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阴月盈满
老人矜持，摇头晃脑就是不说，沈伦低声下气，求了半天，老人才慢悠悠的说：“你若从此处逃走，需替老夫往阴山一行，阴山北侧山脚结一茅庐，庐中有妇，你将老夫境况告诉她。”
“好，只是空口无凭，怎让她相信？”沈伦道。
“你只需对她说两个字！”
“哪两个字？”
“商鞅！”
阴月盈满是阴间的奇观。
是日，悬浮天空的十八轮血月相互吸引，重叠为一，散发出来的力量，使得整个阴间的空间极不稳定，稍有些道行的厉鬼，都能划破阴阳隔阂，重返阳世。
不仅如此，血月的力量，对于生活在幽冥界的种族生灵而言，更是一种滋补，能让它们实力大增。
昏暗古朴的石殿内，两个罗刹族女人把沈伦锁到石柱上，退了出去，还顺手关上了殿门。
随着一阵浓郁的曼陀罗花香，抓走沈伦的罗刹女现身。
沈伦睁开眼，先看见一双妖媚的美眸，然后是一张绝世的容颜，以及红绫下若隐若现的浮凸身段，如此火辣妖媚的女人，即便后世网上阅遍美女的沈伦，也是觉得惊艳，尤其那红绫，颇有捆绑装的效果，充满了挑逗和暗示。
沈伦视线一下子变得火辣起来。
罗刹女对沈伦的反应很满意，更让她满意的是她从沈伦身上感受到了极纯粹的龙血。
龙血越是纯粹，蕴养的龙珠内的龙元越是精华，对她帮助越大。
叮叮！
罗刹女玉指轻弹，铁索崩断，法力被封又被长久囚禁，沈伦一下子无力的倒下，正好被罗刹女扶住。
异香冲鼻，沈伦闭住呼吸，妖女还来这招，他心中冷笑，想起商鞅指点，不露声色，装出被异香迷住的样子，痴傻的直勾勾的盯着罗刹女，手脚顺势朝她身上抓去。
“咯咯！你好坏！”
罗刹女荡笑，娇躯一扭，闪出沈伦怀抱，身上遮体的红绫却被沈伦扯了下来，罗刹女落地后，便用右手遮裆，左手轻招，媚声道：“来，来，来！”
沈伦犹如野兽，急不可耐的扑过去，罗刹女左闪右避，累得沈伦气喘吁吁时，她才卖了个破绽，被沈伦抓到，霎时间，红绫爆开阵阵赤色烟雾，充满石殿。
赤烟内，罗刹女盘膝而坐，沈伦则正对着她，也是盘膝而坐。
“我先以秘法迷住此龙，让其主动吐出龙珠，供我吸取龙元，效果比杀龙取珠强十倍百倍！”罗刹女心道。
“果如商鞅所言，妖女修炼之时，方是我脱困之日！”一口气快要憋不住的沈伦思忖。
“让奴家见识一下公子的龙珠，奴家就让公子为所欲为，好不好？”幻音入耳，让人想入非非。
沈伦默诵清心咒，嘴上却道：“好，好，好！”
他将嘴一张，罗刹女期待的望着，却没看见龙珠，不由蹙眉，却听沈伦道：“怪了，不知怎么，出不来！”
“看来是被封印所困，此龙血脉虽纯，本领却不济事，合该便宜本公主！”
罗刹女眼波流转，双手捏印，口中念咒，周围的赤烟凝成一道道细绳，将沈伦缚住，然后再喝一声“开”，指尖弹出七八道赤光没入沈伦体内。
久违的力量一下子如决堤的洪水，充斥体内，沈伦几欲畅快高呼，但想到妖女在侧，连忙压下欣喜，张嘴吐出龙珠！
龙珠、妖丹之类，乃是法力、道行所在，妖修之精华。
警惕着沈伦反噬的罗刹女见到悬在半空，犹如小太阳散发光明的龙珠时，目光霎时火热，而龙珠离体的沈伦则一下子则变得虚弱，萎靡不振。
没理会沈伦，罗刹女捏印，把嘴一张，寒气喷薄而出，旋即一颗寒珠飘出，跃上半空，绕着龙珠旋转，那龙珠散发的道道毫光，皆被其吸收。
“孤阴不生，独阳不长，万物负阴抱阳，冲气以为和。”
女子修阴寒，事半功倍，却也使得自身寒气过重，寒煞盘踞不散，重则走火入魔，轻则体虚多病，因此需要阳气调和，世间至阳，莫过于龙族。
罗刹女以龙珠练功，正是要借龙珠阳气，阴阳交泰，冲散寒煞，再借阴月之力，使自身更进一步。
“看谁笑到最后！”
沈伦趁罗刹女运功，同样盘坐，运起《九死玄功》，龙珠因沈伦而生，自有感应，顿时光芒四射，将寒珠照得腾起阵阵寒雾，飘向龙珠。
受此变故，罗刹女猛然睁眼，扫向沈伦，见他嘴角噙笑，便知自己上当了。
她能借龙珠练功，沈伦自然也能。
“哼，卑鄙无耻！”
骂了一句，罗刹女并未撤回寒珠，来不及了，沈伦不会让她如愿，何况功行周天，贸然收功，实乃大忌，引来反噬，生不如死。
罗刹女口中诵咒，顿时寒珠爆射寒芒，与龙珠分庭抗礼，霎时间，白光、金芒冲破赤烟封锁，在殿内交相辉映，一闪一灭，异象惊人。
幽冥界广袤无垠，以阴山为界，划分南北，南为地府，北为幽冥众族居所。
“你们几个，到那边儿找找，勿要让妖龙走脱！”杀气腾腾的罗刹女朝身后罗刹族众道。
“是！”
罗刹族众分散开，沿着山坡搜索。
山坡上长了许多被称为“刺血”的树，顾名思义，这是一种近似于吸血藤的植物。
沈伦现在就藏在树丛中，屏息凝神，望着两个丑陋的罗刹族男人朝他藏身的地方搜来，心都跳到嗓子眼。
“臭娘们，不就占了点便宜吗？追了小爷三天三夜，几千里路，要不是小爷在雷谷悟出套避雷的遁法，小命休矣！等将来小爷修道有成，定要将你先……将你追个十万八千里！”
沈伦心里嘀咕，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沈伦就要暴起逃亡时，忽闻天空有大喝声传来。
“呔，哪儿来的妖女，擅闯阴山？”
真正的声响如雷，沈伦抬头瞄去，一片云彩飘来，上头立着位金甲神将，身后站着百余位阴兵，将威兵壮，旌旗招展，好不威风。
“哼，哪儿来的狗，多管闲事？”
罗刹女本就因为赔了夫人又折兵，心情极差，一肚子火没处发，再遭神将劈头盖脸的喝责，火气压不住，回怼一句。
第十三章 阴山诡秘
神将不是个好脾气的，被罗刹女一骂，脸色铁青，立马按下云头，喝道：“将妖女抓起来！”
众阴兵齐声应是，便朝罗刹女杀去。
罗刹女立马召拢族人，和神将、阴兵战在一处。
“好好好，打得好！”
沈伦给神将点赞，溜出刺血树丛，倏然感应到饱含杀机的目光，却是他和罗刹女以龙珠、寒珠修炼，沾染彼此气息，他一运功，十里之内，罗刹女都能知道他的位置，堪比卫星定位。
罗刹女飞身欲杀沈伦，忽听暴喝：“妖女休走！”
只见神将提枪杀至，神将并未看见身后的沈伦，以为罗刹女要冲进阴山，连忙阻隔。
趁此机会，沈伦悄然遁走。
不走，难道留下看戏？
谁知道那金甲神将是敌是友。
经受过牢狱之灾，沈伦越发觉得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还是要低调做人，只因为自己想在龙族面前耍次威风，就差点儿葬送小命，亏到姥姥家了！
阴山是幽冥界第一山，山高万丈，纵贯东西，分割南北，说是山，实为山脉。
在沈伦看来，有点儿像喜马拉雅山。
沈伦逃了半天，罗刹女没再追来，他落到山中，忽听山泉潺潺，便觉口干舌燥，寻声而至，但见一条黄浊溪，溪边尽是些毒虫、毒蛇等毒物。
往溪头望，骤见干枯树木遮挡着一座道观。
沈伦心想穷山恶水出道观，定有名堂，西游中隐世高人不知多少，书中仅写两部洲一条路，妖魔鬼怪就层出不穷，他身板脆，可没有孙猴子那般运道，还是早早退去为妙！
沈伦蹑手蹑脚往外走，生怕惊到主人家，不曾想后退时踩到根白骨，“咔嚓”声在寂静的山中格外清脆。
沈伦都快哭了，自己是扫把星附体？
天宫，抱着扫把靠在栏杆旁偷懒睡觉的扫把星打个喷嚏！
“公子，请高抬贵脚！”
沈伦吓了一跳，左望右望，紧张道：“谁，谁在说话？”
“这儿！”
沈伦低头，看见个骷髅头，上下颌咔咔响：“你踩着我的大腿了！”
骷髅用手指了指沈伦脚下的断骨，沈伦尴尬走开，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那是你的大腿！”
“公子无须道歉，是我挡住了公子的路，该是我赔礼才是！”骷髅说。
沈伦拾起碎骨，歉疚道：“踩断了你的腿，真不好意思！”
“呵呵，公子踩断的只是我从别处捡来，防备走兽、飞禽侵扰的脆骨，我的真身埋在土里呢！”
说话间，地面裂开，骷髅站了出来。
沈伦惊讶不已，却见这骷髅着实不凡，骨如白玉，散发莹润暖光，而从骨架上看，果是位女子。
再见那骷髅摇身一晃，变作个花容月貌的女子，朝沈伦盈盈一拜，道：“我乃埋在此处的千年白骨得道，唤作白骨夫人，未请教公子名讳？”
“白骨夫人？”
沈伦骇了一跳，直盯着女人看，心道莫非真是白骨精？
若此女是白骨精，那可得小心些，君不见此女稍使离间计，便让唐僧师徒反目，心思阴毒着呢！
心中戒备，加之此地古怪，沈伦随便编了个名讳，又道：“我受人所托，欲往阴山脚下寻座茅庐，天色不早，就不叨扰夫人，我先去也，告辞！”
沈伦转身就跑，那态势，仿佛遇上洪水猛兽，只把白骨夫人瞧得发愣，她眼珠一转，喊道：“公子要寻茅庐，想必是找那位法圣夫人，往东三百里，再往北两百里，见着一座摩崖石刻，上书‘天网恢恢’四字便是！”
沈伦暗道莫非自己错怪好人，他止步回身朝女人抱拳，喊道：“多谢夫人指点！”
见沈伦消失在山间，白骨夫人笑容变作怒容，一脚踩死了爬到脚边儿的毒虫。
“跑得倒是挺快，我若能吸了他的阳气，便能玉骨生肌，可惜，师父不许我害人。唉，阴间尽是阴魂鬼怪，这样修行，何时能功成圆满？不如趁师父闭关，我悄悄去往阳世，拿些恶人练功？”
白骨夫人望了眼道观方向，心一横，卷起阵黑风离去。
黑暗中，有人轻轻叹息。
“贪心作祟，劫难临身，一念起，万念生，劫数，劫数。”
却说沈伦照白骨夫人指点，果然寻到摩崖石刻，又见石刻旁有清泉，泉边有茅屋，用篱笆围起，内有菜畦，种着些豆角、南瓜、萝卜，绿油油，真是阴间罕见！
沈伦啧啧称奇，在篱笆门外高喊：“赤仙岛沈伦求见法圣夫人！”
片刻，茅屋门开，走出一女，白衣环佩，端庄高贵，她打开门，沈伦道明来意。
女人面色稍变，道：“原来商君是被罗刹族劫走！”
她将沈伦请进茅屋，端上茶水饭菜，道：“粗茶淡饭，还望公子勿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沈伦闻着饭香、菜香，眼泪都要掉了，多久了，他被抓到幽冥界后，就没怎么吃过东西。
“公子慢吃，我去去就回！”
“但去无妨！”
沈伦估摸着法圣夫人要去请救兵，颇为期待，虽说阳间王朝对阴间的影响不大，帝王将相到了阴间，该轮回的轮回，该过十八层地狱的要过，但总有些大佬，连阴间诸神都不愿得罪，皆因其在阳间颇有名望，死后有长生祠，金身重塑，香火鼎盛，功德无量。
像商鞅，秦国东出奠基人，即使死去，秦国乃至南赡部洲，甚至四大部洲，都有其名，更被后来者尊为法圣，一些神仙大佬见着他，都要放低姿态结交。
实际上，商鞅已经可以归为神圣一类，只是没有天庭正式敕封罢了，至于为何没有敕封，想想现在控制天庭是哪一教？
沈伦胡思乱想，没一会儿就把饭菜吃完，然后洗刷了碗筷，倒着家酿的绿蚁酒，有一口没一口的品尝，许是苦头吃多了，酸涩的绿蚁酒，还真是别有滋味。
沈伦快把一坛子酒喝完时，法圣夫人回来了，她身后跟着个黑衫蓄须的男人，他生得白净，温文尔雅，像个书生。
第十四章 杀神白起，重回阳世
沈伦以为法圣夫人会请回来一堆死后的秦朝猛将，谁知只请来一位，不由失望。
男人似乎看穿了沈伦的想法，微微一笑，道：“就是上仙把消息传回来的？”
法圣夫人在旁道：“这位是武安君！”
沈伦一怔，稍一思忖，就知道来人是谁，嚯，好家伙，盛名流传两千多年的杀神啊！
武安君其实是个很悲催的封号，被封武安君的基本不得善终，杀神白起是其一。
而沈伦眼前这位，正是白起！
沈伦见到了偶像，激动道：“是，我被罗刹族公主抓住，关进了商君的牢房……”
沈伦再把经过说了一遍。
末了，他撺掇白起赶紧请援兵救人。
沈伦可把罗刹族恨得牙痒痒，尤其那个小娘皮，巴不得白起登高一呼，呼啦啦聚起十万阴兵去找罗刹族麻烦。
白起却很淡定，摇头道：“恰恰相反，商君让你传信，一来报个平安，二来阻止我们去救他，三来是提醒我们，此地不安全，需防备罗刹族暗算，我们贸然救人，反而辜负商君心意。”
“啊？”
沈伦傻眼，心想古人的肠子就是多，一件在他看来很简单的事，也能被白起说得弯弯绕绕。
“那就让老头在牢里遭罪？”一时情急，沈伦倒把牢里对商鞅的称呼给用了出来。
法圣夫人苦笑，道：“公子，非不愿，实不能也。”
“此话何解？”
法圣夫人道：“实不相瞒，夫君因生前得罪太多人，死后虽得百姓纪念，门徒重塑金身，但势单力薄，心灰意冷，与我隐居此地，不见外人，阴山中，与夫君交好，唯武安君一人，那罗刹族乃幽冥界百族前十的大族，强者众多，集你我三人之力，难敌百拳啊！”
沈伦愕然，道：“那秦朝诸多名将、大臣、帝王……”
沈伦话止住，见白起面色不大好看，旋即想起商鞅和白起下场，顿知自己戳到其痛处，尬聊了。
没了救商鞅的动力，沈伦意兴阑珊，便和白起喝酒，问他为何不投胎转世。
白起苦笑，说自己生前杀孽太重，业力缠身，六道难容，无法转世，尽管十殿阎罗招揽，请他做阴兵统将，但他不愿再造杀孽，辞了敕封，来阴山隐居。
沈伦奇道：“阴山是个什么居所，一路走来，我见到不少奇怪事，恶水旁的道观、修成的骨精、撒腿乱跑的怪树……还有守山的神将。”
白起道：“自六道轮回出，世间阴魂厉鬼，多入地府轮回，然世间总有不入轮回或不愿入轮回者，有的执念难舍，有的神通了得，有的背景深厚，地府难管，便将它们安置到阴山，久而久之，阴山中孤魂野鬼渐多，鱼龙混杂。”
白起端酒道：“恶水旁的道观，主人唤作泥菩萨，虽是菩萨，却是道人，行径古怪得很，那骨精是她的侍女兼徒弟，自命白骨夫人，怪树是遭劫的炼气士魂魄附身，只因丢了一魂二魄，便到处找他的魂魄，至于守山的神将乃酆都大帝座下，每日巡山，防备幽冥族众潜入阴山，偷入地府。”
白起甚是博学，沈伦与他相谈甚欢。
三日后，白起将沈伦送到阴山南麓，道口，白起抱拳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沈兄弟拿着我的书信，去找阎罗王，他见信后自会安排你返还阳世！”
“多谢白大哥！等我修行有成，再来幽冥，搭救商君！”沈伦道。
阴山以南要比阴山以北繁华得多，走不久，沈伦就见到一座高城，城内、城外、尽是鬼魂，城头以篆书“阎罗城”三字。
像沈伦这样有肉身的阳世来客，在这儿就像是太阳，让鬼魂们又爱又怕。
爱的是适量吸收阳气对阴魂鬼物大有裨益，怕的是阳气就像猛药，承受不住的阴魂，会直接被阳气冲散，灰飞烟灭。
因此，沈伦始一出现，便引来几位鬼差，鬼差穿着皂衣，拿铁链、枷锁，青面獠牙，颇为凶恶。
没看见黑白无常、牛头马面，沈伦不由可惜，把自己来历和目的与鬼差头目说了，再稍微露出点儿太乙仙的气势，便叫鬼差客客气气，引他去阎王殿，再通禀守殿的侍卫，片刻后，沈伦就见阎王迎出来。
“不知上仙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阎王作揖道。
沈伦稽首，打量阎王，不由失望，孙猴子能大闹阎王殿，并非是他太强，而是阎王太弱，果如白起所言，阎王不过是仙神为管理地府而设置的职位，法力是其次，才能、品德方是首要。
就像天庭的那位，三界中比他强的太多了，为何偏偏选了他？
失望的沈伦在阎王相送下，出鬼门关，过奈何桥，那遍布黄泉岸边的彼岸花开得绚烂，堪称地府第一美景，沈伦稍微驻足，再看那黄泉中沉浮的恶鬼、厉鬼，嘶吼咆哮，又觉头皮发麻，加快脚步。
浓雾中，沈伦不知走了多久，不耐烦时，忽闻鸡鸣，他寻声而去，浓雾渐散，天渐放明，便见一村庄，炊烟袅袅，鸡飞犬吠，间杂稚童笑声，大人呼喝声。
沈伦抬头呼吸，望向东方，金乌东升，鸟鸣山幽，心情一下子变好了。
阴间的确不是生人呆的地方，阴气太重，太压抑了，呆久了，精神没问题都要变得有问题！
沈伦想着，走进村庄，村头女童嬉戏，见有外人，一哄而散，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妖怪来了”，但见原本富有朝气的村子，一下子家家闭窗，户户关门。
沈伦额头流下冷汗，莫非村中有高人，竟一眼认出自己是妖怪？
仔细感应，高人没发现，倒发现点儿古怪。
山有山形，地有地貌。
正所谓山清水秀出人杰，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一方山水养育一方人，并非没有根据。
此地依山傍水，风景秀丽，本该人丁兴旺，可在沈伦感应中，村中人口不过百余，且阴盛阳衰，女多男少，极不正常。
沈伦走到村外祭祀的土地庙处，口念请神法咒，再往地上踩了三下，便见个老头钻出地面，喊道：“哪位上仙招唤小神？”
第十五章 善恶一念
“土地公，是我！”沈伦说。
土地公作揖道：“不知上仙为何招唤小神？”
沈伦把古怪说来。
土地公道：“上仙有所不知，此地唤作刘家村，附近有座扶摇山，前些年天下归汉，汉皇帝尚黄老，道门兴盛，斩妖除魔，以镇天下，中原妖魔四散，却有只狐狸精逃到扶摇山，休养生息！”
沈伦道：“原来是狐狸精作祟！”
土地公道：“上仙知其一，不知其二，此中另有隐情！”
“哦？”
土地公道：“那狐精修的是正道，初来时，不曾祸人，还时常送些山兔、野鸡给进山的猎户，未曾想得了好处的猎户太过贪婪，听闻狐裘深受贵人喜爱，能卖出高价，便相约进山猎狐。见同族被杀，狐精甚怒，现身施法吓走了猎户，未伤其性命，谁知猎户们不思感恩，反而请了道士来降妖。”
“结果呢？”
“那道士来自终南山，有些能耐，两边儿斗法，狐精不敌身死，不料道士走后，狐精怨恨太深，化为厉鬼，她恨极了村庄猎户，发誓要杀死刘家村所有男人，起先她只杀上山的猎户，近来她修行有成，便离山勾引村庄男子，吸其精血，已成魔障！”土地公感慨道。
“刘家村的人不逃？”
土地公摇头，道：“没用，村子方圆十里，被狐精摆下迷阵，外人难进，村人难出。”
送走土地公，沈伦沉吟后进村，到道旁凉亭休息，大清早的，村民还得干活，躲不了多久，村老无奈出门，拜过沈伦，询问来历。
沈伦说自己是游学的儒生，路过此地，借宿几晚，村老松口气，连说那就好，态度亲切许多，把一间柳树旁的较气派的空屋让给他，说这儿原是村子的书塾，先生回家守墓，沈伦大可放心住。
村老回到家中，老妇问道：“你没把妖怪的事儿告诉那年轻后生？”
“说什么？读书人都是蠢货，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跟他说，他会相信？”
“那，他被妖怪勾走怎么办？”
村老冷哼一声，道：“勾走正好，我看他谈吐不俗，想必出自高门大户，只要身死，家人寻找过来，我们才有救哩！”
沈伦住了三晚，每天清晨，村老都会拎着吃食来看他，询问晚上是否睡得安稳，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然后失望而去。
白天，沈伦走在村中，村民多是避着他走，似乎会沾上晦气，弄得沈伦很郁闷，他一副皮囊生的仪表堂堂，一表人才，咋就没有美女花痴倒贴呢？
村老在家中坐立不安，似乎在犹豫什么，最后，他目光变得阴毒，唤来自己的儿子。
傍晚，西山顶挂着一片黑云，阴沉沉的，西风卷来，树叶娑娑。
村头忽然响起个惊喜喊声，沈伦偏头细听，那妇人喊的是“道长回来了！”。
沈伦起身走到书塾窗边，村庄大多数人都跑出来了，他们脸上挂着难得的笑容，连一直愁眉苦脸的村老都笑得合不拢嘴，长舒口气。
村民们簇拥着一个身穿玄衣，戴五岳冠，身背法剑，腰悬明镜的中年道长进村。
村中家家杀鸡宰羊，好像过年一样。
这人和人之间就是有差距啊，瞧瞧，同样是外来的，受到的待遇就截然不同。
沈伦感慨，无聊的翻着书塾先生遗留的《道德经》，忽然，屋内的光暗下来。
沈伦偏过头，中年道长站在门口，朝屋里看。
“道长有事？”
“没事，听村老说村中来了个儒生，想必就是你？”道长问。
“如果这儿没有别人，那应该就是我了！”
道长上下打量沈伦，道：“不知公子何处来？何处去？”
沈伦道：“从天边儿来，到天边儿去！”
“贫道不才，修道终南，道号青云，下山行走，结识诸多朋友，不知公子家住何方，师从何人？也许贫道认得一二！”青云道长道。
“小门小户，无甚名师，恐不入道长耳目！”
青云道长“哼”道：“且叫你知晓，村中有妖魔作祟，你最好早些动身离去，别到时丢了性命！”
“是吗？妖长啥样？魔长啥样？我还没见过呢，倒想见识见识，况且有道长在此，区区妖魔，定难敌道长伏魔降妖的手段！”沈伦笑道。
“你这人，不识好歹！”
青云道长拂袖而去。
经过白天一番布置，青云道长在村头登坛作法，村民们聚在周围，紧张的望着。
午夜子时，一阵邪风吹来，黑沉沉的阴煞朝村庄汇聚，便见村中浮现金色神光，将阴煞挡在村外。
村民见此，尽皆欢呼。
“原来如此！”
沈伦站在柳树下，望向村尾，那儿是刘家村的祠堂，也就是刘家村历代先祖灵位所在。
“刘现在是国姓，刘家村祖上估计和天子祖先沾亲带故，受龙气反补，祠堂生出神性。”
这是好事，祖坟冒青烟，谁不喜欢？
却也是祸事！
青云道长口念法咒，先往乾位泼了三牲鲜血，又往坤位洒下刘家男儿的鲜血，口呼三声“急急如律令”，烧了两道符咒，两道血光从乾位、坤位腾起，形如拱门。
呼！
无处可去的阴煞，骤然从血光之间冲进来，那阴煞中有只三尾狐影，瞪着血红眼眸，扑向青云道长。
“哼，孽畜，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贫道助你报仇，你竟想反噬贫道，着！”
青云道长低声冷喝，剑尖一指，凭空一道白雷砸在妖狐身上，顿闻凄惨叫声，妖狐滚落地上。
村民来不及叫“好”，就见妖狐望向他们，血眸森寒，直叫人心底冒寒气。
妖狐唳声嘶吼，腾空而起，扑向村民，挨得近的，立即就被撕成碎片，鲜血四溅。
村民骇得四散而逃，哭爹喊娘，妖狐则如入无人之境，眨眼就杀了三四人。
“道长救命！”村老惊恐万分，他扑到法坛下，去抱青云道长的大腿。
青云道长嫌恶的将他一脚踹开，他阴冷的笑着，道：“你个贪得无厌的家伙，骗我说狐妖作乱，害我妄杀无辜，受祖师责罚，被逐出门墙，今日之果，往日之因，你该死！”
“是，是你……”村老恐惧的望着道人。
第十六章 道魔一心
噗！
鲜血飞溅三尺，妖狐从背后咬断了村老脖子，一颗脑袋滚落，眼中满是悔恨。
“杀，杀，乱我道心者，杀，杀，杀！哈哈哈！”青云道长挥斩法剑，望着妖狐肆虐，面目狰狞，状若疯魔。
沈伦负手望着，却没有出手，因为他发现妖狐只杀男人，而妇孺、孩童并未遭袭。
待村庄男人死光，妖狐忽然看向沈伦，它眼中充满了仇恨，仇恨淹没了它的灵智，裹挟着黑煞，妖狐冲向沈伦。
“我和你可没仇，定！”
沈伦摇头，衣袖一拂，将妖狐定在三尺外，动弹不得。
定身咒倒是好用，可惜，只对法力低微者有效，道行法力越高，定身的时间越短。
“你是什么人？”见妖狐被定，法坛上，青云道长猛地厉喝。
沈伦道：“我是好人啊！”
“好人？你要挡贫道替天行道？”青云道长道。
“呵，什么是替天行道？乱杀一通就是替天行道？难怪你会被逐出门墙，道心不坚，早晚堕入魔道！”
青云道长拿起腰间明镜，往沈伦身上一照，冷道：“原来是条妖龙，你想抢祠堂的龙气就直说，何必假仁假义，你以为你救了她们，她们会感激你，乖乖把你请进祠堂？不，她们只会恨你，恨你明明有实力，为什么不救下她们的丈夫、儿子、父亲，这就是人心！”
沈伦笑道：“她们怨我恨我，那又怎样？但求问心无愧，倒是你，纵妖噬人，连老弱妇孺也不想放过，心中可有不安？”
“妖言惑众，道不同，不相为谋，且看贫道手段！太清正法，玄门正宗，五雷轰顶，斩妖除魔，敕！”
青云道长脚踏七星，法剑直指沈伦，上有法符燃烧，但闻雷鸣轰隆，凭空有道雷霆落下，砸在沈伦身上。
“怎么可能？”
青云道长看见沈伦硬接道雷毫发无损，瞪大眼睛，不是说妖魔最怕雷霆吗？
“假的，一定是假的，太清……”
青云道长挥剑连落十几道雷，当真风云变色，活着的村民早已骇得四散而逃，无人得见神仙手段。
雷音未绝，青云道长气喘吁吁，大笑道：“看你还不死！”
“哈，让你失望了，这点儿动静，不够看，不够看！”
沈伦笑着从雷光里走出，连被他定住的妖狐都毫发无损。
青云道长一脸难以置信。
那雷符乃是他辛苦炼制，可借天地五雷，以往遇上妖魔，一张雷符就奏效了。
除非，对面是千年道行的大妖。
青云道长面色顿变，他退后两步，立即转身就跑。
“喂，你的雷，还给你！”
沈伦高喊，他弓步上前，做出个投掷标枪的动作，落雷被他凝聚在右手掌心，电弧缭绕，噼啪作响。
他瞄准青云道长。
“走你！”
雷光瞬间追上逃出百丈的青云道长，将他从离地两丈的半空击落。
“啧啧，成功坠机！”
沈伦拍拍手，飞了过去，地上只剩具焦黑的尸体。
“阿弥陀佛，无量天尊，善哉善哉！”
沈伦朝尸体故作慈悲，然后蹲下来，正所谓杀人夺宝，摸尸体可是件充满惊喜和刺激的事情。
“桃木剑，断了，没得用处，照妖镜，低级法器，没用，镇妖铃，低级法器，没用，咦！”
沈伦摸出个小布袋，打开来，倒出来一堆杂物。
“乾坤袋，只有木桶大小的空间，真够陋的！”
整理完战利品，沈伦发现自己能用的法宝一件没有，倒是几本书籍，可以一观。
“《道符真解》、《雷符借法纲要》、《九宫八卦阵》，勉勉强强！”
劈了个土坑，沈伦把青云道长埋下，走回村庄，村民不知踪迹，他朝祠堂走去，经过书塾，看见妖狐，才想起它还被定着。
一拍额头，沈伦念过咒，道了声“敕”，妖狐立即龇牙咧嘴的扑向他。
沈伦挑眉，一边儿后退，一边儿高诵《清心咒》，这玩意很常见，但凡修道人，都能倒背如流，至于效果，得看施咒的人。
咒音蕴含沈伦法力，妖狐周围荡起阵阵涟漪，阴煞层层消散，最后妖狐坠在地上，凄鸣痛吟。
见《清心咒》无法彻底化解妖狐身上煞气、怨气，沈伦灵机一动，喝道：“你已报得大仇，杀尽刘村男人，为何还执迷不悟，断了得道根基？”
道音灌耳，妖狐怔住，充满仇恨的眼眸中，血色渐渐消退，煞气尽消，它有些迷茫的望向四周。
“醒了？”
沈伦打量妖狐魂，它和许多狐狸一般大小，不同的是它有着纯白色的毛发，以及三条尾巴。
妖狐看向沈伦，它虽入魔，却还有记忆，立即人立而起，如人般作揖道：“多谢大王搭救，若大王不弃，奴婢愿侍奉左右，以报此恩！”
“你不去投胎转世？”沈伦奇道。
妖狐苦笑道：“奴婢罪孽深重，难投人道。”
沈伦道：“你现在是魂魄之身，怕逃不过黑白无常的枷锁！”
妖狐道：“大王不知，奴婢只需寻到肉身，舍弃一尾，便能起死回生！”
“还有这种操作？”
沈伦吃惊，道：“随便一具肉身都可以？”
“当然是自己的肉身最好！”
妖狐朝沈伦拜道：“奴婢的肉身与青云老道厮杀中跌落山中寒潭，潭水极阴，奴婢魂身难近，恳请大王帮忙，捞出奴婢肉身。”
“便是此处？”
扶摇山中，月光下，沈伦和妖狐站在月牙形的寒潭边儿，冷飕飕的寒气侵体，让沈伦打个哆嗦。
“嗯！”妖狐点头。
“奇怪，此处并非山阴，也非聚阴之所，怎么会出现寒潭？”
寒潭边儿还有座茅屋，妖狐说是青云老道所搭，原来青云老道斩杀妖狐后回山，却遭师门所逐，怀恨在心，潜返扶摇山，他见妖狐化作厉鬼，不但不阻拦，反而助妖狐杀人。
“老道所谋，一是奴婢，欲将奴婢养成阴魔，助其修行；二是刘家村祠堂逸散出来的龙气；三则出口恶气。为防村民泄密，外人扰乱，他往村外十里布下法阵。谁知大王忽然出现在村中，引得老道疑心，害怕再生变故，方才下山做法。”
第十七章 寒潭宝剑，山神阴毒
寒潭水青幽幽，冰冷刺骨，沈伦只得显化蛟龙本相，潜入水中，越往深处，越是黑暗。
“好深啊！”
沈伦估摸着自己下潜有二十余丈，已经看不见潭边月色，而且潭口直径不过两三丈，越往下，越是宽阔。
又潜了十余丈，下方忽然有光，沈伦疑惑，便朝亮光处靠近，须臾，但见一柄剑插在岩石中，光芒便是从剑身绽放而出，而潭中寒气，亦是此剑所为。
“好剑，好剑！”
沈伦惊喜，没想到寒潭底竟有如此宝剑。
他落到剑旁，忽见岩石旁落着具狐尸，被冰冻住。
“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沈伦欣喜，一手抓向狐尸，一手抓向宝剑，不曾想，那宝剑剧烈颤抖，激发出道道剑气，劈在沈伦身上，以他能抵御雷谷雷霆的鳞甲，也被剑气斩出十几道剑伤。
沈伦从宝剑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威胁意味。
他一巴掌拍向宝剑，恼道：“你个坑货，啥意思？”
宝剑嗡鸣，像草木遇风般倒伏，避开了龙爪，然后激射出更多的剑气，把沈伦劈得嗷嗷叫。
沈伦傻眼，这剑成精了，他瞪着宝剑，道：“你不想认我做主人？”
宝剑前后摇动，像人点头。
沈伦内心中了无数箭，别人掉山崖遇神功、得宝物、捞美人，自个儿怎么啥也得不到？
“算了算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沈伦宽慰自己，去抓狐尸。
嗡嗡！
几十道剑气斩落。
沈伦：“……”
“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是不？你不认小爷做主就算了，一具尸体你也抢，你咋不上天呢？”
宝剑顿时像发怒的公鸡，放出剑气，追着沈伦一阵砍。
沈伦无语望天，忽然，他脑海闪过道亮光。
“等等，你不会是认那妖狐为主吧？”
剑气趾高气扬的飞回去，在狐尸上盘旋。
沈伦顿时吐血，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哗啦！
蛟龙从寒潭冲出，落到潭边，化作人形。
“大王，找到了？”
妖狐魂连忙上前，果见沈伦右手拎着自己的尸身，又见他左手拎着把寒气四溢的宝剑，忙道：“恭喜大王，遇得神兵！”
沈伦牙疼，郁闷道：“全是你的，等你起死回生，到刘家祠堂找我！”
沈伦扔下狐尸和宝剑，闪身消失。
妖狐魂不明所以，却见宝剑朝自己飞来，露出亲切之意，顿时恍然。
刘家祠堂。
沈伦现出身形，推门而入，不由蹙眉，却见祠堂内倒着男女老幼十来具尸体，被活生生放干鲜血，死状极惨，而祠堂灵位，几十块灵牌倒的倒，裂的裂，灵光晦暗，死气沉沉。
“哼，土地公，出来！”
沈伦怒而跺脚，地面为之一震，土地公从土里钻出来，作揖道：“上仙唤小神所为何事？”
沈伦盯着他，好一会儿，道：“你不怕遭天谴？”
“小神不知上仙在说什么，还请明示！”土地公道。
“呵呵，你血祭刘家村人，窃取刘姓祖宗留给子孙的阴德，真是好算计！可笑青云老道机关算尽，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沈伦冷道。
土地公阴恻恻的说道：“唉，可恨，要不是你，我只需等他血祭后再出手摘桃，不沾任何因果业力。”
“你怕打不过我，所以趁我离开，捉住了逃出去的村民，自己血祭，呵呵，正好，省了我一番功夫！”
沈伦五爪张开，朝土地公抓去。
“哈哈哈，我是打不过你，但我想逃的话，你奈我何？”土地公大笑，遁入地里。
“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看我毁你金身，捣你庙宇！”
沈伦飞身而出，来到土地庙旁，一脚踢倒庙宇，一拳砸碎神像，见庙宇、神像毫无神性，沈伦不由摇头，土地公真是够狠的，竟直接弃了神职。
土地公没了神职，和孤魂野鬼无异。
可惜！
他要是还当土地，沈伦找他轻而易举，山神、土地、河神之类，凡有神职在身，都不能擅自离开敕封之地，孤魂野鬼就不同了。
十里之外，土地公钻出土，回头望向刘家村，目光阴冷，心头滴血，神职岂是说弃就弃的？代价惨重着呢！
“此仇不报，誓不为神！”他望了眼体内那团龙气，目光陡然火热，有此宝物，定能证道太乙！
“扶摇山往东七百里有座黑山，乃楚越故地，风俗多巫祭，正适合我修行。”
“神行符五张、五雷符三张、清尘净水符十七张……”
桌旁，扎着两辫的女童清点完沈伦的“战利品”，她眨巴眨巴眼，朝靠窗边的沈伦道：“公子，都是楼观道的法符，卖给山野散修，能换一大笔钱哩！”
沈伦正乐呵呵的和对面青楼的姐儿眉来眼去，听见女童的话，随口道：“送你了！”
那些法符能对付寻常修士，却对付不了太乙仙。
什么是寻常修士？所有没成仙的修士，皆在此列。
当然，若是楼观道祖师尹喜亲手画的法符，另当别论，那已经是法旨，可以直接从天庭请下天兵天将、雷公雨师……
女童便是妖狐所化，她自折一尾，起死回生，道行大跌，她没显露本相，还多亏认她做主的宝剑，否则以她的伤势，现在还是只狐狸，化不成人。
寒潭宝剑上刻有“扶摇”二字，女童就以“扶摇”为氏。
扶摇喜滋滋的把法符收进乾坤袋，青云老道的遗产沈伦看不上眼，是因为他已成仙，不代表真的就一文不值，对扶摇这样的小妖、散修，可值钱着呢！
其实换作初来乍到的沈伦，瞧见这些，也会当作宝贝。
把乾坤袋系到腰间，扶摇望向沈伦，好奇道：“公子，你在看什么？”
沈伦已经在窗台看半天了。
沈伦擦掉口水，咳嗽一声，说：“我在看馒头，又大又白又圆的馒头！”
“馒头？哪儿呢？”扶摇跑到窗边，踮起脚尖。
沈伦连忙关上窗，道：“没了没了，馒头走了。”
“咦，馒头还会走，难道是馒头精？”扶摇疑惑。
沈伦一本正经道：“世间万物皆有灵，馒头当然能成精！”
“去，给我叫壶井水，热死了。”
把扶摇支开，沈伦又打开窗户，往下望去，隔壁庭院树荫里，空着张软塌，而软塌上那个敞开衣襟的摇扇妇人却没了踪影。
第十八章 青城遇三妖
“公子，我们去丈人山做什么？”
辞了客栈，沈伦儒生打扮，扶摇书童打扮，往城门走，沈伦风采翩翩，扶摇唇红齿白，引来诸多目光。
“去找条蛇妖！”
行至城门，忽见有官府榜文，驻足观看，扶摇道：“公子，那上面悬赏说的好像你啊！”
不少围观的回过头，沈伦拉了拉扶摇，笑着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再看榜文，上边的画像满脸横肉，胡子拉碴，明显和沈伦不符，众人摇头，只当小孩子乱说。
顺利出城，山间小路上，扶摇抱怨道：“明明是公子救了人，却把公子当成罪魁祸首？山下人王真糊涂！”
沈伦笑了笑，道：“人心叵测，他要悬赏就悬赏，我问心无愧，可惜把我画的太丑了。”
“哼，好一个问心无愧，杀死青云师弟的，就是你吧？”
喝声中，林中走出三人，一人虎目圆瞪，威风凛凛，一人鹤发童颜，笑而不语，一人颔下羊须，阴沉冷厉。
沈伦止步，扶摇戒备。
沈伦道：“前面何人，为何拦路？”
“终南山虎力！”
“鹿力！”
“羊力！”
三人报了名号，为首的大汉道；“贫道三人在终南山修道，与青云师弟交好，前几日贫道夜观星象，知其身死，特来找你寻仇！”
“那什么青云师弟，我不知道，你们找错人了！”沈伦摆手道。
“休要狡辩，贫道门中自有天机八卦，寻根秘术，何况，如果青云师弟不是你杀的，他的乾坤袋怎么会在你的书童腰间？”羊力阴声道。
扶摇连忙遮住乾坤袋。
沈伦哈哈大笑，道：“我捡来的，你们信不信？”
“师兄，与他争辩什么，直接将其拿下，挖心剖腹，以祭师弟在天之灵！”鹿力笑容里杀机森然。
沈伦忽然道：“等等，问个事，楼观道择徒严苛，怎么会收你们三个妖怪？”
虎力自傲道：“尹喜祖师常于山中讲经，贫道三人听于崖下，开了灵慧，修得人身，一心向道，祖师不以贫道三人兽类脱胎为耻，赐名虎力、鹿力、羊力，贫道三人虽不曾拜师，却以终南楼观为荣，岂是你个山野妖龙能比？”
瞧着优越感十足的三妖，沈伦大笑。
三妖恼怒，虎力拿出法剑，鹿力取了金鞭，羊力身缠冷龙，却见沈伦按住扶摇，念了句咒，往巽地吹了口气，骤然间山风大作，阴云避日，斗大碎石滚落。
风从龙云从虎，呼风唤雨是龙族都会的神通，差别只在于强弱罢了。
恶风扑面，三妖忙定身形，无奈山风逾急，吹在身上如刀刮斧劈，三妖虽脱妖身，却修道未久，法力低微，定不住盏茶工夫，法剑折断，金鞭遗失，冷龙消散，三妖亦被风卷到空中，吹出几十里，狼狈的摔在林间。
沈伦停了风，拉着扶摇匆匆跑路，此地离青城山不远，如此动静，定会惊来山中闲云野鹤。
果然，方走须臾，接连有道人赶来，或乘鹤、或祥云，见面后各自打个稽首，算起前后因果。
“刚才那风声势浩大，恐是千年老妖，我推算不出，还是及早禀报宁封真君，有备无患！”老道说。
“善！”众道自往丈人峰。
虎、鹿、羊三妖狼狈相顾，又羞又恼，鹿力叹道：“妖龙千年道行，竟是妖仙，难怪青云师弟遭他毒手！”
羊力疑道：“此妖不像嗜杀之辈，为何要杀青云师弟？莫非那些百姓说谎？”
虎力恨恨道：“青云师弟待我三人不薄，此仇不报，岂非人哉？”
鹿力道：“师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如先回山，等修成神通，再下山寻他麻烦。”
三妖匆匆回终南山苦修不提。
却说众道见过宁封真君，道明来意，真君高坐云榻，头戴盖天冠，身着朱紫袍，腰佩三庭印，丰神俊秀，他掐指一算，似乎算到什么，微微一笑，道：“既无死伤，勿须理会！”
等众道离散，殿后走出个女童，唇红齿白，粉雕玉琢，大眼睛里黑眼珠滴溜溜转，她鬼鬼祟祟的往外走，刚到门口，便听宁封真君声音响起。
“功课做完了？”
女童回头，哭丧着脸，小声道：“没有！”
宁封真君板着脸道：“回去做功课！”
女童极不情愿的往回走。
宁封真君严厉道：“你不要觉得委屈，圣母将你托付给我，你父母与我有旧，我就该对你负责！”
女童手捏衣角，泫然欲泣。
宁封真君头大，语气稍缓，道：“功课做完，你可以出去玩半个时辰！”
“哦！”
女童欢呼一声，一溜烟儿跑进后殿。
宁封真君无奈摇头：“这丫头，居然学会骗人了！”
向当地人打听，没听到关于蛇妖的传闻，沈伦稍有遗憾，也许白素贞现在还没出生呢？
不再纠结于此，沈伦带着扶摇跋山涉水，登山观海，足迹遍布九州，历时五十余年。
修行不是一味的打坐闭关，也不是每日生死搏杀，尤其成仙得道之后，道行想要突飞猛进，难，除非遇上蟠桃、人参果那样的天材地宝，九转金丹那样的仙丹妙药。
一旦瓶颈，苦修厮杀亦无用，空耗千年光阴，要么难躲三灾九难，灰飞烟灭，要么转世投胎，重新来过。
修道难，需机缘、悟性、智慧、毅力……尤其机缘，最为玄妙，机缘到了，猪都能成仙，机缘不到，任你是天纵之才，半途夭折，徒呼奈何。
机缘也不是谁都能拿，要看命，拿不拿得住，拿得稳。
在赤仙岛，沈伦遇上机缘，《九死玄功》，妖血筑基，雷谷炼体，得证太乙。
顺风顺水，可谓鸿运当头，然运道难测，盛极而衰，他于镇魔城遭擒，便是运衰劫临。
一番波折，逃脱幽冥，沈伦回想起赤仙老祖最后的话，感悟破深。
一朝富贵，志得意满，往往是来匆匆，去也匆匆，唯有脚踏实地，方能细水流长。
因此才有此次行走。
五十余年，观百姓疾苦，观富贵帝王，观云海仙山，观日落日升，观潮涨潮落，寻道访仙，谈天论道，居山野以山珍为食，畔汪洋以海味为佐。
心境变化，沈伦终于有种脚踩实地，内心充实的感觉。
第十九章 真仙道行
沈伦知道，自己现在才算真正的太乙仙，可以加一个“真”字，而非“虚”仙。
什么“虚”？
心虚！
修仙，修心，心的修行往往是修道的重中之重，纵然是太乙仙的道行，却没有太乙仙的心灵，就像最先进的战机装了台农用发动机，虚的不行。
五十年光阴，沈伦的道行并没有增长，他的实力却增长了。
先前他心境不够，仅能发挥本身实力的六成甚至更弱，而现在，他可以使出八成乃至十成！
“公子，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扶摇坐在树上，手扶树干，摇着脚丫，她身穿青衣，依旧是童女打扮，看起来天真烂漫。
沈伦靠着大石，嘴里叼着根草，懒洋洋的抬头，用手遮住太阳，眯眼道：“天变了！”
扶摇起身垫脚眺望，疑惑道：“没有啊！”
沈伦道：“吴楚之地，白虹贯日，恐有兵戈。”
扶摇道：“人王分封诸侯，诸侯相互敌视，利益所趋，战乱在所难免。公子想要下山？”
“山上的风景看得腻了，去山下走走也不错。”沈伦道。
扶摇担忧道：“如今天下道门大兴，奉命斩妖除魔，将妖族异类、旁门左道，悉数赶到岭南、关外，公子贸然下山，遇上那些持着人王敕令的玄门正宗，人道压制，恐有意外。”
秦末汉初，天下大乱，妖魔鬼怪作祟，祸乱一方，民不聊生，汉帝尊道，请道门下山，匡扶正义，道门秉着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妖的理念，四处斩妖除魔。
妖魔自然不甘，由几位妖仙、邪魔牵头，组成反道联盟，和道门大战了一场。
只可惜，人道昌，乃天定，道门诛妖，顺应天意，且天下一统，人道气运正盛，扶摇亲眼见到修行千年的妖仙，被一位持着人王敕令的道人镇杀。
此后群妖四散，中原再无大妖。
“此一时，彼一时，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当人族没了外族的压力，道门的地位，定不如前。何况道门推崇无为，帝王垂拱而治，治的是人人修持己身，皆有道德的理想社会，奈何现实远不如理想那么美好，遇上心地善良的君王尚可，遇上胸有沟壑的雄主，必然会有矛盾！”
沈伦记不清具体历史，却知道诸子百家，儒家笑到最后。
“就算不下山，也该找个落脚的地儿，赤仙岛终究是别人的！”沈伦沉吟道。
修行讲“财侣法地”，地乃修行之所，赤仙岛是赤仙老祖留给他关门弟子的，沈伦占得越久，欠的越多。
扶摇道：“如今天下名山大川，皆有名有姓，公子想要插足，难啊！”
别说名山大川，就是稍好一点的山头、溪流，都有了主人。
“要不，回扶摇山？”扶摇道。
“你觉得呢？”
扶摇吐吐香舌，她和扶摇山有因果，将来成仙证道，多半应在那儿。
“公子有目标了？”
沈伦颔首。
瞿塘峡口，江北山顶，林木葱翠，鸟鸣山幽，雄踞水陆要津，扼三峡门户。
没错，这儿正是将来名传千古的“白帝城”。
但现在，此处还是荒山野岭，罕有人烟。
临江而立，沈伦思忖：“龙族有传说，太古神魔时代，祖龙孕化五气，乃生青、赤、玄、黄、白五祖，三族争霸，青龙之祖、黄龙之祖先后战死，尸身坠落大地，化作长江、黄河，入江走蛟跃龙门，实是蛟蛇之属牵引龙祖残留龙气，纯化薄弱龙血，使生命本质蜕变。”
“无论是走蛟，还是《九死玄功》，讲的都是蜕变，生命层次的进化，并不冲突。”
“仙道难求，孙猴子去灵台山求道，还有百年光景，然法不传六耳，灵台山得真传的有几人？与其舍近求远，望梅止渴，不如走自己的路，挖自己的井！”
沈伦曾想着跟随孙猴子，去拜菩提为师，或者自己耍些心机，从孙猴子那儿骗来真法。
经历两百多年，沈伦心境变化，抛弃自己幼稚的想法。
跟随菩提祖师修行的弟子众多，为何独传孙悟空？
孙猴子能求得大道，那背后不知牵扯出多少因果利益，满天仙神都盯着呢！
没有跟脚资质，还想求道，痴心妄想！
赤仙岛就是摆在眼前的例子，即使赤仙老祖帮了沈伦，但始终不愿收他当弟子。
那些名门道统，弟子上千，真传却仅有四五人，每一人都经过几年、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的观察、磨砺。
孙猴子不也如此，他进灵台山头七年，首先学言语礼貌，讲经论道，习字焚香，闲时扫地锄园，养花修树，寻柴燃火，挑水运浆，接触不到任何神通道术。
直到七年后，菩提老祖才准备教他“术”、“流”、“静”、“动”的法门。
孙悟空拒绝，遭同门讥讽埋怨，可见那些同门修习的，多半属于“术”、“流”、“静”、“动”的法门，就和虎力、羊力、鹿力从终南山学来的类似。
是不是“术”、“流”、“静”、“动”的法门不入流？
并非如此，菩提老祖总结的四个字，囊括了大千世界各类修行道路，得其一而成仙有望，那么他为何说不能长生呢？
因为菩提老祖希望孙悟空学的是他的大道。
“难，难，难！道最玄，莫把金丹作等闲。不遇至人传妙诀，空言口困舌头干！”
孙悟空就是菩提老祖心中的“至人”，是他认可的真传，甚至是衣钵传人。
沈伦自觉即使拜入灵台山，结果大概和赤仙岛类似，难得真传，何况他现在修习《九死玄功》，带艺拜师，始终是外人。
封神截教号万仙来朝，但真正得通天教主真传的，也只有四人，多宝道人、金灵圣母、龟灵圣母、无当圣母，其余诸如赵公明、三霄之流，皆是带艺拜师，也是最先被放弃的一批人。
理清思绪，沈伦转过身，望着荒凉高山，他意气风发，对扶摇说：“我要在这儿建一座城，一座名流千古的城！”
扶摇张开小嘴，侧头望着沈伦，大眼睛眨巴两下，只觉得自家公子现在风流极了！
第二十章 建城白帝，巫山神女
日落后，沈伦搓土为坛，燃木为香，以叶为纸，以血为墨，画出两道符。
一道唤“鬼斧”，一道唤“神工”，此乃天庭工部神职，常替仙神打造宫殿、府邸、洞天。
青云老道所遗《道符真解》中有述。
凡人请神，规矩众多，沈伦是妖仙，妖仙也是仙，有些规矩，自然不用遵守。
符燃尽后，但见两道灵光从天而降，化作两位比山高的巨人，一位持短斧、刻刀，一位持石锤、尖凿，朝沈伦道：“汝唤吾兄弟，所为何事？”
鬼斧、神工非小神，地位尊崇，见到寻常仙神，并不下拜。
沈伦作揖道：“我乃赤仙岛沈伦，游历至此，心血来潮，欲建一城，故请两位上神下凡，城落后，当遣生灵斋戒三日，另有香火功德供上！”
“可！”
鬼斧、神工答应下来。
神工道：“汝欲建何城？小城、中城、大城、巨城？”
“有什么区别？”
“三里之城，七里之郭，谓之小！”
“十倍之，谓之中！”
“再十倍之，谓之大！”
“再十倍之，谓之巨！”
沈伦：“……三千里的城，七千里的郭，大半中土之地都被圈进去了吧？”
鬼斧嗡声道：“天下何其大也？”
沈伦从鬼斧的声音里听出了浓浓的鄙视。
自己居然被一个古代神给鄙视了？
沈伦郁闷的朝周围望去，问道：“这么大，修什么城？”
“此地只建小城，除非移山填江！”
“移山填江，需玉帝法旨！”
沈伦当然请不来玉帝法旨，道：“小城就小城吧，尽量建宏伟一点儿啊！多久能建成？”
“一夜即可！”
鬼斧、神工证明了，施工队，他们是专业的！
翌日。
朝阳东升，阳光将云染成七彩，鸟鸣猿啼，许多飞禽走兽来江边汲水，愕然发现一座新城拔地而起。
巫山三峡，瞿塘峡是其一，若论此地最出名的神祇，当数化身神女峰的巫山神女。
神女峰上，世人所不能见的地方，一座宫殿浮于云间。
一只黄莺飞出云层，落在宫外，摇身变作一黄衫少女，无视守在宫外的两只黄狮，匆匆行进殿中，嚷道：“姐姐，姐姐，出大事了！”
却闻柔美的声音响起：“妹妹，又出了什么大事？”
黄衫少女娇脸泛红，她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忙道：“姐姐，这回真是大事！”
她掀开垂帘，便见着绿裙的神女站在窗边，伺弄花草。
花草既不名，也不贵，但神女依旧很用心。
“哎呀，姐姐！”黄衫少女上前抢下神女手中花洒，嗔道：“真的出大事了！”
神女无奈，责道：“修道修心，切忌大喜大怒，有甚么大事，比天塌了还大？”
黄衫少女吐吐舌头，忙道：“姐姐深居浅出，不知这几日巫山热闹。”
“甚么热闹？”神女蹙眉。
“瞿塘峡口，江北岸上，一夜之间，起了座城。建城的城主说，只要不在城中作恶，不管妖也好，魔也罢，人也好，仙也罢，都能进城一坐。一传十，十传百，巫山修行的，全都惊动了！”
神女美眸闪出些许异彩，道：“那城主是谁，有何来历？竟敢夸下如此海口，不怕惹来麻烦？”
“城主是谁我不清楚，但是那城，名字可嚣张，唤作白帝！我远远看了，仅是一座小城，也敢叫这么大的名字？”
顿了顿，黄衫少女瞅了眼神女，道：“而且，他建城居然没问过姐姐，太不把姐姐放在眼里了，教训，一定要狠狠的教训他！”
神女伸手敲打少女额头，道：“教训什么？他建他的城，与我何干？”
黄衫少女捂着脑袋，嚷道：“巫山三峡，谁不知道是姐姐的地盘，哪个神仙过境，不来拜会姐姐？他把城修到咱们家门口，这不是鸠占鹊巢吗？”
“你呀！巫山三峡何时成我的地盘，难不成我变成占山为王的山大王？”
斥责黄衫少女一声，神女蹙眉道：“不过，那话一出，恐会扰巫山安宁。”
沈伦现在很想打自己两嘴巴，让你嘴碎，让你装！
白帝城建起后，沈伦和扶摇站在城头眺望朝阳，扶摇问他城中居民从哪儿来，沈伦一时冲动，就说了句“妖魔鬼怪，神仙佛陀，谁爱住谁住。”
结果城头飞过只碎嘴的乌鸦，不到两天，沈伦的话就变成无数个版本，流传到巫山，然后许多在山里修炼的妖怪，纷纷跑来问他是不是真的，还问他可不可以带家属！
带你妹的家属！
现在中原道门大肆斩妖除魔，妖怪们拖家带口往四方跑，逐渐有岭南妖族、西域妖族、东海妖族、幽云妖族的说法。
巫山有巫山神女罩着，聚拢了大批妖类，自成一系。
其中，幽云妖族混得最惨，北方有真武荡魔大帝，连妖仙都活得战战兢兢。
然后是东海妖族，东海那地儿自古就有仙道常驻，是龙都得盘成蛇，何况早已衰落的妖族？
西域妖族靠近两界山，往西是西牛贺洲，道门势力影响较弱，有广阔的战略纵深，只是西牛贺洲属于贫瘠、苦寒之地，要不是道门逼迫过甚，哪个妖怪愿意跑去鸟不拉屎，还有一群和尚的西牛贺洲？
妖怪也是有理想的！
至于岭南妖族，十万大山闻名三界，那地儿山高水深，据传初掌权的玉帝曾意气风发，想拿十万大山开刀，派百万天兵天将攻打，然后被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巨人吞了八十万，还有二十万吓得屁滚尿流，自此，玉帝垂拱而治。
巫山妖族算是妖族中的另类，他们学礼仪、懂文字、知诗书，与人无异。
这和巫山神女有很大关系。
巫山神女前世是炎帝女儿，死后魂魄附身瑶草，重修成仙，算得上半个妖族。
加之其心地善良，所以并不驱赶那些心性良善的妖族，偶尔还会给它们讲道。
物以类聚，妖亦如此。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沈伦面对巫山群妖殷切目光，只好打开城门。
第二十一章 白帝城规，神女来访
“城主真是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宅心仁厚，修筑此城，容我妖类，功德无量。城主实乃妖族之栋梁，未来之希望，小的佩服佩服！”披着鸦毛斗篷的老乌鸦精对沈伦作揖，尖瘦的鞋拔子脸露出猥琐的笑，嘴上不吝赞美之词，歌功颂德。
沈伦忍着把老乌鸦拔毛烤了的冲动，谦虚的笑道：“哪里哪里，我觉得老先生才是爱妖如子，古有舜让禹，依我看，这城主之位，该老先生来当才是。”
“使不得使不得！”老乌鸦一把抱住想跑路的沈伦大腿，鼻涕眼泪一大把，道：“此城乃城主所建，小的岂能鸠占鹊巢？”
沈伦无语，老乌鸦妥妥的妖仙道行，自己被他抱住大腿竟挣脱不得，毕竟修炼不知多少岁月的老妖怪，底蕴深厚，真的打起来，自己还不见得是老家伙的对手。
打开城门后，沈伦就想跑路。
他建白帝城，不过是内心的恶趣味，可没想着聚妖，要聚也不能在南赡部洲啊。
如今南赡部洲人族大兴，道门强盛，他建城聚妖，妥妥的“造反”啊，必定引来大佬们关注，不符合他低调发展的计划。
可惜，老乌鸦从天而降，便出现方才的对话。
老乌鸦一阵哀嚎，听着伤心，闻者落泪。
沈伦望向扶摇，扶摇耸肩，爱莫能助，沈伦只得使劲推开老乌鸦，道：“好吧好吧，老先生请高抬贵手，我当城主还不行吗？”
老乌鸦立马跳开，喜笑颜开，朝沈伦拜道：“城主威武！”
沈伦头痛，无奈道：“妖怪们想到城里居住，没问题，但国有国法，城有城规，谁敢闹事……”
“城主放心，小的第一个不饶他！”老乌鸦接话道。
沈伦眼珠一转，道：“既然如此，为方便白帝城发展，劳烦老先生将城中妖族编户，登记造册，城中妖族的管理，也一并交给老先生。”
“呱？”老乌鸦嘴巴一张，傻眼了。
沈伦拍拍老乌鸦肩膀，语重心长的道：“老先生可不要辜负众妖和本城主的期望啊！”
三日后。
老乌鸦把成册的竹简交给沈伦，郁闷道：“城中已住进妖族五十四类，八百六十七只，请城主过目。”
沈伦打开竹简，上面妖族分门别类，有走兽，虎豹豺狼等；有飞禽，雀、鹰、鸽等；有鳞甲，蛇、鼍、鱼等；有虫草，草、兰、树、昆虫等，每只妖怪，都有简单来历注释。
看得出来，老乌鸦用了心做事！
沈伦满意的合上书简，然后拿出绢布，对老乌鸦道：“这是我写的白帝城的城规，以及未来发展规划，乌先生有不同意见，尽管提出来。”
白帝城好歹是沈伦心血，嘴上说不在乎，心底还是有些期盼的。
老乌鸦看完，古怪的瞅了眼沈伦，咳嗽一声，道：“城主真是高瞻远瞩，高屋建瓴，高谈阔论，高……”
实在憋不出词儿了，老乌鸦顿声道：“那个，规矩是不是太多了？”
“多吗？才三十六条！”沈伦惊讶。
“不多吗？”老乌鸦弱弱的反问。
妖族常居山野，过惯了自由自在，无人管束的日子，哪怕巫山有巫山神女定下的规矩，诸如不得伤人之类，但约束力都很弱。
沈伦道：“我有我的规矩，不想住就滚蛋！”
老乌鸦闭上嘴巴，道：“既如此，小的去和众妖宣读城规。”
老乌鸦走到门口，顿住脚步，回头道：“不知城主建城，有没有拜过巫山神女？”
沈伦一拍脑袋，道：“哎呀，我忘了这茬！”
“姐姐，这些妖怪真是忘恩负义，要不是姐姐收留他们，早被道门打杀了，现在没有姐姐的允许，竟然跑进城里居住，就不怕引来中原的道士？”
城内街道，黄衫少女跟在神女身边，叽叽喳喳。
神女高居云端，鲜少露面，即便讲道，也是只闻其音不见其人，妖怪们见过她真面目的没几个，再加上她刻意改了面貌，所以没有妖怪认出她们。
她饶有兴趣的望着已经沿街开铺的妖怪，他们化作人形，卖些山珍野味，学着人类吆喝，还有妖怪讨价还价，真有些和凡人集市相似。
她乃瑶草，亦算妖族，深知妖族中，有凶残暴戾之辈，也有知书达理之妖。
所以她愿意庇护百姓，也愿意给那些内心向善的妖族遮阴。
妖族不乏仰慕人族文化者，可惜妖族面目丑陋者众，过于骇人，难被人接受，一旦妖族在人族中露了原形，不管他善良与否，只会引来人的口诛笔伐，酿成悲剧。
久而久之，愿意下山的妖族渐少。
人族把妖族魔化，妖族亦然，两族恩怨，难以说清。
“姐姐，姐姐……”黄莺摇着神女胳膊。
“嗯？”
神女从沉思中回过神。
“那边儿好热闹，我们去看看！”
黄莺拉着神女，来到一座高台，周围聚集了不少妖怪，上面的老乌鸦清了清嗓子，打开绢布，道：“白帝城三十六规，其一，众生平等，妖、魔、仙、神、人、鬼……但凡生灵，只要遵守白帝城规矩，皆可入城。”
这条规矩引来众妖欢呼，神女却微微蹙眉。
“其二，白帝城是和平之城，不得相互残杀、敌对，各族需和谐友爱……”
一顿诵读，老乌鸦最后道：“此三十六条，最终解释权归白帝城城主沈伦所有，欢迎补充建议。”
白帝城分内、外，依山绕水，风景秀丽，鬼斧神工所造，白帝山顶有宫殿。
此时，沈伦颇为拘谨的坐在侧方，不时瞄一眼坐于殿上的巫山神女。
按理说他是白帝城主，该坐首位，但来的是巫山神女，他哪儿敢托大？
关于巫山神女的传说很多，曾斩江中为祸的十二条蛟龙，曾授大禹九卷天书，曾梦会楚怀王，成为楚国正神，等等。
巫山神女在巫山的影响力极大，大到沈伦连反抗的想法都没有，双方不在一个层次！
“你出身东海，为何落城于此？东海天高海阔，化蛟成龙，可要比内陆走江容易。”神女语气平淡，她对龙族没什么好感，尤其是东海龙族。
第二十二章 白帝城风云
神女曾去东海龙宫做客，上一代东海龙王见她美貌，便想强娶为妻，她恼怒拒绝，因为她父亲的关系，东海龙王不敢拿她怎么样，她离开东海，沿江而上，正遇上蛟龙走江，兴风作浪，好嘛，刚刚才在东海龙王那儿受了气，转眼就有出气筒，一向善良的她痛下杀手，把十二条本可以化龙的走江蛟剁了，出了口恶气。
神女见沈伦是蛟龙，便知其来此的目的，态度自然冷淡下来。
沈伦苦笑。
随着人族兴盛，修渠建桥，蛟龙走江，越发艰险，不仅有天劫，还有地劫，人劫，九死一生，是以，海中水族，几乎不会再逆江而上，走江入海，而是直接在海中跃龙门，就连内陆的蛟蛇，也极少再走江，而是到近海口入海。
有得，必有舍。
放弃走江，缺了龙祖遗留的龙气洗礼，即便化龙，体内血脉驳杂，成就有限。
这也是龙族一代不如一代的原因之一。
沈伦心知骗不过神女，他坦然道：“神女应该知道走江对蛟蛇之流的意义。”
“你不怕死？”神女语气变冷。
“哈哈，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沈伦大笑。
神女望着流露豪情的沈伦，略微蹙眉，屈原的《离骚》，作为楚国神，她自然清楚，屈原投汨罗江，她还曾为之叹息，沈伦用两句诗表明心意，虽然和她的道相悖，但能坚守自己道路的人，始终值得认可。
她活得太久，见过太多半途而废的人，深知不忘初心是多么难得的四个字。
“他日你走江入海，兴风作浪，为祸江岸，我定斩你！”
认可归认可，神女还是留下铿锵有力的一句话，带着黄莺离开白帝城。
“呼！”
沈伦擦了把额头汗水，直面一位老牌神仙，压力大大的，还是实力不如人啊！
也不知巫山神女什么道行，即使不是大觉仙，怕也很接近了。
“城主，神女走了？”老乌鸦在门口探头探脑，往里张望。
“走了走了，给我弄杯水，压压惊。”
既然神女没有出手，那就是默认白帝城的存在，老乌鸦“呱呱”大笑，屁颠屁颠跑去井边打水，见扶摇盘坐井沿修行，一柄宝剑悬于周身，寒光四溢，老乌鸦啧啧称奇。
“小狐狸有大造化啊！”
腾云驾雾，神女回望一眼白帝城，忧心忡忡。
黄莺道：“姐姐为何不将他封镇？”
“他一没杀人，二没作乱，我若出手，和那些恃强凌弱的有何区别？”神女淡淡道。
黄莺道：“我听说蛟蛇走江，兴云作雨，不知多少生灵遭灾。”
“其实也不能全怪他们，人族兴盛后，烧山垦荒，涸泽而渔，使得江河改道，沧海桑田。蛟蛇走江，走的是古江道，而许多古江道，现在已经变成陆地、田宅，蛟蛇只能驱水而过，遇堤冲堤，遇桥撞桥，遇田淹田，酿成大祸。”
黄莺想了想，道：“也是啊，人类的确有些过分。”
一夜白帝兴！
随着神女默许，许多妖族走出深山，来到这座新城，苦于规矩繁多，愿意定居的妖族渐少，多是图个新鲜，凑个热闹。
白帝城之名，很快传遍荆楚，连山下百姓，亦有耳闻，说瞿塘峡出了座妖城。
荆楚多巫祝，尽管道门正随着中原妖族外迁，逐渐扩张，但影响力还远不如后世，百姓们对妖、鬼之流，尚存崇敬，像以蛇为图腾的巴人、以玄鸟为祖灵的楚人等等。
听闻白帝城是妖城，当地人不仅不害怕，反而以其为荣，吹嘘自己曾见天神下凡，一夜筑城，更有达官贵人，慕名而来，其中不乏王侯将相。
眼见来白帝城的生灵越来越多，沈伦心里嘀咕，人、妖、鬼等各族混杂，迟早出问题。
种族问题别说是现在，放到后世都是大问题。
但幡已立下，总不能出尔反尔。
沈伦招来老乌鸦，自从沈伦把白帝城的管理交给他，老乌鸦忙得飞起，早已叫苦不迭。
“我之前以为白帝城地方偏僻，又有妖族盘踞，不会有太多人来，所以做了个错误的发展规划，现在我觉得要改一下。”
老乌鸦灌了一大碗井水，砸吧砸吧嘴，自从扶摇在井边修行后，打出来的井水凉丝丝的，大热天里喝一碗，比喝茶爽多了。
“怎么改？”
沈伦手捏下巴道：“白帝城占地有限，所以从现在开始，停止户籍发放。”
巫山附近，愿意下山入城的妖怪基本都有户籍。
老乌鸦点头道：“没问题！”
“入了户籍的，就是白帝城的居民，白帝城附近没什么田地，总不能让他们全部上山打猎，所以，我决定发展以旅游为主体的服务业。”
“旅游？是啥玩意？”
经过沈伦和老乌鸦就白帝城发展问题进行深入研究、讨论，当然，多是沈伦在说，老乌鸦在问，白帝城又张贴了一些新规定以及招募管理人员的求贤令。
云中宫殿，黄莺叽叽喳喳，把白帝城里发生的变化，事无巨细的讲来，嘴里不时冒出些新词，什么“旅游业”、“导游”、“公司”。
神女脸上没什么变化，心里却怀疑自己是不是闭关了几千年，怎么啥都听不懂了呢？
神女有点儿坐不住，百闻不如一见，她干脆带着黄莺，为了不惊动沈伦，她们隔着城门半里，落地化作两个公子，一白衣，一黄衫，丰神俊秀。
才到城门，神女便见城门多出两只异兽，一者形似白虎，却有双翼，高大威猛，虎视眈眈，乃狴犴后裔；一者乃白犬，却大如牛，头生独角，有谛听血脉。
乍见异兽，周围衣着华贵的人类已经是啧啧称奇，直叹不虚此行。
两只异兽可不是摆设，实打实的活物，被异兽瞪着，那些平日飞扬跋扈的王公贵族，立马规规矩矩排队。
进了城，各种吆喝声，卖烧饼的，卖汤圆的，比前月热闹十倍，还不等神女回过神，一个狐女笑吟吟的来到她面前，娇声问：“公子，需要导游吗？白帝城里哪儿好吃，哪儿好玩，哪儿好看，我都清楚哟，价格便宜公道。”
神女打量狐女，妖族想修成人身，难度极大，简单的变化，因为道行缘故，难以完美，像眼前的狐女，她还留着两只毛茸茸的狐耳和垂在裙下的狐尾。
第二十三章 声名鹊起
“耳朵和尾巴，你不遮起来吗？”神女奇道。
“公子介意的话，我可以用个障眼法。”狐女道。
神女道：“不用不用，我只是奇怪，传闻狐狸都怕露出狐狸尾巴，你怎么不怕？而且，我看那些妖怪，都没遮掩自己身份。”
“哦，是城主的要求，一开始我们也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人，害怕吓走人类。那天城主在城里转了一圈后，很不满意，对我们说，人类来这儿是为了看妖怪、看新奇的，他们如果要看人，还来这儿做什么？然后就让我们撤了障眼法。”
狐女目露崇拜，道：“城主还说，人是人，妖是妖，人要活得有骨气，妖要活得有尊严，大家住在城里，大可不必对人类卑躬屈膝，平等相待即可。”
神女笑道：“城主倒是有趣！”
黄莺嚷道：“那边儿好热闹！我们快去看看。”
青城山。
丈人峰宫殿内，众道人议论纷纷，仔细听，议论的内容离不开“白帝城”三个字。
为何？
“真君，白帝城群妖聚集，蛊惑凡俗，必有阴谋，须早做准备，谨防妖族作乱啊！”
“真君，如今山下人心思变，偏听妖、鬼之言，信众减少，更有些荒唐的，竟给妖族塑金身，荒谬，荒谬啊！”
听着七嘴八舌，宁封真君大感头痛，白帝城之事，他亦有耳闻，但那儿是巫山神女的地盘，并非他管辖范围。
而且，换作别的神，他大可以给天庭上表，由道门施压，让玉帝夺其神位，打入轮回，瑶姬不行，一来她出身高贵，不仅是炎帝亲闺女，还是西王母义女；二来巫山神女并非天庭敕封的神位，准确的说，瑶姬不在天庭任职，天庭管不了。
何况宁封真君曾为黄帝陶正，跟炎帝也认识，巫山神女是他半个晚辈，长辈告晚辈，以后见着炎、黄二帝，脸往哪儿搁？
但，白帝城带来的影响是实打实的，最近上山的香众减少不提，许多虔心的信徒，内心都有了波动，有几人更是在上香时叹息，与其祭拜龙跷真人，不如去白帝城撞个仙缘。
神争一炷香，仙争一口气，宁封真君内心对白帝城亦有不满。
他抬手微压，众道人闭嘴，他道：“现在不知白帝城虚实，且待我走一趟，看个清楚。”
众道相视一眼，点头称善，从殿中散去。
宁封真君叹口气，他对白帝城惑其信众不满，对这些道人，又何曾满意？
“这些从中原来的道士，越来越放肆！玄门正宗，呵！”
“宁叔叔，你要去白帝城？带上我好不好？”
望着不知从何处跑出来，扯住自己衣角，用一双期盼的大眼睛望着自己的女童，宁封真君无奈点头。
灌江口，二郎真君庙。
杨戬听完众仙论道，从天上回来。
他虽然是天庭正神，还是玉帝外甥，却因为他母亲，和玉帝关系极差，玉帝不待见他，他也不鸟玉帝，听调不听宣，自个儿和结拜兄弟们在灌江口快活。
杨戬身边儿还跟着三圣母杨婵，她在天上呆得腻了，便跟着杨戬下界散心。
“二哥，你这儿怎么乌烟瘴气的，也不找几个侍女打扫，真没个家的样子。”望着堆积如山的酒坛和乱七八糟的物件摆放，杨婵皱眉道。
杨戬老脸挂不住，唤来梅山兄弟打扫。
“小妹，你打算玩几天，时间太久，王母那边儿不好交代。”杨戬问指挥梅山兄弟摆放家具的杨婵。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王母刚办完蟠桃会，还要和众仙家谈天论道，看情况，没个七八天不会停，天上无聊死了，那么闷，好不容易下来，自然是玩个几年！”杨婵道。
杨戬皱眉，天庭近来对仙神下凡管的很严，可见杨婵难得开心，又把话憋回肚里。
当年杨戬母亲瑶姬被压桃山，父亲杨天佑和大哥杨蛟被玉帝诛杀，他带着杨婵一路逃亡，可以说，是他把杨婵照看大，对杨婵自然是疼爱得很。
只是杨戬觉得兄长如父，杨婵越长大，他就越严厉，渐渐的，两人关系生分了，远不如逃难时无话不说。
杨戬内心知道问题所在，他也想改善两人关系，奈何他不愿低头。
“好了！”
杨婵望着重新布置过的屋子，她拍拍手，高兴道：“二哥，你看怎么样？”
杨戬扫一眼，其实他觉得现在和刚才没什么两样，顶多就干净一点儿，想了想，杨戬脸上没什么表情，道：“挺好！”
梅山兄弟康老大道：“二爷，需要备酒菜吗？”
杨戬望向杨婵，杨婵摆手道：“不用，蟠桃宴上吃的还没消化呢！我们出去玩吧！”
杨戬对于“玩”是没有概念的，他要救母，他要报仇，他怎么有时间，有心情去玩？
“二哥，你快点儿，这是什么，冰糖葫芦，来一串……”天上的仙人见得多了，地上的凡俗就变得稀罕、新奇。
“二爷？”康老大一边儿掏钱，一边儿望着自家兄弟拎着的大包小包的东西，欲哭无泪。
杨戬：“……跟上去。”
杨婵在巴郡玩了半月，这日，他们在酒楼落脚，便听隔桌的客人高谈阔论道：“你们不知道，白帝城里，妖怪遍地儿，有蛇尾的美人儿，有虎脸的汉子，有貌若天仙的狐狸精，真真是稀奇！”
“哎，王兄，那些妖怪不吃人吗？”
“吃人？他们要是吃人，我哪儿有命在？你们现在看到的就是鬼咯！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白帝城里的妖怪不仅不吃人，还个个知书达理，有些妖怪的学问，不比朝里的大臣差。”
杨婵奇道：“二哥，白帝城是个什么地方？”
杨戬喂到嘴边的酒杯停住，白帝城是他上天后出现的，下界后他每天陪杨婵游玩，哪儿有时间了解，他不想在妹妹面前显露自己的无知，视线移向康老大。
作为杨戬左右手，梅山兄弟可不是有勇无谋之辈，康老大道：“白帝城位于瞿塘峡口，半年前一夜建成，城主唤作沈伦，是条太乙境的蛟龙。”
第二十四章 众仙齐至
“哦？巫山那儿是神女的地盘吧？”杨婵道。
杨戬点头，他母亲和巫山神女都叫瑶姬，但并非一人，他母亲的“瑶”是瑶池的“瑶”，真正神名是云华仙子，巫山神女的“瑶”是瑶草的“瑶”，也作“姚”，乃炎帝姓氏。
同为瑶姬，两女地位大不同。
云华仙子是玉帝在凡间的妹妹，玉帝得道后，其也得授仙箓，相当于关系户。
所以她思凡下界，可把玉帝老脸打得啪啪响，一向温和的玉帝不得不动了雷霆手段，否则他没法管理天庭啊！
玉帝一直不用杨戬，也是怕落个任人唯亲的口实。
这点，杨戬心知肚明。
而巫山神女呢，她也曾梦会楚怀王，不仅没有受惩罚，反而传为美谈。
因此，杨戬内心对巫山神女，并不怎么尊敬，甚至还有点儿反感。
“妖怪建的城，二哥，我们去看看，那些妖怪是不是要做坏事！”杨婵摩拳擦掌。
杨戬喝着酒，他是阐教出身，封神时不知和截教妖族交手多少次，对妖族谈不上好感，若有妖怪作乱，正好给杨婵练练手，便放下杯子道：“也好！”
“服务业，简单来说，就是服务客人的行业，路边小摊，客栈酒楼，等等，都算服务业。”
白帝城内城有学宫，沈伦请那些曾在人间行走，学富五车的大妖给小妖们讲学，教他们识字。
他偶尔发现问题，也会给妖怪们灌输些后世理论，尽管前世他创业失败，但没少听专家教授讲课，理论知识丰富得很，他本以为穿越后这些知识要被扫进垃圾堆，没想到意外的有了用武之地，如今教着妖怪们，他终于体会到“成功”的滋味。
课后，沈伦一一回答了妖怪们的问题，始终是古妖，问的问题不算刁钻。
送走众妖，沈伦望向还坐在前排的巫山神女，自从见过白帝城的变化后，巫山神女像发现新大陆，感慨这样也可以，然后就和沈伦要了个户籍，住进了城主府旁的宅子，又一次偶然，她就成了沈伦课上的听众。
一开始，沈伦压力山大，后来就习惯了，面前坐个美艳无双的女人，总比坐个抠脚大汉强吧？
巫山神女美不美？
美得一塌糊涂，要不是沈伦每天念清心咒，都快被她迷住了，因祸得福，沈伦以她观道，自身定力猛长了一截，现在，沈伦已经可以平常心待之。
说白了，看多了美女，眼界自然提高。
抛开杂念，沈伦轻咳道：“神女还有事儿？”
神女玉指轻扣桌案，道：“沈君为何教那些妖怪杂业，而不是教他们修持己身，以求仙道？”
沈伦微愣，他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这个神仙世界，不是该追求长生不老吗？
他的所作所为，倒像是不务正业，还带着一群妖怪不务正业。
沈伦沉思，他坐下来，良久，问道：“人人皆可成仙？”
“自然不可，仙道难求，大道无情！”
沈伦又问：“人人皆可成神？”
“自然不可，神位有限，人人为神，何人上香？”
“是了，仙难求，神难封，世间生灵，多凡俗，那么，他们真的需要成仙、成神吗？”沈伦再问。
神女沉吟，沈伦的问法，太新鲜，她蹙眉道：“不需要吗？”
沈伦笑道：“我亦不知，我只知层次不同，需求不同，人各有志，大概就是这样了。”
话一顿，沈伦又道：“都说大道无情，大道真的无情吗？”
神女紧皱眉头，她感觉抓住了什么，又感觉没抓住，她有些心烦，道：“大道有情吗？”
沈伦哈哈大笑：“我没见过大道，哪儿知道祂有没有情，我连祂是男是女，是雌是雄都不知道啊！”
神女一怔，旋即哭笑不得，被沈伦这么一闹，她隐约触碰到的那种感觉，顿时没了踪影。
“唉，大道难求，我何时才能觉悟自己的道？”神女心道。
大觉仙，那个“觉”字最难得，至于会把大觉仙叫金仙，只因阐教有口金钟，天下每出一位大觉仙，金钟自有感应，响彻三界，久而久之，大觉仙便也叫金仙了。
却说宁封真君带着女童，驾着祥云，忽见远方有朵祥云，为首两仙，一男一女，男者着黑衫，旁有细犬，女者穿桃花裙，容貌绝美，后边跟着六将。
宁封真君一眼就认出那是杨家二郎和杨家三妹，看他们也是往白帝城去，便催云往前，同时喊道：“二郎真君、三圣母！”
闻听人喊，杨戬众驻足，便见宁封真君驾云而至。
“宁师叔！”杨戬率众人作揖。
宁封子属人教真君，辈分和玉鼎真人相当。
宁封真君稽首，没有倚老卖老。
他乃散仙，非三教出身，后得太上敕，黄帝时封五岳真人，封神后，五岳正神皆有归属，他这个五岳真人，着实尴尬，所幸他也不在乎那点神力，守着青城山那一亩三分地，自得其乐。
若论现在天庭里的地位，前朝旧人的宁封真君远不如杨戬。
寒暄一番，知道都是去白帝城，便结伴同行。
杨婵见宁封真君带的女童粉雕玉琢，煞是可爱，便蹲下来逗弄她。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女童瞅了眼宁封真君，见其颔首，道：“我姓白，叫白素贞！”
宁封真君见杨戬疑惑，便道：“她是我故旧之女，暂时寄养在我那儿。”
杨戬“哦”一声，没有多问。
古时散仙交友广泛，故旧众多，不乏金仙正神，宁封真君能稳守青城山，背后自然有些人脉。
须臾。
“那城像是鬼斧、神工的手笔！”宁封真君道。
“依山绕水，好漂亮的地方！”杨婵道。
“此城雄踞水陆要津，扼三峡门户，地势险要，难攻易守，乃兵家必争之地！”杨戬道。
云头眺望，三仙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宁封真君有意试探白帝城虚实，提议大家不露真身，按下云头，变作一大家子，径直朝城门走去。
学宫。
神女正要离去，视线移向城门，柳眉微蹙，朝沈伦道：“来了伙麻烦的。”
“谁？”
尽管白帝城意外走红后，沈伦早有“人红是非多”的心理准备，但乍闻麻烦，还是有些不安。
第二十五章 护妹狂魔杨二郎
“青城丈人峰宁封真君、灌江口杨家兄妹！”神女道。
“兴师问罪？”
“不像，他们变作一家人，刚进城门。其中有个小女孩，好像和你是同族。”
沈伦沉吟，道：“他们乔装打扮，大概不想暴露，既然没有兴师问罪，我又何必自找麻烦？不管他们！”
神女回到宅院，不见黄莺，听说她当导游去了，她那碎嘴，倒还真适合。
城主府后院，沈伦经过走廊，望了眼井边的扶摇，建城后，扶摇练剑有所顿悟，入定近半年，道行攀升多少不知道，但她打坐的那口井常冒白气，快成寒井了。
“以道观道，即使每日修炼，进展缓慢，但我也不能懈怠，滴水石穿，功夫到了，总会有收获！”沈伦自语。
游玩三日，让杨婵带白素贞自己去玩，宁封真君、杨戬在客栈碰头。
宁封真君道：“沈伦真奇人也！”
杨戬道：“奇思妙想！”
三天里，他们听得最多的三个字是“城主说”，对城里的妖族而言，“城主说”大概和儒生眼里的“子曰”等同，微言大义。
听侍女通禀宁封真君、清源妙道真君来访，沈伦让侍女带两位真君到迎客殿，他收了功，沐浴更衣。
走进迎客殿，沈伦见一蓄须的中年端坐品茗，一黑衫的白面三眼青年望墙上画作，便知二人身份，朗声道：“两位真君亲至，白帝城蓬荜生辉啊！沈伦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哪里哪里，我等无约而至，仓促打扰，得罪得罪！”
寒暄后，左右而坐。
宁封真君和杨戬不知该如何开口时，沈伦笑道：“两位真君想必在城中游玩过，可有建议和改善之处？”
“没有没有，城主奇思妙想，那街头巷尾的公厕、澡堂，带人游玩的导游，五花八门的店铺，令我大开眼界。”
宁封真君道：“就是价格太贵了！”
沈伦笑道：“现在能来白帝城的人，非富即贵，他们不会在乎那点黄金。”
杨戬道：“我看他们就图个新鲜，没了新鲜，如此高价，谁还敢来？”
沈伦惊讶，杨戬能文能武，名不虚传，看问题一针见底，他道：“真君觉得该怎么办？”
走出城主府，杨戬和宁封真君望向西边，黄昏的余光照着他们。
“哎呀，光顾着讨论怎么治理白帝城，居然把正事忘了！”宁封真君以手扶额。
杨戬无言以对。
忽悠走两位真君，沈伦长呼口气。
“宁封真君和杨二郎还好说话，别人，可就不一定了。”神女从殿外进来。
对于神女神出鬼没，沈伦早已习惯，反正他拿她没辙，灌了口酒，光棍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干不过就跑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没出息！”神女鄙夷。
“人人有出息了，谁来干没出息的活？”沈伦大言不惭。
神女噎住，她居然觉得沈伦说的有道理，可又感觉哪儿不对。
宁封真君拖着不情不愿的白素贞走了，杨戬却和杨婵租了个庭院，住了下来。
杨戬会住下来，自然是因为杨婵。
白帝城让杨婵觉得新鲜，总能听到一些以前没听过的词，见过一些以前没见过的事儿。
杨戬则担心杨婵闯祸，还有些戒备沈伦，因为这家伙看见自家妹子时，眼神总有些古怪。
龙生九子，子子不同。
龙族贪色那点儿破事，三界都知道，天底下有多少生灵身上沾着龙的血脉？
要是自己走了，沈伦对自家妹子下手怎么办？
至于说白帝城，杨戬并不在意，即使隐藏着几位妖仙，但只要敢作乱，荡平此处，只需玉帝一道圣旨罢了，那些新奇玩意，在天道面前，算得了什么？
土鸡瓦狗，不值一提！
自幼就背负重任的杨戬，很清楚实力、道行才是真实，其它皆为虚妄。
杨戬住在白帝城，沈伦最是高兴。
别误会，沈伦取向正常，绝没有龙阳之好。
沈伦高兴的是身边有了位陪练，作为封神时打出名声的战将，杨戬的实力在太乙仙中，位列前茅，连巫山神女都坦言不用法宝的话，她不是杨戬对手。
仙家道行增进需悟性、机缘，法力可靠丹药、灵果，唯独战力，撇开法宝等外物，靠的还是勤修苦练，以及找高手实战过招。
杨戬这样一位高手在身边，废话少说，搞他丫的。
即使沈伦在古越地习剑二十余年，但那点儿剑法在杨戬面前，根本不够看。
然后，沈伦每次都被揍得鼻青脸肿，惨不忍睹。
有次杨婵回来看见了，责怪杨戬下手太重之余，取出宝莲灯，给沈伦疗伤。
杨戬心里不是滋味，冷瞅着沈伦，见他咧着嘴，总感觉是在得意的笑。
这家伙一定是故意！
他来找自己切磋，就是冲着自家妹子！
他让自己揍他，就是利用自家妹子心地善良来引起关注！
套路啊套路，此龙良心大大的坏！
沈伦没来由打个哆嗦，明明是大热天，怎么一下子变冷了呢？
他望着悬于半空的碧绿宝灯，口水哗哗，宝莲灯啊宝莲灯，宝贝啊！
刘沉香那货为啥能劈山救母，还不是依仗宝莲灯？
这宝莲灯不仅拥有莫大威能，更能助人修行，别看杨婵是个柔弱女仙，修为境界并不逊色杨戬，只是不善争斗罢了，三圣母是白叫的？
唉，再想想自己，堂堂穿越众，跑东海龙宫啥都没捞着，碰了面黑幡，也不知哪儿去了，去西海一转，到手的宝剑就丢了，好不容易在扶摇山寒潭遇上柄神剑，结果认了自家侍女为主，还追着自己一顿砍，简直悲催。
宝莲灯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鼻青脸肿的沈伦须臾间痊愈，沈伦连忙感谢杨婵，想着和她拉拉关系，以后修炼受伤了，就找她疗伤，现成的奶妈啊！
杨戬一脸黑，这妖龙，果然打自家妹子主意，吃我一刀！
内心把沈伦戳了千百刀的杨戬，好不容易等沈伦离开，劝起妹子跑路。
可惜，估计是天上呆久了，活得虽然久，心理年龄却长得慢，杨婵正值叛逆期。
为啥那些在凡人看来已经活成老妖怪的仙女一个个要死要活的下凡搞人仙恋？
其实从时间上来讲，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人间过了七八百年，天上才七八百天，两年多时间而已，仔细算算，呆在天上的杨婵现在也就十五六岁……
第二十六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对于杨戬的管束，杨婵内心有点儿小反感，她好不容易下界一次，当然要玩个开心啊，何况她还在这儿交到朋友，更不想离开。
所以，第二天沈伦来找杨戬切磋时，被杨戬揍个半死，当然，杨戬肯定不愿意说明真相，那不是显得他心胸狭隘么？
杨戬义正言辞的告诉沈伦，他这是在磨砺他，不见生死，怎谈进步？
沈伦将信将疑，然后果断去找杨婵疗伤，把杨戬看得脑门冒青筋，嘴角直抽抽，总感觉他做错了什么！
杨戬心情很不好，只能喝酒解闷，他本想找梅山兄弟一起喝，坐下来才想起梅山兄弟被他派出去保护杨婵（主要防某龙），他又想找哮天犬一起喝，结果发现哮天犬不见了。
咦，哮天犬这货一向跟他形影不离，哪儿去了？
杨戬把酒一洒，手把酒水一拢，画出个水镜，念头一动，镜里出现热闹的集市。
“啸天哥哥，我要这个。”
“好，老板，多少钱？”
化成人形的哮天犬是个精瘦的汉子，一改往常颓废风，今天的啸天犬白袍玉冠，手拿折扇，风度翩翩。
而他旁边站着个穿白裘少女，蹦蹦跳跳正开心。
杨戬拍散了水镜，唉，连哮天犬都开始撒狗粮了，他抬起头，视线穿过屋顶，想到某位女仙，不禁黯然神伤。
沈伦总觉得杨戬最近怪怪的，莫非亲戚来了？
杨戬不说，他也懒得问，不过，在杨戬的指（折）点（磨）中，沈伦的进步很明显，从起初只能被动挨打，到现在能过上一二十招，偶出奇招，还能逼得杨戬手忙脚乱。
此外就是经过无数次疗伤，他和杨婵成了朋友，真的朋友，比珍珠还真的那种。
沈伦觉得杨婵挺可爱，杨婵觉得沈伦很有趣，仅此而已，唯独杨戬越来越郁闷。
经过一年多的发展，白帝城的客流量逐步稳定，毕竟能承担起白帝城高额消费的要么富、要么贵，初期的新奇感过去后，再美的景色也会厌烦。
王公贵族渐减，倒是妖怪、散修渐增。
白帝城中多修士，自然而然出现了一些专供修士的服务，有些机灵的妖怪，响应城主号召，自主创业，开了材料铺，卖着什么百年人寿、千年灵草等，地摊货卖黄金，珍贵的以物易物，换些丹药、法器、道经、术法，一来二去，吸引了周边儿的闲云野鹤。
一些散修野道，懂生意经的，心里打起算盘，奈何在白帝城开店，需白帝城户籍，而入白帝城户籍，规矩繁多，还得城主亲自批准，他们只好先在专门划出来的街道上摆小摊，生意尚好，不乏王公贵族一掷千金，求些延年益寿、美容养颜的丹药，或是祈福辟邪的符咒，或是卜卦吉凶命运，也有同道中人光顾，求的自然更多了。
若说白帝城最受欢迎的，还是那座位于白帝山上的学宫，除沈伦偶尔会在学宫不时冒出些惊人之语，还有些修炼有成的妖怪、野道，甚至从山下来的名士在此讲学，讲的东西多而杂，有修炼心得，有治世道理，有山野传说，讲得好，总会引来喝彩。
巫山神女是学宫常客，因为她很少说话，学宫里的妖和人大多不知道她的身份，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胆子大的，写诗赠之，胆子小的，能远远看一眼都心满意足。
对此，她并不生气，却也不亲近，以礼自持，凛然难犯。
后来不知是谁，传出她住在城主府旁，一时间，关于她和沈伦的流言兴起，有说她是沈伦妻，有说她爱而慕之……
沈伦听闻后，去向她赔罪，神女却不在意，她说世人之言论，你若是越在意，它越强大，你若是无视之，它自然不存在。
沈伦深以为然，便不再解释，后来流言果然少了。
林子大了，自然会出些坏鸟，有人强买强卖，恃强凌弱，对于这样的，出现一个，轻则逐出白帝城，永不得进，重则斩首示众，身死道消，在这方面，沈伦没有仁慈，甚至他还亲手杀了一个妄图偷走一只狐妖幼女的郡王。
不止人类，妖族中也有败类，欺压同族，霸占财产，等等，大多公开审问后被诛杀。
岭南！
五岭之南！
自古以来，有着十万大山的岭南本就多妖魔巫蛊，随着中原妖族被迫外迁，渐成三山七十二洞的格局。
却说七十二洞中有一火云洞，乃方圆百里所有火族村寨百姓心中的圣地。
相传此地百姓乃祝融后裔，曾随蚩尤战黄帝，逐鹿败后，迁居此地，繁衍生息，已过万人，而历代掌控火焰力量的人，则被百姓崇敬，尊为祭司，新一代祭司出现后，老一代的祭司则前往火云洞居住，聆听先祖教诲。
祝巳快步走进洞内，灼热干燥的气浪扑面而来，映得他面庞通红，饶是他法力高深，也感觉燥热难耐。
一代代祭司开凿出来的通道蜿蜒，须臾豁然开朗，宽阔的溶洞内左右矗立着十二座赤蛇吐火石像，石像尽头是九级台阶，台阶上有一张通体皆赤的石床，它完全由地底熔岩中喷出的火焰石打造而成，而能坐在这张石床上的，唯有力压各村寨祭司的洞主。
祝巳跪拜，不敢抬头，道：“洞主，我有要事禀报。”
他的声音在洞内回荡，迟迟听不见回应，他微微抬头，石床上有女横卧，身上只盖着件天蚕丝织就的近乎透明的薄纱，露出火红莹润的肌肤，胸、臀处有着曼妙的曲线，诱人无比，祝巳忍不住咽口唾沫。
“你有何事？”
轻柔而富有磁性的嗓音传来，把祝巳吓到，他偏过视线，对上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眸，火红色的瞳孔好像燃烧着火焰，不仅烧着他的身体，也烧到了他的心。
徒然，祝巳察觉到那双美眸闪过一丝冷光，他顿时像被泼了盆冷水，从头凉到脚，汗如雨下，连忙磕头。
“洞主饶命，洞主饶命！”
祝巳闻到一阵香气扑来，低着的头看到一双玲珑如玉的赤足忽然出现在他面前，一只玉手勾起他的下巴，女人俯着身，薄纱掩不住胸脯，沉甸甸的缀着，半掩半露，祝巳清楚的看到里面的风光，真是美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