面把这里叫做魔鬼的地界，那我大概就是魔鬼了吧。’
这句话是“程序”，看似是对方在回答，实际上是苏明自己内心想法换了个声音说了出来，而对方其实根本没有回答。
“你会告诉其他人我的计划吗？”苏明问道。
‘哈哈哈哈！拥有超直觉可真棒啊，完全不会被我引导，不过你觉得我还会随便回答你吗？伪善者？
你觉得你已经打败我了吗？只要把我当做一个没有灵魂的声音就够了？
但我说的话都是你自己心里想的，你的所作所为和你之前的决定完全矛盾，伪善就是伪善，这是事实，你也不能否认。’
“废话可真多，不管你是不是魔鬼，我都要赢过你！”
‘赢过我？怎么赢？你不会觉得让十三个正常人出去就算是完美结局了吧？不会吧不会吧？’
“你到底有没有自我意识啊，如果你有自我意识的话……你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你觉得呢？我已经懒得重复你心里想的话了，不管你假设我有自我意识也好，假设我没有也好，都随你的便，我只负责告诉你白驰飞已经准备好袭击你了，就这么简单。’
这句话，也只是苏明自己内心的想法，从始至终，不是苏明内心想法的信息只有两个。
第一：白驰飞要袭击他。
第二：自己内心的计划的确还没有被其他人知道。
苏明心想，藏在声音背后的东西，是有自我意识的，因为它透露的非常简短的两条情报，对自己接下来的行动有巨大的影响力。
可苏明现在并不能感知到对方的存在，以及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和它之间像是隔着一层层的纱幔，一道信息经过了各种乱七八糟的渠道转述，间接之后再间接，完全消去了原本的痕迹。
这很正常，既然对方能窥伺自己的内心，那它肯定会从超直觉的漏洞下手，把它的真实目的隐藏好。
至于苏明自己，则只能做力所能及的事。
……
下午，所有人都被集合起来，天空的颜色没有丝毫变化，但空气莫名其妙变得有些燥热，仿佛夏天到来了。
月光是冰冷的，但气温却在上升，这种和常识不符的现象和高温一样影响着大家的大脑，让人变得焦躁。
中午的时候，有些人大着胆子，回自己家拿了夏天穿的衣服，而另一些人因为害怕没谋害，所以不敢回家，问埃尔顿索要了夏日仆人们穿的服装。
现在，所有人都聚集在主屋前的大草坪上，等待着苏明的出现
这种连续两天的集合，很罕见，当他们听到苏明让所有人集合起来的时候，每个人都心里抱有期待。
在上次猜数字游戏之后，没有分到食物的人，一直期盼着苏明能分配食物，而因为得到食物人身安全受到威胁的人，则期待苏明给出具体的解决方案，保障他们的人身安全。
终于，苏明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嘘嘘嘘！夏先生出来了！”
“夏先生！”
“夏先生！”
本来散乱一片的人群，同时面朝苏明，满怀希冀的眼神聚焦在苏明身上。
苏明缓步从台阶上走下，一边走一边说：“昨天夜里，发生了很不愉快的事，有的人违背了我的警告，和魔鬼做了交易，最后变成了那个样子，这很遗憾。”
“但是！”苏明话锋一转，“就在昨天夜里，还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那件事是在我让埃尔顿运走尸体之后发生的，我希望有人能坦诚。”
此言一出，众人开始交头接耳，他们一听苏明不是要分配食物，也不是要保障某些人的人身安全，脸上齐齐露出失望之色，男人们抹着脖子上混了黑泥的脏汗，埋怨大热天的还要出来，抱怨出汗还没有水喝；女人嘀咕着昨天孩子又哭了，想要借此传达自己的期盼。
他们没听到想听的话，顿时对这场集合失去了兴趣，并且也鲜少有人在意昨天发生的奇怪事情。
这一切，苏明都看在眼里。
在苏明看来，大部分人已经废了，危机感荡然无存，也不去思考怎么存活下去，这帮人完全将生存权交给了他，甚至将让自己活下去这件事当成了他应该负责的义务。
愚蠢啊，为什么人们有时会这么愚蠢呢？
不过他今天可不是来看大家的丑态的，他是为了找出害群之马。
那一张张各带表情的脸倒映在苏明的瞳孔里，苏明伸出手，快速点中人群中的几人。
“你、你、你，还有你，待会跟我来一下。”
“啊？我……我吗？”
“对，就是你，还有那位别东张西望，你也要跟我来。”
那几个人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其中一人甚至双膝发软，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他昨天听到脑子里的声音说话了，那个声音说，如果这件事被夏明发现，他肯定会像昨天那个变异的富翁一样被杀掉。
“不！夏先生！夏先生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
那个跪在地上的人忽然像发了疯，猛地扑起来冲向苏明，攥紧苏明的袖子，激动地重复：“那样能活下来！那样做大家都能活下来啊！”
苏明盯着对方的眼睛，他从那双恐慌的眼珠里，看到了一些复杂的东西，这些东西让苏明隐约能猜到对方的想法。
“别激动，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我只是有些问题要问你们。”苏明安抚道。
这句话后，对方突然不吭声了，他愣愣盯着苏明像是在发呆，攥着苏明袖子的手缓缓松开。
苏明看到对方的眼神逐渐变化，猜到了此刻正在发生的事，于是苏明果断冷喝道：“别听那声音！”
男人猛地转过身，对所有人大喊道：“吃尸体可以活！吃尸体可以活啊！！”
惊世骇俗的言论在花园上空回荡，人群一片死寂。
苏明的手已经捂住了男人的嘴，刚才的话并不是他面前这个男人喊出来的，而是人群中另一人……终究，迟了一步吗？
“什……什么尸体？”一个面黄肌瘦的女人，嗓音沙哑地问道。
刚才被苏明点名的另一人，颤抖着双手，激动地对所有人解释：“我们昨天想了想，或许吃那个变成怪物的人的肉可以活下来，然后……然后我们，我们就试了一下！很好吃啊！饥饿感完全消失了！真的可以吃！”
男男女女的视线集中在那个人身上，大家的眼神都很惊恐，仿佛眼前说话的男子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其实，这已经是事实。
“那个肉这么多，如果分给大家吃的话……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事，我们都可以活下来的。”
“妈的！这个疯子！”
“他疯了……他也要变成怪物！”
“该死，离我远点儿！”
最靠近他的那人，愤怒之下，直接一拳砸在对方脸上，这一举动像触发了众人身上的某处开关，一瞬间拳脚像雨点般落在说话的男人身上。
苏明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冲向人群：“住手！都给我住手！”
没人听他的，所有人都丧失了理智，苏明不得不挤开人群往中心靠近，去护着那个正在被殴打的男人。
尽管苏明有着无与伦比的力量，但他不能伤到大家，他能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拦住正在殴打他那些人。
“住手！你们想要杀人吗？你们要杀人吗！”苏明厉声质问道，同时挡在被殴打者身前，承受住了几下拳脚。
一瞬间，怒骂和拳脚停歇了，仿佛沸腾的开水重新冷却，大家失控的情绪再次回归正常值，他们不解地望着苏明，想不通苏明为什么要保护这个吃尸肉的疯子。
苏明俯下身快速检查了一下被殴打的人的伤势，掉了几颗牙齿，一颗眼珠出血很严重，应该是瞎了，但生命没有受到威胁。
幸好，这样还可以询问相关情报，只要对方配合，或许能归纳出脑中声音影响普通人思维的逻辑。
“没事吧，起来。”
苏明去扶对方，那男人双手撑在泥土里，挣扎着站起，同时甩开了苏明去扶他的手。
“你们这帮疯子！……预期被你们杀掉，不如我先……咕噜叽咕~~”
男人的声音出现了严重的变形，后背的脊骨忽然爆出皮肤，在他变身的一瞬间，苏明用风刃斩下了对方的头颅。
又一个人在众目睽睽下怪物化了……尽管苏明没让他完成变身，但光是这突出后背的森白脊骨，也足以对周围旁观者的精神产生巨大冲击吧。
“大家、大家冷静一点……不要相信脑子里的声音，否则就像他一样。”苏明叹气道。
他先是轻声说了一句，然后意识到可能后方的人会听不到，于是提高音量又重复了一遍。
谁都能看出，苏明很累。
头一次，他在群众面前展现出了疲惫。
他看向之前被他点名的数人，剩下那三人都吓傻了，张大嘴巴呆愣在原地，仿佛是一具木雕。
“埃尔顿……把他运走。”苏明指了指地上扭曲的尸体，然后深吸一口气，“另外，你们三个跟我来一趟，其他人散会，一小时后我会公布食品发放的初步方案，有意见的可以直接和埃尔顿说。”
苏明带着三人进了宅邸，有的人陆陆续续散场，有的人立在原地，小心翼翼地讨论着刚才的事。
大家的情绪都很不安，特别是刚才出手施加暴力的那些人，此刻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明明苏明之前已经说过，和恶魔交易会获得力量变成怪物，所以不要伤害他人，但他们刚才都被情绪冲昏了头脑，任由本能支配自己的身体了，假如苏明当时没有第一时间干掉怪物的话，可能要死很多人。
曹风铃看着心有余悸的普通人，心情复杂。
“大姐头，夏明已经快失去控制力了，我们该怎么办？”站在曹风铃身后的罗兵开口道。
第四百零五章 两批异能者
“黑子，你听到苏明之前说的声音了吗？”曹风铃侧目看向罗兵。
罗兵挠了挠头：“没有，大姐头你呢？”
“我也还没有，不过我觉得咱们要警惕起来了……不能小看那个声音。”
“不理会它不就行了？应该很容易做到的，毕竟大姐头你平常也不听人说话。”罗兵半开玩笑地吐槽道。
然后，他便结结实实吃了一个爆栗。
“闭嘴！这种想法会要了你的命！你别把自己想太特殊了，我们除了有异能之外，智商和意志并不比普通人更强！不要小看普通人。那个声音既然能迷惑普通人，就也可能迷惑住异能者。”曹风铃说。
“大伙儿会注意的，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老大你总该拿个主意了吧？这几件事后，夏明已经稳不住人心了。”
曹风铃冷笑一声：“哼！你这笨蛋观察这些东西倒是挺细致的嘛，那然后呢？夏明稳不住人心了又能怎样？难道他没办法你有办法？”
“啧！老大你……我这不是没有头绪才问你的嘛。”
“切！鬼知道啊，如果我知道怎么办早就去和夏明说了，还会在这里和你扯嘴皮子？回去了！困死了！”曹风铃打了个哈欠，转头便往偏屋走去。
罗兵一愣，赶忙快步跟上，在对方身边一边走一边问：“难道就这样了？一点没办法了？”
“没办法就没办法呗，你怕死？”
“怕啊！谁都怕！”
“怕死你就变成刚才那样的怪物，变成怪物后反正你就不是你了，死的是怪物不是你。不怕死的话，那更好办，过一天算一天，饿死就饿死，被杀就被杀，活着的时候以人类的身份努力活下去就行了。”曹风铃不耐烦道。
说完，曹风铃突然站住脚步，把手伸进衣服里挠了挠痒，嘀咕道：“好久没碰男人了啊。”
跟在曹风铃身后跟着的几个男人里，有几人一听这话，齐齐后退数步，然后跟身边的同伴交谈起来，权当没听到。
曹风铃转头看向背后，指着一个壮汉，说：“大牛，就你了！你体力最好，今晚跟我睡！”
“啊？我……我我我……我不行啊。”五大三粗的汉子哆哆嗦嗦，像羞涩小娘子似的，“大姐你找周东好了，周东他私底下好几次说想那啥了。”
“艹你妈！没有的事，我最近吃都吃不饱，根本不行！老牛你可以的，昨天我还看到你干手艺活呢！”
“找罗兵！”
“别看我，我发现我起不来。”罗兵当即拒绝，并且舍弃了男性尊严。
曹风铃挠了挠头发，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一个个婆婆妈妈和娘们儿似的！”
听到这句话，大牛和周东都松了口气。
有时候，他们真觉得自己跟着的老大不像个女人，虽然知道被老大看上，是一种实力的证明，但说实话，第一次感觉很幸运，之后的几次，真有一种自己是女人的感觉。
李大牛看着曹风铃的背影，偷偷叹了口气，瞄向罗兵，张口想要说些什么。
罗兵直接摆手止住，语气坚定道：“别看我，我真不行了，你们以后当我是娘们就成了，我不是男人。”
“别这样嘛……大家都知道数你最男人。”
“讨厌，你再这么说人家生气了。”罗兵手腕一抖，扭过头去。
李大牛见状，沉默地低下头。
周东瞅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勇敢点。”
“讨厌，你把手拿开，男女授受不清。”李大牛嗓音粗野地嚷道。
‘那种异能感觉是风系异能，你觉得呢？’
“的确有这种感觉，但苏明在使用异能的时候，完全没有做出进攻的动作，也不知道发动的条件是什么。这种能砍人的风系异能者我也不是没杀过，但如果不弄明白具体发动方式，还是挺危险的。”白驰飞喃喃自语道。
风系异能者，元素系中的分支。
其中将空气压缩起来，释放高速斩击是很常见的攻击手段，俗称风刃。
但风刃的发动方式也有所区别，比如有些风系异能者，只能操控目力所及范围内的空气，而有些异能者则可以完全操控以自己为中心的一定范围内的空气。
前者可以从背后偷袭，后者不行。
苏明那种无形的斩击和风刃的效果很像，但又有些区别。
比如说，普通的风刃，在释放出去后，会飞行很远的一段距离，超出异能范围依旧能具备一定威力，但威力会快速减弱，并且周遭会产生剧烈的气流波动。
但苏明那一招显然不一样，当时苏明发动斩击时，白驰飞感受到的只有微风。
如果不是事后询问其他队员，发现其他队员和他感受到的风向不一样，他还不敢断定苏明的异能是风系异能。
凝聚少量的气体，就能有这么大的威力，苏明的实力不容小觑。
‘偷袭最好，让用毛球正面和苏明刚，其他人伺机偷袭，一举拿下，这样成功率高些。’
“的确，但我有点害怕，万以苏明和上次那个人一样忽然消失，然后获得更强的力量来找我算账怎么办？”
‘呵呵，你觉得那个人会舍弃自己的人格吗？他有这么多情报，费这么大力气装好人，难不成是为了保护那群普通人的自我意识吗？
放心吧，苏明就算真的突然消失，再回来也不会变强的。’脑中声音说道。
“那你觉得什么时候动手好？”
‘再稍微乱些比较好，最好那个怪力女也不在场，你不觉得那个怪力女表面很反对苏明，其实她很听苏明的话吗？’
“这么明显的事我当然感觉得出来，说到那个怪力女，她不是在保护一大群赢了食物的人吗？那群人也算是粮食富翁了，稍微煽动一下其他人，我说不定能弄一场骚乱。”
‘这就看你自己本事了。另外我还要和你说一件事，这件事除了你之外就只有苏明和周笑笑知道。’
白驰飞脸上表情骤变，瞬间变得警惕起来：“什么事？”
这还是脑中声音第一次提起关于其他人的情报，这让白驰飞感觉很奇怪。
‘其实也不算是事，只是一个情报而已。这里的怪异现象发生了很多次，你应该也知道。但你应该不知道，每一次从这里活着出去的，都只有十三个人而已。’
脑中的声音，发出了一声冷笑。
第四百零六章 信仰有用吗？
白驰飞睁大眼睛，呆愣当场。
他不知道对方说的是不是真的，但如果真的只能活十三个人，那么从一开始，他们的做法就是错的。
在这个空间里，互帮互助是错误的生存方法，自相残杀才是正确的生存方法。
白驰飞觉得有必要确认这个情报的真伪，如果这个情报是真的话，那他得尽快想办法，干掉尽量多的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会变成像昨天和今天出现的怪物，这两个变身的怪物，虽然实力好像并不特别强，但难保证今后出现的怪物会不会很强。
如果真的出现了很强，且猫头鹰小队无法反制的怪物，那想要以正常人类的身份离开此地，基本就是做梦了。
但这种情况并不是不能避免，只要杀掉足够多的人就好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杀掉尽量多的普通人，这样一来就算有个别很强的变异者出现，他们猫头鹰小队和其他的异能者联手，也能解决掉。
想到联手这一点，白驰飞显得有些苦恼。
他的小队虽然单体实力很强，配合也非常默契，但终归人数还是太少了，加上他自己也仅仅只有七人而已。
反观那个怪力女，身后跟着一大批人，也不知道那怪力女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跟随她。
‘你得趁早做出决定了，时间不等人，如果你不信的话，你也可以去问问那个人，他可是什么都知道哦~~’
脑子里的声音再度响起，将白驰飞的思绪拉回现实，他抬起头，眼神已然变得坚定。
决定了，得去问一问！
……
昏暗的房间里，周笑笑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捧着一本像是《圣经》一样的书籍，口中默念着什么。
虽然他手里捧着的书并非《圣经》，但也是一本宗教典籍，并且是熔铁之城独有的宗教典籍，因为特殊地域原因，百年来熔铁之城的居民信奉钢铁之神，当地宗教气氛浓郁，每户人家中都常备一本《源铁之书》。
这是一本对当地居民来说，意义非凡的书籍，里面记载着钢铁之神觉醒后引发了大崩坏，然后创造出独一无二的熔铁之城，赋予了这座岛屿神钢的历史……尽管这个历史是虚构的，但在统治者的洗脑下，这近代神话的描述非常逼真。
周笑笑也信奉钢铁之神，但他和普通信徒并不一样——他不够虔诚。
恐怕，现在是他最虔诚的时候了。
“神啊，请赐予我抵御魔鬼诱惑的力量，请赐予我直面死亡的勇气！”周笑笑低着头，紧闭双眼，表情狰狞扭曲，声音在哽咽。
而他的脑海中，那个声音不断回荡着。
‘你真的相信神明吗？之前的你可没这么虔诚吶。’
“神啊！请帮助我！请您帮助我！！”周笑笑提高祈祷的声音，企图改过脑海中的低沉话语，但这种尝试终归无用，那魔鬼就像扎根住在他头骨里，缓慢的话语和从容的语气，每一个字都让周笑笑听得一清二楚。
‘你本来就是十分理智的人，现在为什么忽然想起乞求神明了？是因为我的出现，让你真的觉得世界上有魔鬼？你就这么相信苏明吗？他可是个杀人魔。’
“提尔神啊，求你可怜我，因为我软弱；提尔神啊，求你医治我，因为我的骨头发战。”
‘你想要活下去吧？否则你也不会祈祷了，但你能活下去吗？这里只有十三个人能出去，你觉得苏明会选中你吗？你会是其中之一吗？你觉得苏明为什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因为你的异能是观察人的微表情，你的分析力很强，苏明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所以才对你敞开心扉啊！如果你没有这个异能的话，你觉得他会告诉你吗？’
‘他说过，要让有价值的人活下去，你觉得自己是有价值的人吗？你有足够的能力领导其他人，让其他人活下去吗？我想，不用我说，你自己也知道答案，否则的话……你怎么不去问苏明呢？问问他你有没有资格成为十三人中的一个。’
“呜呜~呜呜呜！”
周笑笑压抑地哭出声来，肩膀瑟瑟发抖。
‘你已经听到了声音，为什么不去告诉他？因为你抱有希望，你希望他觉得你是一个冷静理性的人，你一直在他面前表现出一种[如果我真的死了也没办法，但我要做正确的事情]的样子，不就是想要让他觉得你是那个有资格？
如果让苏明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会怎么样？
他假如知道你是这样一个懦夫，肯定会看不起你吧……然后肯定会把你排除在十三人之外，肯定的。’
“咔哒，咔！”——身后紧锁的房门被打开了。
周笑笑身体一僵，啪的一声合上手里的典籍，抬手用力擦拭眼角的泪水，，调整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冷静正常些。
然后，他转身往后看去，看到身后的来人时，愣住了。
并不是苏明，是白驰飞。
白驰飞来找他干什么？
周笑笑的目光迅速将对方上下打量了一遍，他看到对方手里握着的门把手，以及被门把手上被戳坏的锁芯子，瞬间明白了什么。
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也不像是来行凶的，虽然的确来意不善就是了。
“找我有事吗？”周笑笑语气平静地问道。
白驰飞直勾勾地盯着周笑笑的脸看，几秒后，忽然笑出声来：“你也听到声音了？我都在外面听到了。”
周笑笑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白驰飞的这句话，竟然让他不知如何回应，他想要否认的，但……
“呵呵，不清楚你为什么要祈求你们那个所谓的神，这是怪异现象啊怪异现象，怪异现象讲道理又不讲道理，它只按照它自己的规则来，既然已经出现，那祈祷这种行为就完全没用……聪明人应该想到吧？”白驰飞冷嘲热讽道。
周笑笑抿了抿嘴，一推眼镜，说道：“我只是想要验证宗教信仰是否真的能利于生存，仅此而已。”
“哦？是这样吗？刚才我在外面好像听到你在哭。”白驰飞似笑非笑，不留情面地拆穿了周笑笑的谎言。
第四百零七章 伟大的神明啊！
“你到底找我干什么？”周笑笑直奔主题，不打算和对方磨叽，他觉得白驰飞不像好人。
“苏明是不是和你说过，这个地方最后出去的只能有十三个人？”白驰飞缓缓道，说的同时，他的双眼一直牢牢死盯着周笑笑的脸，不放过对方表情的任何一个细微变化。
然而，周笑笑只是推了推眼镜，皱起眉头，一脸困惑地说道：“谁和你说的？苏明从没和我说过这些话。”
他的表情平静，反应正常，但在他的内心，却像是席卷着惊涛的大海般起伏着，他不知道这个消息对方是从哪里来的，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魔鬼的地界只能活十三人，相信苏明也不会将这种关键情报告诉其他人。
所以……白驰飞是从哪里听到这件事的？难道说白驰飞身边有着可以读心的异能者？
不！绝不可能！那种级别的异能者世界上有几个都不知道，更别说如果真有这种异能者，苏明肯定会马上被对方找到，大家庭也早就乱套了。
白驰飞看着周笑笑的脸，也有点惊讶，对方的反应出乎他预料，这反应相当正常。
“有人在这里传播这样的谣言吗？必须尽快和苏明说一下了。”周笑笑郑重其事道。
而周笑笑的脑子里，那个魔鬼的声音却在嘶笑：‘哈哈哈！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明明你最后肯定要死了，却还要帮苏明保守秘密，苏明要救的可不是你啊。’
另一边，白驰飞的脑子里也有声音在叫嚷着：‘他是在撒谎，如果你不信的话可以继续试探一下。’
白驰飞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好言相劝道：“周先生，我要奉劝你一句，不要过于深信那个杀人魔，那家伙的目的可不是为了救人，他只是为了更加安全的削减人数，好让自己在最后活下来而已。”
白驰飞拍了拍周笑笑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反正会努力让我的人活下去的，我的人加上我一个七个人，名额还有六个人，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的话……我很欢迎。我们猫头鹰小队虽然算是赏金猎人，但我们杀人的对象也都挑选过，尽量都是些坏人。
我知道，我算不上什么好人，但比起苏明那样的杀人魔，明显是我更靠谱吧？
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很讲信用。”
白驰飞之所以放弃试探，改为拉拢，就是因为他早知道周笑笑的异能是察言观色，虽然白驰飞很精于伪装，但他也知道这种侦查系异能和现实中普通的刑警可完全不同，周笑笑能从他下意识的动作和任何一个微表情，推测出他真正的意图。
所以……他刚才说的都是真话。
周笑笑盯着白驰飞看了一会儿，过了几秒，才推了推眼镜，回道：“我觉得你要稍微清醒一点，只有十三人活下来是不知从哪里来的谣言，绝对不可信的！现在大家庭最重要的是……”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总之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之后自己考虑吧，告辞。”
说完，白驰飞转身就走。
周笑笑站在原地，听着对方的脚步声在走廊上逐渐远去，长舒一口气，扑通一声坐回地上。
‘为什么不答应他？你知道他是认真的，他真的会把你纳入十三个名额里。’脑海中的声音说道。
‘我知道你觉得苏明很靠谱，苏明或许的确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他说的做的也都是正确的，但你应该没忘记吧？第一次他可是完全骗过了你，你彻底把他当做夏明了，这代表他有骗过你的伪装技巧。’
“……”
‘呵，承认吧，你不是他的对手，如果他真的骗了你，你也没办法！而且吧……要我说，就算他没骗你又如何？苏明要选的是十三个有价值的人活下去，又不是让你活下去？你还不如跟白驰飞合作呢，那家伙虽然不够正确，但他是那种会让自己人活下去的人。’
周笑笑依旧没有回应一句话，尽管在心里，他承认对方说的每一句话，都非常有道理。
尽管他想否认，但却不得不承认……他内心，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不，我……我不能……我，我必须要做正确的事，苏明他……他是对的啊。”周笑笑强颜欢笑，泪水却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滑落，又哭又笑的脸扭曲成一团，显得无比难看。
他从小到大，一直立志要成为一个高尚的人，为熔铁之城的老百姓抓捕罪犯，改善这座岛屿上的秩序。
为此就算成为一个微不足道的螺丝钉也无所谓，他要做的对的事，不管那件事是大还是小。
但现在，他终于明白，原来自己是这么的自私，在面对绝境时竟然会生出如此卑劣可耻的想法……想要自己活下去，而且还是想要顶替掉比自己更优秀，更高尚的人活下去……这是多么可耻啊。
这已经违背了他的初心。
周笑笑的眼泪滴落在圣典上，他发出断断续续的叹息，伸手拿起《源铁之书》，随便翻开一页，上面写着【不要为明日自伤，因为一日要生何事，你尚且不能知道。】
周笑笑看着这句话呆呆的入了神，脑子里的戏谑声音还在嘲笑他的愚蠢，它说他知道自己的下场；还说他知道该做些什么却不去做，就只会精神满足……
但这些话周笑笑都置之不理……他觉得对方说的都对，但他不知道自己这样想是不是对的。
他能看穿别人的情绪，唯独无法看清自己的内心。
他觉得，苏明比他更正确。
连周笑笑自己都觉得奇怪，但他相信那个人，胜过相信自己，因为那个人，至少将正确的信念贯彻到了现实。
颤抖的双手合上了《源铁之书》，他用手掌夹着厚实的典籍，将书脊贴在额头上，发颤的声音断断续续从喉咙里传出来：“神啊！如果……像我这样的人也能获救的话……就请救救我吧。”
“可怜的孩子，把头抬起来。”
突然！
毫无征兆的！
一个慈悲的声音蓦然在周笑笑面前响起！
霎时，周笑笑屏住呼吸，睁大双眼，猛地抬头看向前方。
一个老人端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目光温和地注视着他，那个老人的有着铁灰色的浓密卷发，瞳孔是微微发亮的银色，他额上与双颊的皮肤纵横着深深的皱纹，但那些皱纹犹如斧凿刀刻，威严有力，远古且庄严。
窗外的紫色月光照进来，在靠近老者身边时改变了颜色，那是周笑笑许久没有看到的白色的光辉——真正的日光！
提尔神！
这就是提尔神啊！
那位神话中为了毁灭罪恶的人类，引发了大崩坏，但将富有良知的人类聚集在熔铁之岛上，并赋予他们神钢的缘故神明……没有想到，没有想到神明真的存在！
周笑笑大张的嘴巴可以塞进一个鹅蛋，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唯一能做的便是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的神明。
他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慈悲、宽容、怜悯，还看到了威严沉稳的力量和更加深不可测的情绪。
这一刻，周笑笑明白自己的异能用在神身上是多余的……神是慈悲的。
“孩子，你想要活下去吗？”提尔神开口了。
“请您！……请您拯救我！”
更多的泪水自周笑笑眼眶涌出。
终于，在濒临绝望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了希望的光！
“我会拯救每一个信徒，在他们走投无路的时候，在绝境里……但你们要有铁一般的意志。”老人露出慈祥的微笑。
周笑笑喜极而泣。
没错，自己虽然懦弱可欺，但一直在坚持着，他的确觉得魔鬼的蛊惑很厉害，但他抵抗住了！
虽然中间的表现不大好，但周笑笑觉得，自己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拥有了铁一般的意志吧。
而且，此刻他突然发现，一直盘旋在自己脑海中的那恶魔般的声音，不知何时起，已经悄然消失。
国王说的都是真的，在这里，唯有信仰者才能获得救赎！
“孩子，不要害怕，你经受住了魔鬼的诱惑，证明了你的虔诚，最大的苦难已经过去，今后再多的痛苦，都无法让你畏缩不前。我将赐予你对抗恐惧的意志，让你不再恐惧。”
“感谢您。”周笑笑双手合十，闭上眼，沐浴在神的荣光中，感受着久违的喜悦，心情前所未有的安详平和。
“孩子，当你变得不再恐惧一切，就不再有任何事物能打败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一定要活下去。”
周笑笑深深点头，他会活下去，带着上神的荣光！
“孩子，告诉我，你能在舍弃之后，努力活下去吗？”提尔神伸出手，温暖粗糙的指尖轻轻抚过周笑笑的额头，让周笑笑感受到了父亲一般的温暖。
“神啊，我会活下去，带着对您的信仰！”周笑笑坚定道。
“那么……你将永远勇敢……凡你真正所需的，我都会赐予你……”
神明的最后一句话，缥缈空灵，像是随风飞去的羽毛般逐渐遥远，而随着神明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最终消散在空气里，神的光芒消失了，神也消失了……但是，周笑笑的心灵，却已经被神的恩惠所点亮。
他的脑海中不再有那令人厌恶的声音了，周遭的空间头一次感到如此的寂静，甚至安静的有些寂寞。
周笑笑露出微笑，缓缓抚摸地上那本《源铁之书》，他感觉自己的内心充满了力量，冥冥之中，仿佛和伟大的神明建立了一种默契且隐蔽的联系。
“魔鬼啊……原来你是如此不堪一击。”周笑笑拿着《源铁之书》站起身，走进厕所里。
镜子里的他还残留着泪痕，头发略微凌乱，但眼睛却炯炯有神。
他对镜微笑，用力擦拭眼泪的痕迹，舔了舔手掌，用湿润的手掌将散落鬓角的几条发丝重新梳理好。
此时此刻，镜中的他——无比自信！
……
苏明，感觉脑袋胀。
被他叫来的那三个人，他已经全都审问过了，三个人没有例外，全都听到了脑子里的声音，并且他们对脑海中的声音深信不疑。
苏明尝试着和三人进行了一场辩论，他靠着强大的思辨能力，在逻辑上将对方说的哑口无言，但最后他们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脑子里的声音是假的，也不觉得自己吃尸体的行为有什么不对。
其中有一个人被苏明辩倒后，觉得苏明是在强词夺理，墨守成规，守着人类社会的虚伪道德不放，那家伙说到激动的时候，甚至对苏明破口大骂，说苏明这样做会害死所有人，还说苏明之前那种谴责行为，是堵死了大家唯一的生路。
当时，苏明一看就知道这货是认真的，看他那态度，完全觉得自己是得了真理启迪，为众人找到了一条真正的生存之道，在内心里将自己当成了所有人的救主和引路人。
这种精神状态很离谱，但和另外两人相比，其实还算好的了。
另外两人一开始还能和他正常交流，但说到最后，却变得兴致缺缺了，有时候答非所问，有时候顾左右言它。
虽然苏明没有周笑笑那样阅读微表情的能力，但他可以凭直觉乱猜，他不用想就能猜到这两位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想法。
看他们那态度和警惕的表情，完全将苏明看成了反派，说不定心里还编织了种种阴谋论，将他之前的领导全都当做了某种莫须有的阴谋的铺垫。
总而言之，这三个人的脑子都完了，他们丧失了自主的思考力，完全跟着脑中声音的步调走了。
苏明当时抵抗住魔鬼的蜜语时，还觉得只要提前抱有警戒心，应该就能够扛住。
但看现在这三位典型案例，当初自己的想法完全错了，那个脑子里的声音可不是这么容易抵抗住的。
它不光是会说你内心觉得正确的话，还会用一种非常巧妙的方式引导个人的思维，让一个人的想法悄无声息的转变掉，最后变得与原来截然不同。
这个过程，有点儿像化学中的渐进化学反应。
坦白说，苏明很想深入分析一下这些例子。
他觉得，就算现在找不出解决办法，用作将来纪录进调查局的档案情报，也非常有用，或许自己现在的努力，能在将来拯救更多的人。
在未来的某一天，或许会有更厉害的人进到这里，然后找出全员生存的办法呢？
第四百零八章 代价
尽管苏明很想认真分析，然后记录点什么，但他的脑子不允许他这么做。
或许是疲劳过度的缘故，苏明感觉自己的脑子变成了一滩浆糊，只想发呆啥都不想干，发呆的时候会想夏晓瑜，昨晚做梦的时候也梦到夏晓瑜了，那真是一场久违的美梦。
他梦到夏晓瑜来到了熔铁之城，然后对方承诺的那个礼物就是把自己包装成礼物送给他，虽然这种玩法有点老土，但在梦里还是非常快乐的……可惜快乐总是这么短暂，重头戏还没开始就突然醒来了。
人这种生物，越是身处艰难困苦的环境中，就越是会用幻想自我麻痹，这句话或许是有道理的。
那三个吃过尸块的人，他们的思维已经完全被脑子里的声音牵着走了，虽然他们现在看上去还有些正常，但苏明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想法会越来越偏离常人，最后肯定会变成之前那人一样的怪物。
如果套用这个理论，那只要一听到声音，并且思维顺着声音走的时候，那一刻其实就已经变成“怪物”了，怪物化并不是一个突然发生的肉体变化，而是一种精神上的变化趋势。
假设这个想法正确的话，那么……
那么就不能再继续拖延筛选的时间长度，将怪物化的人陆续处决掉，来选出最后存活的人，很有可能最后活下来的人，是已经开始，或者已经进行了一半精神怪化的人，带那种人离开魔鬼的地界，也是没有意义的。
所以他要杀的不仅仅是肉体上出现怪物化症状的人，那些精神开始不正常的家伙，也要尽快杀掉。
拖的时间越久，能坚持的人就最少，到最后只会留下一群肉体变异和精神变异的人……他决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呵呵，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如果这个怪物化的趋势不是你想的那样不可逆，那你不就要错杀许多人了？’
“你说的没错，如果我猜错了，那我做的事情就是错的。”
苏明很清楚他要做的事是什么。
他即将要做的事，其实就等于警察要枪毙一个脑子里想过要犯罪，但根本还没有犯罪的人。
如果苏明的理论正确，那这个想过犯罪的人终将犯罪，枪决没有问题。
但如果他的理论错误，那他可能就是枪毙了一个意淫犯罪的人而已。
‘那你就决定要这么做？你无敌的超直觉，现在怎么不帮你想出一点办法呢？’
“既然你能看到我内心，应该也知道我的想法吧？”苏明随口回道。
脑子里的声音又不说话了。
苏明的想法很简单，最后只能活十三个人，那么除了最后十三人之外的其他人，不管变不变成怪物，都必须死。
杀掉变成怪物的人和杀掉没有变成怪物的人，区别只在于是否符合道德伦理罢了。
不管怎样，苏明都不会逃避，他觉得自己那样做是最好的结果，所以他会去做，即使这件事最后是错的他也不会后悔，那时候，他会背负这份罪恶感。
但如果，因为害怕即将要做的事可能会错，所以就不去做，然后最后导致了悲惨的结果，那么苏明一定会后悔。
负罪感和十三人的存活可能，这两者之间，也有取舍，而这个取舍对苏明而言简单太多。
苏明在脑中声音消失之后，又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往屋外走去，他走到门口时，恰好听到门外也有脚步声接近，正巧停在他书房外，打开门，站在外头的是周笑笑。
周笑笑身姿笔挺地站在外头，见到苏明出来略微有些吃惊，旋即露出笑容：“要出去？”
“嗯……是要出去。”苏明愣了一下，有些诧异地望着周笑笑的脸，对方精神焕发的样子，让苏明感觉有点怪异。
“要去干嘛？我可以跟着吗？”周笑笑问道。
“可以，过来吧。”苏明说。
之前，苏明选择周笑笑成为第一个分享秘密的人，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他识人断人，觉得周笑笑是一个有正义感，并且足够理性现实的人。
苏明当时就觉得，如果周笑笑能帮他一起想办法，当他的助手，那许多事情会好办许多。
虽然之后证明周笑笑的精神并没有苏明一开始预想的那么强韧，但对方的确也帮他做了不少事，只不过有很多事苏明不能交给他，怕他承受不住。
不过既然周笑笑现在主动要了解一些东西，苏明不介意让对方了解了解，而且……现在的周笑笑的气质，有了一些变化。
“你没遇到什么事吧？”苏明问道。
“嗯，没什么事。”周笑笑轻快的回道。
走在前头的苏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盯着周笑笑的双眼，皱起眉头：“你在撒谎。”
这一回，轮到周笑笑惊讶了，他表情一僵，哈哈笑了两声，大大方方道：“被你看出来了，其实……我遇到神了。”
“神？”苏明皱着眉头重复了一遍。
这个字眼，在平时苏明就没什么好感，在魔鬼的地界里，对这个字眼就更加没有好感。
直觉告诉苏明，这神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什么神？”
“提尔神，钢铁之神，我得到了他的救赎。”
“你脑子里出现声音了？”苏明蹙眉问道。
周笑笑颔首点头：“是，之前出现了，但现在已经消失了。”
苏明叹了口气，转身往书房走去，周笑笑愣了一下，开口问道：“怎么了？”
“先讲讲你口中的神吧，其他事留到之后。”
苏明觉得，周笑笑现在的状况，或许更加紧急，比起观察那三个食尸者，搞清楚周笑笑气质变化的原因更加重要。
……
十分钟后，周笑笑将自己遭受魔鬼的折磨，和遇神救赎的事，全部都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苏明陷入了沉思。
不会有错，那个神肯定是个家伙，是这个诡异的世界按照周笑笑的想象捏出来的，而周笑笑现在看起来……苏明又抬头瞅了对方一眼，周笑笑正眯着眼，面带微笑地看着他身后窗外的紫月亮，这家伙显然没有以前正常。
但具体哪里不正常，还不好说，想知道答案要做一下具体的测试。
另外，根据调查局的档案情报，这里所有获得的力量都是有条件的，此地未知的存在，不会无缘无故给你力量，总需要你付出代价，有些时候那些代价是有形的，恶劣点的比如杀人之类的。
而有些时候，这些代价则是无形的，甚至是一种非常古怪的条件。
按照这个规律，周笑笑应该也对那个什么鸟神付出了代价。
“老周，那个神和你交易时，有没有让你遵循什么条件？”苏明谨慎地问道。
周笑笑闻言失笑，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固执啊，为什么不相信神明的存在呢？神给了我面对一切的勇气，但没有向我索要一丝一毫的条件，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神是区别于魔鬼存在的吗？”
苏明盯着周笑笑的脸，眉头皱得更紧了。
对方没有说谎，但问题是交易不可能没有条件，要知道，魔鬼是不会对人类馈赠的。
“你能把你和提尔神相遇开始，说的每一句话都重复给我听吗？”苏明要求道。
他觉得事情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既然周笑笑已经和“神”做了交易，那一定付出了什么。
周笑笑叹了口气，觉得苏明是过于谨慎了，但他并不介怀，他也想要让苏明相信神——足够虔诚，就是在魔鬼的地盘里对抗魔鬼的力量。
“那我就从头开始说吧，提尔神和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当时我正对着《源铁之书》祈祷，心里非常绝望。就是那个时候，忽然有个慈悲的声音在我面前出现，你或许无法理解，那种声音给人的感觉就像——”
“我理解，只需要说谈话的内容就可以了。”苏明打断了周笑笑的话，他敷衍地点头，表示自己很懂神的慈悲，另外示意周笑笑说重点。
周笑笑叹了口气：“他说‘可怜的孩子，把头抬起来。’，这就是神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在周笑笑的回忆中，时间快速流逝着，虽然他的描述中带着许多主观的情绪，但因为那个劳什子神根本没有和他讲太多废话，所以周笑笑最后还是在五分钟内，将他和那位神的对话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了！”苏明指尖用力敲击了一下桌面，抬头笃定道，“不会有错！你付出的代价就是恐惧！而对方的条件是让你活下去！”
“哈哈，这，这不算吧？”周笑笑哑然失笑。
苏明什么话都没说，偏头摸着下巴，神情严肃地盯着他。
“喂，你不会觉得神是魔鬼吧？”
苏明仍旧没说话，他觉得这个问题很大了，而周笑笑，此刻还完全没有注意到问题所在。
活下去、失去恐惧，这两件事看似完全没有负面效果，但其实却和普通人失去痛觉没有两样，普通人失去痛觉就会丧失一部分感知危险的能力，失去恐惧也会失去远离危险的能力。
至于活下去……这种条件就和“你要努力成为世界最强”这种要求一样，两者看似都是鼓舞人心的话语，但其实却都剥夺了一种自由，前者失去了选择死亡的自由，后者失去了安于平淡的自由。
在普通的环境中，或许失去这两种自由也没什么，但在当下极端恶劣的环境里，为了达成那个条件，要放弃的底线可不少。
周笑笑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他信仰的那个所谓的“神”戴上了枷锁，这就是问题所在！
虽然苏明很想把问题告诉他，但又不能这样做……因为或许周笑笑已经变成敌人了。
要假装相信他，让他对自己没有戒心吗？
这种事应该做不到，虽然初见时，苏明能伪装成夏明完全骗过周笑笑，那是因为他早就料到会有这种事，所以对夏明的身份在脑海中进行了练习，熟练的演技配合超直觉，才骗过了周笑笑。
但现在没有时间让他重新练习，或许从刚才开始，周笑笑就已经看出自己不再信任他了。
不，并不是或许，事实就是如此。
“苏明，你真是太固执了。”周笑笑笑容消失，面露失望之色。
他叹了口气，双手撑着扶手从椅子上站起来，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苏明看着周笑笑的背影，从对方站起身，到走到门口的短短几秒内，他内心经历了激烈的天人交战。
最后，关门声响起，苏明发出一声叹息。
暂且，再观察一下，如果情况真的不对，那就只有动手了。
……
“哥，那个人来找你来。”
白羽飞窜进屋子里，冲躺在地上闭目养神的白驰飞喊道。
“哦？来的这么快，我还以为会更慢一些。”
白驰飞慢慢悠悠地睁开眼，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坐直起身。
周笑笑跟在白羽飞走进屋，他把屋子里所有人都扫了一遍，目光最后落在白驰飞身上。
“我愿意加入你。”周笑笑开门见山道。
白驰飞仰着头，盯着周笑笑怔怔的出神，直到白羽飞提醒他，他才反应过来，忙问道：“是什么原因让周先生改变主意了呢？之前明明还不打算和我们合作的。”
“我跟随正确的人。”
“哈！你不是觉得苏明是正确的吗？”
“我之前的判断可能有点失误，苏明他的确意志坚定，战略思路也很清晰，但他的判断或许有些问题，他过于固执了，我不能再继续跟随他了。”周笑笑不无遗憾道。
白驰飞点了点头，他觉得周笑笑好像变了许多，明明半小时前他们还见过面，当时的周笑笑看起来精神崩溃得厉害，一副废了的模样，但看他现在这样子，却完全不像一个废人。
和之前比起来，现在的周笑笑更加冷静，更加淡定，也更加从容，甚至让白驰飞下意识变得很紧张。
他觉得对方的眼神像一把犀利的手术刀，可以将他的皮肤割开，窥得他身体里的内在。
他和之前完全不是一个人了……这短短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第四百零九章 脱离掌控
猜数字游戏之后的第四天，苏明手头的储备粮食已经见底，对所有人发放的粮食进一步缩减。
猜数字游戏之后的第五天，曹风铃一行人遇到袭击，三十五名普通人在这场袭击中死亡，发动袭击的是五十六名普通人，准确说，应该是曾经的普通人。
但在这一次袭击中，他们每个人都表现出了对异能的强大抗性，以及强悍的行动力和抗击打能力，虽然这些人最后被曹风铃的部队全部歼灭，但这种群体性变化，引起了苏明的关注。
第六天清点人数时，发现总人数只有三百人，让埃尔顿在庄园内四处走动搜查，才发现还有过百人在知道集合时间之后，拒绝前来集合，大部分人对苏明的领导已经彻底失去信心，饿死的人也有不少。
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就算算上这一百多人，人数还是少了许多，少掉的那些人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苏明一开始是怀疑内部有人在自相残杀，所以亲自仔细观察了在庄园里的所有人，但并没有发现杀人者。
如此一来，就只存在另外两种可能了。
有可能是那些人自己选择了离开，没有通知任何人。
也有可能是杀人者杀人后，带着尸体也离开了，所以苏明才没有在剩下的人里找到杀人者。
当然，其实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像上次那个变得能操纵钢铁的人一样，在即将被杀的时候，突然被转移到了其他地方活了下来，然后和魔鬼做了交易。
虽然那些失踪的人暂时都消失了，但只要下一场游戏开始，他们肯定还会出现，这是调查局档案里已经证明的事实。
就算和魔鬼交易，也不会拥有不会饿死的能力，不管一个人异变成什么样子，最后都要通过这里的异形生物带来的食物才能存活下去，所以那些离开庄园但还活着的人，在三天之后的新一场游戏中，肯定会出现。
苏明的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敲击，他看着桌上的失踪者名单，总觉得这份名单有一些奇怪的地方。
里面有几个人的名字，他挺熟悉的，这让他越看越不对头，于是苏明站起身，去外面叫来了埃尔顿，问埃尔顿要来了失踪名单上那些人的详细资料。
然后，在详细的个人信息都看过一遍后，苏明察觉到了异常所在。
失踪的人里——老人占大多数。
这个特点包含了一些个人的主观意志，让人感到不安。
事情逐渐开始脱离掌控了，这种失去掌控的感觉，是从有人发生精神异变开始的。
这种失去掌控力的感觉让苏明很不舒服，充满了一种讽刺的感觉，就好像有人在对他说：之前你做的所有事，都没有意义，一旦车轮开始滚动，你连改变它一分毫的方向都做不到。
曹风铃忽然走进房间，看到苏明盯着一张纸若有所思，于是止步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板。
“有空吗？”
“有什么事吗？”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再不离开这里的话，大家都要玩完了，我手下已经有人听到声音了。”曹风铃开口道。
苏明神色微动，抬头问道：“有多少人？”
“挺多的，七个。”
“他们有告诉你声音讲了些什么吗？”
“说了，那些声音有的说进来这里就永远出不去，有的说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能出去，还说这里是一场试炼，选出生存力最强的人，还有个家伙说这是他们之前犯了罪，所以来这里受惩罚……总之，大家精神状态都不大好，我觉得继续呆在这里肯定要完蛋。
有什么办法可以出去吗？总有办法的吧，毕竟你以前的工作，就是专门处理这种事。”
“如果我告诉你，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只有死到一定的人数才能出去，那你会怎么做？”苏明问道。
曹风铃冷笑一声，不假思索道：“杀呗！谁变成怪物了杀谁，杀到最后出去。”
真是豪爽直率的回答，普通人可不会不思考就说出这种话，曹风铃的脑回路和普通人不一样啊，虽然她这种性格放在正常社会中显得有些无情冷酷，甚至有些凶残，但在这个地方，这种性格就成了优点了。
“如果最后只剩下正常人了呢？”
“继续杀，如果是我，谁想杀人我就杀谁。”曹风铃耸了耸肩，一副“我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态度。
苏明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隐约察觉到曹风铃对恶劣环境的适应性很强，但没想到她竟然是目前所有人里思考方式和自己最相近的那个人。
从某种角度看，曹风铃甚至比他更有取舍的天赋，苏明的取舍，是内心的自我辩论和刘泠杉的教导转化而来的结果，但曹风铃的决断和他完全不一样，从刚才那两句回答就能听出，曹风铃根本没有深入思考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
她仅仅是觉得那么做是唯一的办法，所以就直接说了出来，即使和世俗道德准则相违背也完全不在意，可以说是野兽般的直觉。
“如果是你的手下和不认识的普通人，你也这样？”
“对！你是瞧不起我吗？觉得我是一个恶棍？”曹风铃冷哼一声，不满地望着苏明。
“我可没这么觉得，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只是个人素质低下，行为举止粗鲁而已，稍微有点判断失误就是我当初以为你脑子不大好使。”苏明阴阳怪气道。
“你这家伙，真让人火大，话说你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吗？真的没有办法可以正常离开这里？”
“……刚才都是真的。”
曹风铃愣了一下，重重叹了口气，用力点头：“行吧，知道了。”
说完，她转身便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又停下脚步，转头问道：“如果脑子里出现声音后，还有救吗？”
“有可能有救，但按目前的例子看，除了我以外，全都变得不正常了。”
“切！自以为是，你从一开始就不正常，到底哪来的自信说自己是正常人啊。”曹风铃嘲讽了一句，扬长而去。
苏明叹了口气。
现在，除了周笑笑之外，又多了一个知道魔鬼地界秘密的人了。
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呢？
他完全想不到。
第四百一十章 选择权
“大家都清楚了吗？只能活十三个人，除了我们七个人之外，还要加上周先生。我们接下来要杀掉苏明，周先生不介意吧？”
周笑笑微微一笑，上前一步道：“大家不用客气，叫我老周就可以了。另外你们要杀掉苏明，我并不介意，尽管我之前一直在帮苏明做事，但那是因为我觉得他做的事是正确的，可现在……我不这么觉得了？”
“哦？能具体说说吗？苏明想做的事。”白驰飞眯起眼，面露好奇之色。
“他一开始就知道从这里只能出去十三个人，所以想要挑选十三个最优秀的人离开这里，一直以来他干的就是这么一件事。”
“所以……现在你和他分开，是因为你觉得这件事是错的？”
“不，并不是错的，即使是现在，我依旧觉得苏明的想法是正确的，只是苏明的判断力已经不足以支撑他完成这个想法了，所以我才离开他，来到这里……我会努力继续完成苏明的想法，以我自己的方式。”周笑笑说。
白驰飞眼中多出了一分玩味，他对这个性格大变的公务员更感兴趣了。
“能具体给大家说说，苏明的判断力为什么不行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对自己手头掌握的情报过于自信，对眼前发生的事情充满了不信任，就算一件事是在他眼皮底下真实发生的，但只要和他之前知道的情报相违背，他也会毫无理由的相信情报，而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受到提尔神的指引，获得了对抗一切恐惧的勇气，但苏明却觉得我是和伪装成‘神’的魔鬼做了交易，觉得我已经变得不正常了，且不说他会不会把我放进存活下去的十三人中，他不杀掉我，就已经让我很意外了。
苏明他过于偏执，像他那样用老办法继续干下去，最后选出来的根本不是十三个最优秀的人，最多只是十三个没有蜕变能力的普通人而已。”周笑笑推了推眼镜，转头看向白驰飞，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所以……你想要活下去？”
“哈哈哈，谁不想呢？不过我并不惧怕死亡，我想活下去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个原因，是我是这里最优秀的人之一，我是受到了神明指引的人。”
最后一句话，周笑笑特意拖长了音说道，他说完，缓缓转动身子，视线逐一从其他人脸上扫过。
“大家一定在想，我这样神神叨叨的人，看起来完全不像精神正常的样子吧？比如说你，还有你……另外还有你，你们都在这么想，对我非常不信任。”周笑笑蛮不在乎地耸了耸肩，神态自信从容，面对周围人的质疑，他毫不在意。
不得不说，一个人若是有了强大的气场，很容易令其他人折服，虽然白羽飞和其他人都觉得周笑笑好像有点怪怪的，但看他这么自信，又感觉他或许真的有两把刷子。
“你们不用介意，我不会生气，传道的过程总是艰辛的不是吗？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只要呈现在眼前，就令人不得不相信，我会向你们证明受到神明庇护的我，获得了多么伟大的力量……那是一种精神上的升华。
在这个魔鬼的地界中，虔诚的心能够让你获得救赎，我劝大家最好相信神明，否则可能会被魔鬼拖入深渊。”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我个人非常欣赏你，但我很好奇，没有战斗力，你要怎么在这个地方立足呢？”
“提尔神会赐给我需要的力量，现在我之所以还没有战斗力，也仅仅是因为仅靠我的头脑，就足以应付当前的状况了。”周笑笑说道，“比如说，现在我知道除了杀苏明这件事外，我们还需要做些什么。”
“请说。”
“我不清楚你们为什么要杀苏明，但我不反对，因为苏明先生的确过于偏执了，他已经偏离了自己认为正确的道路而不自知。但……”
周笑笑停顿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但我依旧还是很佩服他，他是有坚定意志和高尚品德的人，假如他能信奉神明，一定会得到正确的指引吧……真是可惜。”
“总之，想要活着离开要做的两件事，第一是成为最后存活的十三人，第二是保持一个正常人的头脑，这一点我想诸位都没有异议，但怎么做到又是一个问题，变成怪物的人会越来越多，应该也会越来越厉害，如果你们不变的更强，最后应该不是那些怪物的对手。
所以必须尽快减少存活的人数，而这个减少人数的过程，又要仔细把控，不能让人变异成比你们还强大的怪物。
根据我的观察，变异的怪物强弱程度，很可能是按想要杀死的人的强弱来决定的，如果你想要杀死的是一个普通人，那你就会获得杀死普通人的力量，如果你要杀死的是一个更强的人，那你获得的力量也会稍强一些。
说了这么多，你们想到了答案吗？”
白驰飞看了眼身边的队员，大家都微微摇头，表示根本不明白。
白驰飞笑了笑，客客气气道：“请你点拨我们一下。”
“我们不出手，让普通人互相残杀，这样才能有效削减人数，并且保证期间诞生的怪物是我们可以处理的级别，而让他们自相残杀的方法很简单，那就是放弃在游戏中的全优策略，尽量夺取尽可能多的食物，这样一来，大家都会因为缺少食物，互相争斗。”
白驰飞点了点头，觉得这想法不错，听得出来只是一个雏形，但思路是对的。
他对周笑笑改观了不少，本来他去找周笑笑，纯粹只是想要确认十三人存活这件事是否是真的，拉拢对方也只是为了打探关于苏明的情报。
他也不傻，刚才听周笑笑说了这么半天，早就听出苏明没对他说特别重要的事了，那时候，周笑笑本身的利用价值就几乎归零，不过就刚刚那个新提出的思路，让白驰飞想要留下周笑笑。
这家伙神神叨叨，怪是怪了点，但好像真比以前聪明了，留着或许有用。
白驰飞兀自思量了半晌，抬头想再问几句，刚好撞上周笑笑的目光，对方淡笑着盯着他，眼神深邃。
白驰飞皱眉咋舌，心情有些烦闷，忽然又不想留着他了。
“如果换做以前，我可想不出这些计划，也是多亏了提尔神的指引，我的脑子才稍微灵活了些。”周笑笑说，“虽然我除了有点眼力之外什么都不行，但我想我还是帮得上忙的。”
好吧，这话听起来还算顺耳，就姑且留着他吧。
“让我们一起努力活着出去吧。”白驰飞对周笑笑伸出手，对方与他牢牢相握。
“我们的确应该努力活下去，”周笑笑说，“一起。”
……
又是那个缭绕着烟雾的房间，刘泠杉隐藏在烟雾之后。
她将手里的香烟掐灭，慢吞吞地开口：“小明，你能做出选择吗？”
“师父，我做到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苏明说。
“你真的想这么做吗？”
“这和我想不想做没有关系吧？这样做是最好的结果。”
“我说过什么，你忘记了吗？”
“你说过要取舍，要看清脚下的路，不要用固定的想法去理解这个世界。”
“我说过这些话吗？哦，我指的不是这个，我指的是你不要像小希那样，一刻不停的做事，事情是做不完的，只要压着死线完成就行了。”
苏明一愣，茫然地问道：“什么意思？”
“适当的放松和休息，还有思考，有时候解决的灵感就是那样迸发的。另外，你真的想要这么做吗？”
“您刚才问过了。”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在犹豫啊。”
苏明握紧双拳，忽然暴怒吼道：“做这种事，怎么可能不犹豫啊！我要杀的是人啊！是活生生的人啊！真正的，普通的，完全无辜的人啊！”
“不愿意做？想要全部拯救？”
“当然……当然想啊！”
“想要活？”
“想啊。”苏明双手捂住脸，把头买在胸前，双肩抽动着。
刘泠杉叹了口气，无语道：“哭有什么用呢？没有人能够拯救所有一切，只要能做到尽量救更多的人就已经足够了，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往往在面对力所不及的状况时，才会意识到这一点。
小明，你得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结局，你不想做违背良心的事，那你完全可以去杀那些异形生物，把得到的食物全都分给他们，最后在某一次你会死掉，然后活着的那些人会沉痛地哀悼你，思念你。
你在他们心中是完美的，高尚纯洁的，就像夜星对东阳岛的居民那样，是真正的英雄。
但你也要知道，人生不是小说，你也不是小说的主人公，要不你来做那个恶人，要不你就乖乖待在一边当配角。”
刘泠杉稍微停顿了一下，发出一声冷笑，接着道：“你想要自己心里好过点，醒来后就啥也别干了，让他们自己残杀吧，谁来杀你你就杀掉谁，谁杀无辜的人你就杀掉谁……什么也别管，什么也别想……让这个空间自己选哪些人出去。
这样一来你杀的就都是怪物，不是人了。
你尽可能保护了那些人，是哪些人自己不争气变成怪物，所以你才逼不得已杀掉他们的，不是吗？
如果出去的人里有正常人，那最好。
如果没一个正常人的话，那你就杀掉他们，然后你就是完人，你努力保护了所有人，但这些人没有坚守本心变成了怪物，这不怪你。
我问你……这种事，你能做到吗？”
“我做不到……我想让他们都活下来。”苏明哽咽道。
“你这小混蛋！哭什么啊，就这么想要当好人吗？”刘泠杉无奈摇头。
“我不是好人，根本不是。”
“既然都不是好人，那你还犹豫什么？你要做的是让好人活下去，而不是自己做个好人，这样想怎样？”
苏明猛地睁开眼，望着单调苍白的天花板，头一次感觉睡醒之后如此清醒。
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听到外面隐约有吵闹声，于是起床往外走去，打开门从二楼的走廊上往下看，一眼便能看到埃尔顿一个人在和一大群人争吵着，埃尔顿极力想要安抚这些人，却被其中一人推倒在地。
“喂！你们在做什么！”苏明生气地大喊道。
众人听到苏明的声音，突然安静下来，埃尔顿从地上爬起来，扶着扶手跑上二楼，下方领头的人对苏明大喊道：“我们来求一个公道！”
“什么公道？”
“夏先生，你让那些异能者保护那些背叛者也就算了，我们认了！但现在我们都要饿死了，他们却还活着好好的……这！”脸庞瘦削的男人咬牙切齿道，“不行！至少要让他们之中一半人出来，否则这太不公平了！”
“一半人出来？一半人出来让你们杀吗？”
“对！我们不是想要他们怎样，只是不甘心！凭什么我们要死，他们就能活着？那些背叛的人动动嘴皮子，装一装无辜的样子，就能活下去，我们这些人就要饿死？我们不想杀人，但背叛得了好处的人，也总该付出一点代价吧？
您是好人，您怎么能这样做，既然你要包庇他们，为什么一开始还要分食物给所有人？挑几个你看得顺眼的人，分给他们不就行了，您现在这样，和当时让我们饿死有什么不一样？”
男人说着说着，便哽咽了。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内心不甘。
“把所有人都集合起来，我要和你们说最重要的事，之后要怎么做，你们可以自己决定。”
苏明决定了，要把自己知道的秘密，全部都公之于众。
如果人心就此崩毁的话，那就这样崩毁吧，他会负责送葬那些放弃为人的人，但如果有人在知道真相之后，依旧想要以人类的身份挣扎求生，那么……对拥有这种信念的人，至少给予足够的尊重。
请假
想剧情，请假一天
第四百十一章 游戏的本质
苏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完成这次秘密的公布的，只知道自己说完之后，全场寂静无声，什么讨论声都没有，所有人都睁大双眼看着他，脸上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该说的一切，苏明都说了。
变成怪物的诱惑、最后能存活的人数、以及其他细节性的情报，他全都没有丝毫遗漏地告诉了大家。
虽然这是临时的决定，但苏明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的，或者说……那一场梦，让苏明醒悟了。
人群中，白驰飞看着苏明，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他的内心愤怒不已，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苏明竟然会把这个秘密公开。
一旦苏明把这个秘密公开，不就等于对所有人说：你们只有变成怪物才有可能活着出去了吗？
这样一来，他们还怎么安全地减少人口数量。
“这家伙……疯了吗？”白驰飞咬牙切齿道。
周笑笑也是一脸木然，呆愣地看着站在最高台阶上的苏明。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是要筛选吗？……是放弃了吗？”
苏明望着下面攒聚在一起的人头，深吸一口气，大声道：“我决定了！我要去挑战这个世界的主人！
如果愿意以人类的身份和我一起来的，那就一起干吧！如果想争夺那最后十三个名额，不惜变成怪物也要活下去，那就来挑战我吧！
任何时候！任何地点！我都会接受挑战！”
说完，苏明看向身边的老管家，吩咐道：“埃尔顿，把剩下的食物全部分给大家吧，只剩下这么一些了。”
“是。”老管家恭敬俯身，他布满阴霾的心，在苏明刚才那一番演讲之后，忽然变得豁然开朗了。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明明苏明宣布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眼，都在证明他们已经陷入绝境，再无反转的希望，但他却觉得之前内心的不安全都消散了。
仔细想想，或许是之前一直跟随在老爷身边，尽管老爷一直都是一副冷静理智，智珠在握的样子，但老爷自己所承受的压力，以及老爷偶尔露出的彷徨犹豫的神态，也让身为管家的他深刻意识到了当下处境的绝望。
但就在刚刚，老爷身上那种彷徨纠结的感觉，完全都消失不见了，就像他已经认准了唯一能走的那一条路。
苏明望着下方绝望的人们，反而嘴角上扬露出了微笑，忽然，他听到身边的埃尔顿开口。
“真是奇怪，人真是奇怪的生物，有时候迷茫比未知更加可怕，虽然知道现在我们走在一条绝路上，但我却一点都不害怕……您说是吗？”
苏明诧异地转头看向埃尔顿，发现埃尔顿正一脸微笑地注视着他，或许是心有灵犀的默契，苏明瞬间知道了埃尔顿所指为何。
“是啊，迷茫比未知更可怕，有时抛弃一些东西，才能看到更重要的东西！”
说罢，苏明转身走进了主屋中，曹风铃看见苏明走进屋内，加快脚步紧跟上去，她必须要向苏明问个清楚！
沉重的实木大门在身后合上，苏明攀着扶手，一步步拾阶而上，曹风铃在身后紧追不舍，口中质问：“你特么在发什么疯！”
“发疯吗？”
苏明止步，转身，俯首，看向曹风铃。
“你觉得我做得不对？”
曹风铃皱起眉头，警惕地盯着苏明，沉声问道：“苏明……不会已经被脑子里的声音蛊惑了吧？”
“那你觉得怎样做是对的？”苏明反问道。
“……”
曹风铃紧抿着嘴，无法回答，她怎么可能会知道这种问题的答案，如果她知道的话，早就去做正确的事了。
“我来告诉你吧！”苏明站在高处，对曹风铃张开双臂，他的眼睛炯炯有神，仿佛散发着光芒，“正确的事……就是在魔鬼面前，向它展示人类的勇气！”
苏明突然抬头，看向上方的虚空，大声喊道：“你看着吧！我会向你证明！人类并不是如此孬弱的生物！不管是在绝境还是顺境，人类都同样伟大！”
曹风铃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苏明，情不自禁露出微笑：“你这家伙，疯的可真够彻底的啊。”
“曹风铃，之后我想干掉下一个来这里的游戏裁判，你愿意帮我吗？”苏明笑问道。
“切！你这混蛋，总是推给我这些麻烦事！”
“越是远大的目标，就越容易让人看不到脚下的路，所以今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千万要看清脚下。
我曾经有学生和你一样抱负远大，但最后因为一些伤心事走进了思维的死胡同，用自己想当然的逻辑去定义这个世界，最后的结果是给其他人带去灾难。
你不能像他一样，不管在什么时候，你都要看周围。
牢记世界是变化的，用一套思考方式尝试解析这个世界是不可能的。”
苏明的耳边回荡着刘泠杉的话语，这句话，在进来魔鬼的地界后他回忆了无数遍，但直到今天早晨那个梦境，他才忽然醒悟到这番话中藏着的真正含义。
越是远大的目标，就越容易让人看不到脚下的路……苏明一直以为自己以十三个正常人存活为奋斗目标，就是在看清脚下的路，但现在他才意识到，那时他其实是一直注视着遥远的目标，不愿意看清脚下的路。
他一直在意着取舍，一直衡量着取舍的标准，一直以自己的想法去思考，得到尽量公平尽量最优的结果。
他思来想去，看似跳出了世俗标准的框架，努力以未来能拯救更多人为衡量标准去评判每个人的价值，但实际上，这也只是一种另类的弱肉强食罢了……施暴力者想要用武力来分出谁生谁死，头脑聪慧者用计谋来分出谁生谁死，那像他这样的呢？
像他这样就是公平的吗？
苏明之前一直都明白这是不公平的，但他觉得这是最优解，但现在，他知道自己是错的。
不知在何处存在的魔鬼，不断向他们这个群体投下自相残杀的饵食，挑动人内心深处最自私的欲望，引诱所有人堕落。
就因为有人想要活下去，所以那些经受不住诱惑而堕落的人，就应该理所当然的被他们视之为敌人吗？
第四百十二章 我要死的像羽毛一样！
以前在非洲，野牛群里跑得慢的野牛，就会被狮子吃掉。
现在，在魔鬼的地界里，经受不了诱惑的人，就像那些被吃掉的野牛一样，也会被魔鬼吞噬。
之前苏明觉得是那些人不行，但现在苏明知道了，他们并没有什么错，他们仅仅是跑得比其他人慢而已，并非他们本性邪恶。
没人不会堕落……只需要一个契机，所有人都会堕落，这正是魔鬼想要看到的。
人类总在嘲笑野牛们拥有强大的力量却不敢反攻雄狮，其实人类也是如此，当魔鬼在吞噬同类时，又有谁能站出来和魔鬼抗争呢？
可笑的是，现在苏明才发现，自己明明可以带领牛群反攻狮群，结果却只是在用自己的标准，挑出那些老弱病残的瘦牛献祭给恶狮而已。
既然魔鬼想要让他们放弃为人的尊严，那么他们也该向它展示人类的勇气。
既然对方可以用那些可笑的诱饵让人心自甘堕落，那他也能想办法，用某种东西，让大家重新觉醒！
这才是这场游戏的本质，这并不是一场生存比赛，而是人类与魔鬼之间信念的交锋！
苏明低头看着眼前仅存的人员名单，大笔一挥，将里面年龄衰老者那一片人名都圈了出来。
“如果这个世界的主宰是错的，那么，就请你们向我证明吧！”
……
第二天，苏明找到了第一个老人。
“许老爷子，我想要和你商量一些事。”
许姓老者看了苏明一眼，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起身，向苏明走来，他身边的儿子和儿媳妇连忙起身去搀扶他。
“爸我来扶你！”
“不用你们俩扶，你们就在这里待着，夏先生是有事要和我单独说，对吧？”许老头浑浊的老眼望着苏明，眼神意味深长。
苏明缓缓点头，儿子和儿媳妇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苏明，最后还是缓缓回到原处坐下。
苏明上前扶住老人家，向偏僻处走去，他扶着许老头来到花园里的装饰石凳处坐下，对方刚刚落座，便开口道：“夏先生，你是要用老头子我这条命了吗？”
苏明微微一愣，缓缓点头：“我昨天说的都是真的，您之后有没有想过？”
“当然了，怎么可能不想！”许老头苦笑道，“不只是我，我们都想过……年轻人可能不知道现在有哪些人不见了，但我们这些老不死，却清楚得很啊。”
许老头叹了口气，面露担忧之色。
失踪的人里，老年人占了非常大的比例，为什么这么多老年人会消失不见，原因不得而知，但老年人更容易遭人谋害，却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作为被谋害的优先目标之一的许老头，心里自然也明白得很。
“夏先生，你打算怎么做？真的没办法了吗？”
苏明沉默不厌。
许老头叹了口气，缓缓道：“我只是一名普通的铁匠，没什么脑子，但我也不是那种不识大局的人，我只希望你能告诉我现在的真实情况，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您说话的方式可不像是没脑子的人，如果人人都有你这样的觉悟就好了。”苏明发出感慨的叹息。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位值得尊敬的老者最后一定会答应他的请求……即使现在他还没提及。
“老爷子，我说的都是真的，最后能活下来的只有十三个人。
但我觉得最后是谁活下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十三个人最后是怎么活下来的，是靠抢夺其他人的食物，谋害其他人的性命活下来的？还是被他人保护活下来的？
这一点很重要。”
“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希望你能再说的明白一点。”
真是个实诚的老人家呀，苏明心想。
他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又说了一遍：
“这个异世界想要让我们自相残杀，互相伤害直到决出最后十三个人，有十三个人会活下来是注定的结果，但这是三个人怎么活下来是可以由我们来决定的。”
说完，苏明停顿了一下，再次换了一种更加浅显易懂的说法。
“或许，这个地方真的有魔鬼存在，而且那个魔鬼希望我们自相残杀，勾心斗角。但我们也可以选择对抗它，虽然那样最后也只有死路一条，所有人还是会死，但我觉得……那样并不算我们输了。”
许老头愣了一下，有些暗淡的双眼缓缓变亮，多了几分莫名的神采。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要选择自己的死法，对吗！”他举起手，颤巍巍地求证道。
“没错。”苏明深而缓地点头。
许老爷子深呼吸一口气，眯起眼望向天上的紫月，胸口不闷了。
从进来这里之后不久，他就觉得胸闷，关于死亡这个命题，他已经无构思过无数次了。
作为一个活了近七十年身子骨还硬朗的糟老头，他其实并不惧怕死亡。
死亡，是有意义的，虽然对死者而言或许没有意义，但对生者而言却存在意义。
他从小就只是一个打铁的，不懂太多哲学上的东西，却也知道自己怎样死掉会更好，特别是在这种鬼地方，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坚定自己应该怎样去迎接死亡……他希望自己的死能让儿子、孙子，还有儿媳妇能获得保持乐观的勇气，希望他们不要那么绝望，想让他们知道再艰难的困境最后都会过去。
这种想法异想天开，且不切实际，但的确存在于许老头的内心。
苏明刚才那番话，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在昨天，苏明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他要挑战这个世界的主人时，他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锤子砸中般狠狠震了一下。
他觉得苏明这句话，说得好！
他早就想知道了，这究竟是什么该死的鬼地方？让好端端的人，变成怪物一样的东西！让本来和和气气的邻居，变得像敌人一样！
如果这个地方真的有个主人，那他也希望像苏明那样去挑战那个人，就算他只是一个糟老头子，就算他什么能耐都没有，他也要对那个操控一切的人吐上一口唾沫，再骂上一句——
“你以为你这样很有能耐！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们反目，窝里斗？我告诉你想多了！少看不起人，你除了像个龟孙子一样躲在后头，你什么都做不成！”
他好几次做梦梦见这样，梦里所有人都团结一致，大家饿的没东西吃了，大人把吃的让给小孩和女人，他自己把吃的让给那些年轻汉子，然后自己死掉，其他老人也是这样。
梦里他们死的悲壮，虽然都死了，却让他觉得这鬼地方一点都不可怕，这怪异的世界，反倒像是衬托他们高尚人格的背景似的。
梦里那样的死法，才是他想要的死法！
但是……梦总归是梦，醒来时就知道没这样的事。
舍己为人也只有在梦里了，现实里哪个人会把吃的让给其他人。
除了爹妈，谁会把吃的给小孩？老人手里的罐头也不是自愿送出去的，是人莫名其妙没了，罐头也跟着没了。
现在和许老头年轻时不一样，他年轻时，有次恶魔破了半个城，他和一大帮子挖铁矿的人被困在地底下，记得最后一个馍馍就是同一个班次的老矿工给他的，说自己没力气撑不住了，最后一口吃的留给他。
“我们不应该你杀我我杀你，互相比高低，看谁有能耐活下去，那样太窝囊了，就算是死也难看。我想让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连自己的死法都是别人选好的。”苏明轻声说道，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许老头说。
“好啊！老头我早就想这么干了！”
许老头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微仰着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面上却顿生豪气：
“如果能让他们活的像个人样！死几个老家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有句话说的好！有的人死后比羽毛还轻，有的人死了却比大山还重！既然都要死！……那决不能死的窝囊！我要死的像羽毛一样，飞到天上去！”
苏明眼眶微红，苏明强笑着问道：“您知道我要让您做什么？”
“哈哈哈！”许老头放声大笑，“嗨呀！早猜出来了，刚才说一半我就猜出来了，上次出点血，这次出条命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
和许老头分别之后，苏明本还想再继续找其他的老人家，但许老头说，其他人由他去说服，在庄园里混了这么些日子，他们这些老家伙全都混熟了，让他们内部自己说清楚更快。
苏明和许老头上午才分别，下午，他就带着一大票老汉老太来报道了。
走进主屋时，走在最前头的几名老汉嘴里骂骂咧咧的，好像是在骂男人的事情，老太婆凑什么热闹之类的。
后头有些脾气暴躁的老妇人也骂个不停，一时间屋内极其热闹。
苏明听到声音，从书房里走出来，看到下面成群结队的老人家，愣了一下。
走在最前头的许老头恰好也看到苏明，举起手豪气无比地打招呼：“我们来啦！”
许老头刚说完，门外忽然响起另一个声音：“喂，你们，你们等等我呀。”
走在前面的老头老太们，突然安静下来，齐齐转身看向门口。
门外，一个留着山羊胡的清瘦老人踱着慢悠悠的步子走进前厅。
许老头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开口安慰道：“老吴，不用勉强，没事的。”
留山羊胡的老头叹了口气，颤声说道：“你们都走了，就留我一个……也没什么意思。
老许，我想过了……你说得对，外面是年轻人的世界，我们这些老骨头没什么好争的！”
“所以我啊……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大家一块儿得好，路上也有个伴儿。”吴老头泪眼朦胧地说道。
许老头用力点了点头，转而抬起头看向苏明。
他摸了摸毛发稀疏的脑门，露出憨厚腼腆的笑：“小夏啊，有件事要拜托你嘞。”
苏明看着这群老人，表情呆呆的。
一直以来，苏明的心里都存在一个抽象的幻象，幻象中的他背负着很重的担子，孑然一身在布满荆棘的道路上肚子前行，幻想中那担子很重很重，重的让他想要放下，又怕放下之后无法重新背起。
但就在刚才，有这么一瞬间，他仿佛感觉自己的肩膀忽然变得轻松了，就像有人从他肩上将重担接过。
苏明感觉，这或许并非幻觉。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没必要独自一人前行。
“您说吧！”苏明在二楼大声回应道，心情竟然有些畅快。
“哈哈，那个哦……是这样的，咱们这群都是粗人，都是打铁匠！也不会识字啥的，走之前想写点儿东西，想拜托埃尔顿帮忙写写。”许老头大声说道。
“没问题，我亲自帮你写。”苏明爽快地答应道。
“那不行！你不行，得让埃尔顿来。”
“为什么？”苏明有些疑惑，他观察对方的表情想要看出些什么，但只看到了一些扭捏，还有一种意味深长的，难以形容的东西，仿佛这种做法是对他这个年轻后辈的特殊照顾。
“你就把埃尔顿叫来！我和他亲自说！”许老头大大咧咧道。
“老爷，就交给我好了。”
不知何时，埃尔顿出现在苏明身后。
他上前几步走到围栏边，对下方的人挥了挥手：“许老哥、张老弟！”
“哎你来的正好，抓紧时间吧！一大帮人等着你写遗书呢。”下头一个苏明不认识的佝偻老汉，对埃尔顿大声嚷道。
苏明扭头，诧异地看向埃尔顿。
埃尔顿对苏明轻轻耸肩，嘴角上扬，露出成熟老者独有的笑容：“每天我发食物时都会和大家说上几句，年纪相仿的人话题多些应该可以理解吧？您别看我这样，小时候我也住在贫民窟。”
“这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啊。”苏明愣愣地点头，半天都没缓过来。
……
苏明想要下笔，脑海中和夏晓瑜度过的日子一幕幕在面前快速闪过，想要写的感想太多，一时半会儿却不知从何写起。
他不想写的太啰嗦，像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但直接略过的话，又觉得不妥。
盯着信纸犹豫了半晌，苏明终究下笔了。
第四百十三章 准备迎战
【我写着封信，大概除了你之外，就只有神秘之眼的那些人可以看到了吧，一想到内心的隐私还可能被敌人看见，心里就怪不爽的，所以我现在努力不去想这些可能，我正在想怎么让出去的人把信送到你手里。
上次我们一起测试了关于你的特殊体质，凡是和你有关的信息都会被无视化，但如果我把这张纸包在信封里，然后在信封里寄给部长或者师父，那这封信应该还是能顺利送达的。
我打算写一封信给师父，然后把给你的信贴在信封内侧背面，我想你一定会想知道我最后的遗言是什么，所以一定会找到这封信吧，当你看到这里时，你应该稍微高兴点，高兴我死了依旧和你心有灵犀。
然后，我要先说一声对不起，对不起我死了。
只和你相处了这么一点时间就死了，真的很对不起。
不过死了也没办法不是吗？每个人都要死的，我现在要做正确的事，这是我即使死也要做的事，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一种取舍。
你一定在想为什么我要舍弃你，做这种无聊透顶的事情，毕竟这种怪异死亡事件在全世界内频发，死一大票人很正常，我即使拼上性命去救人，或许也只是在百分点后面填上零点零零几的获救人数而已。
但我给你举个例子，你就应该能理解我。如果我和你两人之间要死一个，你会怎么选？
先告诉你我的答案，我会选我死你活。
如果没猜错的话，你的答案应该恰好与我相反。
所以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你发现了吗？你想要的和我想要的是不一样的。
我死了，你肯定会很伤心，但和你伤心相比，我觉得做正确的事更重要。
但这并不代表我不重视你，只是一种选择，如果换一种选择，要牺牲你才能做正确的事，那我情愿不去做这些事，你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在很早之前我的直觉就冥冥中预知了这一点，爱上你或许是一种束缚，但如果重来一次，我很乐意原模原样再经历一回。】
苏明犹豫了一下，仍旧用了爱这个字眼，本来他不想使用这么严肃郑重的词，但想来想去，他觉得这才最贴近事实。
回想过往，这还是苏明头一次主动告白，而且还是间接告白，这让人有些遗憾，但情况特殊，也只能这样了。
写完了关键的话，他开始从进入魔鬼地界之后的事情写起，将自己在这里经历的所有事都事无巨细地写下来，他希望夏晓瑜能知道他在这地方到底经历了什么，她应该会想知道他死前做的所有事。
情绪透过笔尖倾泻在纸上，转眼之间，洋洋洒洒便是数千字。
忽然，苏明的笔停了下来，他想象着夏晓瑜找到这封信时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心情又会是怎样的，这封信大概并不会抚慰她受伤的心灵，反而会让她心上的伤口永远保持新鲜吧。
苏明叹了口气，将信纸折叠放进抽屉，拿出另一张纸，重写。
他要为夏晓瑜的未来做打算，刚才那种说辞是无法说服夏晓瑜坚强生活下去的，想让她好好生活，要捏造了一个谎言。
苏明告诉夏晓瑜，他来自于一个位面之外的组织，所以他死了并不是真正死了，他的精神会被那个组织回收，在被回收之后，他会尽快回到这个地方来找他，但这或需要很久的时间。
如果她等不及的话，那也可以不断锻炼自己，让自己变强，这样总有一天他能控制自身的体质，让其他人看到她，然后她会找到去位面之外的办法，他们最后一定会相遇。
短短三段话，就将这些信息全都说明白了，苏明本来还想多写些，但觉得这样显得很假，于是适可而止。
咔哒一声轻响，把手扭转，门被打开，埃尔顿夹着一大堆信封走了进来，笑道：“老爷，都好了。”
“哦？让我看看大家都写了些什么。”苏明伸手问埃尔顿讨要信封，对方却挥手拒绝。
“嗯？难道不能给我看吗？埃尔顿你帮他们写的，你自己全都看过了吧。”苏明不满道。
他也想看。
“老爷，老年人的啰嗦话没什么好看的，年轻人还是保持年轻人的心态比较好，而且大家也的确不想让你看，都有人叮嘱过我了。”埃尔顿呵呵笑道。
苏明哑然，讪讪收回手。
“好吧，随你们，我也不是那么好奇。”
两天之后，新的游戏裁判终于来了，而庄园里的大部分人，也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庄园的前院里，除了苏明和一群同样准备作战的异能者之外，没有其他人。
普通人都被苏明提前驱散了，留在这里的全都是准备参战的人员。
这次要对战的是游戏裁判，对方的实力很可能比上次对战的蜥蜴人要强得多，但参战的人数却大大减少，白驰飞的猫头鹰小队全员没有参战，曹风铃这边也少了一部分人，到场的只有六人。
曹风铃的人加上苏明，总共……只有七个人。
对此苏明并不意外，毕竟之前都说了，这一次的战斗非常非常危险，死人的几率是很高的，有的人怕死不愿意参战，这很正常。
“虽然我只带了这些人，但他们都是高手，其他人并不是没有参战的意向，只是我觉得让他们来只是送死而已。”曹风铃在身后解释道。
苏明站在最前方，蹦跳着做拉伸动作，他压完腿，站起身，说道：“人多人少无所谓，关键是气势，要有死掉的觉悟才能参加这场战斗……我再确认一遍，你们都做好死的准备了吗？”
“我跟大姐头，我这条命是大姐头救的，得死在她前头！”李大牛大声道。
“放心，我们也是刀山血海走过来的，不怕死。”罗兵说道。
其他另外人也点了点头。
苏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发现他们的精神状态都很好，好像根本没有压力似的。
“你们……都没听到过声音吧？”苏明问道。
“嗯，没有，其实还蛮好奇的。”罗兵挠着头发说道。
苏明点了点头，心想脑中声音的出现，或许和人的精神压力有关。
第四百十四章 试探性攻击
苏明抬头，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异形生物很快就要出现了。
上一次的礼服男，给苏明的感觉是很危险，当时苏明就觉得如果他和礼服男开战，那胜负就是难以预料，而这一次的敌人，很有可能比上次的礼服男更强。
因为，至少从目前三个样本的强弱程度来看，出现的裁判是越来越强的。
“咯咯咯————吱吱吱——咯咯咯——”
怪异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像生锈的金属铁片互相刮擦，短短几秒时间，诡秘的摩擦声由远及近，紧接着一个三人高的巨大机械物体爬进了庄园内。
这个巨物的外形酷似机械蜘蛛，是影视作品中常见的那种人类上半身，蜘蛛下半身的怪物，只不过这个怪物的身体并非血肉构成，更像是机械产物，上面拧满了各种型号的螺丝钉和黄铜罐头，椭圆形的脑门上发条不断自转，滚烫的白色雾气从面部代替鼻子的两个孔洞不断喷出。
曹风铃和其他人齐齐后退一步，做出警戒的姿态。
苏明盯着眼前这只举行机械蜘蛛，隐约察觉到了对方的危险，它给苏明的压迫力和上次在后英岛看到赤臂时相近，但现在苏明的实力也今非昔比，所以眼前这个机械蜘蛛，应该比赤臂要更强。
“所有人……集合！宣布……新的游戏规则！”
声音从蜘蛛上半身，类人机械体的胸部传出，那里安置着两个黄铜色的喇叭，从里面传出的声音尖锐刺耳。
已经各自撤退到远处屋子里的人们，偷偷摸摸从窗户口探出头来，用望远镜观察着前院的局势。
“你说夏明他们会赢吗？”一人问道。
另一人惨然一笑：“呵，赢了又能怎么样呢？反正到最后只能活下去十三个人，能活到最后的那些也一定不会是我们。”
“年轻人，好好看着吧，这可不是简单的生死决斗，这是关乎人类尊严的战斗！”
沉着冷静的苍老声音从身边传来，气馁丧气的年轻男子扭头看向身边，看到身边的老头子背负双手，双眼放光地盯着远处的苏明。
年轻人没听明白许老头的话，但也懒得反驳，于是兀自摇了摇头，重又看向即将化作战场的花园前院。
战场中，苏明神情无比凝重。
“昨天我和你们说的话，你们还记得吗？”
“记得，如果你让我们跑，我们就马上跑，至少和你拉开五十米的距离。”曹风铃说道。
苏明满意地点了点头。
曹风铃又沉声问道：“要不要等他把粮食啥的拿出来再动手？”
“直接动手也没事，死掉会自动出现的。”苏明说，“再问一下，你们会异化吗？”
“啊？什么异化。”
苏明点了点头，懂了。
“如果你们发现自己的攻击对他无法造成任何伤害，就赶紧撤退吧。”
“谁管你啊！我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战斗到死的吗！”曹风铃冷声说道。
话音未落，苏明发现身边曹风铃的身影一闪而过，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上次对战蜥蜴怪的时候，苏明已经见识过曹风铃惊人的肉体力量，但这次她的速度似乎比上次还快！
曹风铃首当其冲，高高跃起，直接一脚狠狠踢在机械蜘蛛上半个人身上，这一脚直接将机械蜘蛛的人身部分踢得歪斜过去，胸口的喇叭瞬间粉碎，螺丝钉、螺母、黄铜管、铁片和铜片……金属零件组成的类人身躯上，各种破碎的零件爆散弹射到空中。
苏明惊讶地看着那些掉落的零件，心里还有些不敢置信。
这个怪物……这么弱吗？
不可能，超直觉不会出错，这家伙绝对很强！
这些掉落的这些零件，对它而言，应该算不上受伤！
“啊啊啊！坏啦坏啦——！！”
随着曹风铃的一次进攻，机械蜘蛛身上的各处喇叭都发出巨大的噪声，本来来已经被踢歪的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掰直。
机器人手腕粗细的钢管手臂高速横挥，结结实实地砸在曹风铃身上，将她像一只苍蝇般重重拍落在地，狠狠砸进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但从地面的凹陷程度来看，这一下的力量可不小，如果换做苏明，内脏肯定变成一滩肉泥了吧。
苏明快速瞄了身后其他人一眼，周东和李大牛，还有罗兵。
周东和罗兵半蹲在地上，罗兵的能力是隐身，周东的能力是能标记一个人，将被标记者所受到的物理攻击全都转移给另一个人，而李大牛的能力，则是身体移动越慢，防御力越强。
李大牛赤膊盘坐在地，他体魄颇为健壮，壮硕的肌肉上覆盖着浓密的毛发，像是在对所有人说他是个雄性荷尔蒙爆棚的男子！
而不被毛发覆盖的手臂和腹部，则能看见纵横交叠的疤痕，从那些疤痕的形状来看，有的是贯穿伤，有的是烧伤，有的是砍伤和撕裂伤，疤痕叠着疤痕，身体上几乎每一块好的皮肤……有趣的是他的面部皮肤倒还算完好。
苏明暂且不知道罗兵如何战斗，但知道周东和李大牛在战斗中的定位，类似于辅助。
刚才曹风铃受到的巨大冲击，全部转移给了李大牛，而李大牛的身体，完全没有出现一丝伤痕。
“感觉有点厉害。”曹风铃从坑洞里一跃而出，身上满是泥土，显得格外狼狈。
虽然第一次攻击并没有取得显著成效，但苏明大概知道了这个怪物的防御力在什么级别，用【风刀】和【附魔之火】，应该也能对它造成一定伤害。
苏明快步上前，巨大的机械蛛腿从头顶轰然落下，被他一个侧闪轻易躲过，腿尖尖锐的金属圆锥深深插入地面，苏明脚底一震，仿佛身边有一辆大卡车车头朝下撞在了地上。
脚踩的大地剧烈震荡，令人难以站稳，在这种移动艰难的困境中，苏明靠着出色的平衡能力，速度没有受到丝毫干扰，他躲过蜘蛛腿接二连三的进攻，径直冲向机械蜘蛛的下腹，那里是敌人的攻击死角！
在远处屋内旁观的人，都为苏明捏了把汗，没有望远镜的人根本看不大清楚，他们只看见苏明好像向怪物冲了过去，又看到怪物举起那打桩头般的腿用力插了几下，他们都不知道苏明死没死。
在幸存者聚集的建筑屋顶，猫头鹰小队迎风立于屋尖，站在屋顶的斜面上，默默观看着这场战斗。
从苏明那次演讲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天了，白驰飞依旧没有搞懂苏明当时为什么要这么说，在他看来，苏明现在的举动就是疯了。
不过，反正去战斗的不是他们，所以他倒也无所谓，从另一个角度想，这反而是一次观察苏明实力的最好机会，这一次来宣布规则的巨型机器蜘蛛，很明显比上次他们猎杀的蜥蜴人要强得多。
虽然白驰飞没机会和那个怪物交手，但从曹风铃的攻击效果，他能大致推算出铁蜘蛛的力量水平。
“防御力好像不是特别强，不过攻击力很强，速度也很快，不能硬抗。”白驰飞喃喃自语。
“只是这样的话，其实我们上也可以直接干掉，队长你用羽飞能单刷也说不定。”毛球随口道。
白驰飞的心态没毛球这么好，他可不觉得那些宣布规则的怪物，会是能随意被他们碾压的废物，这个铁蜘蛛，肯定还有其他危险的攻击手段。
“再观察看看，苏明总会出手的。”白驰飞说。
……
苏明窜入铁蜘蛛的下部，念头一动，风刀压缩空气，将四周大量的气流抽取汇聚成一把锋利的无形之刃。
随着苏明的念头闪动，这把无形之刃狂飙而出，轰向头顶的腹部金属板！
“当！”
冲击力和铁板撞击，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但蜘蛛的腹部只出现了很浅的裂痕！
苏明神色微变，有些惊讶。
他的风刃破坏力可以轻易切开一块巨岩，看刚才曹风铃下去的那一脚，这家伙的防御力应该不强才对，但为什么自己的攻击没有起效？
再试试！
苏明探手，火焰从掌心喷涌而出……火是蓝色的。
现在苏明就算不进入地狱归还状态，也能让火焰的温度达到一个相当高的数值，至于为什么能做到，原因应该不止一个，但最大的原因应该是熟练度升高吧。
狂暴的火流漫过了旁边的金属下肢，苏明的头顶传来一阵咯咯吱吱的响动，他头也不抬，直接往外一跳，蜘蛛的腹部便直接压在地上，如果刚才慢上一秒，苏明就会直接变成肉泥……当然，骨头应该是会完好无损，皮肉大概会烂掉。
“怎么会这样？”苏明诧异地盯着刚才被他灼烧的地方。
被火焰灼烧过的蜘蛛腿，外表颜色没有丝毫变化，也没有变红。
这个样子是很不正常的，苏明很清楚自己释放的火焰温度有多高，在他的火焰灼烧下，大部分金属都会在短短几秒内出现熔化的迹象，可是眼前这个金属做的蜘蛛腿却没有丝毫变化……这大有问题。
应该不会有错，对方有很强的异能护甲！
但是，假如铁蜘蛛有很强的异能护甲，那为什么曹风铃刚才那一脚能对它造成伤害呢？
有异能护甲的怪异，可以免疫不带高维之力的任何物理攻击，她那一脚本来应该被完全免疫才对。
一旁的曹风铃，看到苏明发动了攻击，但看到攻击的效果时，表情却僵硬了。
她本来很期待苏明的攻击，在她的逻辑中，既然夏明就是苏明，那夏明就是通缉令中说的那样，是强到可怕的S级异能者。
他应该拥有恐怖的夺取异能的异能，而且还曾经单人干掉过恶魔，解决过令人闻风丧胆的S级超危任务。
像苏明这样的人，异能怎么说也应该有毁天灭地的威力，再差，也至少应该和她多年前遇到过的那个S级一样，有着眨眼将一整条街道铲平的杀伤力。
所以她很期待。
但是……单从刚才那两下子看，苏明他……好像很弱啊。
曹风铃的想法，苏明完全没注意到，他的脑子在飞快转动着，一瞬间将机械蜘蛛的上下两部分，分成了两个独立的个体。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怪物下半身的蜘蛛体，应该是防御力较高，有着坚固异能护甲的部分，而上半身的人体，则是没有异能护甲，防御力较差的一部分。
苏明抬头，迅速瞄了怪物的上半身，风刃凝聚，瞬发而至！
嚓！
依旧留下的只有一道浅浅的划痕，苏明直接懵了……这不合理！
“咣！”
愣神之际，苏明的耳边又传来一声巨响，不知道谁发出了一次攻击，直接将铁蜘蛛正面的铁板轰得凹了下去！
巨大的冲击力轰得贴蜘蛛前四只爪子离开了地面，几乎就差一点，它就要被这次攻击掀翻了。
这一下的威力大得不寻常，比曹风铃和苏明释放的攻击都要强得多，曹风铃眼眸一亮，高声喝彩：“好样的！再来一发！”
刚才那一下攻击，是曹风铃另外两名部下发出的，他们是两兄弟，兄长名叫钱江海，弟弟叫做钱山岳。
他们兄弟俩的异能效果相同，但互相之间也有配合，两人只要用视线盯着某个地方看上一段时间，然后就能对看的地方发动一次冲击。
如果两人的目光集中在同一处，那么冲击威力将变成五倍，如果两人的目光在一个物体前后贯通的位置，那么那个部位将被贯穿。
虽然威力越大，对精神力的消耗也越大，但从精神力和杀伤力的转化比率来看，他们的异能相当实在，也很强！
苏明一直很看好这两兄弟，但这两兄弟一次攻击的威力完全碾压了他的火焰伤害，这让苏明感觉非常伤自尊。
而且，这真的非常非常奇怪！
为什么自己的攻击没能起到任何效果，但曹风铃和钱家兄弟的攻击，效果却挺明显的，这是在针对他吗？
“坏掉啦啦啦啦——坏……啦啦啦！——要修修修修——修过！”
刺耳的噪声从铁蜘蛛某些部位传来，而这次的噪音，和前几次完全不一样！
曹风铃的皮肤直接绽开细小的裂痕，血珠从裂伤中迸溅出来。
李大牛和周东，直接一口血吐出；罗东的眼珠子，从眼眶中爆出，靠两根肉筋挂在眼眶上，钱家兄弟两人，不知道受到了什么攻击，直接跪倒在地。
苏明站在原地……他是唯一一个没受伤的人。
第四百十五章 铁蜘蛛的特性
“你们有没有看到刚才发生了什么？”白驰飞盯着远处突然受重伤的众人，十分诧异。
他只看到曹风铃他们毫无征兆地忽然受伤，但却没看到他们是怎么受伤的。
靠近铁蜘蛛的苏明和其他人，都听到了铁蜘蛛上传来地尖锐刺耳的噪声，但距离稍微远一些的白驰飞和其他普通人，却连一点声音都没听到，所以在他们眼里，曹风铃等人的受伤是非常突兀的，就仿佛被看不见的攻击打中一般。
噪音还在苏明耳朵边响彻，他觉得自己体内的血液好像沸腾似的，但超直觉又非常明确地告诉他，这只是错觉，他体内的血很正常，根本没有沸腾。
“是自己幻觉的原因？”
这些噪声很可能会让人产生一种自己身体某些部位受伤的真实幻觉，而一旦这种幻觉被当真，那伤势就会真的发生在现实，曹风铃听到声音觉得自己皮肤裂开了，罗兵觉得眼珠要掉出来，所以他们都受伤了。
从曹风铃也受伤这一点，就能看出这声音绝不是简简单单的物理攻击，如果只是单纯的物理攻击，那伤害应该会全部转移到李大牛身上，但现在曹风铃身上的伤势完全没有转移，全部都独自承受了。
和苏明猜的一样，这应该是一种精神层面的攻击！
苏明心猛地揪紧，快速转头往远处看去，他看到在远处屋子窗口边观战的人，并没有像他们一样受伤，这让苏明松了口气。
声波攻击应该是有范围的，范围外的人，很可能不会受到影响！
伴随尖锐刺耳的短促噪音，声波攻击结束了，巨大的铁蜘蛛举起一只蜘蛛腿，朝着曹风铃狠狠猜了下去。
曹风铃躲闪不及，被一脚踩中，紧接着，那条蜘蛛腿的顶部快速变形，尖端刺出凹凸不平的锋利尖刺，然后像高速电钻那般快速旋转起来。
“啊啊啊啊——！！”李大牛发出了痛苦的怒吼，他的胸口处，转眼间变得血肉模糊。
听到下属痛呼的曹风铃，神色一凌，在泥泞中怒吼一声，朝着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向挥出一拳，当的一声巨响之后，沉重的蜘蛛腿被打偏，曹风铃纵身一跃，从深坑中跃出。
她转头快速瞄了李大牛一眼，看到李大牛胸口那深深的血洞，内心无比惊骇。
刚才那一下明明也只是普通的攻击而已，力道也只比第一下攻击要大一些，为什么两次攻击产生的杀伤力，差距会这么大！
不知何时，苏明已经来到李大牛身边，他把手放在李大牛身上，用【夏晓瑜专属】转移李大牛的伤势。
长时间高频率地使用夏晓瑜专属，让苏明对这个特别的异能更加熟练，现在他转移伤势的速度已经变得很快。
苏明不但转移李大牛的伤势，还转移罗兵和钱家两兄弟的伤，在转移的同时，苏明在自己手臂上狠狠咬下一块肉吃下，于是眼珠重新长出来，胸口的血淋淋的大坑也被填上。
就是苏明自己吃自己这种行为，实在是过于骇人。
远处的白驰飞看到这一幕，神情十分复杂，妹妹白羽飞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没想到他恢复伤势竟然是用这种方式，真够恶心的。”
“能操控火焰，还能操控风，能让伤势在自己和其他人之间互相转移，而且还能自己吃自己来恢复伤口……这家伙的异能可真多啊。”白驰飞担忧道。
这和他知道的情报可不符合，自由情报平台上说苏明能够同时拥有的异能，应该只有三个才对。
但这异能，明显已经超过三个了。
除非那个转移伤势和吃自己恢复伤势的能力是同一个异能效果，否则无法说明这种情况。
但以白驰飞的经验，那是不可能的。
过短的时间，让苏明无法完全治愈所有人的伤，他只能尽量让他们恢复行动的能力。
“拉开距离！拉开距离可以消除那种声音的效果！”苏明大声吼道。
众人没有犹豫，直接往远处撤退，曹风铃几个跳跃，如腾空而起的飞鸟一般，落在了屋顶上，她远远看着一只手被啃得露出骨头的苏明，皱起眉头，高声问道：“喂！你没问题吧？”
“我和你们说过我的能力了吧？”苏明随口回道。
他又啃了一口手臂，双手制造出两把烧得通红的刀。
现在，能近距离和铁蜘蛛战斗的人只有他，他必须要在这里拦住铁蜘蛛，给能远程攻击的钱家兄弟创造机会！
从刚才他的攻击无效，和钱家兄弟的攻击生效，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效果，让苏明想到了一种全新的可能，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那么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或许真的和他想的一样！
【骨魔的生念】，能让苏明在失去血肉的情况下，用骨头依旧能维持正常行动的能力，身体活动的效率丝毫不比有肌肉的时候差。
这种效果直接让苏明可以在濒死状态下无所顾忌的战斗，现在的苏明，进入地狱归还简直如吃饭喝水一般容易。
“零件！都变成零件！！”
铁蜘蛛又发出它独有的噪音攻击，但远远离开的曹风铃等人，完全听不到，而苏明则能完全免疫。
苏明的头顶，如电钻高速旋转的蜘蛛腿轰然落下，那场面就像一个巨型挖矿机的钻头，以最大功率往地面砸去。
苏明瞳孔骤然收缩，身体侧面闪过，长刀挥舞而出！
蓝色的光芒在紫色的天空下乍明又灭，地狱归还全面加强了苏明的战斗力，但这反而让异能的表现在观战的人眼中，变得更加平庸。
力量从隐藏在一闪即逝的征兆中，凝聚的蓝光一闪，高温的能量借助着风的威力，在瞬间达到了极远的距离，在进入地狱归还之前，苏明无法做到这样。
附魔之火虽然能隔空释放，但火焰的产生和蔓延速度越有着明显的上限，将风系异能和火系异能同时运用，完美融合，并且维持巨大的威力，也只有现在才能做到。
这一刀，就像是苏明用十几米长的带着火焰的武士刀，进行了一次肉眼无法观察的拔刀斩一般。
整条蜘蛛腿的铁皮，直接被平滑的切开，整齐断开的两片金属缓缓倾斜滑落，露出的切面散发着金属熔化时的高温红光。
“果然是这样！”苏明确信了。
他的猜测没错！
第四百十六章 炎柱
“成功了成功了！他把蜘蛛腿给砍下来了！”
“不对啊，感觉只削了一层皮。”
“能行吗？如果……如果夏明他们都失败了，那个怪物会不会冲我们这边来啊？”人群中有胆小者忧心忡忡道。
“比起吃其他人的食物活下去，我觉得死在怪物手里更好。”一老头说道。
周围的声音顿时小了许多，有些人微微点头，从心理认可这种骨气，但也有人红着脸，低着头，轻声嘀嘀咕咕说这些什么。
屋顶上，白驰飞关注着战斗的变化，他忽然扭头看向身边的周笑笑，问道：“你能看出什么吗？”
周笑笑耸了耸肩，回道：“我擅长观察分析人的情绪和心理变化，但战斗分析却不擅长，你问我这个，我不能回答。”
毛球：“刚才那一下很强，速度也很快，根本没有看清。”
白驰飞：“如果是你，你能接下吗？”
“接不接得下另说，反正我能躲开。”
“关于苏明的数值分析，什么时候能够完成？”白驰飞问道。
毛球的异能【升级游戏】，除了打败比自己更强的敌人能让自己变强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效果，那就是只要不断获得新的情报，就能在视野中自动生成关于敌人、队友，以及一些特殊物品的数值信息。
乍一听，毛球的异能有点像是因果系，但其实他的异能是条件系的，他获取各种物品和人物的情报，并不是无条件直接获取，而是需要不短获得新情报。
比如说，他现在正在观察苏明的战斗，苏明在他视野中的面板信息正在不短变化着，在毛球的视野里，苏明之前的等级还是5级，现在已经变成10级了，这些数值都是以毛球自身为标准对比得出，毛球自身没有等级，周围的敌人和队友会以他为水准，得到正值或者负值的评价。
比他高5级的敌人，他努力战斗有50%的可能获胜，此后每高一级，他的胜率就减少10%。
也就是说，现在的苏明，如果和他单挑的话，他必败无疑。
除此之外，升级游戏的数据展示，也并非百分百正确，就算获取了大量的资料信息，升级游戏展示的数据，也有误判的可能，这种误判的情况，往往发生在强化系异能者身上……因为升级游戏无法将对方没展现出来的实力计算其中。
所以，只要拥有爆发性力量的人，升级游戏都无法准确判断。
就像现在的苏明，毛球完全不知道对方有没有使出全力。
“现在的苏明是10级，如果我和他对上的话……过不了几招吧。”毛球说道。
“哦~那这样看来，除了羽飞之外，我们都不是对手。”白驰飞脸上露出笑容。
毛球察觉到了白驰飞的想法，出声提醒道：“队长，不要太乐观，他应该还没拿出全部的实力。”
“我知道，但就算拿出全部的实力，应该也不能超过羽飞。”白驰飞伸手轻轻摸了摸妹妹的头发。
毛球轻轻叹了口气，对白驰飞的自信，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白羽飞的确很强，甚至可以说强的离谱。
在猫头鹰小队中，战斗能力最弱的人，其实恰恰是队长白驰飞，白驰飞在毛球眼中的等级是-10级，也就是单挑对方必死无疑，而且是直接秒杀的那种。
但他的妹妹白羽飞的等级，却显示为20级！
这都是因为他们两人的异能配合过于强大的原因，白驰飞能让自己使用的武器不断变强，而白羽飞能让自己化身为武器，这种搭配的最终结果，就是随着被白驰飞不断使用，白羽飞的个人实力得到爆炸性增长。
在剑形态下，白羽飞拥有各种强大的元素攻击效果，而化作人形态，战斗力更是剑形态的两倍！
坦白说，苏明貌似还真不是白羽飞的对手，至少从目前的情况看是这样。
但让毛球在意的却是苏明的履历，苏明曾经解决过恶魔……这是最大的变数。
毛球曾经也和恶魔交手过，那只恶魔的等级显示为-5级，这代表毛球可以轻易杀死那只恶魔。
但最后的结果，是他差点被那只恶魔杀掉，战斗的过程几乎是碾压。
如果不是最后运气好，他被调查局的人救了，可能他现在都不会认识猫头鹰小队的其他人。
正是那个差点被恶魔虐杀的经历，让毛球深刻明白恶魔有多么可怕，恶魔随身携带的恐惧光环可不是吃干饭的，能干掉恶魔的人，实力或许也和恶魔一样，不能被他这个简陋如游戏般的异能随意测算。
“队长，还是要谨慎点，那家伙可是干掉过恶魔的。”
“知道了，但恶魔有恐惧光环，这小子又没有。”白驰飞微笑，一脸轻松，“更何况，他这次和这个大蜘蛛打完，受伤应该不轻，我们胜算肯定不低。”
此话一出，猫头鹰小队的其他人皆是一惊，纷纷转头看向白驰飞。
“队长！这么快就要动手了？”
“现在不动手还等什么时候？如果苏明能干掉这只蜘蛛，那么那些食物全都成了无主之物，曹风铃小队也会伤亡惨重，我们一口气灭掉曹风铃和苏明他们，然后霸占所有食物，剩下的人拿我们又没办法。”白驰飞说。
说完之后，他发现其他队员都有些犹豫，于是又补充道：
“你们是担心我们袭击苏明他们，苏明可能会消失，然后变成怪物来报复我们吧？这一点不用担心，先不说几率不大，就算真的发生了，我也不觉得苏明会和魔鬼交易……那家伙，太天真了。
此外，还有另一个原因，我们这次抢走所有食物之后，剩下的人有的会饿死，有的会杀掉之前猜数字游戏的赢家，不管哪种情况，对我们都非常有利。
这个过程中，诞生的怪物应该也不会特别强，完全在可控范围内。”
“既然你决定了，那就干吧！我是没什么意见。”毛球说道。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
战场中，苏明挥出了巅峰状态的一刀，对铁蜘蛛造成了有效伤害。
紧接着，他凝聚高维之力，迅速挥出了第二刀！
空气暴振，一条蜘蛛腿直接从根部断裂，沉重的钢铁巨肢轰然倒地，激起大片尘埃。
苏明睁大双眼，观察着自己这两刀之间的差别，然而结果却是——没有差别！
也就是说，对方并没有异能护甲，这让苏明更加确定他刚刚的想法是正确的。
苏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么离谱的想法，但如果结合魔鬼的地界中发生的种种事，以及这个世界想要让人类做出的种种改变，那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这个怪物会拥有这种特性了。
远处，曹风铃观察着局势的变化，她已经不能参战了，就算参战也只会拖后腿。
所以她能做的，就是观察局势，让还能出一份力的钱江海和钱山岳，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江海，你想办法绕到后面去。”曹风铃说道。
钱江海听了一愣，虽然有些吃惊，但双眼还是死死盯着铁蜘蛛的身体蓄力。
“大姐，绕过去至少要七八分钟，苏明撑得住吗？”钱江海担忧道。
现在能算作近战战力的，只有苏明一人，但他们在后方也能输出。
可如果现在绕到铁蜘蛛的另一边，那至少七分钟的时间内，他们不能帮苏明攻击铁蜘蛛，这么长的空档，足足能让他们两兄弟最大出力释放两次，就此放弃，着实有些可惜。
“我让你去你就去！他撑得住！”曹风铃斩钉截铁道。
她知道，关键时候的决策，将会影响整场战斗的走向。
虽然现在让钱江海绕到后方风险很大，但曹风铃相信苏明能坚持这些时间，只要等江海绕到对面，然后和山岳配合，两人一起在蜘蛛身上打个贯穿伤，应该就能赢！
他们两兄弟的异能蓄力时间长，此外还没有自保能力，虽然分开来战斗能力不强，但一旦前后配合，并且有人保护，那威力将变得无法想象。
曹风铃已经不记得有多少次战斗，是靠他们两人奠定胜局的了。
“快去！”曹风铃催促道。
钱江海没有犹豫，当即中断蓄力，拖着还在阵痛的身子，从旁边的侧宅后方，往铁蜘蛛的背后绕去。
曹风铃目送对方消失在屋子后头，忽然听见前方的铁蜘蛛开始疯狂叫唤。
“零件！变成零件！！”
“坏啦哗啦——全都哗啦。”（坏了坏了，全都坏了。）
“快修……咯咯咯——修！”
铁蜘蛛全身各处的发声器官，全都发出各式各样的噪音，各种声音重叠在一起，让人头疼欲裂，就如有精神污染一般。
铁蜘蛛的腹部裂开一条笔直的缝隙，随后腹部两块钢板横移打开，一个个小型金属蜘蛛被纷纷放出，掉落在地上，有的小蜘蛛跌了个跟斗，但马上翻过身，从其他同类身上爬过，密密麻麻的蜘蛛犹如潮水一般向苏明涌去。
“妈的！”曹风铃怒骂道。
她判断失误了，没想到这铁疙瘩竟然还有这种花里胡哨的玩意。
“我得去帮忙！”
“大姐头，不能去！”李大牛一把拉住往前冲的曹风铃，“不能去啊！如果它又开始用那种声波攻击怎么办？”
“拼运气呗！现在不是没叫嘛！你给老娘滚开！”曹风铃一把推开李大牛，还没跑几步，又被旁边的周东一把抱住：“老大你冷静！冷静啊！苏明之前不是说他有大招的嘛！”
曹风铃一怔，头脑清醒了些。
周东说的没错，苏明还有大招，虽然他没说什么，但那应该是会摧毁周围五十米范围内物体的无差别大招，所以苏明之前才特意叮嘱他们。
眼看曹风铃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周东松了口气，赶忙又劝了一句：“如果老大你现在进去，他要动真格，看到你在不敢动手咋办。”
曹风铃暗暗点头，退后几步，招呼道：“你们也往后站点，说不定他们俩还会往这边打过来。”
李大牛和周东见他们的大姐头放弃了驰援，皆是松了口气，乖乖往后撤。
远处，机械虫潮如排卵般从铁蜘蛛的腹部狂喷而出。
那些铁虫子一边迈动纤细畸形的金属足肢，一边发出古怪的尖叫，向苏明冲刺而来，这场面很容易让人想起那种外星人入侵的恐怖片。
曹风铃光是远远看着，都为苏明捏了把汗，苏明渺小的背影在那潮水般的金属杀戮机器面前，就像一艘随时会被怒涛打翻的树叶，那么脆弱，那么无力。
她看到苏明向前伸出了那只已经没有血肉的骨手，嘴唇动了一下。
“焚烧吧！”苏明冷声开口。
轰的一声巨响，刹那间烈风如炽，高温席卷，在战斗中流出的汗，被这一阵热风瞬间烘干，隔着五十米开外的距离，他们都感觉自己的皮肤滚烫。
花园燃烧起来，草皮消失，土地结块开裂，其中的矿石因高温熔化，散发着橘红色的热光，所有人只看到以苏明为起点，一条直径长达十米的炎柱，直接荡平了面前的一切。
本来浩浩荡荡的蜘蛛群，在这惊天动地的一击下，化作一滩铁水，只剩下一部分还能慢吞吞地勉强移动。
而铁蜘蛛的腹部钢板，更是被苏明直接烧化了。
苏明的骨手发着红光，那是一种晶莹剔透的红，由内而外散发而出。
外人看起来，这好像是苏明给自己的手臂加了什么BUFF，但只有苏明自己知道，这是瞬间释放异能功率过大造成的反噬，如果不是骨魔的生念让他的骨头有了难以摧毁的特性，他的骨头恐怕早就成灰了。
精神很疲惫，刚才那一击，消耗了苏明大量的精神力，然而成效卓著！
和苏明猜想的一样，这怪物根本没有所谓的防御力，它的防御强度对每个人而言都是不同的，它的伤害免疫，和攻击者的出力程度有关。
“队长……他15级了。”毛球沉声说道。
白驰飞的脸色难看无比。
如果说之前，他还对苏明的实力抱有乐观的估计，那现在这种想法已经不可能产生了。
只能说，不愧是能单人灭杀恶魔的人，一击竟然就有如此的威力。
此时，白驰飞无比庆幸之前他没有和苏明正面交锋，如果在铁蜘蛛出现之前，他带人去袭击苏明，这一下全命中，能活下来的只有他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