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6 成败都在明天
贵妃一直被男人宠爱关心，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感情的挫折，很是天真烂漫，她最喜欢这种感人的爱情故事。
感慨道：“既然人品好，那就没什么可反对的，等你阿耶再到长安来，本宫让皇上训斥他，给你们赐婚。”
李蘅远没想到贵妃这样热情。
她愣愣的看着贵妃。
贵妃嗔她一眼，然后那细白柔然的手，摘了一朵迎春花在手上。
后喃喃道：“春天来了。”
所以下一个冬天也不会太远，阿耶不可能再来长安城了，除非是攻打长安。
她的计划一旦实现，天下都会大乱，到时候不知贵妃会不会受影响。
萧掩说，上辈子贵妃和皇上逃到马嵬坡，士兵迁怒杨丞相和贵妃，将领杀了杨丞相，又逼着皇上杀了贵妃。
什么海誓山盟，都不如自己的命，皇上真的就把贵妃杀死了，一代美人，香消玉殒。
贵妃不会知道自己的命运吧？
那个老头子，她叫着三郎，在最为难的时候，把她祭了出去。
那她如果知道，还愿意叫他三郎吗？
他们还会这么恩爱吗？
李蘅远脱口问道：“娘娘，皇上是不是很爱您？”那您别爱他吧，不然会很伤心。
后来的话，她又收住了。
贵妃看着她一笑，然后声音轻轻的，道：“本宫不知道爱不爱，反正皇上怎么说，就怎么接受，不然本宫又能做什么呢？”
她那水杏一眼的大眼中，好像是透过一种很忧伤的无奈，但是她的脸是笑的。
李蘅远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一定是无奈。
先是皇子妃，然后被自己的公公看上，世人都说她与皇上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可是她不愿意，又能怎么样？
看上她的人是皇帝。
就算是皇子的丈夫，也不能给她任何保护。
女人是浮萍。
李蘅远懂了，道：“希望都不一样了。”
贵妃不解的看着她：“阿蘅说什么不一样？”
希望这次王朝衰败的借口不是女人，希望柔弱娇媚的贵妃不做牺牲品，她可能除了爱吃荔枝，并没有犯什么大罪，嗯，所以希望一切都不一样。
李蘅远摇摇头：“贵妃今天跟昨天不一样了，昨天让人亲近，今天叫人家阿蘅，不想亲近都不行。”
贵妃噗嗤一笑：“你这丫头嘴好甜，难怪你的情郎喜欢你，一定给他灌了很多蜜。”
也吃了不少黄连，李蘅远又想到和萧掩的争执了，她那么爱他，可是分别的时候都在吵架，心里的话都不能说出来，很遗憾，但是这就是人生吧？
长大了和小时候不一样，长大了便身不由己。
****
初八，萧掩还是没有联系上李蘅远。
内心心急如焚，可是面对现实的时候，还是只能无能为力。
晚上他把李儒慕墨玉等人都叫来，道：“我知道你们都是阿蘅的人，但是接下来的事，你们都得听我安排，不是为了我，是让阿蘅平安的从宫里出来，然后咱们回范阳。”
虽然李儒慕和墨玉不爱管闲事，但是萧掩要做什么，他们多少还是有数，为了李蘅远，现在萧掩说让他们拼命也得认了。
成败都看明天。
597 最关键的一天之初
第二日正是太子的生日，大家都领了任务，找时辰出发。
墨玉的任务是在宫外接应李蘅远，当然，前提是李蘅远能从宫里逃出来。
他的时间不紧迫，吃过早饭再走不迟。
可是还没出门，就被一个少妇堵在了屋里。
看到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花蕊夫人，墨玉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满是防备。
他从桌子边站起，还有心往后退，问道：“您干什么？”
花蕊夫人本来是来找李蘅远的，找不到人，顺便看看俊逸的小郎君，没想到这少年这么怕她。
她起了耍戏的心里，道：“你可能不知道，我很有钱。”
墨玉眼眶一缩：“我不卖身。”
花蕊夫人道：“我还很有人脉。”
墨玉蹙眉：“我却没什么志向。”
花蕊夫人道：“那这些都不算，我相公死了。”
这些话，已经非常直白了，她想要他。
墨玉脸颊微红，后正色道：“我要回范阳娶妻，我也想娶个年纪相当的小娘子，而不是夫人，抱歉。”
花蕊夫人哈哈一笑。
墨玉开始还觉得尴尬，后心想我本来就不喜欢她，说了拒绝的话也没什么错，为什么要尴尬。
于是整个人都轻松了。
花蕊夫人看他神色变化，问道：“郎君很看不起我这样的女人吧？”
墨玉摇头：“无所谓，与我无关的人，没有什么看得起看不起，我也不是什么人物，更没资格看不起任何人，只是不喜欢。”
不喜欢她，所以不愿意接受她的追求，但是话说的不难听。
花蕊夫人笑的眼睛都弯弯的，道：“你们范阳人都很谦虚文明，倒是比长安人通情达理，也都很好相处。”
墨玉想了想，后点头：“除了萧掩，我们人都不错。”
花蕊夫人：“……”
后她哈哈大笑，道：“我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小娘子了。”
“有机会我一定要搬到范阳跟你们做邻居，看你们国公府的三小娘子到底花落谁家。”
墨玉道：“欢迎，我是可以争取的，对手太弱，所以机会很大。”
花蕊夫人再也不控制自己的笑声，这个墨玉太有趣了，她越来越喜欢。
****
花蕊夫人道别，墨玉也开始行动了，他是最后一个走出驿站的，婢女们晚上萧掩就已经偷梁换柱带出去了，这回不管李蘅远出不出来，他们都无法在长安呆下去，分头行动，谁都不许出错，因为和性命相关，他们得逃出城。
不提每个人都在各司其职的坐着自己的事。
太阳大亮，李蘅远也要开始行动了。
昨天还和太子的人通过话，太子会在上午的时候来拜见皇上，所以她得在太子来之前，想办法让皇上对她产生兴趣。
这对别人来说是很难得的事，但是有萧掩上辈子的经验，一点也不难。
李蘅远穿上自己的红色舞裙，光着脚往皇上和贵妃的住处跑。
自打皇上遇袭之后，他就更加不理朝政了，当然勤政楼后的宫殿他也不敢再住，搬到兴庆宫一角的长生殿住。
里面除了贵妃以外，都是他的梨园学徒和内侍，没人打扰，也没人会管闲事。
大家都认得李蘅远，是除了皇上和贵妃之外，地位最高的人，所以虽然她狂跑，大喊大叫，都没人阻拦。
598 太子进宫了
初春的景致不断的向后，亭台楼阁映入眼前又没了。
李蘅远踩在平滑的石头路面上，感觉脚上很疼，但是周身的血液像是滚开的水，在沸腾。
她用激动的声音喊着：“皇上，皇上，我成功了，我成功了，霓裳羽衣舞，我成功了……”
她一边跑，一边喊，住处去往长生殿的路上，留下了她清脆如笋断的声音，内侍和伶人们都纷纷出来好奇的观看。
李蘅远像是不知道，看不见，她一路畅通无阻的跑到长生殿。
殿里的门为她而开，她站在四方的天井里，朝着二楼喊道：“皇上，娘娘，我成功了。”
长生殿内一阵混乱。
不一会的功夫，皇上和披着明黄色的龙袍，从二楼的女儿墙后出现。
接着是贵妃的脑袋探下来。
皇上高声问道：“下面的人是阿蘅？”
李蘅远挥着手：“皇上，我成功了，霓裳羽衣舞。”
说完，不等皇上说话，她站在天井里四方花坛的衣角上翩翩起舞。
那花坛里面栽了一颗桃花树，它的边角很窄，只能容得下两只脚搭放在上面，还有斜溢而出的花枝，所以空间很小，在这种地方起舞，会影响发挥，而且也跳不开吧？
可是花坛上的人舞姿一点也不受影响，她全程的神色都冷若冰霜，用高傲的姿态演绎着仙人孤独的生活。
此时正是桃花盛开的时候，随着她腰肢的摆动，树上花瓣纷纷落下。
缤纷的粉红色，像是雨，下落的刹那美的动人心魄，最后落在地上，花坛边，少女红的张扬的身上，还有那露在外面洁白灵巧的小脚。
皇上看得心驰荡漾，这正是他想要的感觉，仙人起舞，霓裳羽衣，似梦似真。
这就难怪这女子会这么激动了，确实神似，如果是他突然想到一个绝美的音符，也会这样的。
所以这女子跟他一样，他们是同道中人，都可以为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废寝忘食，一旦有所突破，比当神仙还高兴。
皇上叫着李蘅远：“换，换衣服。”
是的，是神似，哪里都好，就是红裙的料子差了些，不是羽衣，如果是他设计的羽衣，就真的完美了。
贵妃早就把衣服给李蘅远送过了，听着皇上叫，露出了安心的表情，所以如果跳好了，她也有一功，这些年轻的女孩见到皇上宠爱她，就都前仆后继的想要勾引皇上，她现在得宠不代表一直得宠，也要巩固自己的地位。
倒是李蘅远不会对皇上有想法，因为她可以看得出来，她心有所属，这样她帮了李蘅远，李蘅远也会帮她，有些人是宜交不宜结仇的，贵妃看准了李蘅远就是这样的人。
李蘅远听到皇上的命令急急往回跑，她知道，很快的皇上回来看她穿羽衣跳舞，那么在此之前，先让太子看看吧。
****
太子过生日，一早得先拜见自己的父亲，然后再去给母亲上香。
但是李蘅远昨天让人给他递消息，说霓裳羽衣舞成了，今天要表演给自己的父亲看，如果真是如此，那真是老天助他，他推荐人能得父亲欢心，父亲以后也会器重他的。
太子想到这里，没有直接去长生殿，而是拐了弯，去见李蘅远。
599 美人计
皇上和贵妃换好了衣服，下了二楼，早饭都还没吃就出门，当然要去看李蘅远。
就在皇上出去的时候，殿里又来了个女子，贵妃和皇上都认得，是李蘅远的婢女。
皇上问道：“你来何事？”
来人是盖七娘，是要拖住贵妃的。
她知道她以下说的话可能影响他们所有人的一生，所以内心十分紧张，但是她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面上不显。
莞尔一笑，看向贵妃：“娘娘，我家县主想求您一件事，但是这里不能说。”
贵妃人很和气，长生殿的人都喜欢和贵妃玩，女子这样调皮的和贵妃说话，不是什么唐突的事。
皇上也见惯了，问道：“阿蘅又有什么鬼主意？”
盖七娘道：“只能说给贵妃听哦。”
皇上回头看向贵妃：“那朕在此处等着你。”
盖七娘道：“皇上，县主已经叫了大家到花园的梨花台上，曲乐都准备好了，就等着皇上您去呢。”
皇上对音乐向来没抵抗力，李蘅远方才的爆发实在太让他经验，而有些东西，必须要有当时那个一鼓作气的感觉才能继续保持水准，过了，晚了，就都不成了。“
皇上已经摩拳擦掌，回头对贵妃道：“环环，朕先去了。”
他不等贵妃回话，带人走了。
人走后，贵妃蹙眉看着盖七娘，因为她感觉这盖七娘是故意支开她，难道她看错了李蘅远，李蘅远其实目标是皇上，要借此来引诱皇上吗？
盖七娘在贵妃变脸之前道：“娘娘，我家娘子让奴婢来向娘娘您求救，方才她跑的时候扭到了脚，不能跳了，若是扫了皇上的兴怎么办？”
原来如此，贵妃的疑惑一扫而光，反而担心起李蘅远来了：“重不重啊？这个时候还管扫什么兴？这孩子。”
说完道：“你随本宫来，本宫有膏药，对扭伤很管用。”
因为她也是舞者，受伤是再所难免的。
盖七娘跟着贵妃身后，暗暗吐了口气，她的任务完成了。
但是随后更大的危机感有油然而生，娘子那边能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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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在花园的水榭边见到了匆匆跑着的李蘅远，她穿着霓裳羽衣，轻如羽毛的红色，赤脚跑在水榭边上的十字路上，像是一团极速燃烧的火焰，美，可以让人心焦。
太子迎过去：“阿蘅？阿蘅，你怎么了？”
李蘅远一头扑到太子的怀里，哭道：“殿下怜惜我，皇上对我动手动脚。”
太子先是心头一惊，问道：“他为什么要这样？”
李蘅远道：“我不知道，早上我想起了如何把舞跳好，就去找他，他一个人来的，然后就对我动手动脚，殿下，快带我出宫去，我害怕。”
说完又呜呜啼啼的哭。
太子就明白了，自己的那位父亲就是喜欢这些东西，当年在寿王手里抢贵妃就是这个原因，如今又临到他头上了。
太子周身的怒气都被激发起来。
但是他还是很有理智的，转念一想，李蘅远又不少他的妻子，而且就这么带李蘅远走，势必要引起父亲的不满，那和目标就不一样了，适得其反。
于是他柔声的安慰着李蘅远，答应一会带她走，但是不要现在翻脸。
600 杀了太子
李蘅远不愿意听太子的话，一直哭哭啼啼抱怨，但是也不走，就拉着太子陪她。
其实她是算准了太子的性格，太子内里奸诈但是外表要扮演仁义的人，所以他不会轻易得罪任何一个人。
真的就在原地耐心的哄着她。
这样过了一会，皇上却还没来，李蘅远有些急了，皇上不来，他演给谁看呢？
皇上去了梨花台根本没看见人，就觉得事情蹊跷，于是沿着梨花台往李蘅远的住处走。
在水榭之下，他陡然间看见一个火红的背影趴在太子怀里。
那背影的衣料都是川蜀之地的绣工一针一针的织出来的，十年功夫才能完成。
而做成的衣服，也是最高级的裁缝，一针一线的缝制出来的，像是天衣，都找不到缝隙。
那是这世上最华丽昂贵的舞衣，是他亲自订制的，给贵妃订制的，所以那是世上唯一的一件衣服，现在穿衣服的人却趴在一个年轻男人的怀里。
他的环环竟然背叛了他？
明白了，难怪找不到李蘅远，环环这几天跟李蘅远关系很好，一定是利用李蘅远给自己打掩护，然后会她的情郎。
难怪皇上会误会贵妃，因为贵妃本来就是儿媳，而且皇上年岁大了，之前贵妃就有和李玉山暧昧不明。
皇上怒火噌一下子窜上头顶，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好儿子。
他大跨步就走过去：“你们在干什么？”
太子以为父亲是因为李蘅远来骂他，就想躲着。
李蘅远知道关键的时候终于来了，现在皇上离她还有距离，她不能让皇上看见自己的脸，于是抓住太子不放，一直抱紧了太子。
太子脱不开身，更想到父亲明知道是自己送进来的女人还觊觎，也有些生气。
应该说他们父子积怨已深了，他反而不躲，道：“父皇，您不能这样，她是孩儿的女人。”
我天，他的贵妃都成了他的女人了。
皇上真的气炸了，他喜欢习武，腰中有软剑，直接就抽出来指向太子。
李蘅远本来是带着匕首的，没想到皇上会拿出来武器，真是天助她也。
这时候皇上也离她很近了，她从太子怀里站起，用最快的速度握紧皇上的剑柄，直接就插到太子肚子里。
皇上和太子都猝不及防。
但是这时候，李蘅远能感觉到太子的伤口不深，如果任由这样下去，太子可能不会死，死的只有她，任务还没完成，她趁着两父子都诧异的关键时刻，忍着剧痛，又用自己的匕首给太子补了一刀。
太子的血喷发而出，当时就晕了过去，皇上已来不及追究是怎么回事，那是他的亲儿子，于是赶紧把太子抱住，抱住那沉重的身躯，他才有一点思考的余地，然后看向那不是贵妃的女子：“贱人，敢杀皇子，来人啊。”
李蘅远知道他的内侍禁卫军就在附近，他一喊果真有吵嚷的声音和嘈杂的脚步声。
她也放声大叫：“皇上把太子杀了，皇上把太子杀了，来人啊……”
皇上好像明白了什么，怒目而视李蘅远，李蘅远这时候对她瞪大了眼睛一笑，那笑容中有讥讽，痛快，诅咒……总之她很解气。
601 逃跑
皇上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个女子，可是不等他想明白这女子是怎么回事，那女子已经撒腿跑了。
皇上放下人事不省的太子，气得大吼：“给朕拿下，拿下李蘅远。”
****
身后全是追兵，还有皇上气急败坏的喊声，脚下像是踩在刀刃上，没跑一步，都钻心的疼。
李蘅远却不敢停下来，因为只要一停下来，就是死。
跑吧，能跑多远算多远，能跑多久算多久。
即便是知道结局是死，也要挣扎，人生最让人兴奋的就是，你就算算好了的事，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不过四肢麻木了，嗓子也好疼，李蘅远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她用余光扫着身边匆匆而过的水面，上一次她就是从水里逃出去了，这一次，已经不是勤政楼后面的宫殿了，这水，还能带她出去吗？
但是不跳水，她好像无处可逃。
咚一声李蘅远跳到水里。
皇上在下一刻赶来，看着水面，对侍卫大喊：“射箭，射箭，这女子会水。”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上一次危机，她就溺水了，但是等他被救回来，这女子又活了。
所以上一次的事情就有蹊跷，她很可能是歹徒一伙的。
箭矢如密集的雨点纷纷射向水面上。
皇上没听到刺穿的声音，道；“给朕抓活的。”
因为歹徒和这个女子有关，那必须抓回来审问。
侍卫们腾腾腾都跳入到水面。
李蘅远在水下听到了动静，但是她不怎么害怕，因为这些人都不见得有她水性好，最害怕的是箭矢会射中她，带伤就肯定跑不了。
所以她必须游下去，不管到哪里，兴许会有意外的事情发生。
其实她不应该这么抱着侥幸心理的，但是她有她的阿哥，她有她的情郎，她有萧掩。
骂了他，打了他，要和他一刀两断，可是她还是没由来的自信，萧掩会知道她的处境，会想办法来就她，所以一定要游。
****
城门口，大好的阳光将坊间墙之间的夹道照住一块明亮的角落，像是箭中靶心。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少年，手上牵着个缰绳，缰绳后是毛驴，在那里不安的看着前方。
他的身后，还有两队穿着商人袍褂的中年男人。
其实他们都比较年轻，根本不是商人也不是农夫，不过是化了妆。
牵着毛驴的人就是萧掩，他在等李蘅远。
萧乙是化成商人保护郎君的，逃跑计划是郎君接到娘子之后，化成小夫妻，然后出城，但是以防有变化，所以需要人保护，他们这个身份刚好能跟在后面。
太阳的方向，快到午时，人还没有来。
萧乙怕已经失败了，于是安慰郎君道：“还没有消息，娘子肯定会出来的。”
一定会的，萧掩也这么想。
他的阿蘅现在很聪明，一定会想办法逃出来，她水性最好，皇上现在住的地方，水渠不是通往宫外的，但是是通往大明宫，只要她能逃到大明宫，哪里会有一个太监接应她。
那时候大明宫的人应该还没得到消息，所以他们有时间跑到勤政楼的宫门，太子今天进宫，太子的车夫一早上被他们给换了，到了宫门，坐上太子的车，就能出宫。
602 我们是朋友
逃出宫门，不久宫里就会知道太子死了，所以太子的马车怎么会出门？她的目标会暴露，不过没关系，还有墨玉接应她，之后是李儒慕，白景辰……
萧掩将手合在一起，看着远方的太阳祈祷，阿蘅，我在等你，你一定要活着啊。
这时候他感觉比当年打进长安城还紧张。
他甚至有点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和夜寒轩一样的信教，希望夜寒轩的神很灵，保佑阿蘅。
****
李蘅远在永兴坊的时候上了墨玉的马车，他们要从明德门出城，明德门是最大的城门，也是最明显的城门，但是正是因为他大，它明显，追赶的人才有可能觉得他们不会从那边走，要走最近的通化或者春明门才对。
所以明德门反而是最安全的。
墨玉沿着永兴和崇仁之间的坊外路一路疾奔，但是有两次，他都听到了追赶的声音，这次更厉害，好像在前面，墨玉这时候已经到了永宁坊，他不敢继续前行，掉了个头，正好扎入东边的道路，而再往前，就是东市。
东市人就多了，墨玉找了个没人的夹道把车停下来，然后回身问李蘅远：“娘子，定然是太子的那个车夫被抓了，咱们会越来越危险，您要时刻做好准备。”
做好被抓或者死的准备，李蘅远从车里露出一个头，她已经换了一身布衣，但是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人看起来虚弱又狼狈，她道：“不然我们弃车走路吧。”
墨玉道：“咱们要赶紧出城，不然一会城门就会被封锁，弃车走路只会拖延时间，那可能真的出不去了。”
也就是现在不逃出去，城门一封锁，全城地毯式搜查，就真的完了。
李蘅远和墨玉一起思考，他们要不要冲出去。
这时一辆粉红色的马车嗒嗒嗒悠闲的停在他们车前。
墨玉脸上立即显出防备的神色。
李蘅远喃喃道：“是夫人。”
花蕊夫人从车上走下来，然后拉着李蘅远的手道：“跟我换车，坐我的车去你想去的地方。”
李蘅远微愣，顺着她的手劲下了车，见花蕊夫人真的爬上了她的车，她忍不住问道：“夫人，您知道我做了什么？”
她是杀了太子，花蕊夫人的意思是要帮助她逃出城，等事情败露后，她也逃不了干系。
花蕊夫人笑道：“我当然知道，早上我去找你，驿馆那种气氛，我就知道要出事，所以一直跟着墨玉的，我知道你做了什么。但是阿蘅曾经知道更重要的事，本来不应该透露，但是却透露给我，咱们这是礼尚往来，我们又是好朋友，有什么好惊讶的？”
李蘅远现在确实把她当好友了，道：“夫人，可那不一样。”
花蕊夫人道：“对，不一样，就是没有证据，谁也休想冤枉我，所以，不要耽误时间，赶紧走。”
墨玉回头看着花蕊夫人，神色有些难以置信。
花蕊夫人挑眉一笑，极其**妩媚，道：“你现在爱上我，还来得及，但是不要失控就把车赶走，让阿蘅先走。”
墨玉和李蘅远都感激的笑了。
603 阻碍
禁卫军的首领叫做王启鹏，四十多岁，身材高大威猛。
可是再高大健朗的身躯，都经不住这样惊吓，太子被人刺杀了，他是来追捕凶手的。
方才凶手的马车就在这附近消失的。
王启鹏举起手臂道：“谋杀太子，抓不到人的话，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
搜捕的侍卫们齐声喊是。
王启鹏要带人进巷子，这时一辆粉红色的马车缓缓向她们驶过来。
王启鹏要去截车，有属下认得徽记，低声道：“老大，这是忠孝将军府的徽记，是忠孝夫人。”
“忠孝夫人？”王启鹏用见了鬼的目光看着属下：“不就是那个花蕊夫人吗？骚娘们，当老子不认得她？”
属下点道：“就是她，人家是皇上御封的夫人称号，皇亲国戚。”
城里行车走路都看地位，花蕊夫人虽然名声不好，但是地位很高，她的车，是不能查看的。
王启鹏却硬是迎了上去，提着大刀道：“什么人，皇宫捉拿逃犯，停车。”
李蘅远坐在车里呢，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花蕊夫人的车夫道：“尊驾何许人也？我家夫人的车，照例是不能查看的。”
这王启鹏早就慕名花蕊夫人长得漂亮，最要紧的是骚气，怎么能不看一看呢？兴许能玩上一玩呢。
他道：“现在是非常时候，任何车辆经过，都要检查。”
车夫道：“那容小的回禀，看夫人意下如何。”
这车夫全城都是好说话的样子，没有耀武扬威，王启鹏很受用，点点头。
车夫回头道：“夫人，有位军官求见。”
李蘅远从缝隙里丢出一块金牌来，这是花蕊夫人交给她的，遇到检查可以拿出来，这是忠孝将军府的象征，旁人都得尊重。
车夫将金牌亮出来给王启鹏看，道：“这是夫人的意思。”
就是不见，而且已经拿出牌子来了。
如果是平时，掀了夫人的车帘顶多就是唐突了贵人，但是牌子都拿出来了，忠孝将军可是未国捐躯的英雄，如果还执意要搜夫人的马车，就是对英雄不敬。
侍卫们怕惹出事，叫王启鹏走。
王启鹏却憋了气，心想这贱人不知道被多人男人睡过，她还是上赶着去的，却不见他，他比谁差了？得让贱人知道他的厉害。
他道：“老子是奉皇命行事的，你跟老子装什么清纯，又不说黄花大闺女，能给别人操，却不让我们搜？再不出来，小心老子不客气。”
李蘅远因为他骂人怒意上涌，沉着声音道：“放肆。”
她敢出声，是堵这些人没听过花蕊夫人的声音，她不允许这男人对朋友不尊重。
那些侍卫听见里面有人，真的怕了，都看向王启鹏。
王启鹏被那冷漠的声音敲打到耳朵里，冷不丁也有些畏惧，可是他不能怂啊。
道：“卑职在办案，夫人不妨出来一见。”
李蘅远道：“我就算是跟天下男人都好，也有那么几个人，做梦也别想摸到我的边，像是满嘴喷粪的你，就是一个。”
说完对车夫道：“走，看谁敢拦我的车。”
604 中箭
王启鹏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了，可是就这么放这个贱人走，他还有些不甘心。
正在犹豫之际，忽听有人喊：“那边有辆马车。”
那灰的如土一般的颜色，正是他们之前追赶的。
王启鹏再也顾不得花蕊夫人的车，大手一挥：“给我追。”
他们走后，李蘅远暗暗吐了口气，花蕊夫人的车夫也松了口气，他们的马车开始快速前行。
而王启鹏那边追的是李儒慕的车，车上坐的是樱桃芝麻桃子，三个女人，没有一个是茶色眼睛的，所以都不是李蘅远，王启鹏把人放了，懊恼的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
墨玉和花蕊夫人那边绕到了城东边的第一个城门附近，延兴门。
过了延兴门，就能出城了。
花蕊夫人从车里探出一个脑袋，对墨玉道：“你要回范阳了？”
墨玉还不太适应单独和夫人相处，耳根都红了，道：“接下来要乱了，只有回范阳才能有命。”
花蕊夫人道：“要不要再考虑一下，留下来陪我？如果你肯留下来，我倒是可以跟你保证，以后不找别人了。”
就只有他们两个过。
墨玉从来都没想过喜欢一个比自己大的女人，但是又不好拒绝，没做声。
花蕊夫人呵呵一笑，又问道：“其实你就是看不起我吧？觉得我脏？我放荡，我人尽可夫？”
墨玉微微摇了摇头。
花蕊夫人道：“不用骗我，我知道世人怎么评价我。”
墨玉想了想，用不解的语气问道：“那夫人为何这么糟践自己呢？”
“糟践吗？”花蕊夫人冷笑道：“我不认为这是糟践啊，你们男人有三妻四妾那是本事，为什么我男人多就要被人笑话呢，说起来我也很本事啊，我家财万贯，比有些男人还有钱有势，怎么就不能让很多男人伺候我呢？你说是吧。”
墨玉听了怪怪的，道：“是归是，可是现实中就不是这个理，夫人也不用和旁人较劲，确实是对您自己不好，最后受伤的还是您啊。”
花蕊夫人微愣，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最后受伤的还是她吗？
听起来是，没有男人愿意为她负责，只愿意跟她玩玩，没有真心的。
老了也没有孩子，老无所依。
可是她那么多钱，也有朋友，用哪个男人负责呢？
她可以听遍男人说的情话，保证那些男人不会跟他们的妻子说。
与其守寡或者找一个只会让自己生气的人，这样很好啊。
哈哈，可能旁人看不惯吧。
花蕊夫人道：“你说的话我以后会考虑，但是暂时看，我们确实不合适了。”
墨玉笑笑没再说话。
眼看要到城门口了，花蕊夫人道：“你下车，直接出去，你一个人不会引人怀疑，我自己来驾车。”
本来墨玉还要留在城中转移视线，但是花蕊夫人怕他最后逃不出去，反正他们车上已经没有李蘅远了，她来应付。
墨玉回过头，感激的看着花蕊夫人，道：“大恩不言谢。”
花蕊夫人道：“你要真的谢我，就试着理解我这样的人吧，别的好好保重自己。”
墨玉点点头：“我也相信夫人是个好人。”不是无缘无故变坏。
“您要开心。”
对，开心二字，可以道尽她一生的追究。
花蕊夫人笑道：“你今天说了很多话。”
墨玉抿了抿嘴，然后点点头。
之后他要下车了，就在这时，听后面有人喊道：“站住……一伙的……一个都不要放过。”
花蕊夫人看向墨玉，墨玉挥鞭子就走。
花蕊夫人道：“我来应付。”
墨玉没有回答，因为他已经感觉到，这是她应付不了的事。
他加快的赶车的力度，冲着城门，直接就冲过去。
因为不是非常时期，城门没有禁严，延兴门更是货车长走的路，平时没什么人，所以守备十分松懈。
墨玉的马车从过去，那边才有反应。
接下来，他们愣愣的看着过来的追兵，追兵还是王启鹏，他道：“都看什么看？一伙的，这种车子都是一伙的，一半人跟我追，另外的人封锁城门。”
墨玉无论往那个方向跑，身后的马匹都甩不掉。
而他的车子，在闯关的时候撞坏了，这样下去他们只能束手就擒。
墨玉一边接着马鞍一边喊道：“夫人，到我的背上来。”
花蕊夫人什么也没问，因为她知道，她也暴露了，必须先离开长安，她二话不说上了墨玉的身。
这时候马儿拉车的那些牲套都松了，就剩下一个扣，墨玉挥剑把扣斩断，马儿身体一轻，嗖的一下窜出去，墨玉在这个时候找好机会，弃了马车跳上马背。
而那被丢下的马车由于惯性，前进两个轱辘直接就翻车了，最后车厢摔得七零八落，把路都横住了。
王启鹏的马队在最前面的几个踩中了，耽误了行程，他们停了下来。
花蕊夫人牢牢的趴在墨玉背上，露出崇拜的笑容，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背我了，骑马跑的快。”
但是在城里不敢骑马，出了城就什么都不用跑了。
墨玉压低了声音没有出声。
狂风这时候在他们耳边呼呼刮过，因为他的速度更快了。
如此下去，后面的人肯定追不上，花蕊夫人有些小雀跃，回头看一眼，就见无数箭矢朝他们射过来。
王启鹏在后面道：“再射。”
花蕊夫人大叫着抱紧墨玉：“小心。”
墨玉压低了声音道：“抱紧我。”
****
箭雨一会就停下来了，墨玉再没听见马蹄响，问道：“夫人，您没事吧？”
花蕊夫人身后中了一箭，其实墨玉一直在帮她躲箭，但是有一根就冲着墨玉的头去了，她站起来，用全力护住了他，但是自己中箭了。
花蕊夫人从来没吃过这种苦，感受背后全都疼木了，头也越来越沉，有什么东西在身体内流失……
但她还是笑道：“我没事，咱们快走。”
墨玉道：“没事就好，我们去集合点。”
他不断的拍打马臀，马儿四蹄翻腾跑的更快了。
从花蕊夫人夫人背后躺下来的血，落在马身上，最后掉在地上，随风风干，他却一直也没看见。
605 看见了
明德门门口，萧掩还是没有等到李蘅远。
萧丙道：“郎君，娘子是不是暴露了。”
就在这时，前面的城门处关了两扇大门，只留了一个，进来可以，但是想出去要不断的盘问。
萧掩脸色一变，萧丙不解的看着萧掩：“消息竟然传的这么快。”
是啊，按道理，李蘅远没跑到着，追兵也不会追上来，那城门怎么会戒严？
萧掩脑中一闪，后道：“是太子的那个伴读。”
萧丙：“什么？”
中元节的时候，蚂蚁行凶，之所以大灾难能变成小事故，就是因为太子的那伙人，有一套非常行之有效的联络手段，可以全城的收发信息。
他们插手了。
连“蚂蚁”都没能逃出去，现在他们插手抓他们了。
萧掩的心，越来越沉，他的阿蘅，不能落入敌手。
可她为什么还不来。
正想着，城门的守卫喊道：“黑眼睛的可以出城了，有色眼睛的站到一边。”
萧丙惊骇的看着萧掩，萧掩攥紧了拳头，李蘅远就眼睛特别，肯定是抓李蘅远的，眼睛的信息都已经过来了。
他随后道：“不用等了，我们去找阿蘅。”
因为根本出不去了，找到人后再想办法。
萧丙对兄弟们一挥手，众人就要出发。
巧了，这时有一对敞开的车马从朱雀大街那边过来。
那些车马和人物都十分耀眼，马上金鞍，马车四周和顶端的宝塔也是金子做的，镶有宝石。
他们随身还带着侍女侍卫和礼乐，曲子是域外风情。
萧丙问道：“这些是什么人？”
萧掩道：“好像是波斯王室中人。”
波斯国已经灭国了，但是也有人逃了出来，到了长安。
他们的王朝最好客了，外国人来长安求学谋生，不用交税不说，还专门设立了衙门，录取外国官员，供给吃喝还发钱，待遇比本国人好多了。
萧掩点头：“看衣着打扮，都是波斯王室的人。”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波斯人的眼睛都有颜色，李蘅远就是有这方面的血统眼睛才特别的，早知道有波斯王室出行，他应该再做计划，让李蘅远混进去，就肯定能出城。
可惜李蘅远现在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萧丙突然道：“郎君，那个不是夜寒轩吗？”
哪个？萧掩看过去。
萧丙指着最大最华丽的那辆敞开的马车，那车子帷幕飘飘，能把里面的人看清楚，就是夜寒轩高大英俊的身影在其中。
萧掩眸子一缩，真的是夜寒轩，但是夜寒轩怎么成为波斯王室中人了，他一个洋和尚。
萧丙道：“郎君，咱们可以叫他帮忙吗？”
萧掩咬了咬唇，后道：“不等了，我们跟夜寒轩出城。”
萧丙道：“那娘子怎么办？”
萧掩胸有成竹的摇着头：“不要她了，给她扔下，谁让她不听话。”
萧丙张大了嘴：“郎君，您说真的吗啊？”
“当然真的。”
萧掩瞪了萧丙一眼，后目光看向夜寒轩车旁跟着的一个宫女，那宫女身材细长窈窕，半边脸都用波斯的面纱遮挡着，但是眼睛露在外面，就是李蘅远的眉眼，他媳妇，那个抛弃他的小混蛋。
606 缺两个人
守门将士将波斯王室的车驾拦住。
语气恭敬道：“朝廷有命令，过往行人都要排查。”
王室的管家是个四十多岁妇人，她只露出一双眼睛，但是看起来就非常威严，她用不算流利的官话问道：“我们王子出行，也要排查？”
那守卫忙道：“很好查看，不用耽误您过多的时候，只要眼睛带有颜色的留下来就行。”
管家瞪大了眼睛：“颜色？”
那是一副“你是不是逗我玩呢”的神情。
另一个守卫忙把他拉到一边，道：“老大，你没发现吗？人家是波斯人。”
所有人眼睛都有颜色。
那侍卫：“……”
****
夜寒轩带着李蘅远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出去了。
萧掩真真正正松了一口气，牵着毛驴走向关口。
守卫看没有女人在身边，随口问了句：“出去干什么？”
萧掩道：“媳妇跟人跑了，去找媳妇。”
守卫嫌弃的看他一眼，好模好样的，长得还怪好看的，媳妇还能跟人跑？不是身体不行就是吃软饭的人品不行。
他挥挥手道：“快过快过。”
萧掩走出来了长长的关口，回头看一眼那个守卫，丫的方才好像在鄙视他。
*****
夜寒轩的队伍到了官道的岔路口，往北走是去范阳的路，往南走是南下的路。
夜寒轩在这时候下了车，让队伍找风景优美的地方去，然后带着李蘅远用脚底抹油的功夫往南走。
李蘅远看着路标不对，道：“我是要回家的啊？”
夜寒轩在之前收到过萧掩的求助，所以知道萧掩要逃跑的路线，先南下，然后走楚地回去，因为那里的太守也不服朝廷管制，不会阻拦他们。
再一个，太子都死了，皇上定然以为他们要起兵，会直接回范阳，所以回范阳的路不安全。
“这是萧掩布置的路径。”
李蘅远立即不问了。
他们过了大路，上了一段小路，两边都是山谷，就在这时，左边的山谷里传来奇诡的鸟叫，离的很近。
李蘅远低头看过去，谷底是一片新吐的嫩绿，但是近了一看，树木又不绿，是春季里才会又的特别景色，但是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夜寒轩道：“白景辰一定在等着咱们呢。”
白景辰是城外接应的，肯定也是萧掩的布置，李蘅远点着头。
二人下了谷底，那里有一条宽阔的河水，岸边有人撑船，夜寒轩对了暗号，对面白景辰也在挥手，夜寒轩和李蘅远就坐了上去。
刚坐上不久，身后就传来划水声。
莫不是有追兵追上来了，李蘅远吓得脸是血色，回头一看，是个长身玉立的少年站在另外船只的船头，他长了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正在冷冰冰的盯着她看。
李蘅远大喜过望，是她的萧掩啊，还有萧丙，所以大家都出来了吗？
***
过了河岸，李蘅远点了下人数，白景辰，李儒慕，芝麻樱桃……都在，少了盖七娘和墨玉。
盖七娘啊，李蘅远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她要引诱皇上，必须把贵妃和皇上分开，盖七娘就是办这件事的，带盖七娘进宫，也是因为这件事，现在她是跑出来了，七娘不知道要怎么办。
607 到齐了
萧掩这时候让人把船只砸了，李蘅远拦住他问道：“为什么？墨玉和七娘还没回来呢。”
萧掩看着西边的太阳，然后道：“七娘有人保护，至于墨玉，他没有带着你，他功夫很好，自己一个人什么时候都能跑的了，我们如果不立即启程，一旦被追上，就是全军覆没了。”
他的声音还是那般斯文优雅，但是不是什么安慰的语调，带着命令和嘲讽。
李蘅远咬了咬下唇，墨玉她可以不担心。
她问道：“可是谁能保护七娘，七娘真的会没事吗？”
萧掩白了她一眼，然后叫人：“咱们启程。”
正在这时，对岸有人呼喊，萧掩回头一看，立即叫了一艘船：“去接人。”
李蘅远当然也听见了喊声，真的是喜出望外，是七娘啊，真的是七娘，萧掩没有骗她。
她拉住萧掩的袖子道：“怎么是盖子仪，我好久没见过他，他怎么和七娘在一起？”
带盖七娘来的正是盖子仪，七娘的弟弟，萧掩收了盖子仪，就提前把他送到京城来了，因为上辈子盖子仪起来，正是因为朝廷有武状元的选拔，他就是武状元，然后被安排在城中禁军守卫。
盖七娘有一盏茶的逃跑时间，就联系上了萧掩在宫里的人，于是找到了盖子仪，兄妹二人都赶来了。
萧掩看着李蘅远，心里十分得意，这个小女人最后还不是靠他？
但是一句对不起都没有，不理她。
他拿开李蘅远的手，什么都没说，又去布置任务了。
李蘅远：“……”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那个爪子，竟然被嫌弃了，真的尴尬啊。
****
毁的只剩下一条船了。
萧掩说的对，墨玉功夫高，只剩下他一个人，肯定能逃出来的，他们这些人不能在这里等他。
不过虽然能说服自己，但是看着萧丙带人要凿船，李蘅远还是叫道：“再等一会吧。”
萧掩就在砸船的旁边，用冰冷的目光看着她：“又要妇人之仁？”
李蘅远道：“我跟墨玉分手的时候他和花蕊夫人在一起，按理说应该比我们都先出来，是不是有事啊？再等一会，就一会，只一会我们就走好吗？他是墨玉啊。”
是跟他们一起来的人，他也说过一个都不要放弃。
萧掩对这萧丙道：“再等半柱香的时间。”
萧丙停下了动作，李蘅远笑呵呵的看着萧掩，这人还是会听她的话的。
萧掩仰望天空，不咸不淡道：“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今后可不要再用眼睛占我便宜。”
李蘅远：“……”
真想打死他，分手不是为了这次行动吗？
她哼了声：“也不是很好看，谁要看你。”
说完转身就去找夜寒轩去了。
萧掩对着他们说话的侧影攥紧了拳头：死不悔改的混蛋。
****
芝麻等人都在围着李蘅远问她经历的险情，突然夜寒轩指着对面：“是老墨，是老墨。”
大家都看过去，果真是墨玉，但是不是他自己，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女人，女人头靠在他的胸口，看不清楚脸，他们两个人的身上都是血。
608 好女人
萧掩让人把墨玉接过来，到了这边空地，这时候李蘅远看清了，他怀里的人是花蕊夫人。
夫人脸色惨白，窝在墨玉怀里一动不动，像是死了。
李蘅远捂住嘴，眼泪立即流出来：“夫人是因为我？”她看向墨玉。
墨玉脸上也有泪痕，但是什么都没说。
萧掩这时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得给夫人找个大夫。”
最后一条船也沉了，大家可以启程了。
墨玉缓缓开口：“应该，来不及了。”
李蘅远道：“到底怎么样？”
白景辰在这时候抓住夫人的手腕，然后摇摇头：“尺脉已经绝了，只是在拖延时间，不可能活了。”
大家都没问为什么白景辰会把脉。
李蘅远这时候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她双手颤抖着想去摸花蕊夫人，可是夫人脆弱的像是暴雨中断裂的脆枝，一碰可能就掉下去了，她不敢，舍不得。
她呜呜叫道：“夫人，夫人，我是李蘅远啊，我是李蘅远，对不起……”
墨玉不忍心把夫人放下去，但是也不忍心看这个场面，把脸转到这一边。
慢慢的，花蕊夫人睫毛抖了一下。
芝麻低声道：“夫人动了。”
李蘅远在泣不成声中看到了希望，叫道：“夫人，夫人，我是李蘅远啊，我们都没事了，你也会没事的。”
“阿蘅啊？”花蕊夫人睁开眼，看着李蘅远，嘴角努力勾出一丝笑容。
方才还昏迷不醒，现在眸光有神但是瞳孔放大，分明是回光返照。
李蘅远跪下来抓住她的手：“夫人，你都是为了我，是我害了你，夫人，你一定要没事，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
花蕊夫人道：“你不要骗我，我觉得背上好疼，我肯定受了很重的伤。”
李蘅远泣不成声。
墨玉这时道：“夫人，你是为了救我。”
花蕊夫人看向他，然后一笑：“是啊，这么好看的人，若是脑袋被箭射中了，多难看啊，我舍不得。”
墨玉的眼泪一瞬间也流了出来。
花蕊夫人笑道：“别哭，你们都别哭，我这样说，你们没笑话我贪慕美色，还为我掉眼泪，我真是很高兴，你们没人看不起我吧？”
墨玉再也忍不住，哽咽起来，他跪下去，这样才能撑住不会摔倒夫人。
因为他的动作，其他人也全都跪了下来。
花蕊夫人在这一瞬间哭了，但是嘴角的笑容始终没有停下过。
她道：“你们都没有看不起我啊？我不是什么好女人。”
萧掩先道：“夫人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您是个好人。”
华瑞夫人看着他眼睛一亮：“是你啊，因为我救了阿蘅，所以感激我吧？虽然你不怎么优秀，但是阿蘅喜欢你，祝你们百年好合，你们不会跟我一样，你们经历了这么多生死，一定能百年好合。”
萧掩道：“现在夫人说我普通，一般，小男人，我已经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花蕊夫人想哈哈笑，她一直是那么笑的，但是气喘不上来，她咳嗽起来。
李蘅远抱住她道：“夫人，夫人，您别说话了，我带你去找大夫。”
花蕊夫人大口的喘着气，道：“阿蘅，我知道我不行了，不要怕，我不怕死的，在最后的时候，你们当我是最好的女人，我很开心，死也值得了。”
李蘅远和墨玉一起道：“夫人，您是最好的女人，是我们见过最好的女人。”
一串眼泪从花蕊夫人的眼角中流出来，她笑道：“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过这样的评论了，阿蘅，其实我并不是这样的，我也想做个好女人，给丈夫守节，以前我很爱他。”
李蘅远只知道哭。
花蕊夫人想到知道丈夫的死讯的时候，自己也是这样哭的，哭的好伤心好伤心，感觉天要塌了，她差点虽他去了。
如果不是知道丈夫有私生子的话。
那个爱她的人，他们说好就算没有孩子，他也不会背叛她的男人，背着她，有三岁的私生子，在她看不到的边关。
后来她才知道，全家人都知道，唯有她自己不知道。
婆婆要给孩子上家谱，承认是他们家的人，一定要让她认下来那个孩子，还有孩子的母亲，孩子都已经记事儿，不可能去母留子，而且她也不愿意手上沾满血腥。
她更不愿意违背自己的心，去养和她无关的孩子。
什么男人，什么爱情，有，但是她没有遇到好人。
所以她的天真的塌了，不过她再也不会想陪着谁去死了。
她也不要做什么节妇，也不会为那样的男人难过。
但是所有人都以为丈夫还是对她好的丈夫，她是个耐不住寂寞的女人，都笑话她，她真是冤枉，碰到这样的男人，活的好冤枉。
花蕊夫人想着往事，心疼的抽搐起来。
李蘅远大叫着夫人。
其他女子都在哭。
白景辰道：“马上要不行了。”
听到这句话，李蘅远更是难以自制：“夫人，夫人，你醒醒啊，夫人。”
花蕊夫人听到了歌声，是李蘅远唱的，她嘴角露出笑容，非常温柔的笑容，是啊，都要死了，还想那个背叛过她的男人干什么？要想美好的事情。
李蘅远是第一个明知道她名声不好，但是跟她相处的时候没有嫌弃她的女孩子。
接着他们那些范阳人好像都不嫌弃她。
够了，够了，这世上有人理解她，够了。
她头在又靠向墨玉，手拉着的墨玉的手，满足的闭上眼。
*****
大家用最快的动作给花蕊夫人起了个山头，就葬在这有山有水的地方。
太阳就要落山，大地一片火红，风景如画，可是谁都笑不出来。
那坟头孤零零的。
李蘅远抱在坟上和婢女们一起哭。
夜寒轩不认得花蕊夫人，见墨玉一个劲的流眼泪，问墨玉：“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你是不是很伤心啊？”
墨玉看向他，后道：“你是方外世人，你们的神怎么区别好人和坏人呢，像夫人明明是好人，从来没有对不起过任何人，为什么世人都骂她是坏女人？你的神没有说法吗？”
神说众生平等，可是一点也不平等。
夜寒轩手里攥紧了胸前的金刚杵，委屈的看着墨玉，为什么被老墨问的好迷茫。
609 最后的离别
众人辞别了花蕊夫人开始南下，过了关卡，在一处村庄里过夜。
这一晚男女各睡一处，都平安无事。
第二日一早，七娘带着婢女们生火造饭，夜寒轩把墨玉叫到村口的小树林里。
“我不能送你们南下了，如果我长时间不回去，皇上的人肯定要查到波斯馆，那么他们都有危险。”
墨玉和夜寒轩关系最好，久别重逢，真有些舍不得。
想了想笑道：“和娘子辞行吗？”
夜寒轩目光有些幽怨：“先跟你说一声。”
墨玉抱住他拍拍肩膀：“不愿意在长安呆了，就回来了。”
当他要离开的时候夜寒轩抱住他，道：“我要去研究经书，找你问我问题的答案，到底什么事好人什么是坏人。”
墨玉：“……”
找答案抱住他干什么。
他抓住夜寒轩的手道：“你这样被娘子看见，又该误会我们了。”
夜寒轩道：“没关系，我们问心无愧。”
他刚说完，墨玉就看到他身后有两个身影，其中一个高挑貌美，看着他们的时候只咧嘴，不是李蘅远又是谁。
墨玉垂下肩膀道：“我已经认命了，你抱吧。”
夜寒轩不好思思道：“人家不是舍不得你吗？”说完放开他，一回头：“……”
李蘅远和萧掩这时候已经走向他二人。
夜寒轩笑道：“娘子，你怎么来了？”
李蘅远道：“你总把墨玉往树林子里拉，我不得来看看。”
这当然是玩笑话，大家一笑而过了。
后夜寒轩依依不舍道：“一会我就回去了，你们路上多保重。”
他就是护送李蘅远出来的，没有想过要跟李蘅远他们一起走。
而且能送李蘅远，还是个意外，本来萧掩都没指望他能帮上什么忙，毕竟他目标太明显了。
但是在追捕“蚂蚁”的时候，夜寒轩和那边的人很熟，懂得灯语。
他发现了李蘅远被人追捕，于是就先赶过去，那时候李蘅远正好要放弃花蕊夫人的马车。
就这样，他把人救下来了。
萧掩知道李蘅远曾经想过要和夜寒轩一起生活，现在人家还是波斯王子呢，他抓紧李蘅远的手，道：“多谢你救了阿蘅，大恩不言谢，一会我去送你。”
墨玉看着两个人交握的地方暗暗撇嘴。
夜寒轩道：“咱们都是一家人嘛，不用客气。”
然后又和李蘅远说了些关心的话。
李蘅远心里有疑问，把他拉到一边，问道：“你真的是波斯王子，那你以前怎么在范阳呢？”
夜寒轩道：“不是师父把我放在范阳的吗？回到长安他们就找到我了。”
这其中也和嫡位有关，别看波斯灭国了，王室还有巨额财产。
夜寒轩本来是不打算要的，也没有回去的心思，但是为了救李蘅远，就和王室联系了。
他笑了笑道：“这些都不提了，我回长安还是在寺院里，娘子你下次来长安，还是要找我啊。”
下次去长安，不知道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去了，李蘅远点头：“我一定会找你的，你也要多保重。”
610 扎营
清晨大好的阳光透过树林，落下稀疏的影子，岁月是那么的美好。
李蘅远和夜寒轩在此作别，用过饭后就是真的离别。
当时他们都以为还会再见，但是当萧掩进入长安城的时候，李蘅远并没有跟着去。
等李蘅远到长安的时候，夜寒轩也不在长安了。
夜寒轩因为墨玉的疑问，一直潜心研究经书，但是一个小小的长安城找不到他想要的答案，所以他在下半年开始周游四方，走了很地方，每到一个地方他就会想起在范阳时候的日子，想回去看看，可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后来他收了很多弟子，五十七时候打算北上范阳，在弟子的陪伴下走到了齐鲁之地，没等到范阳的时候遇到劫匪受了伤，当时虽保住了命，但自此一病不起，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不管是墨玉还是李蘅远，他都没有见上最后一面。
说起来是挺让人遗憾的，但是他一生求学，翻译了很多经文，成为了景教的长老，对景教的历史起到了不可磨灭的推动作用，也得到了很多人的尊敬和敬仰，算是求仁得仁了。
****
夜寒轩离去后，众人继续前行，走了十多日，到了中原地界，后面暂时没有追兵赶上，众人的脚步都放慢了些。
这晚在天黑之前没找到城镇和人家，只能在山林中露宿，李儒慕和白景辰探路，找到了一块山梁平地。
萧掩和萧丙组织大家扎营。
婢女们造饭，李蘅远没什么事，发现楚青筹蹲在营地的不远处，手指画着地面，一脸不高兴，不知道在想着真么。
自打逃出来，他就一直这样了。
李蘅远走到他身边坐下来，问道：“你到底怎么了？这样闷闷不乐？”
楚青筹声音十分委屈：“花都丢了。”
李蘅远以为自己听错了:“花？”
可不是，从范阳走的时候把他把心爱的花草都弄上车了，逃跑根本没拿出来。
那些话没人照顾会死的，说了也不会有人理解他的难过的，楚青筹继续画圈圈。
李蘅远：“……”
算了，有追求人的世界她不懂，看看晚上做什么吧。
晚间吃的是野味，李蘅远胃口好，反正吃什么都好吃。
吃完饭天就黑了，萧掩下令休息，养精蓄锐才能有力气逃跑。
可是问题来了，他们五十多个人，只有三个帐篷。
如果女孩子们单独睡一个，那么会有十个人没地方住。
现在是春初，山林风又大，在外面不说野兽的危险，若是染上疾病，再传染，那就不好了。
最后萧掩挑了几个人出来，和李蘅远他们住一起。
若是以往这肯定不行，不说李蘅远是女孩子，小娘子的帐篷旁人怎么能住，但是非常时刻，江湖儿女就不讲究那么多了。
李蘅远也没有异议，于是大家躺的横七竖八，都和衣而眠。
萧掩这时候跟李蘅远还没说几句话，因为这小混蛋一直没都道歉，所以睡觉的时候，他和李蘅远中间隔着一个七娘。
夜深人静，正中间的炉火烧的落架了，七娘的呼吸声太大，显然是睡着了，萧掩欠着脑袋一看，李蘅远蜷缩在一起，好像是睡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