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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长峰先生     神探王一郎txt下载     神探王一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雪绘 07

    游艇停在码头,码头上还有一些其他准备出海的游客,美女们早早地换上泳装靠在栏杆上喝一些白葡萄酒。桂马在鼓捣他的手枪,似乎对于新武器还不是非常适应,他觉得如果能试两枪就好了。每一把手枪都有它的脾气,特别是这种从歪门邪道搞来的家伙,不试几次很难摸清它的弹道。

    桂马拿起手枪朝着大海瞄了瞄可是不敢开枪,在这种地方开枪肯定会被当地的警察抓起来,如果没有钱打点说不定还会关上几天。

    雪绘带着纯子来到码头,朝着桂马招了招手,“早啊。”

    原以为雪绘会问他,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没想雪绘竟然单纯的和桂马问了声早安,桂马转过头来回答,顺便将两个人接上游艇。这种小型游艇他一个人就能驾驶,所以没有必要再多带上一个人。私人别墅那里有一位常年看守房屋的老管家,管家会按时请女仆来打扫房间,大部分时间则是蹲在海边钓鱼。

    雪绘算是比较通情达理,将两间客房分配给老管家使用,老管家可以带朋友来岛上游玩或者租出去。当然,雪绘来这里的前一天必须将那些无关人等全部清除出去,岛上只留下老管家和女仆。

    “女仆应该已经到了吧,桂马你一会儿打电话通知她们准备迎接,房间要通好风不能有一点灰尘。”

    桂马点了点头送两位女士到船舱,大概需要三十分钟的时间,雪绘嘱咐桂马尽量开的平稳一些。游艇拖着长长的水线出了港口,朝着小岛驶去。

    “要喝点什么吗?”

    船舱里照旧是各式各样的酒水,纯子点了一杯橙汁可把雪绘愁坏了。橙子却是有不过还没有剥皮,榨汁机也有不过雪绘不知道应该加什么佐料进去。

    “直接榨出来的橙汁就可以吗?”,雪绘依然装作专业的样子,不过那橙子已经被她扒得四分五裂了。

    “不知道哎,要不加点冰块什么的进去?”

    “嗯。”,雪绘点点头,若有所思的,“加点儿伏特加应该可以吧,喝起来暖暖的。”

    就在两个人在船舱里制作黑暗料理的时候桂马那头出了问题,小岛上的电话无论如何也打不通,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听到无法接通的提示音了。

    怎么搞的?桂马一边想一边挂断了电话,难道是因为工作太忙没人注意到房间里的电话声吗?确实有可能,电话在别墅一楼的客厅里,如果房间里没有人听不到电话是很正常的。哎,早知道就应该记一下女仆或者是管家的手机号码了,懊悔之余桂马加快了船速,一条高高的水浪被掀起。

    偏偏这个时候有人要和他赛船,桂马某足了劲儿将对方甩在身后,畅快之余早就将电话没有接通的事情忘在了脑后。

    “我说雪绘姐,这样的小岛买下来要多少钱呀?”

    雪绘还在给橙子剥皮,在网上学习将橙子揉一揉之后再剥皮果然很有效,一边揉橙子一边说,“大概三千多万吧,如果只购买使用权的话,一百年估计几百万就能搞定。”

    话锋一转,雪绘问,“我说你最近怎么这么喜欢谈钱?之前的你可不是这样哦。”

    纯子也不明白为什么,大概是和街坊邻居们住在一起,久而久之也养成了这种习惯。雪绘生活在富贵圈里,她不知道那些小市民的生活模式。小市民几乎有一半的话题是和钱有关,另外一半话题多少也被钱制约着才能谈下去。雪绘很讨厌她这样,所以勒令她禁止在谈论一切有关于钱的话题,谈一次就要她多在岛上待一天。

    原本半小时左右的路程在桂马的高速驾驶下缩短到了二十分钟,两个人喝过并不算难喝的果汁以后来到甲板上已经可以隐隐约约看到远处的小岛。那是一片岛屿群,但是在那片岛屿群中适合居住的并不多,所以雪绘买下的小岛周围并没有一个“邻居”。

    “看啊,那就是我们的家。”,雪绘指着远处的一个小绿点儿说道,“临海不远的地方造了一栋别墅,后面是月牙形的环山,到了晚上我们可以去山上看星星。”

    “哦,因为没有工厂的污染这里的夜空会很美吧?”

    “嗯嗯,到时候你就知道啦。”,转过头对桂马说,“可以再开快点嘛?”

    桂马拿出方才和别人赛船的速度朝着小岛行驶,即便是遇到了雪绘,他还是没能想起方才电话没有接通的事情来。

    因为有海水的调节这里可谓是四季如春,即便如此也很难避免风暴的袭击,一旦海面上刮起大风将会是完全不同的景象。好在这里气候并不多变,恐怖的狂风一年当中也不会出现几次。船已经开始靠近小岛,渐渐地能够看到岛屿上的二层别墅,码头就在月牙形环山的内侧。

    就在即将进入码头的时候桂马忽然想起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船已经开始靠岸,他并不想要多说什么。

    “我们到了雪绘姐,船舱里还有些行李我去拿。”

    雪绘带着纯子跳上沙滩,这里距离别墅只有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已经可以看到远处沙滩上撑起的太阳伞。等等,雪绘忽然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停下了脚步,远远看去太阳伞并没有被撑起来。昨天就已经让桂马和女仆们交待过两人到达的时间,为什么这个时候太阳伞还没撑起来?

    雪绘让纯子站在原地,回头看桂马已经拎着两个皮箱从船舱里走出来。

    “桂马,方才叫你联系女仆,她们怎么说?”

    “啊?”,桂马像是绊到了石头似的放下手里的皮箱,支支吾吾的说,“我给岛上的座机打电话没人接,我以为她们不在屋子里,怎么了雪绘姐?”

    雪绘指着远处别墅前面的太阳伞,“你昨天没交代女仆做这些事吗?”

    “不会呀?我照着单子嘱咐她们好几遍才送她们上岛的呀,而且这两位女仆曾经来过我们这儿,是老熟人。”

    雪绘突然皱了皱眉,拉着纯子的手,“没事,大概是她们忘记了吧,你跟在我身后。桂马你去前面看看,东西先放在这儿就行。”

雪绘 08

    桂马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将两只皮箱放在地上,让纯子吃惊不小的是他竟然从后腰的皮带里抽出一支手枪,咔哒一声上了膛。

    “那雪绘姐你们跟在我身后,我去前面先看看。”

    雪绘对桂马点了点头,桂马立刻在沙滩上小跑起来,看他跑步的样子十分别扭,尽可能的保持上身平衡又要弯下腰一扭一扭的仿佛只是再用膝盖以下的小腿走路。纯子不明白为甚要搞得这么紧张,因为桂马经常掏出他的枪来把玩,理所应当的纯子将这当成了桂马的虚张声势。

    可就在她准备大摇大摆的跟在雪绘后面的时候,忽然桂马的身影又从转角的椰子树后面出现了,这一次他垂着双手。

    “屋子里没人。”

    “没人?”

    桂马点了点头,“屋子貌似被人使用过,但没有翻动的痕迹。”

    “如果有人敢翻我的东西我保证要他吃不了兜着走,你再去把整间房子都搜查一遍。”

    转过头对着纯子的时候雪绘像是变脸似的,“貌似遇到了点麻烦,等一下桂马检查没有问题我们再进去。”

    纯子点点头,但她很疑惑桂马所说的屋子里没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是所有人都外出了还是出了什么事情。又过了十几分钟桂马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报告过全都搜遍了一个人也没有,当然他没敢进雪绘的卧室,不过卧室门是上锁的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雪绘牵着纯子的手让她跟在自己身后,桂马跑到两人后面从沙滩上捡起皮箱一溜烟的跑到最前面,一百米的距离有一个大转弯生长着茂密的椰子树。转过弯就能看到海边的小别墅,真的算不上豪华,像是临时盖起来的高脚木楼。三层建筑结构呈现L形,一层有很大一块空间是露天的,上面是二层的楼顶。雪绘的房间在三楼,二楼有三间客房,一楼有几间小屋子是留给管家住的。小岛上没有淡水也没有电,所以在高脚木楼的后面还有一间小屋子,里面放着制取淡水的机器和发电机之类的杂物。

    桂马将皮箱放在露天客厅的地板上,随手拿过一旁的抹布擦了擦椅子递给两个女孩,“我看了一圈,大概就只有厨房和卫生间被使用过,后面仓库里丢失了不少东西,我觉得应该是淡水和食物,对了还有一桶油。”

    “油?”

    桂马点了点头,“额,不过我们的游艇是柴油机,所以虽然是汽油桶里面装的却是重柴油。我想大概他们的船停在岛上的某个位置,不过一般的汽油机肯定烧不了重柴油,他们应该还在岛上。”

    “你想办法报警,我们不能在这儿继续待下去了,他们肯定也清楚我们会报警。”

    “从本部派船过来要将近一个小时,他们或许会在这一个小时里展开行动。”

    纯子还在因为晕船而头昏脑涨,听到两人这番对话也不冷静了,试探性的问,“雪绘姐,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了吗?”

    纯子因为晕船再加上雪绘的黑暗料理,她在橙汁里面加了太多的伏特加,导致纯子到现在还有些晕晕乎乎的。想要行动自然是不能带上纯子,还是把她留在这里最好。

    雪绘思索再三,对纯子说,“岛上可能来了不干净的人,这样我送你到我的房间,你锁好门不要出来。”

    顺着楼梯一路往上三楼一共有两间房,最里面朝着大海的那一间就是雪绘的闺房,雪绘翻出要是打开门,屋子里有一股长时间不通风的燥气。纯子虽然发觉事情不妙,但是身体实在是支撑不住。倒时差、晕船加上喝了不少伏特加,纯子真想躺在床上大睡一场。

    雪绘安置她到床边,嘱咐她说,“不要拉窗帘也不要到窗子那边去,你就在这儿睡一觉,我们出去办点事一会儿就回来。”

    “你们叫警察了吗?”

    雪绘点点头,“对,警察一会儿就到,你就安心的睡一觉吧,晚上我们一起去看星星。”

    因为房屋特别靠海,想要看到房间里的事物除非到海面上,所以纯子在这里还是相对安全的。雪绘扶着纯子躺下以后反锁了房门,一切都和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一模一样。

    雪绘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桂马端坐在一层的椅子上擦拭他的手枪。雪绘一把抢了过来拉开保险试了试,问桂马要了两个弹夹插在靴子外边的皮带扣里。问桂马有什么想法,桂马给雪绘稍微分析了一下对方的行动路线。

    桂马一直盯着游艇那边看,“我们游艇也没多少油了,他们偷走的是运输船使用的重柴油,我们的游艇也没办法使用。所以我猜他们一定还会回来这里偷油,否则他们可以开着我们的游艇逃跑,但一定无法逃脱海警的追捕。”

    “他们不会在附近的海岛藏身?”

    桂马摇摇头,“不会,附近海岛虽然很多但只要搜还是能搜得到。”

    “如果是我。”,雪绘拿起手枪朝着大海瞄了瞄,“我会随便找一座小岛藏身,然后让其他人把船开走吸引警方的注意力。”

    “雪绘姐你在考我吗?他们不可能不记得把歹徒仍在了哪座岛上。”

    雪绘笑了,“不错,所以你在分析了这些可能性以后断定他们会重新回来偷油吗?”

    “嗯,不过不一定是偷。”,桂马有两只手枪,另一只是小口径的转轮手枪,现在被他拿在手里,“女仆们不知道我们的具体人数,如果对方知道我们的火力比不上他们的话,那样他们一定会选择抢。”

    “不过,从目前的形势看来,他们的人数也不会太多。说说你的作战方案吧,从他们的角度考虑。”

    “我觉得他们会选择制造一些混乱来吸引我们的注意力,然后从后面包抄到仓库,拿到油以后再开船离开。”

    “具体一点。”,雪绘从柜台上取出一瓶香槟扔进冰桶。

    桂马站了起来,指着远处的游艇说,“他们应该没有炸药这样高级的东西,但如果是我,我会选择用那一桶重柴油点燃游艇。”

    “不会吧,我的游艇很贵的哎。”

雪绘 09

    桂马掏出手枪,“想要保住游艇就必须和他们产生正面冲突,也就是说暴露我们的位置。”

    “嗯?”,雪绘想了想,“那还等什么嘛!我的游艇就快被烧掉啦,好贵的啊!”

    桂马像是接到命令的似的,举起转轮手枪朝天开了六枪,哒,哒哒,哒哒哒,非常有节奏的挑衅。开枪以后立即退出弹壳重新装弹,他搞到的这种转轮手枪是奇葩手枪中的老古董,必须一颗一颗装弹非常麻烦。因为是闭锁式枪机,虽然换弹繁琐但火药燃烧利用率非常高导致射程也有所提高。

    换好子弹以后桂马将雪绘拦在身后,“我在正面和他们周旋,您到后面去警戒,他们也可能分头行动,有什么情况打我的电话。”

    雪绘将手枪上膛,她也是射击能手,桂马是她这方面的授业恩师。只是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和平地带,使用手枪的机会并不多,况且桂马也不能把雪绘当做他的战友。一来桂马即便认可雪绘的枪法,在混乱之中能否处理得当也是个未知数,二来就是最关键的,他们不是战友,桂马是雪绘的保镖啊。

    虽然桂马对于雪绘的感情远远超过了保镖的职责,就算是为了雪绘死他也心甘情愿,所以他握着手枪尽可能的让隐藏在远处的人发现他。

    如果对方能够看到我的位置应该就不会选择烧游艇了吧?桂马是这么想的,他把自己的性命和雪绘的游艇联系在了一起,因为雪绘很喜欢她的游艇,桂马愿意用生命去换一艘游艇。真是不知该说桂马痴情,还是应该说雪绘训练部下手段的毒辣。

    从另一个角度来想,桂马不是很相信对方手里有热武器。这样一来无疑是把对方逼上了绝路,他们一定会拿人质做文章,那就不管我的事情了。桂马想的更多,即使雪绘和自己都能选择放弃人质,一同前来的纯子小姐未必会这么想。所以不能等到事态僵持,只要对方进入自己的射击范围就要立刻开枪,哪怕伤到人质也无所谓。

    摸了摸手里的柯尔特1873,这款已经快进博物馆的老爷枪有着后时代转轮手枪不可比拟的射程优势,桂马必须利用一切有利于他的东西来尽可能的获得完美结局。

    子弹上膛打开保险,环顾四周警戒对面草丛周围的动静,就这样一直盯着看了十几分钟没有任何异样。桂马皱了皱眉开始朝着来时候的码头走去,就在他刚要下到沙滩上的时候忽然从后山的小路附近传来人声。

    “哦?是桂马么?”

    一位穿着白衬衫的老管家推了推老花眼镜,“是桂马先生,方才是您开枪么?”

    “没错,您这是从哪里来?”

    老管家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在树丛里面钻来钻去沾上了不少奇怪的果浆花花绿绿的。老管家指了指半月形的环山后面,说纸条上写着要准备烤肉需要用到的工具,他们到后山的仓库去取。

    哦,桂马恍然大悟,或许连雪绘也忘记了,当初买下这座岛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一栋别墅,就在山的另一侧。虽然房屋已经被拆除但留下了不少有用的东西,诸如烤肉架之类的东西还放在后山山洞里。山洞用水泥和砖头加固过,虽然比较潮湿但用来存放一些杂物不成问题。

    桂马总算是松了口气,翻出手机给雪绘打电话,很快雪绘也送后仓库里钻了出来。

    “听到枪声我们以为这边发生了什么变故,所以我一个人过来查看情况。那,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回去帮忙搬东西。”

    “呼,原来虚惊一场。”,桂马嘀咕一句以后转过身去给警察拨电话。

    雪绘将手枪重新交给桂马,和老管家谈了些事情。桂马说警察还是会过来一趟,要我们报销出警费用和机动费用,大概要几千块斐济元。雪绘把这件事交给老管家去办,委托桂马代替老管家到后山去搬运那些沉重的烤肉架子。

    问起仓库里少了一大桶油是怎么回事,起初桂马没有和雪绘交代明白,那是一个非常大非常大的桶子,所以桂马一下子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老管家说是因为觉着不太用的上,夏天放在仓库里又不安全,于是叫运货的货船带到港口去卖掉。

    雪绘点了点头让老管家给纯子弄些吃的,今早没怎么吃饭等到纯子醒来的时候一定饿了。想到纯子雪绘一拍脑门,到现在房间的门还是反锁着,听到枪声的纯子一定吓坏了吧。推开门雪绘大吃一惊,纯子竟然已经睡熟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三点多太阳已经开始渐渐西下,从睡梦中醒来的纯子一睁眼就看到雪绘,刚想要问点什么却又闭上了嘴巴。

    “我睡了好久哦。”

    “嗯嗯,原来是虚惊一场他们到后山去取烤肉架,我们今晚就吃烤肉吧?”

    烤肉?从来和雪绘吃饭都是西餐,很难想象和雪绘一起吃野外烤肉是什么样的情景。稍微洗了洗脸,吃过一小碗的小米粥觉得精神许多。再一次站在露天的客厅里觉得这里简直就是人间天堂,夕阳照射在玻璃色的海面上更显得璀璨夺目。沙滩的沙子细腻光滑而且非常干净,一座小岛的价格通常由沙滩的好坏来决定,如果处于不适当的海流区域沙滩上就会堆满垃圾。

    纯子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看过夕阳,红并且那么大,在S城和十一区都没见过这么大、这么红并且这么完整的夕阳。在小岛的这一次可以欣赏夕阳,但如果想要看日出就得到岛屿的另一面去,这也是为什么之前的别墅建在完全相反的一面。

    雪绘喜欢夕阳,作为女人雪绘已经料到她三十岁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就算身体还能保持年轻得样子心却已经老了。所以,在当下她已经开始准备习惯夕阳西下的生活,一个无欲无求的境界。

    雪绘不信佛但她经常喜欢到深山里拜访老和尚虚无,虚无和尚自幼出家没有受到一丁点的义务教育,可他说的话却要比那些所谓的“名言警句”深刻得多。

雪绘 10

    名言警句多半是激励人们向善并且积极进取,而虚无和尚的话却让雪绘领悟到了人生的真理,或许也可以称为雪绘人生的真理。因为人与人是不一样的,不能用任何人的指标去衡量任何人。

    虚无和尚人如其名,他做的每一件事情似乎都没有意义。雪绘在他那里学到了人生是无限的,而在当今之人看来人生是大大的有限。人不仅年龄有限,八九十岁已经算是高龄。人的速度有限、时间有限、力量有限、知识有限。

    “人是无限的,面对夕阳的时候我就会有这样的感受。”

    “如果给雪绘姐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你会想要做什么?”

    雪绘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用灵巧的手指勾了勾她的鼻尖,“傻瓜,根本不需要重新来过嘛,想做什么现在就可以去做呀。”

    “可是雪绘姐是在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吗?”,纯子反问道,或许是夕阳入景的关系,她忘了雪绘的可怕进而直言不讳。

    “我......”,雪绘愣住了,从身后抱住坐在椅子上的纯子说,“我已经无所谓啦,只要能看着纯子去做她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我最想要做的事情啦。”

    “雪绘姐真爱说笑。”

    夕阳是那么大那么圆,像是红红的糖心鸡蛋,远处隐隐约约能看到游轮冒出来的白烟在海平面上飘荡。在往远处看就看不清了,从这里朝前望去看不到来时候的海岛,只能看到在海天交接的地方有那么一丁点像是陆地又不太真切的东西。

    纯子反复思索雪绘所说的无限到底是怎么一种状态,什么叫做无限呢,为什么会感受到无限呢,她不得而知。

    无限是一个非常抽象的东西,小时候纯子经常会想到地球的外面是太阳系、太阳系的外面是银河系、银河系的外面还有星座等等,那么边际在何处呢?纯子认为不管多大的东西都要有一个边际,就算宇宙再大,只要朝着一个方向不停前进总会触碰到它的边际,纯子就是这么一个务实的人。

    可最近研究表明万物很有可能是无限的,并且从量子力学的角度重新定义了无限的概念。可雪绘,她既不懂量子力学也不懂哲学,她只是单纯的觉得人生是无限的。

    因为有限所以无限,钢琴的黑白按键是有限的,但有限的钢琴按键可以创造出无限种乐谱。从有限变为无限就是这么简单,人是有限的,可时间的存在让有限的人生变成无限的可能,因为没有人知道明天的你会是什么样子。

    用桂马的话来说,能一觉醒来脑袋还在脖子上就已经很幸福了。

    虚无大师说,人的愚蠢之处在于将无限变成有限,以寻求心灵上的安稳。好比人类在发明时间以后又发明了星期制度,那么如果今天是星期六你明天就一定会放假,因为你清楚的知道明天会放假所以原本无限的人生变得有限。

    我们在放开眼界的说,你已经规划好了你的人生,在一家非常有潜力的甚至是国企公司里苦熬。这样你的薪水会越来越多,工作会越来越得心应手,并且你肯定的知道在你退休以后可以领取到养老保险金。你会娶妻生子,你会买房子和买车,你会偶尔在周末放假的时候和妻子孩子出门旅游。然后等到退休以后领着你的退休金,躺在沙滩的长椅上虚度光阴。

    “你的余生一览无遗。”

    虚无大师说,如果你的余生一览无遗,那么和死掉的人又有什么分别呢。雪绘不打算这么对纯子说,因为就算对纯子说了,她也会反驳道,你怎么能预料到这样的人生不会出现什么变故呢?其实这个问题很好回答,与其等待变故倒不如自己创造变故。等待变故就如同买彩票,谁又愿意将人生交给一个确定的不确定因素呢。

    说道生命的意义,一个人就算再怎么成功,诸如雪绘本人。雪绘有大笔的财富,她可以尽情的享乐,可这样的人生又怎么样呢?

    又或者说,那些慷慨赴死的烈士们,他们的人生又怎么样呢?为了帮助他人而死,一生都为了他人的幸福而奋斗,死了被人们牢记在心流芳千古,又如何呢?

    是啊,诸如孔子、诸如秦始皇、诸如精卫等等,他们的人生又如何呢?

    如果人活着就是为了死去的时候被人们记住,那么还不如不活着,因为你只是在为了别人而活,甚至是为了别人的颂扬而活。

    换个概念吧,你说,你为了全人类能过上更美好的生活而活着!

    这样的豪言壮语背后是什么呢?千百年前无比正确的言论,不也在千百年后被彻底的推翻吗?在当今社会认为是无比正确,无比正义的事情,当人们有了新的认知以后才发现那是多么的愚蠢。

    所以说,不要给人生的意义妄下定论。没有人可以指责任何人的人生,一个人的人生有没有意义不需要别人的口口相传,这样的“人生意义”是畸形的,是为了所谓的团结而演变出来的“畸形人生。”

    这样的“楷模人生”,是人类为了生存,为了进步,甚至是为了统治,而产生的“畸形人生”,是值得唾弃的人生。

    雪绘想要虚无大师继续说下去,虚无大师张了张嘴,又怕过不了审,于是转而对她报以微笑。

    雪绘用下巴轻轻地蹭着纯子的脖子,很舒服,她想要时间就这样凝固不动。但时间是会流逝的,没有人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正是因为这样雪绘才格外的珍惜眼下的时光。因为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她的人生还有多少时间,或许下一秒就会魂归天际也说不定。

    桂马支付谎报警讯的罚款以后跟着老管家一起到后山搬运烤肉需要用到的器材,那是一台非常巨大的炭火烤炉,在清点物资的时候他见过一次。

    只是临走的时候雪绘没收了他的手枪并且递给他一把刀子,桂马皱了皱眉,雪绘告诉他没准用得上。桂马从来没有质疑过雪绘,将刀子插在后腰的皮带里跟着老管家一同赶到后山的仓库。

雪绘 11

    因为有了雪绘的提醒桂马一路上走的特别小心,现在仰面躺倒在山洞里,浑身是血的他更加坚信雪绘就是创造万物的神,她知道所有的阴谋诡计。

    在处理完所有危险以后,桂马的夏威夷风衬衫已经变成了血红色,他真想要跪下来给雪绘磕头并且奉她为神明,若不是她的提醒没准自己已经死在了这山洞里。

    老管家的腹部中了一刀,乱七八糟的东西流了出来没一会儿便昏死了过去。另外两个人手持凶器让桂马废了不少功夫,好在他们虽然身体强壮但并不精通此道。即使是浑身肌肉,在拳击场上所向无敌的人,遇到这种以生死为赌注的搏斗多半还是会败给久经沙场的桂马。

    因为桂马知道什么是战斗,战斗是神圣的,是不可模拟的。只有经历过战争的人才知道战斗是有多么高深的学问,而一个门外汉,他们把生死看得太重反而会成为累赘。

    获救的老板大肚子浑圆是个中国人,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桂马却什么都听不懂,那人只是一个劲儿的给桂马鞠躬行礼。或许是因为桂马觉得他太烦,重新把他给绑了起来,连带着那些女仆凑成一堆,然后打电话给斐济岛上的警署。

    他们在电话里显得喜出望外,因为被救的老板正是前几天失踪的被害人。这个煤老板真是所谓的“家里有矿”,带着几位女孩出来旅游的路上被绑匪挟持要求赎金。老管家答应给他们藏身之所,万万没想到这个空档雪绘要来岛上度假,结果老管家灵机一动想要连带雪绘他们一并劫持。

    真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当年革革时期留下来的“名言警句”依然适用。只是他们犯了和当时革革人民一样的错误,不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和物极必反。

    又经过了一段时间海警再一次来到这片血染的海滩,带走了桂马一干人等和三具尸体,桂马被判定为正当防卫第二天即被宣布无罪释放。紧接着他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两名女仆和一位男厨师来到小岛,和雪绘交代了事情的经过雪绘对他赞许有加,并且叮嘱他千万不要向纯子透露一丁点的消息。

    桂马自然是不敢,雪绘说他太过于聪明,这句话有很深的含义,当中也包括了他心惊胆战的人生。杀人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倒在他枪口下的亡魂不计其数,甚至还有一些连他自己也不记得了。

    桂马得以休假,他请求到后山去处理留下来的血迹顺便清扫仓库。

    “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住在后山的仓库里。”,转念一想,“额,不行,我晚上回来吧,这些人都是临时找来的不大可靠。”

    是啊,就连老熟人都会对雪绘起歹意,这些素昧平生的人怎么能不提防呢。雪绘叫桂马快去快回,明天准备带着纯子到后山去钓鱼,那里有一处废弃的港口可以使用。

    之后的日子相安无事,纯子竟然在小岛上生活了半个多月,终于到了返程的日期却不见桂马。雪绘说桂马已经先一步回日本,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他。桂马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无论是在日本还是在本国都没有身份,他是出生在战区的没有户口的人。

    人,因为被统治者掌控着信息所以才变得安全,只要根据你的样貌或者是指纹甚至是DNA都能轻松地找到你。正是因为人们知道统治者可以轻而易举的找到他们,所以他们变得“安全”。

    而没有身份讯息的桂马反而更加危险,因为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没有人知道他会去到那里。就好像人们每天和成百上千人擦肩而过,这些与你擦肩而过的人真的都是真实存在的吗?

    或许有一天你会和桂马这样的人碰面,甚至你们会撞个满怀互相道歉,可你永远也想不到,这个陌生人在数据层面上根本就是不存在的。这才是桂马的可怕之处,于是他隐遁在了三好街,只要有钱他就不愁生存。

    桂马现如今每天的日子就是躺在阳台上晒太阳,用手里的望远镜确认纯子的车子是不是平安的到达了那家叫做臻探coffee的咖啡厅,接下来就是百无聊赖的一天。因为没有户口他不能频繁的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这里的房屋产权是雪绘的,但根本不会有人来查这种东西。

    桂马的床头柜里依然放着那两只手枪,没有人知道在这样一个小屋子里隐藏着一位曾经战场上的精英。要知道一位在战区生活了二十年而没有缺胳膊少腿的人,他已经化作了幽灵,既然能在阵地中悄无声息的移动,更别提在这个繁华的大都市了。

    桂马曾经接到任务去调查一个叫做长峰的人,想要得到他的真实身份讯息,桂马废了好大力气最后还是在雪绘的帮助下才搞到手。在监视的过程中桂马认识了这个中国男孩,他的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甚至他开始有意识的到长峰那里去打打桌球。

    长峰身上有一种气在吸引他,那是一种久经沙场的气。桂马不敢相信,这个男孩竟然将这座城市当做他的战场,而他才是战斗在最前线的战士。与生死搏斗相比,桂马更加佩服这个男孩在城市中生存的艰辛。渐渐地桂马开始有了思想,之前他只是很聪明,只是知道如何隐藏自己和制服别人。之前他只是知道如何领会领导的意图,如何将手头的事情处理好,如何完成雪绘交给他的工作。

    现在桂马变了,因为这个男孩的出现他变得开始思考哲学上的东西。当然桂马也不清楚那到底是不是哲学,只是觉得脑子里有一种很奇怪的念头在困扰着他。

    雪绘在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立即将桂马运回了十一区的秘密基地,在一处乡下的小镇子里桂马依然思念着那个战斗在城市中的男孩。雪绘知道他对自己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于是给他在十一区安排了一个户口,给他找了一份保安的工作要他自己生活或者娶妻生子。

旷野之上 01

    “你知道吗,核桃生长在大树上。浓密的叶子下面,那一颗颗绿色的果实就是核桃。我们在市场上买到的核桃都是去过皮的,是不是很神奇?”

    另一个孩子瞪着浑圆的眼珠,转了转,跑开了。

    在这片旷野之上,他没有一个朋友。

    多年以后的一个夏天,一位名叫欧阳娜娜的女孩暴死家中。那是一个炎热的午后,打扫卫生的阿姨举报说屋子里有一股腐臭味道。随后报案报了警,而房屋的主人声称他出差已经一个多月并不认识死在屋子里的女孩。

    三好街分局的刑警王一和柯林一郎正在火速前往案发现场,这是位于三好街最南端的一处高级住宅小区。小区一共有二十九层,每一层只有一家住户并且两层楼之间的隔音效果非常好。这样的高级住宅小区在三好街有些鹤立鸡群的感觉,颇受那些发了小财急需炫耀的人们的青睐。

    可位于顶楼的住户不同,他是这里负责这栋小区最初建设的投资商之一,因为销售不好所以顶楼一直没有被卖出。这位姓陈的投资商便以三百万的低廉价格买下来这顶层的一间,因为常年出差到外地考察,所以这栋房子几乎常年处于闲置状态。

    房屋曾经一度交给他在S城上学的弟弟居住,这位叫做陈冬的年轻人性格孤僻,虽然算是半个富二代但为人并不张扬。学习成绩虽然不好但家里并不指望他能出人头地,因为陈冬比较老实像个小姑娘似的,所以陈冬的表哥很乐意将房屋交给他打理。

    案发之后有两个问题困扰当地刑警。

    第一,被害人欧阳娜娜年龄三十二岁,可是从死者的样貌来看怎么都不像是一个三十二岁的女人,说她二十二岁也不是不可以。死者一头褐色的卷发,穿着黑色的半露肩上衣和白色的百褶裙。身份证件就在她的上衣口袋里,对比二者的面部发现确实是同一个人,但是年龄却无论如何都对不上。

    第二,拥有最大嫌疑的嫌疑人陈冬在案发前的几天消失不见,但种种迹象表明他就是凶手,并且有人证实陈冬和这个叫做欧阳娜娜的人有过频繁接触。

    王一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元芳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想办法抓到陈冬再说。”

    一郎说的没有错,抓住陈冬也正是局里制定出的唯一破案方针。死者欧阳娜娜死于重物敲击,凶器是放在一旁的铜镇纸,王一掂量了一下那块被叫做镇纸的东西,简直就是一块纯铜的砖头。按道理来说,陈冬既然生活在这里镇纸上有他的指纹不足为奇,但他的指纹是带有血迹的指纹,这下几乎就能够百分之一百的认定陈冬就是杀人凶手。

    可王一无论如何也行不明白,打算潜逃的陈冬为什么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线索呢。换句话说,只要擦掉镇纸上的指纹,起码能给他争取到一两天的潜逃之间。是他对于潜逃的成功率过于自信吗?面临追捕他的刑警,真的会有人这么肆意妄为?

    再有一点就是身份证,王一戴着白手套拿起证件观看,“不管怎么说,这照片上的人肯定是死者,但年级相差太多,先等等尸检报告吧。”

    稍后实体的检验报告出来以后更是让他们大吃一惊,这个叫做欧阳娜娜的人年龄应该在二十三岁左右,也就是说比身份证讯息上的年龄要小了将近十岁。

    王一始终对欧阳娜娜的身世放心不下,于是决定从案发现场出来以后第一时间带着一郎去拜访被害人家属。由于被害人家属居住在相对较远的A城,王一比较心急于是准备先乘飞机然后转高铁的行动路线。上报给局长以后局长虽然有些皱眉头但也没反对,只是不明白王一为什么着急去拜访被害人家属,这样的事情只要让部下去做就可以,另外过几天家属还要前来认领尸体。

    “你就这么急着走?”

    王一很用力的点了点头,局长没办法只能批准,“好吧,不过经费有限,如果坐飞机的话住宿费我就不能给你们报销了。”

    “可以,住宿我们自己想办法。”

    “行吧,一郎也跟你去?”,局长一边签单子一边问。

    王一点了点头,笑了,“对,反正一个人住两个人住花的钱都一样。”

    话外的意思就是让局长报销两份往返路费,哭笑不得之余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心想着等到他们无功而返的时候再去埋怨也为时不晚,于是拿到局长许可的两人火速赶往S城机场。

    一郎自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王一这么着急去见被害人的家属。上错户口是常有的事情,而且在农村户口上差距五六岁也是常有的事情,只不过这一次差距实在是大了点。

    就算他们在农村走了后门,户口上大了七八岁,那也是要追究当地民警的责任,和杀人案本身没有任何关系啊?

    即便如此一郎也不想要去问那一句为什么,因为在案情彻底明朗之前,只要问,王一总会敷衍似的回答说是直觉。但到底是不是直觉一郎最清楚,王一很少扑空,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就算是赌概率也一定是在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时候他才回去赌。

    既不是周末也不是节假日,机场大部分是一些赶生意的商务人士,为了不被局长骂得狗血淋头他们决定买经济舱。多亏他们赶得及时距离飞机起飞就只剩下三个小时,在这期间王一始终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一郎有些坐不住了,扒着他的眼皮问,“我说一哥,你到底想到了什么,凶手有可能去找被害人的家属灭口不成?”

    王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这家伙的想象力真是越来越丰富,什么血海深仇还要杀人家一家。况且从被害人死亡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如果他想要动手肯定早就下手了。

    对于陈冬王一倒是有些看法,“一个星期没有任何乘坐交通工具的记录,就算是打黑车也出国时间也是够的,如果陈冬真的有门路恐怕早就在哪个山沟子里藏起来了。”

旷野之上 02

    “那么久尽快想办法逮捕凶手啊,一哥不是我吹,就以咱们两个人的智商他肯定逃不走。”

    王一对他翻了个白眼,“你能想到的他们也能想到,所以追捕凶手的事情不用你来操心。”

    “那你是在担心什么?除了凶手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吗?”

    “你。”,王一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看时刻表,“我和那个姓陈的投资商人聊天的时候,你有认真听吗?”

    一郎稍微回忆了一下,那时候刚好接到纯子的电话,两个人似乎是在扯家常他倒是没怎么认真听,到了后半段干脆就没印象。

    王一向那位陈老板询问有关于陈冬的事情,发现陈冬这个人并不简单,并且几乎所有人对他的风评都很不错。用陈老板和嫌疑人家属的话说,除非是他疯了否则他不可能杀人。之后陈老板和他讲了讲表弟陈冬小时候的事情,让王一陷入了沉思。

    那是一片旷野,绿油油的草,千奇百怪的花儿,如果你仔细去看就会发现一个长发少年蹲在大青石下面。大青石下他发现了非常珍惜的化石,可旷野之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可以与他分享这份喜悦,于是他笑着笑着便哭了起来,流出来的不是泪水而是鲜血。

    陈东是一个非常内向但并不孤僻的人,其实这么说也欠妥当。因为陈东喜欢的东西和大家喜欢的东西不在同一条线上,所以陈东和他同时期的同学完全没有可以交流的话题。陈东在小学的时候曾经询问过女生来大姨妈是什么感觉而被老师狠狠地教导一顿,其实他的本意只是想要探索未知的领域。先不说那个时候的女孩有没有经历过,仅从这一问他今后的小学生活完全被孤立了起来。

    陈东有很多不明白的事情,当时的笔记本电脑还是非常昂贵的学习资料,即便是有些资本的家庭也不太愿意给孩子买这种东西。陈东小时候,也就是十几年前,王一回忆那个时候的电脑貌似还在使用奔腾处理器。

    五月一号法定假日,由于父母忙于公务陈东幼年生活在奶奶家,他所上的小学也就在当地小镇上。

    “那孩子在一处黄土坑的坑壁上挖了个深十几米的大洞,就这样在洞穴里生活了三天。惊动了当地民警,整整找了他三天踪迹全无,事后还若无其事的接受了电视台的采访。”

    一郎听过王一的讲述皱了皱眉,“这样的孩子......”

    “很奇怪对吧,按照常人的思维无论如何也应该和家长说一声才对。”,王一摸索着下巴,“但是不得不说他做得非常正确,无论是哪个孩子的家长都不会允许孩子在山洞里住上三天三夜。”

    他所作出的猎奇事情还不止这一件,为了验证在寒冬腊月在衣服里塞满报纸能否御寒,就在正月十五的那一天差点冻死在家门口的小巷子里。

    一郎或许多多少少能够理解他的做法,在一郎小时候也有过这样的求知欲,可一郎想不明白这些和他杀人有什么本质上的关系,难道也是为了追求新的感受?

    王一还是对他摇头,继续诉说陈东的人生历程。他的求知欲并不是肆无忌惮的发展下去,人的成长就是一个慢慢放弃求知欲的过程,完全没有求知欲以后便可以称为“长大了”。陈东在进入高中以后渐渐地变得和常人别无二致,虽然还是那么不爱说话,但自从上了高中以后再也没做出猎奇的事情来。

    因为从小县城来到大城市,人与人之间的思维模式有着很大的不同,渐渐地陈东开始反感城市中的一些怪异现象。首先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冷漠,在农村,虽然会有人喝得酩酊大醉胡乱的摸一个男孩的头以表示亲切,结果不尽人意但陈东明白这样的人绝对没有恶意。城市,在陈东看来是一个内心阴暗的大集合。所有人都把最阴暗的东西研究出来并且藏在心里,随时准备对他人不利,仿佛这种不利会使他快乐一般。

    高速公路边的“向导”是要收费的,不经意间打碎了别人东西,道歉是不行的。在农村,即便是“亲兄弟明算账”也仅仅应用在一些勾心斗角的家庭,可在城市里变成了人们的座右铭。城市里的人似乎都在和一个叫做“钱”的东西过不去,似乎你可以侮辱他的人格但绝对不能动他的钱。

    如果仅限于这些,陈东还不至于变得孤僻。

    在高中他们的食堂饭菜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可学校偏偏不允许孩子们到外面去买东西吃。不仅仅书面上不允许,并且还打着“路边摊食物不卫生”的旗号,让孩子们必须去吃那些食堂里难以下咽的食物。

    “你!你!”

    陈东曾经指着教导主任的鼻子问,“你去看看门外卖包子的大爷!看看他把笼屉擦得多亮,看看他的围裙有多白!你说这样的东西不卫生,那么你告诉我食堂里满是油污的厨房就干净吗!”

    因为顶撞老师,陈东再一次被教训。虽然家长并没有太为难陈东,可他始终咽不下这口气,他认准了学校就是在为食堂“揽客”。

    飞机到站以后他们必须赶上最近的一趟火车,因为高铁已经没有班次他们必须改为绿皮火车,这样路程又被延长半个多小时。好在这半个多小时里两人并不无聊,陈东的往事还有很多很多可以讲述。

    他看不惯的事情还有很多,例如“为什么女生可以留长发,男生就不可以”。当然,对于这样的问话有很多论点可以反驳他,但所有的反驳上升到哲学层面又显得那么不堪一击。陈东不懂得什么哲学,但他们的反驳在陈东的脑袋里并不奏效。像这样的问题还有,“为什么平时不打扫,一到了领导检查就像遇到了疯狗似的上蹿下跳。”,他把那些惊慌失措的领导比喻成疯狗。例如“为什么明明是体育课大家却缩在角落里聊天?”,虽然陈东也做着和他们一样的事情,他坐在校园墙角的篮球架子上看天上漂浮的白云。

旷野之上 03

    “为什么男生不能穿裙子?”、“为什么计算机课大家都在打游戏,不能叫做电子游戏课吗?”、“为什么不能留长指甲?”、“为什么不能染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就是这么多的“为什么”在他的世界里铺成一片旷野,这些“为什么”好比旷野上无限生长着的高草,被这么多的问题围绕着陈东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拿过。他只是觉得非常激动,觉得这个世界有太多的“问题”,虽然没有办法解决这些问题,但是他乐于去纰漏这些问题。

    陈老板说陈东虽然什么事情都看不惯,但他也仅仅是看不惯而已,从来没有采取过什么措施。又一次谈笑之间陈老板问他的表弟,说大家都在举报补课老师,你怎么不去举报?陈东只是对他翻了个白眼,随即中断了两人的谈话。

    一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啊哈,一哥你讲了这么多我全都懂,可是连在一起就不懂了。你到底从这里面发现了什么那?”

    “和你说吧。”,王一之前要了一碗泡面,因为太长时间没吃已经变成了干拌面,“我想去查一查这个叫做欧阳娜娜的女人的身世,我觉得陈东做一件事情一定是有原因的,特别是杀人这样重大的举措。”

    一郎很难想象,一个嫉恶如仇的王一,竟然会把杀人称之为举措。或许当时王一的心里已经和陈东站在了同一阵营,正是因为他们站在了同一阵营,陈东才会乖乖的被王一逮捕。这就是后话了。

    “到A城以后我先去一趟地方警署,你去想办法找一间便宜的旅馆,要两张床那种。”

    “双人床不行吗?”,看着王一对他翻白眼,一郎嘟囔一句,“双人床不是便宜点儿么,无所谓啦。”

    王一侧过身自凝视窗外倒退的白杨树,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那,就开两间。”

    “你的父母会想念你的,要不我们还是回去试试?”

    黄色卷发的女人正在好奇的鼓捣青色的砚台,不痛不痒的回答说,“我才不要,如果他们会想念我当初就不要抛弃我不是吗?”

    “就算当年他们是这样想的,可是已经过了二十年啦。”

    “哎呀你不要这么多废话好嘛,我很喜欢我现在的家,我不要回去!”

    女人回过头,满脸的血。陈东从噩梦中惊醒,摸了摸,水泥管道渗透下来的水滴在了他的脸上。

    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今晚已经休息够今后的二十四小时不睡也没太大的关系。他必须到那个小村去,因为只有在那个小村才能找到答案,而且他必须在刑警追捕到自己之前得到答案。即使这个答案将会被永远的雪藏他也必须得到,陈东,他把小时候的求知欲和成年以后的嫉恶如仇融合在了一起。但他竟然还有着老者的释怀,倘若没有杀人,他必然是人中的龙凤。

    尝尝有人赞扬孔子“知其不可而为之”,孔老先生明明知道他的道义多半是不能被统治者采纳的,可即便如此他还要去推行,这边是君子,便是人中的龙凤。只有当有人“知其不可而为之”的时候,那些可为的事情才会有人去做。

    陈东的旷野即是如此,只有他一个人的旷野,或许有这些高草相伴他也不会觉得孤单了。只是现在他还需要一株大树,一株足以为他死后的墓碑遮风挡雨的大树,这样他也就可以欣然赴死了。

    有句古话叫做“杀人偿命”,是的,我陈东做了错事就必须要接受惩罚。即便这个“惩罚”我陈东并不赞同,与其进入那没有人道的监狱,我宁愿为她赎罪,死在这片旷野之上。

    临走之前陈东朝着S城的方向拜了拜,“愿您的灵魂在天堂得到安息。”,然后继续踏上他的旅途。

    王一问了当地的民警,他们说确实有这么一个户口,当时的新身份证件就是在这儿办理的。可一个二十岁到三十岁的年龄差,女人又喜欢擦擦抹抹,况且当时农村也有很多上错户口的案件发生。

    “所以,我们当时真的没发现有什么异常。”,民警自然是要比刑警低一头,装出一副很认真的样子,“嗯,这是外迁过来的户口,或许年龄真的有差异也说不定。”

    眼看时间不早了,“今天就这样明天我再来,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办。”

    王一转身出了地方警署,趁着太阳还没落山他的去被害人欧阳娜娜的家里看看。虽然已经通知过对方可能会晚点到,可总不能赶在饭点儿上去吧,耽误人家吃饭不说,万一抹不开面子再邀请他们留下吃饭。破案以前千万不要再被害人的亲属家里吃饭,这是王一做刑警第一天就给自己定下的规矩。

    一郎已经找好了旅店,单间两个床位,一郎说想出去逛逛王一也没拦着。A城要比S城偏远一些差不多已经属于所谓三线城市,但在一郎看来这里才是最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不仅仅山清水秀连道路都像十一区一样干净。十一区的环境保护在全世界也是屈指可数,能让得到十一区人一郎的赞美,这里的城市建设可以说是非常一流了。

    天蒙蒙黑的时候许多公园亮起了五彩斑斓的灯,虽然带出一些廉价感,可很有生活的气息。老人们大多都牵着金毛、萨摩、吉娃娃一类的名犬出来遛弯儿。虽然儿女不在身边,可这些老人没一个愁眉苦脸,他们似乎乐得享受当下的生活。公园里没有像S城那样的“广场舞”,有一位老伯捧着很大很大的黄铜乐器在吹奏,一旁有年轻人在吹横笛中西结合别有一番风味。下棋的大爷也都是彬彬有礼,没有一个人用力的摔着棋子,然后大喊一声“吃”!

    和谐,走在这样的公园里简直是一种美的感受,可是在S城,就连夜晚的公园也带着一股燥热。一郎有些想家,可在十一区他几乎没有一个朋友,就连那个杉江夕子也因为工作而没办法时常往来。如果说思念亲人的话?除了父母以外一郎真的不知道还有谁值得想念。

旷野之上 04

    太阳已经落到楼平线以下,在农村或许还有所谓的地平线,在这里只有楼平线。太阳透过高楼之间的缝隙,在玻璃上反复折射终究还是钻进城市中来,红色的光芒照耀着大地。随手拦下出租车,说明地址以后一路无话,可能是觉得王一面带凶相的哥司机并不敢主动攀谈,或者说从他这张脸上的哥也找不出什么话头。付了车钱来到小区大厅,在门口保安那里留下身份讯息以后对方帮着刷了电梯卡来到十九楼。

    毛茸茸的走廊地板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总之打扫起来一定会很麻烦。顺着走廊朝里面走最后一间也是采光最好的一间就是这位叫做欧阳娜娜的老家,听说欧阳娜娜是领养的孩子,所以他的父亲并不姓欧阳。

    敲了敲门,很快一位已经谢了顶但并不算老的中年人出来迎接,王一在出示警察手册以后迈步进了房门。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中年人的年纪要比王一的推测大一些,房间的女主人今年已经快六十岁了。

    男主人和王一握了握手,“我叫郑仁,这位是我的太太郑倩倩。”

    “哦?是同姓?”

    郑仁点了点头,从茶几下面翻出烟灰缸来,“是啊,算是个巧合吧,她比我大六岁。”

    “看您的年纪也就是四十出头?”

    “五十啦,今年过完年五十一。”

    王一话锋一转,单刀直入的问,“那欧阳娜娜是什么时候?”

    男子摇了摇头说之前没和你们讲明白,欧阳娜娜是他们领养的孩子。因为知道刑警要来所以提前准备好了领养手续,孩子是在十二岁的时候被领养,孩子的父母已经双亡。领养证明只是当地公安局开出来的一张纸如今已经有些发黄了,纸上没有照片,所以也不清楚当年的欧阳娜娜是什么样子。领养证明上的年纪是十二岁,从这个时间差来看的话,当时欧阳娜娜只有三四毛岁的样子,三四岁的孩子和十二岁的孩子,当地警署到底是怎么办的手续呢?

    被问到年龄问题的时候郑仁连连摇头,“我也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总之领养手续到我这里的时候就是这样。当时我也问过地方警署,他们说可能是当时农村代理办证件的时候多打了个一,要改的话比较麻烦,毕竟孩子的父母已经不在了。”

    “这?”,王一吃惊不小,“这地方警署也太不负责了吧,那孩子的证件上多打了十岁对她的生活没什么影响吗?”

    “这个倒没有,后来上学办手续的时候让我们到警署开了个临时证明,证明这个孩子的实际年龄不符。”

    “往后也没想起改?”

    郑仁抓了抓已经谢了顶的头皮,掐着烟砸吧着,“去过两次,都说办手续还要到出生地开证明,手续太复杂就没想起来改。”

    王一点点头,之前的对于孩子出生年龄的疑问竟然被他三五句话给圆了过去。在没有发现什么漏洞之前只能告一段落,随后王一问他们对于欧阳娜娜的死有没有什么可以提供的线索。提到欧阳娜娜的死两个老人原本还有点儿笑意的脸立刻沉了下来,或许之前的电话通知还不够真实,现在刑警本人问到头上才觉着倍感伤痛。

    欧阳娜娜已经上了大学,虽然是三年的专科但也已经离家多年,所以对于孩子私生活老两口并没有什么过多的了解。孩子有没有什么男朋友之类的,在那种三流学校真不敢说这么漂亮的欧阳娜娜会没有男生追求,可具体什么情况他们就不得而知了。总之欧阳娜娜从来没有当着家人的面提起过有关于男朋友的事情,也从来没有带着任何男性朋友回过家。

    “我觉着应该有,但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郑仁点着头说。

    王一拿出陈东的照片给两个人看,郑仁看过频频摇头说完全没有印象。女主人也说欧阳娜娜从来就没有带着男孩子回家过,不仅如此就连她在家也没有和男生打电话的迹象。

    既然这样的话陈东和欧阳娜娜的关系还有待商榷,直到目前位置王一还是没能抓住陈东的杀人动机。

    郑仁也摸索着满满是胡茬的下巴,“没有杀人动机对吗?有句话当着老伴不知道该不该说,其实我家闺女挺任性的,是那种会把男生气到抓狂的类型。”

    “你怎么知道?”,女主人反问。

    “你看看,我就知道你要这么问。”,转过头又看着王一,“我也不清楚,总之就是有这种感觉,不知道对你们破案有没有什么帮助。”

    “哦?可以可以,二位有什么相关信息,事无巨细尽可能的多说一些最好。”

    王一拿着他的笔记本寥寥草草的记下几笔,能把男生气到抓狂的类型,王一脑子里没什么概念。他想到了楚紫熏,可楚紫熏是那种明知道你犯错就会狠狠地教训你那种,不仅如此紫熏从来不会告诉你错在哪里,所以才会让人抓狂。如果说是任性到让人抓狂的话,王一想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可既然郑仁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

    就算是领养的孩子,从神情上王一能够看出二位还是希望刑警能够尽快逮捕凶手。虽然他们的脸上没有写着将凶手千刀万剐的表情,王一应该没有理由怀疑这两位老人家。可是陈东为什么要杀人呢?种种迹象都能够表明陈东是一个非常沉着冷静的人,也就是说陈东不是在畏罪潜逃,他是想要在被捕之前做些什么。

    对,王一觉得自己的猜测不会错。如果陈东真的想要逃跑至少应该把女孩子的尸体隐藏起来,欧阳娜娜所上的那所三流大学,就算是半个月不去上课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事实也正是如此,因为经常约男孩子出去玩,她的同学经常反映说她三五天不回寝室是常有的事情。也就是说,陈东没有隐藏尸体也没有擦去作案工具上的指纹,就这么急匆匆的跑掉了。

    “陈东到底去哪儿了呢?”,王一小声嘀咕着,二老并不清楚犯罪嫌疑人的名字。

旷野之上 05

    天气永远被人们所津津乐道,明天有风、明天大雾或者是明天有雨夹雪。现在的陈东一点儿也不关心天气,因为在这片田地里他孤身一人,就算是下冰雹他也没有多余的衣服可以穿在身上。

    转过两个山口总算是有点人气儿了,但一片绿油油的田野依然看不到一个活人的影子。他继续朝着小路走,手机早就已经没电,早知会如此他应该多带上几块电池,不过没关系,距离目的地已经不远了。

    口袋里有钱,但并不能买到任何可以解决他口渴问题的东西。好在路边有一块还没有干涸的水沟,在田垄的遮蔽下没有遭受到烈日的暴晒所留下的那么一点点水。陈东弯下腰,舔了舔,尽可能的不触及到水洼底部的淤泥。喝完了水他觉得精神了一些,迈开步子继续朝前走,顺着这条土路没准儿一会儿就能碰上赶路的农民。

    隔天王一起了个大早,警署传来消息说是已经摸清了陈东的行踪,不出意外的应该也是朝着A城方向。电话里局长夸奖王一有先见之明,王一心里清楚,他现在也根本搞不清楚陈东去了哪里,但在摸清陈东的作案动机以前他不想急着追捕犯罪嫌疑人。

    从S城到A城王一都要坐飞机再转一个小时的火车,陈东不能乘坐常规交通工具,那么最简单的就是打黑车和网上约车。不,就连上网都会被追踪,他为什么要这么艰难的朝着A城进发呢?

    在A城再也没什么可以收集的资料王一只能回到S城,可到了S城更是一头雾水。三好街搜查一课的刑警已经调查了陈东这两天的行踪,虽然和欧阳娜娜几次共同出现在摄像头之下,对破案却没有任何帮助。况且目前来说所有的警力都用在搜捕陈东本人身上,根本也没什么人进行周边调查。

    一郎说他们的做法其实没错,只要逮捕陈东所有的问题全都会水落石出。王一总觉得不是滋味,所以他决定到学校去看看。想要了解一个人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了解他身边的人对他的看法,所以说学生作案是最容易破案的类型之一。因为同学对于同学的性格测写永远是最准确的,人一旦脱离了学校这个天真的天堂,再想要准确的描述一个人的性格就很难了。人一旦进入错综复杂的社会,心也就变得不那么单纯,至于为什么至今没有人能够给出答案。

    其实很容易解释,对于同学,任何人都可以放心的拿出真心相对,虽然你们方才认识不久。但对于工作上的同事就不是这样了,对于同事很难拿出那种对同学的真心来对待,这不仅仅是年龄和地域之间的差异。

    来到陈东所在的大学,同样的,陈东也是一个不合群并且偶然三五天不回寝室的人。在这里王一见到了对陈东还算是比较了解的几位同学,其中有两个男生一个女生。

    见面的地点是X大学的物理工作室,说是工作室并没有什么工作可做,偶尔会有一些项目交给那些大学生们,充其量也就是糊弄了事。大学就好像是在过家家,这是王一在大学毕业之后才领悟到的,因为他的大学生活可谓非常“充实”。工作室锁着门,原以为没有人但是打电话的时候却从屋子里传来了手机铃声,随后便有人来开了门。

    一个穿着绿色露肩上衣和黑色百褶裙的女孩吹着泡泡打开了房门,蓝色的索尼耳机挂在她的脖子上。

    女孩眼看是生面孔,看了看手机上的号码问到,“您就是王警官?”

    王一点点头跟在女孩身后进了屋子,意外的是女孩对王一并没有表现出过分的尊重,这让王一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女孩找来一把椅子让他坐下,在饮水机旁接了热水。另外两个男生也拉过一把椅子坐在王一的桌子对面,屋子四周已经看不到墙壁,满满的堆着各式各样的杂物。房屋中间有几张长条桌子,无一例外的也都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说是东西,因为种类实在是太繁杂,吉他、书本、蒸馏装置、自制的木偶、万用表和一些滴胶制品,大杂烩一样的应有尽有。

    “王警官是吧?”,一个戴眼镜的看起来有些斯文气的瘦高男孩伸出手来,“我就是联系您的周可,他叫赵本,那个女孩叫王瑞。”

    “你们都是他的同学?”

    男生点了点头,双手放在桌面上,“我和他一个寝室,然后赵本和他的关系还好,我们四个经常在这里学习。”

    说是学习,其实就是各做各的事情,周可来这里完全是因为那个叫做王瑞的女孩在这里的缘故。赵本喜欢弹吉他,陈东曾经和他学过一些,两人的关系还算是说得过去。差不多,也就是那种帮忙带瓶饮料不用计较钱的那种关系。

    女孩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陈东貌似曾经追求过这个叫做王瑞的女孩,不过王瑞实在是不太喜欢陈东的性格,陈东也没有死缠烂打到现在两人还算是保持着朋友的关系。

    女孩虽然一副原宿风,但并不讨人厌,虽然会当着王一的面吹泡泡糖,说话倒还中听。

    “我觉得他是那种闷骚的类型,之前我说嗓子疼他立刻就跑去给我买药。”

    周同学看了看女孩,女孩一耸肩,“不过我没收,他在女生宿舍门前站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哦,确实像是他的作风,不过这件事他从来没和我们说起过。”,周同学明显松了口气,转念一想已经被列为犯罪嫌疑人的人,还有什么资格和他争呢。

    王一从里怀翻出几张照片,找到欧阳娜娜的给他们看,“照片上的女孩,你们见过没有?”

    立刻那个姓赵的同学回答说,“见过,一次她来学校找他。”

    “嗯?”

    “当时工作室就我们俩,那女孩就到工作室来了,我们见过一面。”

    王一抓紧询问,“那他们是情侣关系?”

    “这个?”,赵本皱了皱眉,“看起来像,我也不敢肯定,我就见过那一次之后再也没见过。”

旷野之上 06

    “什么时候?”,女孩问道。

    “大概就是一两个月?我在工作室呆傻了,真是记不清到底是什么时候,不过有一段时间了。”

    “一两个月的话倒是有可能。”,周瑞嘀咕着。

    陈东追求周瑞是在半年前,所以这时候陈东有女朋友并不算奇怪,周瑞是这么想的。作为一个女生周瑞的对于男女感情的思维远比王一他们发达,既然是情杀那么多半是女方出轨了吧?

    周瑞只是试探性的提出疑问,王一倒是认真的点点头,“有可能,不过情杀要建立在两人是情侣的基础之上吧?”

    “不啊?为什么一定是情侣才能叫做情杀呢,如果是陈东一味的追求那个女人,而那个女人对他又不温不火。”,周瑞不知道从哪翻出一颗棒棒糖塞在嘴巴里,说话呜哩哇啦的,“陈东那小子也算是个富二代吧,没准那女人是看上了他的钱呢?”

    “不对吧?这样的话那女孩不应该,就是那个,不是应该顺着他么?”,姓赵的同学当着刑警的面,有些话不好意思说出口,话到了嘴巴也变得模模糊糊,但是意思大家都懂。

    这时候周瑞给他做了科普,有时候女孩跟着富二代玩并不是为了结婚,玩玩也就算啦,买点包包香水什么的也不必付出太多。甚至有时候并不会明确的确认两人的情侣关系,就这么吊着两三个男友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吧?听到这里三个人都是满头黑线,只有周瑞一个人说得眉飞色舞,仿佛她正精通此道。

    “所以说啊,如果陈东是真心的,反而那女孩没有真心。这个时候如果发现女孩有别的男人,我觉得陈东一怒之下做出这种事也不奇怪吧?”

    周瑞说得理直气壮让人没有反驳的余地,自始至终仿佛都没拿王一当做刑警。

    这是什么古怪的逻辑,看来我对陈东的了解还是不够全面。想到这里王一决定暂时离开工作室到欧阳娜娜所在的那所专科大学去看看,虽然说是专科大学,无论是学生的精气神还是校园内的硬件设施简直和本科大学不是一个档次。像是实木一样的水泥巨型拱门下面站着一男一女两位意气风发的,保安。

    真是应了那句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大学竟然连保安都找了一男一女还是两个年轻人。男的年纪稍微小一点看起来也就是刚满十八周岁,女的年纪怎么看都像是二十五六的样子,两人笔直的站在保安亭内透过窗户玻璃朝外漫无目的地张望。王一走过去他们立刻开门出来阻拦,大概是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大学生。

    “您好先生。”,男保安先说话,“您找人?”

    “哦,是来找人,有一个叫欧阳娜娜的女孩是在这所大学读书吧?”

    “欧阳娜娜?”,女保安思索了一下,“那不是前两天被谋杀的那个?”

    王一点点头,不忘了从里怀往外翻警察手册,“我是三好街搜查一课的刑警王一,我想查一下这个学生的信息,顺便还要去打扰她的几位同学。”

    王一尽可能说的简单明了因为这两个人应该是帮不上什么大忙,果然女保安看过警察手册以后双手托着递回给王一。给男保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继续到保安亭站岗,随后带着王一朝校长办公室走去。

    “到校长办公室去看看吧,今天校园文化节校长他应该还在,具体的情况和他谈就好。”

    “嗯。”,王一一边走一边欣赏周围的风景,“这所学校好阔气啊,难怪还有您这么年轻漂亮的保安。”

    “托你们的福,这些富二代们还不敢肆意妄为。”

    王一没想到对方忽然把话谈到这种高度,也就没有了说话的兴趣。沿着一条林荫道超校园深处移动,一路上遇到形形色色的学生与他擦肩而过,大部分人没怎么注意这个跟在保安身后的大个子。学校门前有一处停车场停着各式各样的跑车,校园里偶尔有骑自行车和摩托车的经过,被女保安训斥一顿以后只好乖乖地下来推车前进。推着车子的男孩当面嬉皮笑脸,一旦出了女保安的视线重机车的噪音立刻响了起来。

    “没办法,这些孩子就是这样。”

    “完全可以理解,毕竟。”

    “毕竟是三流大学是吧?”,女保安不屑的一笑,没等王一回话便朝着前方喊道,“吴校长!这边!”

    那被叫做吴校长的人已经谢了顶正在对着两位穿着红色汉服的小姑娘拍照,一幅老顽童似的脸转过来,“大侄女?找我有事?”

    大侄女?王一看了看身边这位女保安,怪不得这里的学生对她唯唯诺诺,原来这家伙和校长有这层关系。哎呦,王一摸了一把僵硬的脸,怪不得保安也能做得意气风发,没准也是个来体验生活的千金小姐。

    “这位,找您有事,欧阳娜娜,那个女孩。”

    这位大侄女似乎不太喜欢这个吴校长,也难怪,一大把年纪了还捧着个相机去拍小姑娘。吴校长笑嘻嘻的朝他们这边走,一边走还一边炫耀手里的单反相机,“大侄女”对此不削一顾。

    吴校长大跨步的下了台阶小跑到两人近前,王一伸出手去和他握手,“您好,吴校长是吧,我是三好街搜查一课的刑警,我叫王一。”

    “哦哦哦,王警官,久仰大名。”

    说了一句不痛不痒的客套话转身对一旁的“大侄女”说,“别生气啦,你看看,我搞一个高校动漫联展就给你气成这样。”

    “您都六十多啦!您不害臊我还!”

    “好好好,我不拍了,相机给你。”,随后吴校长像是换了个脸似的,“我和王警官还有公务要谈,你就先退下吧。”

    说完话带头超坐落在校园最深处的白色二层建筑物走去,王一跟在身后只见那女保安做出了摔相机的动作,大概是觉得摔了怪可惜的,一边走一边摆弄起来。

    走在前面的吴校长不停地唠叨,说什么大侄女总是管这管那,一会儿又说什么年纪大怎么了,年纪大就不能拍小姑娘吗?一边自问还征求王一的回复,没有办法的王一只好点头称是。

旷野之上 07

    原本以为校长办公室一定会豪华得不成样子,可走到近处王一彻底打消了这种想法,虽然墙壁粉刷得洁白无瑕大门却是十几年前的红色折页门,折页上的弹簧一碰就嘎吱嘎吱响。进门地板也被不知名的东西包了浆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初步认定地板应该是深绿色,经过这么多年的风吹日晒已经变成了咖啡色。没个小屋子的门就更惨了,有的连门锁都没有,单独的一扇中空木板门。

    跟着这位姓吴的校长来到二楼,二楼楼梯口左手边有一个大厅,如今立起不少屏风有女孩子满不在乎的隔着屏风换衣服。王一这才想到校长说的什么校园文化节,怪不得路上见到那么多穿着奇怪的女孩。

    二楼左手边最里面的一间屋子大概就是所谓的校长办公室了,屋子里有一张破了皮的沙发和咕咕作响的饮水机。没有茶叶也没有咖啡,校长给王一倒了一杯开水,装开水的白瓷茶缸貌似也是多年前的产物,说不定比王一的岁数都大。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校长坐下的一刹那王一甚至有些感动,不过他还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在校长一屁股坐在老旧靠椅上的时候忽听咔吧一声,左边的扶手整个被掰了下来。老校长抓了抓褶皱的脸颊,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将掰断的扶手放在一边,王一开始觉着屁股下的沙发也不是那么稳当了。

    “不好意思,年久失修,早就想换来着一直懒得换。你也知道,我这个年纪的人还是坐这样的椅子舒服点。”

    什么?他竟然觉得坐这样的椅子都是一种奢侈品,我的天,王一简直不敢想这位老校长在家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老校长解释道,“摄影专业的学生要一批什么什么长焦镜头,今年的经费都买那些玩意儿了。好了不说这些没用的,您来是想问欧阳娜娜的事吧?”

    “没错,我记得欧阳娜娜的证件年龄是三十多岁。”

    “没错,确实,当时还有地方警署开具的证明。”,吴校长从桌子下面的抽屉里翻出一沓纸,“这是复印件,你们知道我们这样的大学有很高的自主权,当时那女孩来学校给我看了下,当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听说欧阳娜娜经常夜不归宿?”

    “额。”,老院子抓了抓鬓角的白发,“我们这里都是公寓式的宿舍,所以学生是不是回来住我们校方基本上是不管的。王警官您可能对我们这样的私立院校不太了解,我们这里的孩子只要不犯什么大错基本上都是自主管理。”

    “上如标枝,民如野鹿嘛,我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就是想要证实一下。”

    吴校长沉重的点了点头,长出一口气,“这个具体情况我就不了解了,你可以去找她的室友问一下。”

    王一真的不敢相信面前的老头子就是这所学校的校长,只见他从桌子上的废纸篓里找了一张团成团的A4纸,或许觉着不够硬又放在手心里使劲儿按了按。就在王一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时候,忽然纸团从他的身边飞过,穿过房门咣当一声打在了对面的窗户玻璃上,立刻就有人开门。

    “校长?”

    吴校长笑着跟探头出来的女学生说话,这人大概就是什么所谓的学生会干部,“那个,你帮我找一下B系A班的学生名单好吧?要宿舍分配表的那张,你帮我打出来一下一份就可以,快点儿现在就要。”

    “哎,马上就来。”

    说完女学生缩了回去,王一回过头露出吃惊的表情,想要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随后一位穿着粉色小裙子的女生经过,不仅和校长问了好竟然还进来和王一打了声招呼!

    王一不敢想这竟然是大学?

    女孩看了看茶几上的白开水,“哎呀,吴校长你怎么给王警官喝这个啊?”,转过身有笑嘻嘻的对王一说,“那个要茶水还是咖啡?”

    “额,就不麻烦......”

    后面的“你了”还没说出口,女孩抢过来说,“不麻烦不麻烦,咖啡吧,刚煮的。”

    吴校长看着离开女孩的背影,“我们钢琴社团的,小姑娘挺开朗。”

    这有些开朗过头了吧?王一只能在心里不断吐槽,拿到桌面上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等了一会儿对面屋子的学生代表将带有学生名单的A4纸打了出来。或许是因为她是个临时工吧,进来的时候非常抱歉的说了句打的有点小。王一接过来看一眼,发现和他上大学时候打的小抄有一拼。

    当着刑警的面,这些孩子未免有些太随意,既然院长没说话王一也不教训她们,女孩朝着王一吐了吐舌头反手关上了房门。看着巴掌大的名单王一眼睛都快瞪出来,好不容易才找到欧阳娜娜的一栏。欧阳娜娜住公寓式,三室一厅一共住了三个女孩,另外两个女孩的联系方式被王一记录在笔记本上。揉了揉眼睛变打算告辞,偏偏不赶巧女孩端着咖啡走了进来,王一刚抬起来的屁股又坐了下去,跑了一天他也有些口渴。

    “晚上音乐节,王警官要不要留下来?”

    “不了,我还有事,没准儿今晚还要出差到外地。”

    王一随便编了个瞎话,女孩感叹的说刑警的工作真是辛苦,寒暄几句以后被门外的女孩叫了出去。想要再和吴校长谈点什么,可一看到那张脸他就浑身不自在,严肃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咖啡就不能论什么口感了,可香气还不错,至少咖啡豆保存的相对完好。期间吴校长又打了个电话,在这个全员使用智能手机的时代老院长意外的没有和年轻人脱轨,老校长使用的手机竟然是最贵的三星W系列翻盖智能手机。

    “呼。”,王一真不知道应该怎么评价这个老头儿。

    吴校长忽然对王一说,“稍等一下我让她们两个在公寓等您,然后呢,一会儿让她带你去公寓楼。”

    路过的学生干部突然被校长这么一指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着王一点点头,“好,反正我现在没什么要忙的。”

旷野之上 08

    “别人都扮成小公主的样子,你怎么还穿得这么正式那?”

    从院长的“危房”出来以后王一长出一口气,方才的经历的那些竟然出现了不真实的感觉。

    “我还在工作嘛,等我五点下班以后就去和她们玩儿呀。”

    女孩走在前面挺胸抬头,王一感觉自己来到了一所匪夷所思的学校,在这所学校里尽是稀奇古怪的人,而这些人又不是很让人讨厌。或许,人在错误的世界里生活太久,忽然见到人与人之间原本应该有的相处方式,就会觉得不自然。

    人与人之间就应该这样沟通吧?或许,之前对于上级唯唯诺诺,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裤裆里的交流方式,才是病态的吧?王一这么想着紧跟上去,也对着女孩露出了轻松的微笑。女孩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说他从一开始就紧绷着脸,现在终于有点人样儿了。

    终于有点人样儿了,王一反复琢磨这句话,难不成我办案的时候也要嬉皮笑脸的?也难怪,在这所学校里但凡是个人都带着笑容,仿佛他们从来没有什么烦恼一样。他们没有烦恼大概出于两种原因,其一自然就是没有后顾之忧,能交得起私立大学昂贵学费的恐怕也就只有富家子弟了。第二,王一想他们大概没开始准备背负什么重要的使命吧,当经济不能够给人造成压力的时候人们往往会选择背负使命。

    背负使命,一个严谨又可笑的问题。

    学校租住给学生们的公寓楼在校园对面,过一条马路就到,果然在这边的大厅里也聚集了各种奇装异服的少年。他们有说有笑,他们从不关心,也不需要他们关心究竟身边的哪个人死掉了。可王一始终开心不起来,他没有办法用一种愉悦的心态去面对杀人案,无法用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去面对犯罪嫌疑人。难不成,还要他笑盈盈的给杀人凶手递上一杯咖啡,仔细的问他杀人时候的心理历程吗?

    矛盾,之前他还极度的肯定女孩的待人态度,可突然将所有的东西融合在一起,又觉得女孩这样嬉皮笑脸有些可恶。可恶,正因为死者不是她们的亲人所以他们可以谈笑风生,这大概就是世人常说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带王一到了电梯口送行的学生始终不肯跟他一起上去,虽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还是让王一自己去。从电梯间出来正对面就是学生宿舍,用力一敲门门竟然自己开了。

    屋子里穿着粉色睡衣的女孩正缩在大大的沙发里看电视,手里拿着平板电脑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王一敲了敲已经打开的门,“您好,请问这里是欧阳娜娜的寝室吗?”

    女孩歪过头见是个男人,倒也没什么不好意思,“你是谁?”

    “哦。”,王一忙着从怀里翻出警察手册,“我是三好街警署搜查一课的刑警,我叫王一。”

    “刑警啊?”,女孩从沙发上站起来,“进来吧,不用换鞋子,也没有你能穿的。”

    客厅很大正中央摆着一台液晶电视,开放式的厨房似乎从来没有被人使用过,就连吸油烟机都锃明瓦亮。女孩似乎刚刚起床一样头发蓬乱,在抽屉里翻了翻随手扔过来一袋糖果,原因是屋子里禁止吸烟让他吃块棒棒糖解闷儿。王一用手去挤棒棒糖的真空包装,噗一声糖果掉到地上,王一捡起来吹了吹塞进嘴巴里。

    女孩端着茶壶硬生生的咽了口唾沫没说什么,“喝茶,不喜欢喝茶的话白开水也行。小文还没回来,稍微等一下三五分钟差不多。”

    “好,我不着急。”

    王一端起茶杯,水刚送到嘴边想起来还没问女孩叫什么名字,“那个,您贵姓?”

    女孩瞪了他一眼,觉得这话问的有些让人难受。直接回答显得不礼貌,加上一句“免贵”又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有时候就是这样,你对别人客气别人未必喜欢你的客气,因人而异,对某些人来说不客气才是最大的客气。

    女孩皱了皱眉,“免贵姓王,王凯旋。”

    “哎呦,挺响亮的名字。”

    “我爷爷是国军开飞机的。”,王一哦了一声,女孩继续说,“现在在台湾。”

    “台湾好啊,现在台湾回国探亲都不需要签证了吧?”

    王一说这话本来没毛病,但他不清楚王凯旋具体的家庭情况,这么一说正撞到了枪口上。不得不说,自从王凯旋生下来以后就盼着爷爷能够“凯旋归来”,可因为某种不可言说的原因,爷爷一直没有办法只身回国。王凯旋的爷爷不仅仅开飞机也会造飞机更是难得的测试新型飞机的技术员,不仅仅去过十一区和米国深造,而且还是参加过F-35的发动机设计工作。这样宝贵的人才肯定是不会放他回国的,就算是探亲都搞得像是做贼一样。

    王一不知道王凯旋的家庭状况,面对突然拉下脸来的王凯旋有些莫名其妙,可对方给出这样不屑的表情傻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王一只好调转话头去问有关于欧阳娜娜的事情,低头不见抬头见,对他们总会有一些了解。

    经过了一段不是特别愉快的对话以后被叫做小文的女孩子穿着一身牛仔装推开了房门,互相认识以后大概能了解欧阳娜娜平时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毕竟人都死了,再说她什么坏话也不会遭到报复。总算是对欧阳娜娜这个女孩有了比较完整的了解,虽然看起来社交圈非常广阔实际上欧阳娜娜是比较内向的人。

    “就连去酒店大部分男生也都扫兴而归,她这个人其实怪得很,只是装着和大家一样罢了。”

    小文这么说,欧阳娜娜外表看起来阳光少女实际上并非如此。两人对欧阳娜娜最直接的评价就是“小心眼”,其实说小心眼也不太准确,她只是有些势利眼做什么事情都要优先考虑自身的利益。

    “绝对不能欠她的钱,其次就是出门聚会AA制找她算账准没错。”,小文也从口袋里翻出一块棒棒糖塞进嘴巴里,呜哩哇啦的和王一说话。

旷野之上 09

    当问到她的家庭状况时候两人都觉得她还算是比较富裕的家庭,听说两位老人都是公务员出身,不仅工资待遇不错而且还有丰厚的“外快”。小文还带着王一参观欧阳娜娜的卧室,并不是很规矩但明显打扮的要比另外两间闺房精致一些。桌子套件完全没有几百块的廉价感,特别是梳妆台,小文给王一展示了它的各种用途。

    “那,她的社交情况怎么样?”,王一忽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你们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小文拿过照片仔细端详一阵子,稍微回忆了一下说大概见过这么一个男子,虽然没有带回寝室但在外面的时候肯定见过。小文搓着额头说大概也是一两个月以前,最近倒是没见过他们两个一起出现,毕竟没见过欧阳娜娜的尸体现在说她死了还是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王凯旋靠在门框上,“她的社交圈可广啦,光是挎着手上街的男朋友一学期就要换好几个。另外她这个人是彻底不热型,和她谈过恋爱的男生说她简直就是地狱模式。”

    阳光再次从山峰之间落下,地面变成一片青色,庄稼和陆地飞鸟游鱼全部变成了青色,到最后终于什么也看不见了。早知如此就应该带一些应急的野外生存工具出来,但凡有一只手电筒也不至于落得这步田地。就在陈冬垂头丧气的时候,月亮忽然从云层中蹦了出来,青光照耀着大地。山民彪悍而且语言不通顺,路上遇到几位当地老农,互相支支吾吾一阵子也每个结果。

    继续朝前走不远就是他要找的村子,距离不是很远已经能够看到依稀的黄色灯光。

    他身上有钱,好在货币无论在多么偏远的山区都是通用的,只要到达目的地他就不愁吃住。很快他进了村子,他不敢一进村就打听那件事,只是敲开了一户盖着三间并排大瓦房的大门。黑背的大狗不停地朝他吼叫屋子里很快走出来一位穿着拖鞋的男人,男人四五十岁已经谢了顶,手里提着老式手电筒。

    “你找谁?”,山村的方言很古怪,勉勉强强还是可以交流,毕竟说的都是中国话。

    “大爷!”,陈冬提高的嗓音,尽可能的咬准每一个字的音,“我路过这村子,没地方住,想借宿一宿!”

    男人露出犹豫的表情,陈冬没多想从包里抽出三张百元钞票递了过去,对着中年男子点点头示意他收下。没多说什么,男子收了钞票以后打开绿色的漆工大门,还有一条半大的黄狗没拴着直朝他扑过来,被中年男子呵斥一声后灰溜溜的不知钻到那里去了。院子里有谷仓,谷仓后面养着几头牛,牛栏的隔壁还有几头猪正在哼哧哼哧的朝外面看。进到院子里忽然有什么东西扑棱起来吓得陈冬不清,原来是一群躲在房屋阴影里的鸭子。

    “东屋有地方住,老太太去年走了,给你收拾收拾,行不小伙子?”

    看大爷脾气还算和蔼,虽然死过人但也不是横死,既然已经瞑目也就不必害怕。况且退一步说,他都是快进监狱的人了,还怕这些妖魔鬼怪的?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灵魂和鬼,那么死去的欧阳娜娜早就把他吓死在荒郊野外的水泥桶子里了。

    其实,陈冬并不是因为什么怨恨而想要杀死欧阳娜娜。只是看着她冷清清的面庞和嘻嘻哈哈的说话,情不自禁的就拿起了一旁的镇纸。当时想的是什么他已经完全忘记了,如今回忆起来,完全没有必要。没有必要为了这么一个荒唐的理由杀害一位美丽的姑娘,她还有大把的青春。可既然已经杀了人,就只好将计划进行下去,虽然不知结果如何,可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其实这件事很难,可欧阳娜娜的左腿上有一颗很大的痣,像是个什么毒疮似的依附在原本完美的大腿外侧。这是个很好的记号,一出生就带出来的记号,一个几乎可以证明她身份的记号。

    住进所谓的“东屋”除了有点冷之外倒是还好,被子全都洗过晒过没有那种老人身上的异味儿,这一觉他睡得特别舒服。

    可就在第二天,陈冬准备梳洗打扮出门的时候,外面来了一个人。这个人身高一米八以上,穿着黑色西装,比平头更长一点的头发。没带眼镜,脸型不好说有点像是国字脸但并不那么方正,虽然不是当下流行的“小鲜肉”,但无疑是一个帅哥儿。这人黑色的西装敞开着白色的衬衫压在西裤里,在门前拍了拍褶皱的上衣敲响了门环。正在厨房做饭的女主人听到敲门声顺着敞开的房门朝外面看了看,见又是一位不速之客难免露出狐疑的神色。

    男主人正在收拾牛圈,很快从一旁的谷仓小道儿走了出来。

    大门外的男子在上衣里怀摸了摸,总算是翻出一个黑色的小本本递给他,正色说道,“我是S城,额三好街地方警署搜查一课的刑警王一,这是我的证件。”

    “您是刑警?”

    “没错。”,紧接着王一又翻出一张照片给他看,“这是我们正在追捕的逃犯,请问您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看到照片谢了顶的中年男子脸色立刻就变了,回头看了看东屋拉着窗帘,又看了看厨房的老婆小声对王一说,“就在东屋,昨天晚上来的,在我们这儿住了一宿。”

    王一也回过头看了看,此刻陈冬正和女主人并排站在瓦房前的水泥台阶上,王一喊了句,“哎呦!老姑,你看我老姑夫都认不出我来了。”

    说话间就示意男子开门,就在这个时候陈冬笑了,笑得中年人有些毛骨悚然,生怕他对自己的老婆不利。可陈冬笑过以后不仅没有挟持女主人,反而迈开大步朝王一这边走来,看那眼神明显是冲着他来的。

    “别演啦,我就是你要找的陈冬。”

    王一对着照片上的人看了看,“瘦了,吃了吗?”

    “正做着呢,铁锅炖大鹅,先讲明白我可是付了钱的。”,来到门前,陈冬拉开门栓,“农家乐,正宗散养大鹅二百块一只。不知道是贵了还是贱了,反正,也就吃这一回了。”

旷野之上 10

    王一皱了皱眉,“行吧,我再给你添两个菜。”

    “咱们这儿有没有啥好吃的,多整几个,我请请这位小兄弟。”,王一转过身对中年男子说。

    中年男子愣了好一阵子,简直反应不过来这到底是是怎么一回事,鸿门宴?心里七上八下的,一边是凶神恶煞的逃犯另一边是带着证件的刑警,反正哪一头儿他都惹不起。想了想还是照办,让老婆去杀两只鸡看看鸡窝里还有没有鸡蛋,顺便把冰箱里的羊肉拿出来和木耳抄一下。

    与陈冬素昧平生,两人竟然像是亲兄弟一样坐在“农家乐”的炕沿儿上大吃大喝。恐怕这种事也就只有当这样的“逃犯”遇到这样的“刑警”的时候才会发生,中年男子简直不敢进屋,和老伴在东屋嘀嘀咕咕的讨论,饭食不错但两人谁也吃不下。

    陈东有些好奇这个侦探,哦不刑警是怎么找到他的。既然他是一个人来没有带着大队人马,就算找个没人的地方杀掉,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小山村也难找他的行踪。可不管怎么想陈东都不会是王一的对手,况且已经犯下了严重的罪行又何必为自己的地狱之路再添加一堵墙呢?

    王一开了一瓶啤酒但是陈东没有喝,一碗茶下去觉着身体暖和许多,于是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和你一样。”,王一夹起一块羊肉放进嘴里,大概是因为旅途艰辛这爆炒羊肉格外的有滋味。

    和我一样,陈东点着头继续吃桌子上的菜。这高个子刑警看起来有点傻气,没想到会有与其他人完全不同的视角,或许真的是因为个子高才越过了面前的那堵墙吗?虽然有些好笑,但事实是只有这个大个子找到了他,而那些执着于追踪陈东本人的刑警恐怕还有一段路要走。就算真的给他们追到大山里,在这种地方别说是几十个人恐怕几百人加上警犬搜山都未必能把他翻出来。

    又是几口浓茶,廉价的茶叶有一股冲鼻子的味道,他也顾不上许多,只是觉得这顿饭吃得尤其过瘾他能吃出汗来。饭菜接二连三的上着,始终也没见二位老夫妇有个笑模样,刑警和逃犯聊得这么投缘,谢了顶的中年人已经开始怀疑王一是否要贪赃枉法。可他还是没敢去报警,一来警察进到山里起码得三四个小时还得是在认识路的情况下,再来多多少少他还是相信王一。因为他看到那警察手册上印着的大花儿很气派,没准是个大官儿,况且作为一个平民老百姓还是得相信刑警。

    王一用筷子点了点鸡腿示意他夹走,“吃个鸡腿,到里面可没这个好东西吃。”

    “小时候爱吃鸡腿,肉多。”,陈东又夹起一块鸡翅,“长大了爱吃这个,觉着有滋味,好吃。”

    “好吃,但是吃不饱。”,王一笑到。“那你现在是喜欢吃鸡腿,还是喜欢吃鸡翅呢?”

    陈东也跟着笑了,虽然没喝酒但他是“无酒自醉”,大米饭到肚子里酿成了酒。说我陈东这辈子就是吃鸡翅的命,吃不饱又怎么样,人这一声活的有滋味才是硬道理。别看那鸡腿肉多,椒盐根本入不进去,哪像鸡翅只要稍稍撒上一层佐料连骨头都是香的。现在的人都喜欢吃鸡腿,你看那些大人不也是?夹着鸡腿往孩子的饭碗里送,还美名其曰的,鸡腿香!多吃点!

    “鸡腿香个屁!鸡翅才香呢,哈哈!”

    看着陈东的笑王一只好无奈的摇头,“行了,如果有机会我肯定给你送鸡翅进去。”

    “鸡翅就免了吧,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这个茬你给忘了。”

    哦?王一一拍脑门还真就忘了这码事,于是王一将整件事情的经过给陈东交待了一遍。至于是怎么调查陈东的身世,如何排除情杀的可能,这些都已经不需要再做赘述。

    因为不是情杀,那么陈东杀人就必须得有一个动机,所以王一翻了陈东留下来的,能翻到的所有“遗物”以及欧阳娜娜的真正的“遗物”。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里,有衣服、有笔记本、有电子设备和照片,王一发现了一些共同点。

    “欧阳娜娜的手机里有三款地图软件,安装时间均为案发前一个月左右。所以我就在想,她到底是在找什么呢?”

    陈东点点头示意王一继续往下说,王一用筷子沾着菜汤在桌子上画起来,“她用了三款地图软件,那么很有可能是因为她要找的地方并不在卫星地图上。于是我开始调查你的行踪,你在最近几个星期频繁造访S城各大图书馆。虽然你没有借书,但从监控录像我发现你在找几十年前的地图册。”

    最近几十年乡村变城镇,镇变成三四线城市的简直不胜枚举,高铁路过的村镇有不少变成了县城。就在这样的变化当中,记录地图的时候忽略了那些隐藏在深山里的村子,或许那些村子连本地人都叫不出名字来,从地图上看那里就是荒凉的大山。

    “漂亮,你竟然能查到图书馆,我以为我做的天衣无缝呢。”,陈东拍着手。“在卫星地图上这里就是一片旷野,我们正处在卫星监控不到的‘旷野之上’,一片‘无法之地’。”

    “确实是‘无法之地’,正因为是‘无法之地’所以你才到这里来的对吧。”,王一干掉了手头的罐装啤酒还想要再开一罐,“后面的事情我就不太了解了,有什么不足的地方还请你指正。”

    “给我也来一罐吧,我平时不喝酒的。”

    王一扔了一瓶过去,“那我劝你还是不要喝,万一上了瘾,在局子里可没这好东西。”

    “呵。”,陈东笑了,王一觉得他笑的有点毛骨悚然,“放心吧,我要是那么容易上瘾,还会落到这步田地吗?”

    话里话外王一听得出来,陈东要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坚毅,入伙他没杀人,或许真的能和自己成为好朋友。也许会在某些观点上不和,可不能否认的是陈东是一个好人一个从王一角度出发来说的好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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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多格言是危险的,例如时间会给你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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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确认时间这个规则又发明了时钟,
现在又要用这个荒唐的概念去影响世界。神探王一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神探王一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神探王一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