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先断一指
宁丰年是头一次看到二弟这样的眼神,仿佛自己不是他的血亲兄弟,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虽然只瞬间宁二叔就收回目光,宁丰年仍然震惊到失去言语。
王彪可不乐意惯着宁二叔那无赖样:“别拖延时间啊,要么给方子,要么给银子,要是拿不出来银子……道上规矩,欠钱不还,先断一指!”
宁二叔连忙摆出一副可怜样:“大哥,你就救救我吧,是我一时糊涂,学你家做买卖,结果还搞砸了,你就把方子拿出来救救弟弟吧!”
“我今日要是不给天香楼一个说法,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
潇潇却一脸不信:“可你明明能做出味道不错的笋啊,人家掌柜不是都尝过味道的吗?”
宁二叔一咬牙,索性和盘托出:“我那是拿了你家的笋拿去给他尝的,二郎和大郎应该记得,我去县城那天,到你家摊位上去买的!”
二郎想也不想就补充了一句:“你没给钱!”
村民们默默无语,都惊叹于宁二叔的无耻。
潇潇很满意今天造成的效果,还给来了个整理发言:“所以,二叔您骗我们说爷奶爱吃,就从我家搬回去整整一坛子笋,然后偷学腌笋说是你们自己独创的,并且低价卖去县城,导致我家的笋现在卖不出去,现在闯了祸,还要我家拿出安身立命的方子,替你还债?”
村民们窃窃私语,直听得老宅众人颜面无光。
潇潇让老宅丢脸了一会儿才又板着脸问:“这也是爷奶的意思吗?”
宁老太早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了,他恨二儿子口没遮拦把什么都招了,但却更不满潇潇扯开老宅的遮羞布,让所有人看清了他们的真面目。
可王彪方才打砸的狠劲还历历在目,老二还在他们手上拿捏着,她便摆出一脸凄苦模样:“老大,你是真的打算狠心不管我们了吗?我辛辛苦苦将你奶大的恩情,你都忘了?”
宁丰年的唇才动了动,就见院门外又走进来一人。
来人是个穿着得体气质威严的妇人,她将宋氏上下打量一番:“你是宋秋婉,给咱们如意布庄绣花样子那位?”
宋氏不认识来人,但听见她这样问,还是福了一福:“正是小妇人。”
来者上眼皮子一翻,表情极尽不满:“很好,我找的便是你!”
宋氏不解,侧身邀请这妇人进屋,后者斜眼看宁家乱七八糟的模样,直接从怀里拿出两方帕子,就站着问:“认识这个吗?”
宋氏仔细去看,很快点了头:“右边这个是小妇人的绣品,另一个……”
虽然很相似,但针脚略显急躁,图样也不尽完善,像是赶工出来的,又似东施效颦,画虎类犬,她确定不是自己的手笔,那妇人甩了甩帕子:“你也看出来了吧,左边这个,是仿制品。”
除了潇潇之外没人注意到,从这妇人拿出那两个帕子开始,宁二婶的表情就十分不自然,听见“仿制品”三个字,更是忍不住抖了一抖。
这时妇人才开始自我介绍:“我是如意布庄的管事,你右手这帕子是两天前我们如意布庄新出的花样子,你左手边这个,则是牡丹布庄在同一天出的‘新品’,这么说,你懂我意思了吗?”
第九十二章 良心何在
强打精神的宁丰年没听懂,但宁大郎脸色已经变了。
宋氏细细琢磨,脸色也越发难看。
这小脑斧的花样子虽然并不繁琐,但若想当天根据旁人家成品做出来,就算不吃不喝也不可能,所以,那牡丹布庄定是提前得到了花样子!
可她这些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给当家的和儿子送饭,就只待在屋里绣花,从不曾让旁人看过花样子……突然,她脸色唰一下惨白如雪——送饭那天!
她目光涣散地在人群中寻找,最终落在拼命藏住自己的宁二婶身上,气的浑身发抖,潇潇看着心疼,但还是咬牙什么也没说。
柳掌柜找的这人靠谱,尖酸刻薄中又带着一针见血的精明,重点把握十分精准。
妇人趾高气昂冲宋氏抬了抬下巴;“看来你已经想明白,那这事儿就好办多了。想来当初接下这绣活的时候,你就已经听说过保密花样子的厉害干系,原先我们东家也不曾怀疑过你,只当自家出了不靠谱的玩意儿,没曾想一路追查,却得知卖给牡丹布庄这花样子的,正是你家二弟妹。”
宋氏只觉得一盆冰水当头泼来,宁丰年也呆住,围观村民纷纷转头看向这话里的主角。
妇人不去看他们如何反应,只管斜着眼问宋氏:“规矩你知道的,我也不同你多要,按照契书上的,二十两银子,拿来吧。”
宋氏强忍着泪水,深吸一口气回房间拿出银子放到妇人手上,她虽贫穷,却懂得言而有信,不管二弟妹是怎么偷了花样子,既然东西是从她这里流出去的,她就认罚。
因为羞愧,她脸色青白交错:“惭愧,小妇人家中只有这点钱,余下的可否宽限些时候?我保证,一定尽我所能,尽快还上。”
那妇人不经意般将视线投向潇潇,见她微微摇头,便继续板着脸拿出预备好的说辞:“那便立个欠条字据吧,我看你也不是那胡搅蛮缠赖账的人,便给你宽限一年,不过……”
她眯起眼,又道:“一年后若是仍还不上,咱们就只能官府见。”
欠条一式两份,宋氏接过那张纸的手都在发抖,送走妇人之后,宋氏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幸亏宁大郎和宁二郎眼疾手快力气大,将人扶住。
眼泪从眼眶滑落,顺着下巴滚落在地,一滴就砸出个泥印子,但宁丰年觉得,那是针尖儿,一针一针扎在他心坎上。
潇潇拿帕子给娘擦眼泪,眼神都不给宁丰年一个:“二婶,你可真做得出来!”
宁二婶不断后退:“你们别想血口喷人!我告诉你们,这事儿跟我没关系,肯定是大嫂自己忍不住出去炫耀才被人瞧见!”
宁老太还不知道儿媳干过这等事儿,但仍第一时间叉腰:“没错,你们含血喷人!休想当我们是冤大头!”
村民们唏嘘不已,同样是被人追债上门,宁家大房和老宅的表现实在是天差地别,再一想,归根结底闯祸的都是老宅,宁家大房不过是受了无妄之灾,顿时对老宅众人很是瞧不上眼。
宋氏红着眼:“二弟妹说这样的话,良心何在?”
潇潇叹口气,小声说:“大概是被狗吃了吧。”
第九十三章 这恩情你必须还
又或者老宅这群人天生残缺,根本就没长那玩意儿。
容衍转头看她单薄的肩膀,手臂刚抬起就又惊悚地收了回去——他刚刚想干嘛?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宁丰年心中万分纠结,忽然就又想起了女儿前不久问过的问题——
“假设有一天,在老宅和我们自家人之间您必须选择一方,您选谁?”
是啊,选谁,他从前一直没觉得,爹娘兄弟和家人,竟会是个选择题。
他脸色难看却又满含恳求地看着他的爹娘:“爹,娘……”
宁老太却直接一拍大腿:“要不是你们分家后只顾自己过好日子,心里根本没有我们这两个老的,丰才怎么会遇到这种事,又怎么会被人打成这样?”
“宁丰年你给我听着,你的命是我和丰才救的,如今你要是看着他被人断指,你就是狼心狗肺猪狗不如,该被天打五雷轰!”
宁二婶也跟着嚎:“没错,你们不过是损失个方子,我相公可是要断一根手指啊!”
宁丰年看着曾经的家人,感觉自己仿佛已经不认识他们。
潇潇等宁老太和宁二婶骂够了才幽幽道:“你们就没考虑过安安分分赔钱吗?”
哭嚎中的两人一顿,又抹着眼泪瞪她:“你懂什么,他们要五十两银子,你这辈子见过这么多银子吗?”
说完就又看向宁丰年:“老大,你就说那方子,到底给不给!”
云亦等人蠢蠢欲动,将手掌骨节捏的嘎嘎作响,被容衍眼神扫过才安静下来。
他又看了看潇潇,准备但凡发现她皱眉,就将这些人全都扔出去。
潇潇也在等宁丰年的决定,良久,他终于抬起头,目光直直看进爹娘眼中:“爹娘可曾想过,若是将酸笋方子拿出来,我家一家五口今后要怎么过活?”
“这样把方子给了天香楼,今后我们又要怎么面对五香居掌柜?”
“二弟妹闯祸闹出来的这二十两,又要怎么还?”
潇潇满意点头,她爹总算没糊涂。
可宁老太不满意啊,她一听宁丰年这话茬竟是拒绝,面上神色一阵扭曲,上前就狠狠给了宁丰年一巴掌:“老天爷你开开眼,看看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你怎么不落道雷劈死他!想当初我宁可饿病了自己亲儿子也要把他奶活,他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原本对老宅颇有微词的村民们面面相觑,这话宁老太说了许多年,可耐不住它管用。
宁丰年不躲不闪,结结实实挨了这巴掌,但仍不松口:“娘,您打吧,打到消气为止。”
宁老太眼中满是狠色,果真又高高抬起了胳膊:“消气?你做梦!宁丰年,你欠我一条命,今儿就是砸锅卖铁,这恩情你也必须还!”
这带着狠劲的一巴掌没能成功落下,因为潇潇上前拽开了宁丰年。
“爹,你怎么都不躲?”
宁丰年满面痛色:“是爹做的不好,作为人夫、人父、人子,都太失败,爹该挨这打。”
潇潇道:“可是爹,就算你让奶打她也不会满意,奶今儿要的不是这几巴掌,她要的是方子。”
第九十四章 再不欠你们
宁丰年握住女儿的手:“不行,方子是你辛辛苦苦想出来的,留着它,今后咱们勤快些,努力些,总有把日子过起来的时候,可要是把方子交给天香楼,便是对五香居言而无信,今后和五香居也定会交恶,那才真的是再无转圜余地。”
潇潇眉梢挑起,她爹不糊涂的时候还挺清醒啊。
可宁老太却不会允许他按照清醒的道路走下去,尤其她还有个神助攻。
在这进退两难的时刻,作为目光焦点之一的宁二婶忽然灵机一动,捂着肚子开始叫唤。
“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疼,哎哟哎哟我的宝贝儿子啊!”
宁二叔接戏贼快,拖着一条不大灵活的腿就跑过去扶着她,接着又开始指责宁丰年:“大哥,你这是要逼死我们一家吗?”
宁老太紧跟着开启卖惨模式:“老大,算我求求你,就看在当年你弟弟为了救你差点没命的份上,救救他吧,一个方子换一条命,你不亏!”
潇潇忽然灵机一动,插口问:“奶的意思是,如果今天我们把酸笋的方子交给你,就算还了当年您奶我爹导致二叔生病的恩?”
她可烦透了老宅整天拿这茬说事儿,也再不想看到她爹因为这事,总在老宅人跟前低一头。
此时的宁老太也好,宁二叔也罢,满脑子都是忽悠大房替他们平了天香楼的债,哪里还有闲心思考,听见潇潇这么问,忙不迭就点头,本以为还需要再做劝说,却见最近越发难缠的宁潇潇跑回屋里拿出一张纸朝他们晃。
老宅众人和王彪同时迫不及待上前就要抢,容衍一个眼神,云亦等人立时站在她跟前,相当有威慑力。
王彪和宁老太他们都不敢动了,潇潇朝容衍点头道谢,而后将手中纸朝老宅众人方向扬了扬,离她最近的宁丰年十分动容:“潇潇,你的心意爹明白,但是不……”“不可以”三个字还未出口,宁老太已经拽过方子紧紧按在怀里,生怕她反悔似的。
潇潇朝宁丰年摇头:“爹,不过一个方子,换您从此抬头挺胸问心无愧,值得,今后咱们一起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宁丰年愣愣地看着仿佛头一天认识的女儿,只觉得心头忽而激荡,有什么一直堵在心口的东西豁然开朗,仿佛阴暗多日的天空拨开云雾见天晴,他重重点头:“好!”
宁老太不识字,看了潇潇写的方子也不知道上头都是些什么,于是偷偷摸摸把纸面往宁二叔那里展开,也不管以她儿子的智慧,能比她多认识几个字儿。王彪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抬臂就将方子抽走。
宁丰年瞧着娘欢喜得意的模样,再回想爹默然不语的纵容,和二弟二弟妹毫无歉疚理所当然的态度,心中有什么,到底是变了。
王彪用自己有限的学识扫过纸上的字:“既然方子已经拿到,确认没问题后这酸笋的事儿就到底为止,今后若是还有什么好食方,也欢迎各位记着我们天香楼。”说完便在容衍护卫们的冷眼中果断走了。
老宅众人看他们走远,立马雄赳赳气昂昂朝地上狠狠呸了一口:“什么玩意儿!”
潇潇不在乎他们的眉眼官司,只抱臂斜了老宅众人一眼:“说好了,从今往后,我爹再不欠你们。”
第九十五章 我们自由了
说完也朝村长他们行了一礼:“也请各位叔伯婶婶替我们做个见证,‘孝’字上头,我家俯仰无愧。”
然后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为了逃避责任装肚子疼的宁二婶:“方子的事解决了,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该好好聊一聊那二十两的赔偿?”
宁二婶喊疼的声音立时便更响亮起来,宁老太和宁二叔更是一迭声谴责:“你还有没有点儿良心?没见你二婶都这样了吗?人命关天的时候竟还只惦记着银子,可见是个狠心无情的!”
宁大郎兄弟俩都面露怒色,奈何妹妹方才让他们保证绝不开口,否则回头就同他们生气,做饭不算他们的份,两人各自被威胁到,只能捏紧拳头站在妹妹身旁,无声地表达支持。
潇潇知道这时代孝字为天,且越是乡村越是人言可畏,她不想大哥二哥为她顶撞长辈从而落人话柄,既然这辈子成了他们的妹妹,享受他们的宠爱,那她自然要尽一切努力,让他们时刻都能堂堂正正。
等老宅那一家子叽歪够了,潇潇才道:“奶,二叔,你们何必如此激动,我的意思是既然二婶都不舒服了,今后就好好待在家里养胎才好,别三不五时再往我家跑。”
她意有所指道:“万一今后再不小心又添债务,不知老宅诸位如何,我家可就真没活路了,那时总不能让我再去找第二张方子送人吧,爷奶二叔如此心善,想必也不会故意这样害我们性命。”
宁老太和宁二叔被堵了话头,正待骂她几句泄愤,却又听潇潇用只有老宅众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至于那二十两,若我家还不上,一年后真闹到官府,也不知各位能不能独善其身呢。”
宁老太瞪眼,她听不懂,她只想用唾沫喷死眼前这小野种,可对钱财之事极为敏感的宁二叔却心头警铃大作——是了!他们分家的事儿并未在衙门登记,万一大房还不上债被人告了,他们老宅也会受牵连的!
但无论是和他们一起还钱还是坐大牢,他都不乐意!
未免打草惊蛇,他装作不懂的样子拽走他娘:“娘,走之前锅里是不是还熬着粥?”
潇潇看不出人眼底的情绪扇形统计图,但猜此刻宁二叔的想法并不难,见他们风风火火地走了,并不做阻拦,她辛辛苦苦下了这么大一盘旗,希望那群自私的所谓“家人”不要让她失望才好。
老宅的人走了,村长安慰唏嘘几句后也叹着气离开,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他只是个小小的村长,但见识过今天这场闹剧,往后的日子里,他这心不免就要往大房这里偏一些。
其他村民见事情解决,也都各自交头接耳地离开,想必隔天老宅的丑态就会传得人尽皆知。
很好,潇潇觉得明儿就能去和徐掌柜谈谈下一次合作的事儿了。
容衍看着宁家众人神色沉重,觉得自己不方便留下,和潇潇说了声:“有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们。”就也告辞离去。
“这可怎么办……”小院子里只剩自家人,宋氏再控制不住哭声,“我们往后可怎么办啊!”
潇潇走过去抱住她:“娘,你不该哭,该笑才是。”
宋氏不解地抬头,潇潇替她擦掉眼泪:“从今往后,老宅再不能揪着爹小时候的事不放,对我家予取予求,二婶怕被追要二十两,也不敢再来偷鸡摸狗,娘,我们自由了。”
第九十六章 跳梁小丑
宋氏还在愣神,潇潇就笑着对她说:“娘,我们能在短短两个月挣到两亩地,您又怎知我们今后挣不到更多?只要我们都努力,莫说二十两,就是二百两,两千两,我们也能给您挣回来。”
她俏皮地眨眨眼:“到那时,我和哥哥们就给您和爹买几个丫头婆子伺候,您只要在家种种花,弹弹琴,当个富贵闲散人,爹呢就当个大地主,坐拥万顷良田的那种。”
宋氏只当女儿在安慰她,想笑一笑却挤不出来,她面上难掩忧愁:“方子的事儿,要怎么同五香居掌柜开口,还有如意布庄那里……”
生意是肯定没了,但她最挂怀的,还是失信于人,心中有愧。
潇潇给爹娘各倒了一杯水:“放心,明日我去县城一趟,徐掌柜和柳掌柜都是极好的人,这事儿不是咱们的错,他们不会迁怒。”
宋氏和宁丰年还是不放心:“这种事还是得让我们亲自出面才有诚意。”
第二日他们果然全家出动,宁二郎也没了摆摊的兴致,一家人浩浩荡荡带着沉重的心情来到五香居,却见那掌柜和和气气将人请进去,又是倒茶又是上点心,不但一句苛责都没有,竟还当先安慰起他们来。
“惭愧惭愧,徐某也是刚刚知道天香楼居然去找了各位的麻烦,连累各位受到无妄之灾,是徐某的不是。”
原本做好心理准备挨顿骂的宁家众人全都呆愣原地,这,这,这和他们以为的不一样啊。
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潇潇朝徐掌柜感激颔首,她知道爹娘要是不亲自来一趟的话,即便她自己说的天花乱坠,两人也不会安心,干脆趁此机会让他们出来走走。
徐掌柜不但不生气不骂人,得知他们下午还打算去如意布庄,又亲自上门去请了柳掌柜。
刚刚重拾紧张的心情准备道歉,却听那貌美又不失气势的柳掌柜笑嘻嘻提了提点心匣子:“昨日我恰好出门,管事去宁家的事我也才听说,这事原本也不该怪你们,是我没提前交代好,让你们受惊了。”
宁丰年和宋氏一同惊奇地看看两位掌柜,又看看儿女,仿佛在说:和咱么家做买卖的两位掌柜竟这般和气吗?
对比老宅那群“亲人”,宁丰年更是百感交集。
徐掌柜百般邀请,将宁家人留下吃了顿丰盛的午饭,柳掌柜也表示赔偿一事纯属误会,当即撕了欠条还要归还昨日才拿去的二两银子。
宋氏哪里肯收,直说是自己保密不当才造成花样子泄密,必须承担责任才好,柳掌柜劝说无果,瞥一眼看戏似的潇潇,忽然一拍手,想出个好主意。
“那不如这样,正好接下来我还有绣件急用,偏偏布庄的绣娘们都忙碌不得空,若是嫂子得空,不如接了这一单,那二两银子,我就当材料的押金,等嫂子完成那绣件,我便将酬劳和押金一并归还。”
宋氏还是觉得自己占了人家便宜,柳掌柜便瞧着潇潇幽幽道:“嫂子放心,你若是将那绣件做好,为我们如意布庄挣回来的盈利,必然足够抵消那小脑斧造成的小小损失。”
潇潇:……好家伙,压力给到她这边了。
柳掌柜不屑道:“赝品终究只是赝品,在我们如意布庄的精品面前它们只能自惭形秽,嫂子放心,很快,那些跳梁小丑便再蹦跶不起来。”
第九十七章 得加钱
眼前这女掌柜昂首挺胸的自信模样感染了宋氏,见推辞不过,对方也是诚心诚意,便起身福了一福:“那我便领了这份情,也必不负所托!”
潇潇托腮看她娘挺拔坚韧了许多的站姿,觉得心中熨帖又欢喜。
宋氏又问:“敢问这次柳掌柜需要我绣些什么?”
潇潇便看到柳掌柜将目光移到她身上:“哦,这个我就得和您闺女好好商量商量了呢。”这眼神在潇潇看来十分不怀好意,她敏锐地感觉到自己要被敲竹杠了!
宁丰年和宋氏正疑惑着为何要同女儿商量,又听徐掌柜也笑呵呵起身:“正巧,徐某也想和宁姑娘讨论有关接下来合作的事。”
宁丰年和宋氏十分讶异,五香居竟然还愿意和他家合作?
压在心头的大事解决了,宁大郎和宁二郎决定带爹娘好好逛逛,潇潇则被留下,独自面对两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她挠挠头:“别这么看我,怪不好意思的,要不你俩还是对视吧。”
徐掌柜被说得直咳嗽,柳掌柜却翻着大白眼拿手指戳她脑门:“少来这套,老徐那事儿是他办的不好,我这里可是按你说的做了,我大话都和你娘说了,还不快把新的花样子交出来!”
潇潇歪头:“你又知道我有花样子了?”
柳掌柜抱臂看她:“装,你再装!”
潇潇嘿嘿笑:“倒确实有一个。”她从怀里拿出准备好的炭笔,在他们准备好的纸上刷刷画了起来。
柳掌柜发现这丫头画的画和大夏常见的那些都不一样,想着十二生肖的独特,便想凑过来仔细瞧瞧,哪知她才刚一动,就见潇潇摆手:“哎别动啊,动了我画的就不像了。”
柳掌柜眨眨眼:“你在画我?”
潇潇看看她,又看看画,再左勾勾右画画,没多久就十分满意地一点头,将画纸转向她:“你看呢?”
柳掌柜和徐掌柜忍不住发出惊呼:“这!”
画纸上的小人头大身短,偏萌态可掬,包子般的小脸上是故作严肃的神态,一只小手向前伸出,还竖起食指,俨然正是方才柳掌柜点潇潇脑袋的模样。
徐掌柜搜肠刮肚,点评:“这又像又不像的,甚是有趣。”
潇潇送这直男一个大白眼,幸好柳掌柜识货,咏叹体都出来了:“这居然是我吗?也太可爱了吧!明明圆嘟嘟的可看着一点都不胖好神奇呀!”
她这难得的小女儿神态看得徐掌柜入了迷,潇潇揉着腮帮子问:“给店内最尊贵的客人量身定做这样的花样子,两位觉得,能吸引人不?”
柳掌柜刹时从这可可爱爱的花样子上闻到了金钱的味道,哎哟,更喜欢了!
潇潇笑眯眯又在纸上勾了几笔,画出个简单的背景:“你看怎么样?”
怎么样?柳掌柜看着那像自己的小人儿,简直不要太欢喜,不过她还是忍住了笑容,挤出一副又拽又高冷的表情:“就一张?”
潇潇满脸嫌弃:“这一张是谢你帮忙,还要的话……”她搓了搓手指,“得加钱的!”
第九十八章 把格局打开
柳掌柜好想打人,那咬牙切齿的模样让潇潇灵感爆发,勾勾画画就又创作出个活灵活现的Q版生气娃娃,柳掌柜喜欢的同时又更想打人,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一把掐住了潇潇的脸。
“你这小坏丫头!”
潇潇嬉皮笑脸,又画了张拿着书卷的,但她很坏心眼的在书册封面上写了“账本”两个字,硬生生将书香化作铜臭,柳掌柜磨着后槽牙,卷起袖子就往潇潇腰间挠,直挠得她连连求饶,笑出满眼泪花。
逗够了人,潇潇才被两只魔爪掐着腰,规规矩矩画了个正做女红的娃娃:“喏喏喏给你给你,喜欢哪张随便挑。”
柳掌柜傲娇地哼了声,将最后那张正经的推到潇潇面前:“这个交给你娘,绣个屏风正好能摆在布庄做门面样板,记得把我绣好看些。”
潇潇被挠得不敢造次,噘着嘴去拿另外几张,她其实觉得那几个更符合柳掌柜的气质哼,哪知后者迅速将图纸都扒拉到怀里:“都是我的!”
潇潇气鼓鼓伸手:“给钱!”
柳掌柜比她还大声:“多少?”
潇潇叉腰:“十两!”
柳掌柜啪一下从荷包里拿出锭元宝拍在桌上:“给你!”
潇潇噘嘴:“十两一张!”
柳掌柜瞪着眼,又拿了两枚,荷包可算轻多了。
潇潇瞪着她腰间,又给她推回去一枚:“买二送一!”
柳掌柜:……还带自己压自己价的?
徐掌柜看的一愣一愣,他还是头一回看到有人这样谈生意、这样谈价钱,过程满有意思,就是现在他不知道自己该鼓掌还是假装不存在,不过想着自个儿也不单纯是个看热闹的,他轻咳一声,问:“花样子有了,那我这里?”
他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着急:“天香楼拿到酸笋方子之后不必通过你家二叔买现成的,成本更低,必然是又要压我价格的,你家还有别的腌菜方子吗?”
说到这个潇潇还是有些抱歉的,她本来只想借天香楼坑老宅一回,没想到那掌柜比她以为的更加贪心,旁人有没有看明白潇潇不晓得,但她却瞧得分明,天香楼那些人就是冲着她家的方子来的。
不过就算明知如此,就算再来一次,她也还是会毫不犹豫用方子换她爹和大房的清净。
只是徐掌柜厚道,她便也想投桃报李。
“徐掌柜你要把格局打开,不要只想着腌菜,那东西吃多了对身体不好,我这还有几个点心方子,你要吗?”
徐掌柜眼珠子像是被点了灯:“具体说说?”
潇潇一摆手:“吃的东西,靠说哪能说得清楚,改天我给你们带成品,保管你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吃一口就停不下来!”
走一半又折了回来朝徐掌柜伸手:“材料费您结一下?”
徐掌柜给气笑了:“你从我这挣的钱还少吗?这也要算?”
潇潇哼了声:“一码归一码,我这东西做起来可不容易,我家的条件您二位是知道的。”然后看一眼旁边事不关己的柳掌柜,故意压低了声音但又不至于让后者听不见地说:“再说这可是要做来给柳姐姐吃的,我出了力,您莫非不乐意出钱?”
徐掌柜老脸一红,动作贼快给潇潇手心放了一枚银角子:“够吗?”
第九十九章 先让他去
潇潇颠了颠,哟,果然提到柳掌柜,这徐抠门马上就大方起来,快一两了吧?
“那必须够,您二位就等着吃好吃的吧。”
想了想,她又和徐掌柜嘀咕了几句,越说到后头,徐掌柜那表情就越鸡贼,最后甚至嘿嘿嘿地坏笑起来,潇潇颠了颠银子:“这建议是友情提示,不收钱。”便高高兴兴扬长而去。
在她和大哥二哥经常呆的地方找到家人,潇潇开始采购,面粉、小麦粉、玉米粉、红薯、土豆、猪肉等等,还有各式各样的调料和香料,她买来的材料五花八门,堆在一起颇有些规模,看的宁丰年和宋氏咋舌不已。
“怎么,怎么就买了这么老多东西?”
而且闺女哪儿来的钱?
潇潇眨巴着眼,满脸纯真:“哦,这是五香居掌柜让我买来研究新菜式的,要是成了,今后还和咱家做买卖。”
宋氏满怀期待看着她,潇潇不负众望,又从板车上拿下新带回来的针线和绣布,递给她娘,宋氏揭开看了眼,立刻便爱不释手:“怪不得要给押金,这布也太好看了。”
潇潇笑容恬静:“柳掌柜说让娘你给绣个屏风,大小和要求都同我说了。”
昨日还觉得生活无望,今儿个那些问题又自个儿解决了,宁丰年夫妻俩笑得合不拢嘴,潇潇便收了笑容吓唬她娘。
“这可也是不能往外传的!”
她强调:“不然赔的更多!”
宋氏被唬住了,连忙和宁丰年商量再去买把锁,平时一离开屋子就把门锁上。
潇潇叹口气,满脸担心地看向大哥二哥:“要是让二婶和老宅其他人知道咱们不用赔钱,而且还要继续和五香居做生意,他们会不会立刻又缠上来,今后再闯个什么祸,又要用我们家的东西抵?”
宁大郎和宁二郎兄弟俩默契地转头看他们爹,宁丰年有些尴尬,但回答时十分坚定:“不会了,今后,他们什么也不能拿走。”
有这句话潇潇就放心了,她又摆出可怜兮兮的模样:“可是爹,潇潇害怕,万一他们又来闹,二婶再嚷嚷肚子疼,到时候我们有嘴都说不清,所以,可不可以不让他们知道?”
她捏住宁丰年的袖子摇啊摇:“回福缘村以后,我们就对外宣称还欠着债,娘做绣品是为了抵债,好不好?”
宁二郎:……哦,是她,是他们的妹妹忽悠潇!他就是被她这种表情诓的什么都听她的!老天保佑,爹可一定要上当!不然他一个人多寂寞!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真的听见了宁二郎的心声,宁丰年答应得相当爽快:“好,就按潇潇说的办!”
潇潇立刻就笑弯了腰,嘴巴也吃了蜜似的甜:“爹最好了!”
见二哥板着脸似乎不满,她又凑过去挨个夸一通:“大哥二哥和娘也最好,走,咱们回家,让我这个最好的女儿给最好的你们做一顿好吃的!”
现在,只要老宅那边也能按照她料想的那样做,宁家今后就真的不必再担心这些极品亲戚。
另一处,容衍看着空荡荡的宁家,听云亦回报:“主子,昨夜我守在老宅屋顶,听这群自私自利的小人说担心一年后宁姑娘家还不上那二十两被告官后连累他们呢。今儿个一早,宁家那老二都顾不上伤,一瘸一拐就包了头脸要去县城衙门将分家的事报备上册。”
他问:“要不要属下在路上套麻袋揍他一顿?”
容衍视线轻飘飘扫来:“先让他去衙门。”
第一百章 不安
“先”这个字就很有意思了,云亦领命,一路跟随宁二叔去了县衙。
宁二叔一进衙门就紧张,哆哆嗦嗦拿着当初那已经按过手印的分家文书,说话都断断续续结结巴巴,惹得文书奇怪地看了他好几眼,差点就想拿出最近正在通缉的那几张江洋大盗画像对比。
好不容易颤抖着完成登记往家走,宁丰才背后都湿透了。
要不是为了不被大房那些废物连累,他何必辛苦自己走这一遭来受罪,心气儿不顺的他走到人烟稀少处就小声嘀咕起来,将心底憎恶之人都骂了一遍,骂完天香楼掌柜骂王彪,骂完王彪骂大房,正准备多骂几句宁潇潇那个小野种,眼前忽然一暗,噼里啪啦的棍棒就打在他身上。
再次醒来时已是傍晚,宁二叔艰难地从麻袋里钻出来,发现自己居然被扔在坟地,他吓得尖叫着狂奔离开,回到家就发起高烧说胡话,可急坏了老宅众人。
听说这事儿的潇潇完全不压抑自己的好心情,一边哼着歌一边继续捣鼓她的面粉米粉和玉米粉。
宁丰年和宋氏看着她将这些宝贵的粮食左搓搓右揉揉,一会儿水洗一会儿晾干,都打心底里觉得她是在瞎胡闹,奈何她坚持能做出好吃的,两个儿子又纵着,他们只好一个下地一个做刺绣,权当眼不见为净。
今儿经过二次加工的粉都干了,潇潇拉着大哥就要去小夕河捉虾!
空间积分在她最近的兢兢业业中只涨了两百多,看着余额上可怜巴巴的四百分,潇潇咬牙换了两份饵料,往两个竹篓里各装一份,然后和大哥一起将竹篓放入平时捉虾的地方。
放下后她就和大哥沿着河边挖野菜边聊天,聊着聊着就听见大哥“咦”了一声,歪头表示询问,便听大哥说:“河水又涨了。”
她往四下里又看了看,果然见到不少村民又跃跃欲试抱着渔网想来碰运气,上回小夕河涨水,可是让各家得了不少实惠。
潇潇皱眉,问大哥:“往年也是这样涨的吗?”
宁大郎摇头:“就因为不是,才总觉得心里不安。”
刚说完,就听有人问:“为何不安?”
两人循声望去,便见一中年美须男子正带着温和的笑容朝他们拱手,宁大郎将妹妹挡在身后问:“外乡人?”
美须男子点头,很知趣地不再向前:“途经此地,见这热闹,没忍住过来瞧瞧。”
潇潇从宁大郎身后探出脑袋,最近她伙食好了,毛茸茸的头发越显浓密,被宋氏和宁大郎轮流招呼着各种讨喜的发型,今儿她绑了两个丸子,丸子下方又垂了好几个辫子,脑袋一动,可爱的紧。
美须男子便看得有些目不转睛,导致宁大郎更防备了些:“乡间路滑,先生还是多走大路的安全,我们村里壮年多,若是行李多不方便,或是迷了路走不出去,也可雇了人帮忙,村子不大,喊一声便听见了。”
美须男子弯了弯眉眼,好小子,这话听着像是要帮忙,实际上是提醒他,若有不轨举动,他们喊一声立刻就有人冲来对付他吧?
他并不讨厌谨慎聪明的孩子,相反,还很欣赏,所以并没因为宁大郎的态度感到不快,而是又问了一遍:“我只是好奇,方才我听其他村民都在欢喜河水上涨后有鱼捞,为何你二人却很担心似的?”
第一百零一章 虾饺可好吃了
宁大郎再三确定他没有继续凑近的迹象,为了快点把人打发走才张口道:“因为福缘村的河水水位向来稳定,从未像今年这样涨,还涨不止一次,事出反常必有妖,小夕河的上游是罗州,那里有专用于防涝的堤坝。”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河水连续上涨,让人忍不住担心……”
后半句他没说完,美须男子却在心头叹着气补充完整——担心那堤坝出了问题!可一旦堤坝当真出事,那些县城和城镇会如何尚且不知,但沿河这数十个村庄,怕是躲不过去!
宁大郎跳过那句不该说的话,只道:“田里的秧苗还待播种,万一遇到涝情,首当其冲要倒霉的,就是我们这些种地的。”
美须男子又问:“既然考虑到这一点,你们有没有想过要搬走?”
宁大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美须男子便自嘲一笑:“是我问了个傻问题。”
哪有庄户人家因为一点莫须有的担忧就搬离故土的?
这也正是他最惆怅的事情,叹口气,美须男子朝宁大郎拱了拱手,转身离去,还未走远的时候,他听见女娃又甜又清脆的声音说:“哥,我们去把虾篓拉起来吧,抓的虾趁着新鲜取出虾仁去掉虾线,我给你们做虾饺吃。”
“虾饺可好吃了,把虾仁和菌菇调味好用我特质的面皮包上,那皮和普通的饺子皮可不一样,大火蒸熟了是半透明的,隔着皮儿就能瞧见里头粉嫩嫩的虾仁、白生生的蘑菇、青翠翠的黄瓜再加上黑溜溜的木耳,咬一口……”
美须男子顿住脚步转头去看,可惜少年少女已经走远,他不禁陷入沉思——咬一口后面呢?
已经等了好一会儿的管家见他回来,忙上前递过披风,美须男,不,沈县令摆摆手:“天儿已经没那么凉了,哪儿就这么矜贵,当我是天赐那小子呢?”
管家看他脸色:“老爷是遇上什么忧心事儿了?”
沈县令叹口气,将视线转向小夕河的方向:“是啊。”
他说:“我很好奇,虾饺到底是什么味道。”
管家愣住:“啊?”
沈县令哈哈大笑,笑完才肃容:“也很好奇,连个乡间少年都能想到的问题,为何那些官员却看不明白,又或者,他们是在视而不见。”
管家也跟着忧心:“若天下官员都能和老爷一样为国为民,百姓的日子定会好过许多。”
沈县令笑骂:“跟谁学的这一套马屁精!不过你说的没错,只我一人,根本不够,如今朝廷能用的人才太少了,对了,书院怎么样了?”
说到这管家就头疼:“自打听说您这里有书院的推荐名额,门房那里收帖子就没歇下来过,”叹口气他才又继续道,“可惜都是些地主官绅瞎凑热闹,真正有学问的,不过十之一二……”
沈县令摸了摸下巴,对他说:“我觉得,你同我提起的那个宁家少年就很不错,去他们家这么些回,就没人问过你?”
管家摇头,十分不解:“您从前不是最讨厌这种走关系的事儿吗?”
沈县令就很不赞同地看着他:“做人做事要懂得变通!”
沉吟片刻,他又说:“天赐蒙他们照顾这么些回,我们这当父母的也没上门打个招呼,不行,这也太没有道理了,管家你去准备准备,我看这几天天气不错,咱们抽空给人说声,去宁家拜访拜访。”
第一百零二章 县太爷
管家:……
他怀疑老爷动机不纯,但是他不敢说。
沈天赐听说父亲这个决定的时候,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其身姿之矫健,惊呆了一旁喝燕窝的沈夫人。
沈县令看看自己这浑身冒傻气的儿子,再想想下午那两个灵动聪慧的孩子,尤其是那眼睛和黑珍珠似的女娃,眼神里顿时就带了嫌弃:“书背了吗?作业写完了吗?大字练好了吗?”
沈天赐秒怂,撒丫子就跑路:“我去和宁二郎说一声!”
宁二郎正在摊位上打哈欠,今天妹妹和大哥都没来,他一个人有点无聊,和妹妹说的一样,酸笋已经不怎么卖得动,扣除摊位费后,挣的钱也不多,他准备下个月开始插秧就不来摆摊了。
酒楼和布庄的人刚刚来过,听说妹妹不在,表情很失望似的,他不由得相当好奇——到底让妹妹做什么好吃的呢,这么迫不及待的?
越想,他自个儿也就越饿,看看依旧无人问津的摊位,他决定提前走人,沈天赐就是这时候来的。
得知沈天赐他爹想到自家做客,宁二郎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应下才一个哆嗦:“你爹?那不就是县太爷?”
沈天赐觉得这称呼把他爹喊老了,但又无从反驳,然后就见宁二郎紧张地搓手手:“那,那我们可得好好准备准备,你爹喜欢吃什么?讨厌什么?哎呀你说我要不要做身新衣服见你爹?”
你当时丑媳妇见公婆呢!沈天赐满心吐槽,又有点儿吃味:“从前怎么不见你对我这么重视?我爹是县令,那我也是县令家的公子呀!”说出去不也牛哄哄的?
宁二郎砸了咂嘴,心说主要是你没有那种气质,不过在潇潇手把手的教导下,如今他也明白有些实话是不能说出来的:“因为你太平易近人,一不小心就忘了。”
沈天赐被撸顺了毛,立马又喜笑颜开:“那可不,我爹说了‘一桶水不响,半桶水晃荡’,真正有本事的人都低调谦和,那些总爱瞎嘚瑟的都是没本事的。”
宁二郎深以为然,肃然起敬:“不愧是县太爷,说话就是有道理。”
沈天赐心情复杂地完成了传话任务,回去告诉他爹:“二郎说他妹妹最近在忙着研究新菜,怕招待不周,跟我约好了十天后午饭,吃完不耽误回家的时间,还能顺便在马车上睡一觉。”
沈县令很敏锐:“最后那句是你自己加的吧。”
沈天赐红着脸僵着背躲他娘背后去了,沈县令于是更加嫌弃,也不知道宁家是怎么教养出那样一双灵动的儿女,可惜他注定不能拥有那么可爱的闺女。
哎,怎么一不小心就生了个傻儿子呢。
日理万机的沈县令难得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他预感接下来的十天时间想必会非常难熬,但他又不想自己一个人难受,于是大笔一挥,给儿子新布置了五篇大字三篇背诵。
这时候潇潇的虾饺已经在制作中,自己捉的虾新鲜活泼,剥出来的肉白嫩紧实,看得出没少在河水里蹦跳,她和大哥说:“这种虾仁蒸熟了以后弹牙,保管你们吃的停不下来。”
第一百零三章 给你玩
她说什么宁大郎都微笑听着,这几天看她把那些小麦粉和玉米粉又洗又搓,其他人多少有些顾虑,唯独宁大郎,潇潇让研磨就研磨,让晾干就晾干,让尝味道就把自己吃了个肚圆。
潇潇要做虾饺,最难得一步在于皮,因为虾饺的皮和普通饺子皮不同,不能直接用粗加工的面粉之类制作,而是需要用到澄粉和玉米淀粉。
这个时代虽然食材丰富,但食用方法还停留在粗加工,她用两天多的时间将小麦粉和玉米粉经过二次研磨、清洗浸泡、水粉分离、晾干等等步骤,制作出了澄粉和玉米淀粉。
再经过多次试验,将这两者按照不同配比融合,最终成功找到最佳比例,现在,第一笼能被成为“成品”的虾饺正冒着热气。
潇潇满怀期待看大哥夹起一个,送入口中,然后就惊喜地瞪大了眼睛,他捂着嘴,仔细咀嚼了好几下,这才不敢置信地看向妹妹:“这是饺子?”
潇潇咧开小嘴,笑得志得意满:“宁潇潇特制,水晶虾饺!”
大哥对自己有滤镜,这一点潇潇是很清楚的,所以保险起见,她又端了一份去敲开了隔壁的门,当然,路上顺手就收了一个进空间。
空间表示:【这是超越本时空当前美食水平的新菜,使用的食材也经过精细加工,对促进本时空美食发展有着重大贡献,因此首次收录给予五百分奖励!】
潇潇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直接把盯了很久的一份水稻种子给兑换了。
正想着要找个机会进空间播种育秧,就见刚兑换好的种子飘飘荡荡,自己钻进了土里,空间自动浇水,同时得意非常道:【这种小事怎么能让主人亲自动手!】
太方便了,潇潇迫不及待激动地问:【你下回升级需要多少分?】
空间一句回答浇灭了她刚刚升起的热情:【一万。】
潇潇顿时蔫头巴脑,邻居家院门打开时还颇有些提不起精神,但只瞥了容衍一眼,她觉得她又可以了。
刚刚练完一套剑术的容衍身上还冒着热气,大概因为方才挥剑的缘故,他领口大开,露出一截莹润光洁的肤色,画面很是美妙,令潇潇差点露出老色批的本性朝他吹口哨。
幸好理智尚存,她掐着自己的节**大脑指挥双眼收回目光——这就是传说中的小鲜肉吧!
容衍看潇潇脸上的红晕,很必然地误会了,他不自在地拽紧衣裳转开头:这么害羞做什么!搞的他都跟着不好意思了!
他忽然觉得这么凌乱不适合见客,于是退后着说:“我去换身衣服。”
本来想来开门结果被抢了先的护卫们:……
容衍没走掉,他被潇潇拽住了衣摆,想到上头有汗,他忙一把拽回。
潇潇其实没注意到这细节,她还沉浸在一万分的压力中,想回去仔细回忆菜谱,于是把蒸笼递过来道:“我是给你送这个的,也别忙着换衣服,我这就走了,凉了不好吃。”
拿着蒸笼的容衍被忽然涌起的愧疚扎了一下心口,他觉得方才宁潇潇转身那背影甚是萧瑟,他又越想越觉得,宁潇潇兴冲冲地给自己做了好吃的送来,他却连被碰一下都反应如此强烈,着实太过冷漠,也太让人心寒,于是他喊了声:“等等!”
潇潇站住,见容衍匆匆而去,又匆匆而回,然后递给她一个木盒子:“就,就逛街看到随便买的,给你玩!”
第一百零四章 得寸进尺
他语气硬邦邦,说完就当着她的面打开蒸笼,捏起一只虾饺往嘴里送,口中还欲盖弥彰。
“总不能老是白吃你做的饭。”
新奇的口感让他怔愣,这才想起仔细观察,这一看:“这是什么,怎的这么好看还这么好吃?”
潇潇被取悦了,她接过虾饺,轻车熟路进容衍家厨房给他拿了筷子倒了醋,然后夹起一只往醋里蜻蜓点水蘸了下:“我研究了好多天才做出来的,这样更好吃。”
天地可鉴,她就是单纯觉得美食不可辜负,哪里知道容衍看着她这投喂的动作,脸上热度就又要涌出来。
得,得寸进尺!这女娃简直得寸进尺!
这般亲密的动作,是随便能做的吗?
潇潇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就是单纯把自己当成老阿姨给小朋友喂饭吃而已。
容衍在心里腹诽,可想自己方才又差点伤了人家的心,还是红着脸张嘴咬住了潇潇送来的筷子……上的虾饺。
潇潇觉得他这模样,甚是乖巧招人疼,一时没忍住就又喂了回,容衍依旧吃了,吃完还别别扭扭学宁二郎他们,比了个大拇指。
潇潇:……不好,被萌到了!
她走之后容衍才注意到角落里呆若木鸡的护卫们,他们看看虾饺,看看主子,再看看宁姑娘离去的方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容衍板着脸,将蒸笼拢住:“都是我的。”
宁潇潇都说了,研究了好几天才做出来的,他要是辜负,未免也太没良心。
云亦大胆提议:“主子这么喜欢宁姑娘……做的菜,不如回去时将她也带上,让她在府里做厨娘?”
容衍看着手上精致漂亮一看就十分用心的虾饺,觉得护卫长的提议不合心意,但具体如何才称心,他一时间也想不明白。
回家路上潇潇将木盒子打开,发现是一对珊瑚串,小小的红色珠子聚在一起,摇晃时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动,很是活泼,潇潇对着镜子比划了一下,觉得应该是绑在头发上的。
看不出来邻居小公子还会买姑娘家带的东西?
咦,摸摸下巴,潇潇看着镜子里自己日渐饱满初见美人雏形的小脸陷入沉思,莫非……
虾饺获得了全家的热情称赞和隔壁邻居萌萌哒地点赞,潇潇信心十足,转头和宁丰年说:“爹你有空没?能不能帮我编个漂亮的竹蒸笼,我好把这带去给徐掌柜尝尝。”
宁丰年干劲十足,一个时辰不到的功夫就给她做出个还散发着竹片清香的精美竹编蒸笼,听着潇潇连声夸赞,一时激动就又编了几个小的。
潇潇越看越喜欢,喜滋滋拿着半成品准备去县城,出门时和隔壁出来散步的容衍打了个招呼。
后者皱眉看她:“等我一下,我也去。”
潇潇疑惑:“买东西?”因为他把家里的板车又带上了。
出发后,容衍坚持让潇潇坐上去,宁家的板车已经让宁二郎早上去摆摊的时候带走了,加上东西不多,潇潇原本是打算跟大哥一起走过去的。
有车不坐白不坐,潇潇高高兴兴当个大懒虫,她没注意到,容衍瞧见她笑得开心,嘴角也不自觉勾起,倒是宁大郎,眉心微拧,一路都是严肃的神态,尤其是当视线落在容衍身上时。
第一百零五章 怎么合作
这位邻居最近出现在妹妹跟前的频率是不是太高了点?
潇潇到县城后就直奔如意布庄,宁大郎不解:“不是去找徐掌柜吗?”
潇潇摆手,笑得神秘兮兮:“喊他去如意布庄试吃他更高兴。”
果然,徐掌柜来时脸上都快笑出朵花,还很懂事地主动带了刚得的上好茶叶。
柳掌柜瞥他一眼,又闻了闻罐子里的茶香,挑眉让人去泡,她是个有情调会享受的女人,徐掌柜直男一个,能想到送茶叶投其所好还是潇潇提点的,要不然他只会送金簪金镯子。
红娘潇潇为了让他俩对今儿她带来的东西有更深的印象,特意先给他们看了下还没上锅蒸的虾饺,见两人没当回事反而更高兴,欢欢喜喜就去了厨房。
“这是如意包。”潇潇将第一份点心端上来的时候,徐掌柜只顾着美色当前,把自己烫了一下,然后就连连称赞,说这小包子比普通包子好吃,内馅儿味美,还带着股独特的鲜香,外形瞧着也精致,食客们肯定喜欢。
连吃两个,他朝潇潇一个劲夸赞:“你究竟是怎么想出这么有趣又好吃的东西?”
潇潇神态自若不骄不躁,非常淡定地又打开了虾饺的蒸笼:“水晶虾饺。”
两人瞪大眼,宛如村里人头一回进了京城:“这,这是什么?”
潇潇抱臂:“就刚刚给你们看的点心啊。”
柳掌柜早知道这丫头点子多,可也没想到她能做出这样晶莹剔透的点心,说句大胆的,这般品相,哪怕送到御前也是拿得出手的。拿筷子戳了戳,皮虽薄却韧,半透明的外表下透出淡淡粉色,那是一整只弯曲的虾仁,往细了看,还有其他各色衬托,这哪里是吃的,这简直是个艺术品。
“可它方才不是这个样子啊!”
潇潇瞥一眼说这话的徐掌柜,非常满意他那满脸难以置信的震惊,她还很贴心地递上一双筷子,和倒好的一小碟醋。
她在小厨房找了最小巧的醋碟,这会儿又将醋碟放在她爹编的小竹篓里,配着中间的大蒸笼更是别有一番雅趣,柳掌柜越看越喜欢,差点就舍不得吃了。
但也就是差一点而已,因为不管是刚出炉的水晶虾饺和如意包,还是潇潇特意调制的醋碟,哪样都香的人垂涎不已。
柳掌柜这样自律的人都忍不住吃了三个如意包和四个水晶虾饺,剩下的则是被徐掌柜包圆了,嘴里刚咽干净,他就迫不及待和柳掌柜借纸笔:“宁姑娘,这买卖你可一定要和我们天香楼做!”
他在屋里走来走去:“雷万钧那个王八蛋刚拿到酸笋方子的时候还来找我挑衅,说要搞个什么厨艺切磋大赛,有了这两道菜,我看他还有没有脸再提这茬!”
柳掌柜也惋惜地看着空空的蒸笼:“要不是我不负责这方面生意,我都想和你买。”
潇潇打趣:“徐掌柜买了,柳姐姐还愁吃不着?”
被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她才老实,乖乖和徐掌柜说正事:“同天香楼合作自然没问题,但徐掌柜想怎么个合作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