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初治
自那以后,夏哲就时常把自己关在自己院子的书房中,年幼时因聪慧传出来的“小诸葛”之名就被人抛在了脑后。直到晋王谢博宇向皇上谢博翰举荐夏哲为中常侍,夏哲才有重新走入众人的视线。
梅栎清红着眼眶对夏哲说:“二公子,不值得。”
夏哲反问梅栎清:“梅大小姐觉得值得吗?”
梅栎清被夏哲这么一问,语塞说不出来。
焦先生原本打起的鼾声忽然急促了几下,像是催促着梅栎清做决定。
“卿卿做好决定了吗,治,还是不治?”夏哲像拿着逗猫的棒子那样逗弄着梅栎清,夏哲胸有成竹的模样看得梅栎清恨得牙痒痒。
“治!治!治!”梅栎清像吐出心中那口恶气一样,一连说了三个治字。
护国公和长公主被梅栎清这副孩子气的模样给逗笑了,特别是长公主谢蕴逸,原先紧凑的眉头慢慢舒展开了。
护国公挑了挑眉望向长公主,小声对谢蕴逸说:“阿霁,儿孙自有儿孙福。栎清是个好孩子,难得没在梅家长歪了,现在又拜了焦先生为师,以后…你别拦着哲儿了,他够苦的了。”
“难道阿霁想看到哲儿受苦吗?这不是梅大小姐订了婚事,万一和哲儿传出个首尾来,你让哲儿怎么做人,你让他们两个孩子怎么做人?”
谢蕴逸也小声地回答护国公道:“你不懂,长痛不如短痛。可是现在有了这么一出,倒让我这个做母亲的难办了。”
“阿霁,放手吧,你我当初也不是差点不能在一起?”护国公夏焘握住长公主殿下的手:“别以为我不知道,高家那个老小子到现在还惦记着你呢!”
“去你的,你别胡说,还有孩子们在呢。”谢蕴逸娇嗔道:“人家也是当爷爷的人了,怎么还会惦记着儿女情长,就你一天到晚喜欢乱想。”
夏焘被谢蕴逸这么一嗔骂,心里又热了起来,就像回到当初一样。
而在屋子另一头儿,夏哲被梅栎清赌气似的推到了凳子上,点燃了一柱香,把焦渥丹随身带着的药箱打开,取出一个布包来。梅栎清边在脑海里回忆着,边用双手比划着,再次确定了一遍手法,开始为夏哲诊治。
毒素累积在夏哲体内多年,要在比较短的时间内迅速拔出,也不是一件易事儿。
“二公子,这香是多种药材合成的香,闻着香味儿可能你会犯困,这样你不会太疼。”梅栎清抽出了一根银针,如临大敌般地说道。
“叫我阿哲。”
“什么?”梅栎清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卿卿不叫我阿哲,我就不治了。”夏哲露出如夏研一样可怜巴巴的神情说道。
梅栎清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路数。曾与夏研朝夕相处的梅栎清内心深处不忍拒绝肖似夏研神情的夏哲:“好,阿哲。”
想想又不对劲,梅栎清补上了一句:“在外人面前,我还是叫你二公子。”
“好。”夏哲笑眼弯弯,显然是赞同了梅栎清的提议。
梅栎清忽然间发现,什么时候夏哲开始叫她卿卿了?明明只有家人还有他才叫她卿卿的啊…哼,夏哲果然狡猾,不愧是“小诸葛”。
“阿哲,请你把双手的袖子撸起来,还有双腿的裤脚。”梅栎清说出这话的时候,脸色有些发红。
夏哲呵呵一笑,很快按梅栎清所说做好了,还献宝一样地问梅栎清:“卿卿,你看阿哲做的好不好?”
梅栎清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点点头说:“二…阿哲心灵手巧,做的很好。接下来我要给你扎针,请您忍耐一下。”
梅栎清寻着记忆中的穴位,给夏哲一一扎上。速度虽有些慢,但位置却极为精准,一看就是梅栎清在私底下,下过大功夫的。
夏哲从头顶到脚下都一一扎满了银针,银针上很快滴出血来,先是偏红色的,后来变成暗紫色的,最后彻底变成黑色的。
焦先生装作睡醒的样子,先看了梅栎清的处置,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针都扎对了。针扎地又稳又准,看来你是下了苦功夫,只是前胸后背你怎么不扎呢?”
梅栎清脸色发红道:“男女大防,怕是不妥。”
“师父就知道你是个迂腐的性子。”焦渥丹嗤笑道:“幸亏你处置的是第一道,后面的事情还要师父来做。你和长公主殿下先出去吧,护国公留下来和老身一起帮二公子祛毒。”
梅栎清和长公主殿下退出了厅外,谢蕴逸和梅栎清说:“外人不方便进去,本宫先去给里面添些水,等会儿咱们再聊聊。”
梅栎清以为长公主说的是夏研的事情:“是。栎清在这里等长公主殿下。”
“哎,你这孩子…”谢蕴逸想了想又笑道:“这样一来也好。”
梅栎清不太明白长公主的反复无常为了什么,只得乖乖等在原地。
谢蕴逸处理好大厅里面的事儿,和梅栎清到了后院的一个亭子里坐下:“梅大小姐对以后是怎么打算的?”
梅栎清觉得长公主问这话怪怪的,但也没有多心:“以后相夫教子,聊此一生罢了。”
“和肃云伯府的那个蠢东西过一辈子?”谢蕴逸开门见山道:“梅大小姐那就是屈才了。”
谢蕴逸说话太明白,容不得梅栎清有闪躲的余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走到现在已经不是栎清能掌控得了的。”
“栎清,你究竟在顾虑什么?你究竟在怕什么?”谢蕴逸一语道破了天机:“你是怕梅家那个烂摊子会把你拖进去吗?”
“栎清不是一个人,栎清还有哥哥弟弟。”梅栎清也坦诚相待道,不管因为谢蕴逸是长公主,还是因为她是夏研的娘亲。
“哦,原来是为了他们…”谢蕴逸点头道:
“你两位哥哥是隔房头的,想必他日两人也会金榜题名,飞黄腾达。而你的弟弟是梅家人,以后自会有人扶持。你以后终归要嫁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的弟弟按理说也不归你管。”
第二百一十一章 表意
梅栎清闻言反问道:“长公主的意思是让栎清做一个不忠不孝、不慈不义之徒?”
长公主谢蕴逸摇摇头:“本宫不是这个意思,梅大小姐你一个人并不能左右事态的发展。”
“栎清自以为没有如此的想法,不知道长公主何来的见解?”梅栎清语气不善道。
“那么为什么梅大小姐明知道有更好的去处,却偏偏依从你那个祖母,要把自己葬送在烂泥潭里?”谢蕴逸毫不客气地点到梅栎清隐藏最深的地方。
梅栎清对哲儿治毒要放血,梅栎清对自己更需要刮骨疗毒。
“长公主的意思是护国公府会是栎清更好的去处?”梅栎清不客气地反问道:
“长公主上一次在离宫也是使用同样的手段,以为只要你抛出橄榄枝,栎清就会忙不迭地应承了?长公主殿下没有试过既甩不脱,又不能陷进去的处境吧?”
“本宫有。”谢蕴逸眼角含泪道:“就是因为本宫以为自己可以凭借努力、手段、心计就可以确保家人安全无虞…”
后半句话谢蕴逸没有再说出来。如果不是她自恃清高,夏哲、夏研就不会被有心之人下毒以致于体虚,而她也不能对有心之人进行反击。
梅栎清明白了长公主的意思。
长公主高高在上惯了,不知道如何平心相交,只喜欢给在意的人安排好一切,是霸道也是宠爱,是砒霜也是蜜糖。和她从泥潭中爬不上来相反,长公主在高处久了,已经下不来了。
“长公主殿下,栎清谢谢你。”梅栎清将一只手覆在长公主的手:
“二公子和栎清不一样。二公子有英俊的相貌、显赫的身世、聪明的头脑、过人的才能,随便提出一样就足以让二公子找到娇妻美眷。
而栎清…不仅仅是因为祖母的安排,还有更深远的考虑。栎清嫁进了护国公府,弊大于利。”
谢蕴逸看着这个十六岁的女孩,明年她将嫁入那个比梅家还要复杂繁深的肃云伯府。而这个女孩很明白她在做什么,她将达到什么目的。她轻柔地、默默无闻地给在意的人安排好了一切。
这点很像自己,却有不像自己。
谢蕴逸以为自己的坦白与示弱会换来梅栎清的同情与深思,而梅栎清清清楚楚地拒绝了她,不留一点余地。
梅栎清软硬不吃,但为人又恳恳切切。谢蕴逸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母亲,研研想和梅姐姐说两句话。”夏研的脑袋从亭子后面的柱子探出来。
谢蕴逸向夏研伸出双臂,夏研顺势到了谢蕴逸怀中:“母亲…好不好嘛?”
“你可小睡了一会儿了?你不睡下午可不精神呢。”谢蕴逸摸着夏研的额头上的头发问道。
“研研睡过了,虽然比平时少些。”夏研回答道。夏研从谢蕴逸怀里挣脱出来,又问道:“母亲,好不好嘛?”
“好吧,你带着梅大小姐去你屋子里面玩会儿,母亲在这里等你二哥还有你爹爹。”谢蕴逸猜到了夏研的目的,捂着额头说道。
“走吧,梅姐姐。”夏研开开心心得拉着梅栎清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梅姐姐,我母亲没有为难你吧?”在路上,夏研低下头忍不住问道。
“说什么呢,长公主殿下只是和臣女聊聊天罢了。”梅栎清故作轻松道。
“是说让你嫁给二哥的事情吧?”夏研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梅栎清道。
梅栎清静默了下:“嗯,是,是这件事儿。”
“梅姐姐没有答应吧?”夏研用的是近乎肯定的语气。
“是,臣女没有答应。”梅栎清也静静地看着夏研回答道。
“哎,所以当初研研想你和宇哥哥在一起,你们在一起二哥虽然会伤心,但很快就会走出来。”夏研望向了小路两旁泛黄的树叶,树上的叶子掉了近乎一大半儿。
梅栎清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此时此刻的夏研,又慢慢回复了原来的表情:“好像郡主没有想过让臣女嫁给你二哥,这是为什么?”
不知不觉,两人身旁的丫鬟婆子们自觉地退下了,留下眼前的空间给两人说话。
“因为你们两个都太苦了。”夏研的目光变得萧索,一点点抽离了身上的人气儿:“小时候我看二哥从闷闷不乐的,像谁都欠了他钱似的。那时候我以为只是二哥身体不好,看大哥能上沙场,心里不舒服想泄私愤罢了。
而梅姐姐在早上给二哥诊断说…二哥身上有毒,研研立马就想明白了,也觉得研研这么多年错怪二哥了。
可是研研依旧觉得梅姐姐和宇哥哥更配。
宇哥哥身上有种阳光的味道,是真的可以嗅到的阳光的味道,就像何嬷嬷在冬天把被子拿出去晒,那种阳光的味道。宇哥哥可以更包容梅姐姐的一切。”
梅栎清此时完全震惊了,她没有想过夏研看起来天真懵懂的样子,实则比他们这些当事人看得还要清楚。
可是再清楚又能怎么样呢?谢博宇已经娶了她的二妹妹,谢博宇已经成了她的妹夫,他们俩已经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梅姐姐,请相信宇哥哥,宇哥哥身上的阳光的味道没有变。”夏研咧嘴一笑,笑得格外灿烂:“研研相信宇哥哥那么做是有缘由的,宇哥哥一定还喜欢着梅姐姐。”
“以前研研不知道男女之情是什么滋味儿,直到…”夏研鼓起勇气和梅栎清说道:
“那是一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痛楚。细细麻麻的,如东明的梅雨季节一样连绵不断。研研很讨厌这样的感觉,但又觉得甘之如饴…研研相信宇哥哥待梅姐姐也是这样的。”
梅栎清开怀地笑道,凑近夏研的耳朵说道:“没想到啊郡主,你叫我梅姐姐,却想做你梅姐姐的‘嫂子’,以后我是随大哥叫你‘嫂子’,还是随你叫大哥‘妹夫’?”
“梅姐姐你坏透了…”夏研举起小拳头捶梅栎清,小粉拳就要落到梅栎清的胸口,被梅栎清躲了过去,夏研恼恨地追着梅栎清跑,两姐妹笑得比谁都欢。
第二百一十二章 难治
等焦渥丹从大厅里面出来的时候,黄昏已至,太阳西斜。焦渥丹拿着一块被血水浸成深色的帕子来回擦拭,上面的深红色看样子怎么洗也洗不干净了。
“师父。”梅栎清眼尖地发现焦渥丹步子虚浮,站也站不稳了,赶忙上去掺住焦渥丹。
“栎清,好孩子,今儿个师父麻烦你了。”焦渥丹将半边身子的重量压在梅栎清身上,小声地致歉道:“可是为师不得不走这一遭,还连累得你伤口又裂开了…”
“二公子的情况如何?”
“哲儿他…”护国公夏焘眼底流露出失望的神色:“没有治好…”
梅栎清愣了一下,眼睛随即睁得老大:“这怎么会…这可是师父都上了呀…”
焦渥丹无言地笑了笑,梅栎清很敏锐地捕捉到师父的喜悦,梅栎清知道她表现得当了。
夏焘脸色苍白,神情凝重,手上同样染着鲜血:“焦先生说哲儿身上的毒积重难返,怕是这辈子都没有救了…”
长公主殿下谢蕴逸和康平郡主夏研也紧随其后,谢蕴逸的眼泪直接掉了下来:“这怎么会,怎么会,咱们该怎么办是好?”
“阿霁…你去看看哲儿吧。”夏焘搂着谢蕴逸的肩膀到了大厅里,夏哲正虚弱地闭着眼睛休息,面无血色,乍一看还以为没有了气息。
“哲儿,哲儿…?”谢蕴逸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夏哲的反应。
“母亲…”
“别说话了,好好半躺着,别说话,其他的话母亲都懂,等你身体好了,再说与母亲听就好。”谢蕴逸强忍着眼泪说道。
因为夏哲需要扎针的部位多在前胸后腹,他不能像其他人那样躺着治病,硬生生坐着,让梅栎清与焦渥丹先后医治完毕。光凭这份韧劲儿,就足以让任何人刮目相看。
“二公子还需要多加休息,以后每天都走一个时辰。半个月后,加到每天一个时辰。三个月后,二公子可以无碍地下地行走了。”
焦渥丹意有所指道:“二公子养病切莫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是。”夏哲回答焦渥丹道,但双眼却越过焦渥丹看向了梅栎清,眼睛里写着满满的情意,看着夏研都“吃醋”了。
夏研挡在梅栎清面前,趾高气扬地看着夏哲,夏哲哭笑不得。
“郡主让臣女过去看看二公子吧,二公子不会把臣女吃掉的。”梅栎清走过夏研的时候低头附耳道:“好不好啊,我的小嫂子?”
夏研脸色倏尔一红,嗔怪地看了梅栎清一眼,不再管梅栎清和夏哲的事儿了。
“二公子…”
夏哲摇摇头,梅栎清知道自己该改口:“阿,阿哲…”
夏哲笑眼弯弯地看着梅栎清,见不到一位刚刚经历过焦渥丹换血医治的病人该有的颓唐。夏哲也不说话,就一直盯着梅栎清,直到把梅栎清盯得脸红了。
“二…阿哲,你先歇着,我去找师父说说话。”梅栎清像逃似的葱夏哲身边逃开了。夏焘见状哈哈大笑,谢蕴逸不满地拧了夏焘胳膊一把。
“栎清,二公子如何?”焦渥丹一语双关道。
“师父…”梅栎清娇嗔道,但也说起了正题:“二公子看起来没有大碍了。”
“那就好。”焦渥丹转身和护国公和长公主说道:“护国公、长公主殿下,老身尽力了,关于二公子的事情你们也看开点儿,要不你们也另请高明,看看其他的医者?或许二公子才有治。”
“真是劳烦焦先生您了。”夏焘真心实意地感谢道:“可能哲儿没有药缘吧…怪不得焦先生。”
焦先生本来还在擦拭双手,手上的帕子啪地一声打在桌子上:“护国公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怪不得’老身?老身和徒弟辛辛苦苦给你儿子前前后后忙了几个时辰,就得来一句‘怪不得’?
呵呵,护国公不愧为护国公,有长公主为妻,护国公府的规矩大了些。栎清,咱们走,别在这里碍别人的眼!”
长公主谢蕴逸也跳了出来:“焦先生,我儿受了那么大的罪,你没治好就不说了,公爷稍有点怨气,焦先生就在这里指指点点。这里可是护国公府,不是什么小门小户!”
“你,你,你…”焦渥丹食指指着谢蕴逸道:“你是长公主老身说不过你,也没有地方可以说理去。本来老身是看在自己徒儿想试试手的份儿上,才来襄助二公子一二的,没想到没落下一点儿好。好人难做啊!老身不伺候了!以后醉鬼楼也不招待醉鬼楼的人。”
“师父…”梅栎清想要劝和,被焦渥丹打断道:“栎清你以后也少和护国公府的人来往,你拿护国公府的人当朋友,就没有我这个师父!”
焦渥丹撂下话就走,梅栎清只得匆忙给护国公府的人行了个礼,提起裙子去追焦渥丹。后头还跟着谢蕴逸的咒骂声:“焦渥丹以为她是谁?本宫好好的儿子被她治成了这个样子,本宫还有气儿没地方撒呢…”
等焦渥丹和梅栎清先后上了马车,焦渥丹的怒容瞬间消失了:“栎清,你看师父的演技怎么样?能不能把护国公府里面那些人给骗咯?”
梅栎清点点头道:“方才徒儿也吓了一大跳,没想到师父敢这样放话,护国公和长公主殿下…”
“他们巴之不得呢!”焦渥丹痛快地笑了笑,笑着笑着咳嗽起来,梅栎清赶紧给她顺气儿:
“栎清,今天你表现得很好,不光是从马术还是医术,有了护国公府一行,你都占住了脚。很快就有人陆陆续续找上你给他们瞧病。”
“不行,栎清才学了多长时间,这可使不得!”梅栎清心里没有底。
“没有底就去尝试,试多了你就心里有底了,师父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焦渥丹劝道:
“栎清啊,你的时间不多了。你需要比别人更刻苦,更博学,去尝试更多事物,直到‘梅栎清’这三个字强大到可以脱离梅府,脱离‘南焦北莫’,脱离任何权贵都是一块活招牌。”
第二百一十三章 请治
这场南焦焦渥丹与护国公府的做戏,不知道被多少人看到了眼睛里面去,记到了心里最深处。
京城,景仁宫内。
“父皇…”皇后高尔昭所出的大皇子阿迁迈着藕节儿似的小腿,向皇上谢博翰奔跑过来。
“诶,阿迁乖不乖啊?”谢博翰把阿迁抱起来,用食指点了点阿迁粉嫩嫩的小鼻子问道。
“阿迁乖,父皇不信可以问祖母啊!”阿迁看向坐在榻上的太后王环,理直气壮地说道。
谢博翰看向太后王环,王环放下手中剥好的瓜子仁失笑道:“阿迁就会打趣皇祖母,你是皇祖母的心肝肉儿,皇祖母怎么可能说阿迁不乖呢?”
“母后的意思是阿迁不乖咯?”谢博翰故意作声道:“阿迁不乖就要给父皇打屁屁。”作势,谢博翰的大手就要打到阿迁屁股上,吓得阿迁大喊大叫,连连说“阿迁很乖,父皇不要打阿迁。”
谢博翰幽怎么舍得无缘无故打这个聪明伶俐,被寄予了厚望的大皇子阿迁呢?只不过享一享天伦之乐罢了。
太后王环看着父子俩闹做一团,趁着气氛好的时候,故意试探道:“阿迁在哀家这里养了些时日了,哀家现在也离不开阿迁了,不如阿迁就在哀家这里养大吧。”
皇上谢博翰抱着阿迁转了一圈,小声地问阿迁道:“阿迁,你想不想和皇祖母在景仁宫生活?”
阿迁神情紧张起来:“阿迁…愿意,可是,可是母后怎么办?”小小的人儿忍耐着眼里的泪水,眼睛湿漉漉的,可怜巴巴的就像小奶狗儿一样招人疼惜。
谢博翰闻言点点头,对阿迁的反应甚是满意的样子。
上次皇后设计郑妃那事儿阿迁参与了进来,他作为阿迁的父皇,虽然他希望看见自己的儿子打小聪慧,可是却不希望他过于早熟,把大人之间的利弊权衡全部学个十成十。
如果阿迁是把利弊装在脑子里,那么他就该明白,由皇太后养大的意义远远大于被自己的母后养大的意义,就算以后未来有其他皇子出生,只要他没有大错儿,他就可以毫不费力地、名正言顺地继承大统。
果然阿迁没有让他失望。
谢博翰忽然间福至心灵,联想到今日护国公府里面发生的事情,如果…她也参与进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阿迁,父皇知道了,父皇会尽力让你母后好起来。”谢博翰摸着阿迁的小脑袋,脑袋上的毛发软乎乎的,十分顺手,谢博翰又忍不住多摸了几下。
“母后年纪大了,不要为儿孙的事情太过操劳才是。”谢博翰一边哄着阿迁,一边说道:“皇后在宫中久治不愈,不如换个人来治治?”
太后王环心里划过丝丝异样,但也没有阻止皇上:“皇儿想请哪位名医来治啊?”
“南焦焦渥丹。”谢博翰答道。
“哀家还以为皇儿会说另外一个人的名儿呢。”太后王环说的人是谁,她和皇上都心知肚明。
太后放下手中的生瓜子,让大冯嬷嬷取来帕子,将手上细碎的瓜子壳给抖落干净:“太医院的医正都瞧了个遍,是该给皇后换个人瞧瞧了。来人啊,明儿个宣南焦焦渥丹先生入宫,给皇后娘娘诊治。”
“是。”景仁宫的宫女领命道,得了太后王环的话,悄悄退下了。
“皇儿,河道总督李立宽的事情可查清楚了?”太后王环起身,接过皇上手中的大皇子放在地上:“阿迁你出去顽吧,回来你再吃你喜欢吃的生瓜子。”
“是,皇祖母。”阿迁由大冯嬷嬷牵着,一蹦一跳地出去,脸上的神情不知有多开心。
“阿迁这孩子…”太后望向阿迁的神色复杂,但很快又收回了眼神儿:“皇上打算如何处置李立宽?”
“秋后问斩。”
谢博翰仅仅说了四个字,太后王环却内心冰凉:“怎么那么快?李立宽犯下的不是大案吗?牵扯的人数众多…”
“就是因为牵扯到的人数太多,所以李立宽不得不死。”谢博翰喝了大冯嬷嬷之前给他沏的茶,谢博翰又接连泯了两口。
“那梅家的事儿…”
“王弟就要进西北大营了,眼前朕不能动梅家。”谢博翰摇摇头道:“雍丘梅家的粮食只能另寻法子了。京城梅家的女子没有入了宫的,那就换雍丘梅家的人来吧。”
“皇上的意思是…”
“母后不觉得由京城梅家的这一支的人来继承梅怀桐留下的祖业,很不合理吗?”谢博翰说道:“雍丘梅家的人过了几十年就像不过问世事一样,那朕就借此挑起他们心中的所欲所求。朕寻思着雍丘梅家的后人过了那么久,不可能没有什么想法吧?”
“将欲取之,必先与之。”太后王环点点头道:“既然梅家的人要入宫,梅家的女子又都那么厉害,哀家怕皇上吃不消。”
皇上谢博翰问道:“那母后的意思是…?”
“明年请皇上选渤海王家的女子为贵妃。”太后王环像是说天冷了加床被子那样的家常事儿一样,说出了谢博翰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之一。
“那感情好。宫里人太少了,多些人才热闹。”谢博翰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太后王环心里却咯噔一下,怀疑自己说的时机是不是得当,可眼下渤海王家与皇上…她作为从渤海王家出来的女子,不得不兵行险招。
“要不…皇上,再等等?”太后王环犹疑起来,如果为了渤海王家和皇上生分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用等了,朕等得起,朕的那些表妹可等不起。”谢博翰戏谑道。皇上的话越说,太后王环的心越凉。
太后王环发觉她这一步棋走错了。
她怎么忘了皇上最不喜她参与到渤海王家的事情里面来。自先帝崩殂以来,她身为太后日子过得太过舒坦了,以致于犯了这样的大忌,但她也来不及补救了:“皇上说的是,例如渤海王家、雍丘梅家的人进来才热闹,哀家很快又能抱孙子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暗伏
“母后还是含饴弄孙的好,后宫再热闹也是晚辈们的事情。”皇上谢博翰似是提点,似是警告道:
“如果阿昭再不好起来,明年高家就要送嫡支的女儿入宫了,比如高家那个高晴易。阿迁应该也顽的差不多了,叫他回来用膳吧。”
太后王环明白皇上是给她台阶下,但她怎么能允许渤海王家因为谢博翰继位刚刚兴盛起来,转眼间又要被皇上打压?她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以前最瞧不上的高太尉,慢慢骑到渤海王家的头上来?
若是真如了皇上的帝王心,那她这个太后不是白白坐下了?渤海王家送她与堂妹入宫来又为什么?
皇上谢博翰也知道自己的母后心思太重,对于自己的母家看得太重。
如果母后她再聪明一些,就应该看出来父皇对世家就存了打压之心,像渤海王家这样狼子野心的大家,父皇逝世之前一再叮嘱他莫要心慈手软,因为一念之差放过渤海王家。
世家之祸,弊端又显。
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要把这内忧外患都给除了,让阿迁将来能稳稳当当地坐好这天下之位。就如同当年父皇如此这般对他的一样,哪怕身后留下无数骂名。
可帝王终究是帝王。
这一顿晚饭祖孙三代吃得貌合神离,一个想着自己的娘家,一个想着内忧外患,一个又想着自己的母亲。真不愧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南焦焦渥丹第二天要进宫给皇后娘娘诊病的消息偷偷传遍了京城。
京城,太尉府。
“父亲你急什么,不就是个开酒楼的去给妹妹治病吗?有什么可担心的?”自从离宫救驾一行之后,在高家,高家三老爷高磊弛的腰杆挺的比谁都直,对旁人说话越发肆无忌惮起来,包括高太尉在内。
高太尉没有理会高磊弛,眼睛看向自己的长子,高家大老爷高磊蒙:“磊蒙,对于这件事儿你怎么看?”
高磊弛见高太尉不问他,气鼓鼓地把脸撇过去,高磊蒙回答道:“儿子有些琢磨不透,说不清皇上的用意是什么,但总归有一点是不会错儿的,皇上想看看今儿个下午在护国公府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高太尉点点头:“正是。皇上不弄清楚这件事儿怕是寝食难安。皇上要借南焦焦渥丹入宫给阿昭诊治的机会,探清护国公府的反应。如果…借此治好阿昭也好。”
高太尉、高磊蒙对于高尔昭的病情有所了解,除了心病难医以外,太后娘娘压着太医院的医正们“缓治”、“慢治”也是原因之一。高尔昭从小病拖成了大病,眼看着人就不行了。
“若是不是南焦焦渥丹来治,而是梅家大小姐来医治呢?”高磊蒙问出了高太尉不想面对的问题,在高家堂上的几人齐齐陷入了沉默。
高磊弛拍了下桌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今晚上我让梅府那个小娘们儿去做了梅栎清,那只有焦渥丹来…”
“荒唐!”高太尉高声怒斥道:“你做的那些事儿还嫌不够丢人吗?离宫救驾一事到底来龙去脉是什么,明眼人都看得明白。你该庆幸突然出现的晋王侧妃阻止了赫赫人劫去梅大小姐,要不然你也难辞其咎!”
“这不也摆明了晋王爷也参与其中了吗?”高磊弛不服气道:
“为什么父亲不同意借着这个机会也摆晋王一道,再怎么样也给晋王爷一个没脸?说不定晋王侧妃去救梅大小姐,也是晋王爷授意的呢!这样就可以捏住梅大小姐和晋王爷大做文章,这是多好的一步棋!”
高磊弛事后发现晋王侧妃出现的时机太过凑巧,立马明白了引他到离宫的就是晋王爷的人假扮的。如果可以揭开这一层,皇上也保不住晋王。
“糊涂,你可别上了别人的套儿了!”高太尉索性把后面的文章给高磊弛扯明了:
“晋王要对付的人不是咱们高家,是秦王余孽,是肃云伯府后面的汝南公主,要不然肃云伯早早等在离宫附近的山坡旁是为什么?
难道要咱们两家斗得两败俱伤,好让旁人渔翁得利吗?况且这件事还有转圜的余地。皇上厚赏于你也表明了对你的器重,咱们也没有什么损失。
此时就得‘忍’!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你收起你那骄矜的性子,等这阵子过后,皇上对你的疑心消散以后,你以后还能在朝堂上更进一步。”
“是,父亲。儿子明白了。”高磊弛心里敞亮了不少,还是父亲高瞻远瞩,他不得不佩服。
“眼下当务之急不是梅栎清那个女娃子。”高磊弛千叮咛万嘱咐道:“虽然离宫一行上咱们对不住她,若阿昭有丝毫差池,那就是她对不住咱们了。”
好像高磊弛对梅栎清下伏生散、高尔昭身边的雅云女官对梅栎清下西域芫花子毒的事儿,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你来我往,只是高家“稍稍”对不起梅栎清。
高磊蒙忽然插话道:“父亲可知太后娘娘在梅府里面安排了人?”
高太尉眉毛一挑:“阿蒙说的是谁?”
“说起来也不算安排。”高磊蒙说道:“但那梅府里面、曾经是梅大小姐的掌教嬷嬷的小冯嬷嬷,可是与太后娘娘身边的大冯嬷嬷是一脉相承呢!”
所谓“一脉相承”,高磊蒙既说了小冯嬷嬷与大冯嬷嬷是两姐妹,又说了小冯嬷嬷教过梅栎清,那也是“一脉相承”的事儿。
“大哥说的对!”高磊弛打蛇上棍道:“梅大小姐肯定是太后娘娘那边的人了,不如今晚上把她除了…”
高太尉眼睛狠狠地盯住高磊蒙:“阿蒙,父亲对你很失望。没想到你为了过去的小恩小怨,不顾你妹妹的性命、不顾高家的前途。
老三看不清也就罢了,你也拿这件事儿出来说。你的用意是什么?无非想借着老三的手,把梅家那个小姑娘给除了。父亲不相信你看不清梅栎清留下的利,大于弊。”
第二百一十五章 贵客
“父亲,您多虑了,儿子不是那个意思。”高磊蒙面对高太尉的责问,脸不红心不跳:“儿子的意思是把梅大小姐借此把太后娘娘拖下水,给妹妹挣回些脸面回来。”
高磊蒙轻飘飘地看了眼高磊弛,高磊弛莫名脖子一缩,不再敢看高磊蒙。
高太尉见高磊蒙把话又圆了回来,不禁失笑道:“阿蒙啊,你如今这手中庸之道玩的比老夫还顺溜。若你不是老夫的儿子,就凭你今天这些话,老夫也得看走了眼。”
高太尉言辞之间的赞赏多过了埋怨,看到未来的高家家主比自己手段还高,高太尉也可以放下些心来。
高磊蒙想顺着高磊弛的思路,劝高太尉把梅栎清给除了,无非是想给自己的孙女、当初在千鹤宴马球赛上落败的高剑英出出气儿。
甚至于梅栎清一死,南焦焦渥丹那边就不会答应给高尔昭治病。没了南焦焦渥丹这棵救命稻草,高尔昭看起来没多长时间活头儿了,必定熬不过今年冬天。
等明年一开春儿,高磊蒙再把自己的小女儿高晴易送上去顶替高尔昭。高家三老爷高磊弛少了高尔昭这座靠山、高磊蒙这边多了自己女儿做后盾,高家大权就牢牢掌握在高磊蒙手里了。
关键高磊蒙的计策在模棱两可之间实施,看准了高太尉对太后娘娘、也就是渤海王家的忌惮,纵使是高太尉也差点着了自己大儿子的道。
高太尉看穿了这一层既是欣慰,也是心酸。高家内部终究是开始划分界限,慢慢地各房出处也会尘埃落定。老大虽善于计谋,但对其他几房兄弟姐妹未免太过凉薄,他还是要防着大儿子把事情做得太绝。
“在南焦焦渥丹没有给阿昭诊治之前,梅大小姐的性命不能妄动,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你们两个就散了,该到哪儿去到哪儿去,”高太尉拍板定论道:“阿援,你去把老二叫过来,这些天又不知道去哪儿了。”
高管家领命道:“是。”
高家二老爷高磊泰和二夫人许氏此时正在醉鬼楼用饭呢。
“端娘,你觉着这醉鬼楼的饭菜如何呢?”高磊泰眉间舒展,略带微笑,沉醉于醉鬼楼的饭菜之中,不可自拔道。
“甚是美味,妾身觉着甚至比先前那醉仙楼的饭菜还好吃些呢。”许氏用青箸夹了一口白米饭:“单看这白米饭做的,就不简单啊。一般都说米饭软糯香甜已经是上品,醉鬼楼还能把饭粒里面的柔韧劲儿给做出来,不晓得用了多大的功夫呢。”
“所以一碗米饭一两金子,醉鬼楼完全是在抢钱啊!”因为醉鬼楼的米饭太过昂贵,高磊泰和其妻许氏两人分食了一碗米饭,本是来尝尝鲜,吃着吃着自己却欲罢不能了。
“咱们就只能将就着吃佛跳墙了。”许氏把话说出来,自己都笑了,明明一般来说佛跳墙都是最贵的那道菜,外面的酒楼不卖个三五十两都嫌跌份儿,没想到醉鬼楼卖十五两一份,比外面便宜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也不知道醉鬼楼是怎么想的,醉鬼楼的佛跳墙卖的份量比外面重,反而便宜了不少。像白米饭、面食、萝卜白菜之类的平常饭菜,卖得比外面贵了不知几何。吃下来以后倒觉得特别,做工精细又新奇,也值这个价。
“夫人,咱们要不…想点法子节省点儿饭菜钱?”高磊泰此言一出,许氏便摸清了他心中大致所思所想。
“你不怕父亲知道了,真要把你的腿给打折了?”许氏打趣道,她不反对高磊泰心中所想。
“腿打折还可以养伤,花不了几个小钱。”高磊泰舔了舔嘴角:
“醉鬼楼的饭菜真是不错,以后咱们肯定要常来。如不和醉鬼楼的套套近乎,给咱们算便宜点儿,你相公我就只能想着去‘坑蒙拐骗’,贴补家用了。”
“瞧你,没个正形儿。”许氏给高磊泰擦擦嘴角:“相公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妾身早晚要和那小丫头见面,相公不必顾及妾身。”
“诶,有端娘你这句话就够了。”高磊泰拍了拍桌子,把醉鬼楼的小二喊了过来:“去把你们醉鬼楼掌事儿的叫来,爷我有话对她说。”
“爷您是叫我们醉鬼楼的掌柜的?小的这就去给您叫。”小二扭头就要走。
“回来回来,你给爷回来。”高磊泰把小二叫住道:“爷要见你们‘掌事’的,不是你们掌柜的,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爷,这…”小二为难道:“您是叫梅大小姐来是吧?不凑巧,今儿个掌事的不在。”
“不在?那是哪个穿得齐齐整整的小丫头领着四个丫鬟上的三楼,还进了醉鬼楼的里屋?你糊谁呢?还不快去叫,叫不到人,爷惟你是问!”
高磊泰越说声音越高,许氏也不得不拉着点儿他,别平白惹人误会,像他们是来找茬儿的。
小二看着糊弄不过去了,硬着头皮上了三楼。而二楼这边,有一位醉鬼楼的常客夜踱步到了高磊泰和许氏的这桌儿。
“这位爷,您是来吃饭的?”云飞扬客客气气得问道,自己却没把自己当外人一样坐了下来。
“你也是来吃饭的?”高磊泰上上下下打量了云飞扬一番,好像云飞扬上那不入流的货色似的:“爷没见过你,你怕不是过来蹭饭的吧?佛跳墙随便你吃,其他东西莫要动箸。”
“爷您误会了,我不是来吃饭的。”云飞扬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把扇子,打开给自己扇着风:“我也是来醉鬼楼吃饭的。喏,那边,您瞧见没,那是在下的桌子。”
高磊泰见到云飞扬指的那桌子上摆满了酒菜,比他这边的有过之而无不及,立马变了笑脸出来:“哟,看来你也喜欢吃,想来也是同道中人。你来这边找我有什么事儿,该不会是找不到吃饭的人,来找我们夫妻俩作伴吧?”
纵是云飞扬也没见过这等场面,平常人不是见他更有优势,对他点头哈腰的吗?怎么面前这位爷还指使起他来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实惠
云飞扬明白自己这是碰到硬茬子了,心里不免为梅栎清担忧起来。眼前的夫妇两人,是为了什么来找梅栎清?该不会是借着醉鬼楼的事情,给梅栎清添乱吧?
上次那个找他的女人他也打听清楚了,是梅栎清的三妹、梅家三小姐梅栎静身边的丫鬟青玉。这可就有意思了,梅家三小姐找上他是为了什么,说会为他实现他的愿望是做什么?话里话外苗头直指梅栎静的长姐、梅栎清。
云飞扬挑起眉头看着身旁坐着的要给梅栎清找茬的男人,心中暗暗警惕起来:“若是这位爷愿意如实相告,您来醉鬼楼做什么?在下愿意请您和夫人到那边小聚。”
“这好说,好说。咱们到那边谈。”
高磊泰给许氏使眼色,许氏识相地、默默地跟着高磊泰和他搂着的云飞扬到了云飞扬那桌,高磊泰才解释道:“是这样,爷我和夫人呢,是来醉鬼楼吃饭的,没有其他什么目的。”
“真的?”云飞扬不敢轻信高磊泰的话。
“真的真的,当然是真的。哪有还有假?”高磊泰已经拾起桌上的一双青箸和白瓷碗,夹起云飞扬桌上的菜色开始吃了起来:
“诶,你别说,这青菜炒的丝丝分明,这得多大的功夫才能炒成这个样子。咦,吃进去不是一根菜,而是两种菜混合在一起炒出来的。没想到,真是没想到。端娘,你也来试试,真的好吃。”
许氏从善如流地也拾起了一套新的碗箸,默默无闻、速度飞快地席卷了一圈儿云飞扬桌上的饭菜。
云飞扬看着不好说什么,肉疼,是真的肉疼。心里默默哀嚎道:你们夫妻俩倒是给我留一点儿啊!
云飞扬还以为高磊泰是哪家儿派来给梅栎清找茬儿的,谁知道高磊泰旁若无人地开始吃起了他桌上的菜。如此一来,云飞扬倒信了三分高磊泰的话。只是…如果是来醉鬼楼用膳,刚刚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儿?来势汹汹的,不像好人。
云飞扬还要相问时,梅栎清已经走了过来:“听说是您找的小女子?是不是我们醉鬼楼的饭菜您不满意?”
“满意、满意、一万个满意。”高磊泰放下手中的碗箸起身和梅栎清说话道:“在下高磊泰,这是内人许氏。”
梅栎清略微想了下就想起来高磊泰是何许人也:“高太尉之子、高家二老爷高磊泰光临醉鬼楼,令醉鬼楼蓬荜生辉啊。既然您满意醉鬼楼的菜式,那得多来才是。”
梅栎清的话在云飞扬耳边炸开,这位其貌不扬的男人竟然是高太尉那个游手好闲的二儿子?看起来高磊泰也不是如传闻中的那么简单啊。高磊泰这次来,到底是以哪个身份来的呢?
“爷我也想多来啊,可是,可是,这不是囊中羞涩嘛。”高磊泰支支吾吾道:“醉鬼楼能不能给点优惠,要不然爷我可吃不起了。”
高磊泰话里大有赖上梅栎清的势头。
梅栎清也不恼,笑呵呵地说道:“当初小女子设计醉鬼楼的菜谱与价目单时,就考虑到您这样‘吃不起’一般菜色的贵人。像佛跳墙、清汤燕菜在我们醉鬼楼分量足、价格也比外面公道,充分考虑到各位贵人的需求。”
一时间高磊泰找不到话来辩驳,梅栎清所说的话句句属实。
醉鬼楼的佛跳墙、清汤燕菜价格是公道,但在醉鬼楼却不是顶级的菜肴。醉鬼楼的招牌菜恰恰是最寻常之物做的菜,在哪儿都能吃得着。
高磊泰甚至能想见,如果他说他想吃醉鬼楼的萝卜白菜,梅栎清立马给他怼回去,这些东西哪儿吃不着啊,您可以去其他地方吃,东西都是一样的。
东西是一样的,可是做法、技术不是一样的啊!
高磊泰想着,难道就这么算了,那以后花那么多钱在醉鬼楼不是划不来?他看看身旁的妻子,忽然间灵光一现:“梅大小姐,借一步说话。”
梅栎清以为高磊泰不会再有话说,高磊弛依旧不依不饶:“那高老爷和夫人请到楼上小坐片刻。”
“嗯。”高磊泰可惜地看看桌上的饭菜,暗叹梅栎清来早了些,要不然他可以沾别人的光,多吃一些。
“梅大小姐等等,在下也去。”云飞扬站了出来:“在下和这位高大哥方才认识,在下觉得与高大哥、大嫂甚是投缘,不如让在下一道去吧。”
梅栎清想开口说不用,高磊泰说道:“爷也这么觉着,贤弟请一同前去吧,不知贤弟姓甚名谁?”
云飞扬说道:“在下云飞扬,那以后在下就称呼高大哥为大哥了。”
“那感情好。”高磊泰笑道:“云家未来的家主要做在下的贤弟,也是在下的荣幸。”
在高磊泰与云飞扬的互吹互擂之间,几人就到了醉鬼楼的三楼的内室,平常梅栎清在醉鬼楼的落脚处。
“高老爷与夫人请坐,云公子请坐。”梅栎清说道:“石青,你去沏最好的茶来嘿几位贵客。”
“是。”石青退下道。
“栎清就开门见山了。高老爷您与夫人来醉鬼楼所为何事?是不是高家有什么重要的宴席想在醉鬼楼里办?”梅栎清以为高磊泰是为了办宴席才想和她讨价还价,如果是高家的宴席,她还不能不卖高磊泰这个面子。
“不是不是。”高磊泰不好意思起来:“是爷想在醉鬼楼长长久久地吃下去,醉鬼楼菜式好吃,新颖别致,其他地方可吃不到,爷又好这口,不如…不如…”
“哦,原来如此。”梅栎清点点头道:“高二老爷您也知道,醉鬼楼是对外开门做生意的,商人多重利,栎清经营醉鬼楼也是这样的规则。
今儿个您仗着是高家的人要栎清便宜些,栎清给了。明天王家又来人和栎清套近乎,栎清这实惠是给还是不给,给多还是给少?
圣人云:不患寡而患不均。
高二老爷若是强迫栎清给您一星半点儿的优惠,栎清以后又怎么面对其他贵人呢?请您原谅则个。”
第二百一十七章 拐弯
高磊泰心道:嘴巴好刁利的女子,这番话说出来,面子给了他,里子醉鬼楼也留下了。眼珠子一转,高磊泰却觉梅栎清此种态度,于他而言更为有利。
高磊泰看了许氏一眼,许氏立马心领神会,但也稍显无奈,她原本不想那么早和这些事儿牵扯起来。
高磊泰对梅栎清说:“不光在下喜欢吃醉鬼楼的饭菜,我家夫人也十分喜爱。说起来也巧,我家夫人和大小姐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呢。”
梅栎清陡然警惕起来,不知道高磊泰究竟是什么意思。
“梅大小姐别紧张,我们与旁人不一样,就想当一散家仙翁,不求别的。”高磊泰说道:
“我家夫人虽然姓许,实则是秦氏之女,秦氏也就是您的先生北莫莫如是的先小姑。若不是在下与夫人喜欢您这儿做的饭菜,想和您套套近乎,否则也不会把这一茬拿出来说了。”
梅栎清觉着心被狠狠攥了一下,面上仍然笑呵呵地说:“哦,原来如此。高二老爷把这事儿拿出来说,栎清也很难办。和栎清沾亲带故的人着实太多,如果人人都给优惠,醉鬼楼早就开垮了。请您原谅则个。”
接下来的话就不适合摊开在醉鬼楼里说了,那得牵扯多少前朝旧事。
“梅大小姐就如此不近情面?”高磊泰感叹道:“如果北莫莫先生在这里就好了。可惜啊,她不在…”
梅栎清眉头越来越紧,高磊泰他到底想说什么?
“听说莫先生早已不在东明,不知道到哪儿去了?”高磊泰自说自话道:“是往北边去,还是往南边去?啧啧啧,让人捉摸不透啊。”
云飞扬已觉得气氛不对劲,默默站起来挡在梅栎清面前:“请高家二老爷明言,不必在这里绕弯子。”
“梅大小姐,当心!”高磊泰说完,搂着夫人许氏转身离开了醉鬼楼,到底没有给云飞扬一个答案。
“梅大小姐,你,没事儿吧。”云飞扬问候着脸色苍白的梅栎清道。
“我们与旁人不一样,就想当一散家仙翁。”
“莫先生往北边去,还是往南边去?啧啧啧,让人捉摸不透…”
“梅大小姐,当心!”
……
梅栎清将高磊泰的话给理顺了,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后怕。
“梅大小姐,你怎么了?”云飞扬见梅栎清不答话,心里越来越着急。可男女授受不亲,他也不敢贸然上手。
“小姐,小姐?”梅栎清的四个丫鬟也在呼唤着神游天外的梅栎清。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四个丫鬟以为梅栎清被高磊泰说魔怔了,要打上高府把高磊泰揪出来责问之时,梅栎清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儿,目光炯炯地看着云飞扬,伸出三根手指:
“云公子,您最近几乎日日在醉鬼楼吃饭,对醉鬼楼助益很大,醉鬼楼就想给您一个优惠,以后您来醉鬼楼吃饭,一律打三折。”
“三折?梅大小姐你确定你本儿可以收得回来吗?”云飞扬不可置信道:“梅大小姐你不是魔怔了吧?让小爷我去找高家那个二老爷算账去!”
梅栎清轻轻拉住云飞扬的衣袖,云飞扬莫名有些意动,他来不及细想,梅栎清对他说:“不光是云公子来打三折,若是您带着‘朋友’,那就再好不过了。”
“朋友?”云飞扬有些费解:“在下好像没有带过什么朋友过来。”
梅栎清提醒道:“比如您刚刚结交的那两位?”
云飞扬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梅大小姐,你真是…为什么要拐那么大的弯儿啊,小爷我又不是出不起这个钱儿。”
当然能在醉鬼楼吃饭打三折,不知得省下多少银子,以后要不…另外两餐也在醉鬼楼吃了?
梅栎清见云飞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那以后就麻烦云公子了。”
“就这点儿小忙,算不上什么,更何况占便宜的是小爷我。”云飞扬微微昂起了下巴,那样子看起来不知道有多高兴。
梅栎清也笑了起来,如三月花开,荼靡一隅,云飞扬发觉自己看痴了,赶紧装作若无其事。
等忙完醉鬼楼这边的事儿,梅栎清坐着马车,如约到了如意阁。
“梅大小姐。”如意阁阁主邹源亲自出来迎接道:“这边请。”
虽然邹源没有把他那件金灿灿的宝衣拿出来穿,梅栎清进到如意阁里面看着金灿灿的桌椅板凳,心里依旧膈应得慌。还是如上次一样,梅栎清七拐八拐,终于拐到了如意阁的地牢。
梅栎清首先去看的人是雪丹。
雪丹看起来有些神智不清,梅栎清用眼神询问邹源,邹源对她笑了笑,打开了牢房的门让梅栎清进去。
梅栎清已经不能像在火烧城隍庙之后那样对待雪丹了。
离宫那一日发生了什么,梅栎清自己推了一遍,又通过从如意阁这里获取的消息印证了一遍。高家三老爷高磊弛想对她图谋不轨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以她的性子,怎么不会报复回来呢?
至于他有没有和赫赫人勾结,目前也不甚清楚,那日绑了她的两个赫赫人还有褚惜礼都在晋王谢博宇那里,她也不想从谢博宇那里知道什么,不想欠谢博宇什么。高家三老爷是不是和赫赫人勾结,能不能从中做些文章,留待她以后去试探高磊弛的反应。
梅栎清想明白这层,低头进了雪丹所在的地牢。
“雪丹,好久不见了。”
对于许久没人和她说话的雪丹来说,梅栎清的声音仿若天籁之音:“大小姐,大小姐,你可来了,雪丹,雪丹可想您了。”
雪丹从床上蹦起来,匍匐着向梅栎清爬过来,抱起梅栎清的大腿号啕大哭起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雪丹是梅栎清的丫鬟呢。
梅栎清没有立刻作声,等雪丹哭够了,声音慢慢弱下去,梅栎清才摸着雪丹的头发说道:“雪丹不在的这几个月,外面变化可大了。二妹妹嫁给了晋王爷,三妹妹要和我一同嫁给肃云府世子。至于我…雪丹你要不要猜猜我身上发生了什么?”
第二百一十八章 讨臊
雪丹内心越来越冰凉,就像她上次在这破地方见到梅栎清一样,不对,那冰凉的感觉尤甚。特别是梅栎清虽然含笑和她唠家常,雪丹能感觉梅栎清骨子里面多了一股狠劲儿。
梅栎清让雪丹猜猜发生了什么事情,雪丹可以料见,梅栎清身上绝对没有发生什么好事情,而且这件事情与她的主子有关。只是不知道是三小姐做下的,还是三老爷做下的了。
“不管遇到什么,大小姐都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雪丹能在阴晴不定的梅栎静身边待了那么长时间,自然练就一身能说会道的功夫。
“嘴皮子还是挺利索,关了那么久也没见雪丹有什么变化,要不然雪丹就在这里长长久久地住下去吧。”梅栎清的动作越轻柔,脸上的笑容越和悦,雪丹的心里越发抖。
“求大小姐饶了奴婢吧,奴婢愿意以后为大小姐所差遣,愿意给大小姐当牛做马。”雪丹的头一声一声清脆地磕在地上,好想不嫌疼似的。
“当牛做马就不必了,本小姐用不起那么‘身娇肉贵’的丫鬟。”梅栎清讽刺道:“你只要把你知道的东西说出来,本小姐就放你一马。”
“奴婢,奴婢这些天已经说了啊,没有什么可以再吐露的了。”雪丹为难道。
“真的吗?”梅栎清把腿扯回来,拍拍手上抹上的尘土:“本小姐看你只交代了高家三老爷的消息,可梅栎静的消息…你还没有吐露半分。”
“三小姐?”雪丹像吓了一大跳似的:“三小姐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姐有什么可说的,高家三老爷的消息对大小姐才有用…”
“雪丹啊,说句实话有那么难吗?”梅栎清苦口婆心道:“你没有给我看到你的诚意。”
说完,梅栎清转身离开了雪丹所在的牢房,不顾雪丹拍着牢房的门柱近乎沙哑的嘶吼声。
在前去采青、也就是梅栎清在雍丘梅家的堂姐梅栎怡所在的牢房的路上,邹源问梅栎清道:“在下有一事不明,可否请教一下梅大小姐?”
“邹阁主不必那么客气,有话您请说。”梅栎清答道。
“梅大小姐是怎么发现梅三小姐有问题的?”邹源说道:“据在下所知,这些天她一直禁足于梅府的流韵院中。”
“邹阁主这是在考验栎清吗?”梅栎清停下脚步说道。
梅栎清不相信邹源不知道梅栎静与梅栎宁串通之事,但他偏偏当作没看见,也没有通过杏红给她传个信儿,大有看梅府笑话之意。
邹源没有问为什么她想知道梅栎静的消息,而是问她怎么知道梅栎静有问题,足以说明一切。
“在下岂敢?”邹源笑道:“那雪丹只说了高家那边的消息,却对自己面上的主子、梅家三小姐三缄其口,这不是很奇怪吗?在下还没来得及和大小姐说…”
“还没来得及和栎清说,栎清就‘恰巧’发现了?”梅栎清接过邹源没有说完的话道:
“说起来,今儿个栎清这里也有一件‘恰巧’的事儿,邹阁主想不想听一听。杏红、或者您身边的手下估计还‘来不及’向您禀报呢。”
邹源眯起眼睛道:“在下愿闻其详。”
“高太尉那个不成器的二儿子、高家二老爷高磊泰今天来了醉鬼楼吃饭,指名道姓让栎清去一趟。”梅栎清手指轻轻拍击另一只手的手背道:“邹阁主您猜怎么着?”
“哦,如何?”
“高家二老爷高磊泰的夫人许氏也喜欢吃我们醉鬼楼的酒菜呢。”梅栎清说完,先行一步道。
邹源留在后面细细琢磨,不一会儿琢磨出来其中的味道,立马换了副脸面跟上梅栎清,不敢再问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邹源在心里自嘲道,他到底没有学乖。
之前在远鹤楼,他强求梅栎清把他纳入麾下,以为这样就可以把梅栎清置在前面给他当枪,后面可以功成身退的时候,再玩儿个金蝉脱壳,梅栎清就把所有的事情担下来。
没想到他才提出来,梅栎清就以《南华经》外七篇之《马蹄》一文,轻轻松松地击退了他的进攻,反而提出了与如意阁合作的事情,他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来。
邹源心中是有怨气的。
他一向自负,自问从来没有过敌手,一时不察,却栽在了梅栎清的手上,邹源想为自己出这口气儿,但又不能把苗头挑明了,彻底惹怒了梅栎清。便借着雪丹一事想臊一臊梅栎清。
梅栎清到底不简单,一句“恰巧”回敬给了他,大大方方地把他想知道的东西奉上,还提醒他,后面还有人会陆陆续续找上门来,就看他的态度了,反倒把他臊得抬不起头。
梅栎清比书里实打实的母大虫还恐怖。母大虫咬人还见血,梅栎清咬人不见伤口只知道疼!
真不知道那个晋王爷、护国公二公子还有未来云家的家主看上梅大小姐哪里?看上她的好皮囊,还是就喜欢梅栎清这样的味道?
还是石青好,虽然伶牙俐嘴,咬伤人的时候,就像刚断奶的小奶狗儿咬到胳膊上,软糯无比的小乳牙啃得人心里直痒痒。
邹源可能没想到,以后石青也会变成咬人不见血、生疼的主儿。
梅栎清对采青所在的牢房没有急着进去,现在外面转悠了两三圈儿,想通了什么才慢慢进去。
梅栎清踏入牢房,看见采青身上发生的事情也着实吃了一惊。
“你…”
“梅栎清你终于来了,你可知道我等了你多长时间,啊?”
梅栎清没有见过那么气急败坏的采青。若说上次的采青羞恼,多半是做戏给梅栎清看,让梅栎清对她忌惮三分。
现在的采青,已经快和疯子一样了,看起来她像是憋着一口气等梅栎清来,把所有的不甘、恼怒、恐惧全部撒给梅栎清,采青这一关才能过去了。
“你以为你这样就可以使我梅栎怡屈服?我告诉你梅栎清,你做梦去吧!”
第二百一十九章 发芽
“好歹我也是堂堂的雍丘梅家的大小姐,论地位、论身份我比你京城梅家出来的女子不知道高贵到哪儿边去…”
采青,也就是梅栎怡的嚎叫不亚于刚刚抱住梅栎清大腿求饶的雪丹的嘶吼。
梅栎清竟从梅栎怡的话中听出一丝悲凉。
此时的梅栎怡就像困在猎人捕兽夹子里面的猎物,不断挣扎,就算挣扎得皮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梅栎清再往下看下,之前她埋在梅栎怡的胸口的那粒种子,果然慢慢长出了出来。种子的根须已经扎在梅栎怡的皮肉之下。因为梅栎清在城隍庙时给梅栎怡喂了伤口不会愈合的药物,那种子从梅栎怡的胸口不断汲取着养分,看起来枝繁叶茂。
偏偏梅栎怡被她捆住了双手,梅栎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种子在她体内生根发芽。
梅家女的传说是真的!
梅家女之血可改天换地,可益寿延年。但是梅栎怡之前曾说真正的“梅家女”只出现在京城梅家,那梅栎怡胸口这颗长出来的种子又怎么解释?
是雍丘梅家隐瞒了雍丘梅家也出梅家女的真相,还是真正的梅家女之血不止于这点威力?
梅栎清越想越心惊。也难怪梅栎怡会如困兽之斗一样。
不管是哪种猜测是真的,这都意味着雍丘梅家、京城梅家都各自隐瞒了一些真相,她与梅栎怡都被自己的家族利用了,利用得彻彻底底。真是连她们最后一滴血都要被榨干啊!
梅栎清在梅栎怡的牢房里面扒拉了一块空地出来坐下,她静静地注视着眼睛都要瞪出来的梅栎怡,等梅栎怡平静下来再谈判。
梅栎清或许是因为物伤其类,她打算尽最大可能去和梅栎怡合作,而不是利用如意阁的暴力或者自己手中的筹码,逼迫梅栎怡就范。
抛开这一层来说,梅栎怡也是个很好的盟友,能伏低做小在京城梅家和高家之间伏低做小那么多年,这样的心机、心性已高出常人不少。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梅栎怡哭够了、闹够了,渐渐不吭声了,梅栎清才说道:“堂姐,堂妹我前一阵子差点死于骊山悬崖之下。”
“哈哈哈,老天有眼,老天有眼。”梅栎怡大哭之后又大喜道:“老天爷还是差点儿眼力劲儿。为什么你不死在骊山悬崖底下?为什么?”
梅栎清继续说道:“劫走我、差点害死我的是赫赫人。”
“赫赫人关我何事?”
“是秦王勾结赫赫人想把我劫走。”
梅栎怡琢磨出不对劲了,但依旧嘴硬道:“赫赫人尚且不关我事,秦王又算什么?”
“秦王在做出这一出之前,让京城里最有名的说书先生编了一出《梅家女》。”
梅栎怡听到这里,不敢再说不关她的事情了:“你说什么,梅家女?是我们说的那个梅家女吗?”
“我说不好。”梅栎清说道:“那个时候皇上、高太尉、肃云伯府三家皆对我有意,在那个节骨眼儿上传出‘梅家女’的事情,看起来更像秦王故布疑阵,想让三家斗一斗。但是…”
“但是什么?”梅栎怡跟着梅栎清的思路问道。
“但是《梅家女》这出书所讲的内容,几乎都和历代‘梅家女’有关。”
梅栎清点到即止,剩下的就让梅栎怡自己去想。
梅栎怡的血也有如此能力,或许她也可能是“梅家女”,她也有被卷入其中的可能。胸口那颗与她血脉相连的种子,无时无刻不提醒她,她也有可能成为下一个“梅家女”。
梅栎怡想了好一会儿,问梅栎清道:“梅栎清,你还想和我合作吗?”
“堂姐就是痛快!”
梅栎清走过去给梅栎怡松绑,梅栎怡被解开绳子的一霎那,一手抓住胸前那棵已经长出新叶的植株,就想立刻把它拽下来,拽了半天也没见扯下来多少。
“堂姐别急。”梅栎清拿出一把特制的竹刀,小心翼翼地插入梅栎怡胸前的伤口,用竹刀尖一点点将根须和梅栎怡的皮肉分离开来。
饶是梅栎清动作快,也耽搁了不少时候,梅栎怡却默默地任由梅栎清把植株挖出来,整个过程中没有喊、没有叫。
“好了。”梅栎清拿出一块白色的帕子摊开,将植株放入帕子里面,仔仔细细地包好。
“堂妹你这是…”梅栎怡好奇道。
“想必堂姐也听说了,堂妹我已经拜在南焦焦渥丹的门下,这株药草堂妹特地带回去给师父看看药效如何。”梅栎清说道。
梅栎怡听了,觉得有个苍蝇被自己活活吞下似的恶心,偏偏她要和梅栎清合作,不能多说什么,只得把话题岔开:“如今外面是怎么个情况了?”
“二妹妹已经嫁入晋王府,堂妹我也即将和三妹妹一起嫁入肃云伯府。”
“废物,连个心爱的男人都看不住。”梅栎怡嗤之以鼻道。
梅栎清瞪大了双眼看着梅栎怡,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和她这么亲近了。心爱的男人…梅栎怡是指晋王谢博宇吧,没想到她和他的事情,连梅栎怡都看出来了。
“哎,也不能怪你。”梅栎怡决定先卖个好给梅栎清:“你家老祖宗早在几年前就趁你不知道的时候,和晋王爷说不让他和你再有来往。后面才有梅栎宁闹出玉佩那档子事儿,晋王爷也算用心良苦了。”
用心良苦…梅栎清没有感觉到过。在她眼里晋王谢博宇是个薄情寡义,说变就变的主儿,慢慢地,周围的人像是约好似的告诉她她对谢博宇有多少误会。
先是紫儿师父告诉她谢博宇娶紫儿师父为侧妃是有缘由的,后来她也“目睹”了谢博宇不顾生死倒阴河河底来救她,现在梅栎怡也告诉她当初玉佩之事是事出有因。
再是事出有因,她与谢博宇也不可能再在一块儿了,如果她与谢博宇藕断丝连,二妹妹又该如何自处?莫要说梅栎宁是她妹妹,就是不相干的人她也不能这样害人家。
她和谢博宇之间的事儿,就随风消散吧。
第二百二十章 化友
梅栎清把脑海里那些有的没的甩到了脑后,专心于眼下的事情。
“堂姐有件事儿我要告诉您。”梅栎清说道:“我成了醉鬼楼的掌事的。”
“醉鬼楼?什么醉鬼楼,我怎么没听过?”
“哦,最近新开的一家酒楼。”梅栎清补充道:“就在原先醉仙楼的那个地方。”
“醉仙楼…醉鬼楼…”梅栎怡很快发现了不对劲:“你以后要和醉仙楼对着干啊。就你这样,能行吗?”
“不是我要和醉仙楼对着干。”梅栎清说道:“在我坠崖以后第二天,醉仙楼的人就人去楼空了。”
“醉仙楼是秦王的人?”梅栎怡着实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了:“秦王怎么就那么大胆,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开那么大的酒楼…”
“谁说不是呢?”梅栎清说道:“我师父,也就是南焦焦渥丹先生胆子更大,直接命我在醉仙楼的地界上,开一间‘醉鬼楼’,必须比醉鬼楼做得更大更好。”
邹源等待得不耐烦了,在牢房外面装作咳嗽一样哼了起来,梅栎清与梅栎怡对视一眼,两人都笑开了,梅栎清赶忙让邹源带着四个丫鬟进来。
“石青、朱彤我认识,这两位是…”梅栎怡问道。
梅栎清说:“让她们两人自己介绍一下吧。”
杏红、宝蓝上前行了个礼:“奴婢杏红,奴婢宝蓝。”
“嗯,不错。”梅栎怡说道:“比我那个丫鬟乔珍看起来管用多了。”
梅栎清没想到梅栎怡会主动提起来这件事儿,便问道:“堂姐当初和那个丫鬟乔珍…”
“说来话长。”梅栎怡说道:“我当初是从雍丘偷偷跑出来的,直接奔着京城梅家而来。雍丘梅家的人不会想到我在这里。”
“可是雍丘梅家的人年年都有到京城梅家来啊,难道堂姐不怕被认出来?”
“我怕什么?”梅栎怡说道:“我自有让他们认不出来的方法。”
梅栎清猜测道,难道梅栎怡会易容术?况且奇怪的是,好像那么多年来雍丘梅家没有透露过梅栎怡的存在,如果不是神通广大的如意阁查出来,梅栎清也不相信采青是雍丘梅家的小姐。
梅栎怡见梅栎清不说话,便道:“堂妹啊,你我刚刚合作,没有多少默契,你不能一上来就贪心,想知道堂姐我所有的秘密,那些东西是我拿来保命的。”
“如果我当时没有出现在城隍庙,堂姐后面会做什么呢?”
“如你所知,把从京城梅家获得的金蟾交给高家,然后…”
“然后。”
“用这枚金蟾钉到高府,钉到高太尉的心脏里,好让他不得不为我所用。”梅栎怡目光炯炯地看着梅栎清。
梅栎清觉得此话有八分可信。如果梅栎怡说带着丫鬟乔珍逃跑那才是没有任何可信之处。谁会在京城梅家当牛做马十几年,就为了在最后关头把所有的东西拱手让出?
“堂姐够狠啊。”梅栎清说道:“今儿个你就随我回去吧。”
“不,我不能这么做。”梅栎怡摇摇头道:“我要回梅栎宁身边去。”
梅栎清有些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的确在梅栎宁身边,梅栎怡才会作为丫鬟采青把所有一切发挥到最大化。
梅栎怡见梅栎清不反对,又吩咐道:“堂妹,麻烦您让如意阁这位邹阁主再在我身上弄些伤,只要不伤到要害,看起来怎么惨怎么来。”
梅栎怡这是要用苦肉计啊!
梅栎清想了想还是觉得这话需要说:“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堂妹请讲。”
“二妹妹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你回去恐怕…”梅栎清斟酌着说道。
“哈哈,莫不是因为她知道你和晋王爷之间的事儿,恼羞成怒了吧?”梅栎怡调侃道。
梅栎清没有说话。
“哟,还真是啊。”梅栎怡还来了兴致:“如果这是真的,那这苦肉计肯定奏效!”
梅栎清换了个话题:“雪丹也在如意阁,我想借着这个机会把她也放出去。”
“雪丹那个小贱蹄子,以前怪会作弄我。”梅栎怡不悦道:“仗着她是高家三老爷的亲信,对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这回给她吃个教训也是泄了我心头之恨。”
“她只说了高家那边的事情。”
“只说了高家的事情…”梅栎怡冷笑道:“看来梅栎静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等会儿过去,堂姐也跟着听听梅栎静的事情,这次雪丹应该会招了。”
“那成,我就躲在暗处。”梅栎怡赞同道:“我也想知道梅栎静背后究竟有什么秘密。”
几人一同又回到了雪丹所在的牢房,雪丹正抹着眼泪,看见梅栎清这个救世主折回来了,开心地扒着门柱说道:“大小姐你可算回来了。我再也不想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下去了。不就是三小姐的事情吗?我说就是了。”
“说吧。”这次梅栎清没有走进牢房,如意阁的人拿了把椅子,梅栎清坐了下来。
雪丹支支吾吾半天才说道:“这事儿…这事儿大小姐可别轻易说出去,说出去三小姐命就没了。”
“你还关心别人命在不在,看来你不打算说实话。”梅栎清喝道:“来人啊,把这个人拖出去…”
雪丹赶紧大喊道:“我说,我说,三小姐…三小姐不是二老爷亲生的,三小姐是二夫人和韩家的大舅爷的种…”
梅栎清眨了几下眼睛,这个消息震得她半天回不过神来:“你说什么,三妹妹是…”
“这是我无意间听三小姐亲自说起的,可以保证是真的。”雪丹信誓旦旦道。
“其他还有吗?”
“没了…其他事情三小姐交给青玉去做的,奴婢知道的很少,可不可以放奴婢回去了?”
梅栎清还以为雪丹会说出什么更有用的消息,没想到是这等下作之事,梅栎清才想明白二叔为什么和汝南公主裹搅在一起,说不准是谁对不起谁呢。
梅栎清好半天才说道:“你可以回去了,至于回去以后会发生什么,我不能打包票。”
第二百二十一章 送回
梅栎清没有危言耸听,能不能听得进去就看雪丹了。
雪丹铁了心要回去,梅栎清就把雪丹和梅栎怡、也就是采青绑在一块儿,扔到了甘露寺的后山上,同时保证有人能及时找得到她们俩。
就在当晚。雪丹和梅栎就被送到了梅府,梅家三小姐梅栎静破例可以出流韵院,到梅老夫人所在的梧桐院领回流落在外多日的雪丹。
“三小姐。”雪丹见到梅栎静流泪不止:“奴婢可想您了。”
梅栎静没着急相认,她看了看旁边满身是伤、昏迷不醒的采青,又看看衣服近乎齐整的雪丹,也没有蓬头垢面,这倒是稀奇了。
“雪丹,你失踪这些天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儿,是不是哪个黑心肝儿的把你绑走的?”梅栎静一字一句意有所指道。
“不瞒小姐,奴婢,奴婢实在想不起来了。”雪丹双眼迷茫地说道:“奴婢不记得怎么被绑走的,中间发生了什么,又是怎么被送回来的。”
“你当真不记得了?”梅栎静问道。
雪丹摇摇头,表示自己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雪丹被送回来之前被邹源下了曼陀罗散,也就是当初晋王谢博宇在远鹤楼给朱彤下的同一种药物。雪丹服食以后,又被如意阁的人一催眠,当真什么也不记得。
但雪丹这声“不记得”,却引起了梅栎静的怀疑和警惕。
“那你记不记得为什么采青会伤成这样?为什么采青和你会被一同送到甘露寺后山上?”梅栎静又问道。
“奴婢,奴婢还是不记得。”雪丹没有办法,只能如实以告。
雪丹内心升起不祥的预感。
“大姐姐,你对雪丹和采青失踪的事情怎么看。”梅栎静用一种十分笃定的眼神看向梅栎清。
“两个可怜人,不知道谁把她们绑走了,幸好那人有些良心,把人又送了回来。”梅栎清说道。
梅栎静心里不屑道:梅栎清嘴上打太极的功夫渐长啊,滑不溜秋的,说了跟没说一个样。
“长姐,我可是听说雪丹失踪那晚去找你们院子里的朱彤了。”梅栎静眯着眼睛问道:“所以大晚上的,妹妹我才劳烦祖母把你请来,请大姐姐不要见怪。”
虽然话里有真有假,雪丹的的确确最后是在梅栎清的浮翠阁露过面的。
“朱彤,你来说。”梅栎清对朱彤吩咐道。
梅老夫人双目微闭,半躺在榻上听着梅栎静与梅栎清之间的舌枪唇剑。
“是。”朱彤说道:“婢子那天是与雪丹姑娘见过面,不过是为了向她借一两件花样。”
“哦,大姐姐是承认见过雪丹了。”梅栎静说道:“雪丹失踪那天,大姐姐好像不在院子里面吧。”
梅栎清心里敞亮起来,梅栎静是想借此引出城隍庙之事。
“那天我在浮翠阁里。”梅栎清反问道:“三妹妹说我出去了可有什么凭证?”
“那天三弟不在府里,到了下午才回来。”梅栎静没有被难住:“三弟回来的时候换了一身衣服,身上还有些伤口。我派人问过了,那天谁也不知道三弟去了哪里。长姐你说奇不奇怪?”
这点梅栎清倒是疏忽了,但梅栎静也不能就凭阿梓不在,说她也不在府里:“或许阿梓出去和谁闹着玩儿,把衣服勾破了,怕回来被家中长辈教训,所以在外面换了身衣服回来也说不定。”
梅老夫人在一旁摇了摇头,卿卿这么说就落了下乘。
果不其然,梅栎静抓住了梅栎清的痛脚儿:“一件说不定的事儿,大姐姐也能编出这么多话来,大姐姐对三弟的事情‘了如指掌’啊。”
梅栎清关心才乱,扯上梅栎桐的事儿她就不太平静,但她也没有给梅栎静留下什么马脚:“哦,阿梓素来和我多来往些,我就凭着经验说了一通,如果有错儿的地方,还请三妹妹原谅则个。”
“大姐姐,三弟是不是…”
“话就说到这里吧。”梅老夫人打断道:“人都找回来了,也没磕着碰着。雪丹想起什么的话,改明儿再说。”
梅栎怡在梅府短暂的停留后,就被送到了晋王府、梅家二小姐梅栎宁的身边。
“采青…怎么还没醒?”
梅栎宁看着梅栎怡心情复杂,不确定当初梅栎清对她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可看见采青伤成这样,梅栎宁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况且现在她需要人手,她需要信得过的人。
谢博宇不是惦记梅栎清那个贱人吗?那她就送梅栎清一份“大礼”。
“回王妃的话,采青吸入了过量的蒙汗药,所以现在还昏迷不醒。”这样的事情张管家不得不出面。
“哦,是这样。”梅栎宁点点头道:“王爷可知道采青被送回来的消息了?”
“回王妃,王爷正在忙着去西北大营的事儿,还没来得及顾得上。”张管家禀报道。
梅栎宁眼睛转了个弯儿:“请张管家务必把这件事儿尽快告诉王爷。采青忽然间消失了几个月,现在又突然被送回来,本王妃担心其中有诈,怕是对王爷不利。”
张管家笑道:“王妃多虑了。一同被送回来的还有三小姐的丫鬟雪丹,若是要对王爷不利,那绑了雪丹有什么意思?估计是那歹人发现两位姑娘的身份,怕引火烧身,偷偷把两位姑娘送回来了。”
梅栎宁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把话圆回来。
“采青姑娘还昏迷着,这里老奴也没有什么能插手的地方,王爷那边还需要人,老奴就先告退了。”张管家不待梅栎宁发话,转身离开了梅栎宁所在的院子。
梅栎宁委屈地开始痛哭流泪,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被如此对待。她不就是想见王爷一面吗?王爷为什么对她如此冷心冷清,连门儿都不让她靠近。
上次她带到西院的几个婆子被打得屁股开花儿,浑身是血地扔在她门口几天。吓得她都快做噩梦了。到了晚上还…
梅栎宁不知道该恨谢博宇,还是该恨自己的长姐梅栎清,还是该恨院子里面那个男人。
第二百二十二章 贼船
第二天流韵院传来了雪丹上吊自尽的消息。
梅栎清摇了摇头,她没有想到梅栎静手脚会那么快。她派石青去流韵院看一下,雪丹的后事上有没有需要帮忙的,石青回来的时候,脸色难看地对她说:“奴婢没有见到雪丹的尸体。”
梅栎清还来不及多想石青话里的意味,蒋嬷嬷从梧桐院过来说:“大小姐好福气,焦先生来接大小姐您了。”
梅栎清有些纳闷为什么蒋嬷嬷会这样喜气洋洋,不就是师父找她吗,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值得蒋嬷嬷这样藏不住连胜的喜气。
等梅栎清带着四个丫鬟到了梧桐院,焦渥丹开门见山道:“栎清啊,随师父进宫去给皇后娘娘瞧病。”
梅栎清一下子被雷个外焦里嫩,皇后娘娘不是病得很重吗,看师父的意思是这次也由她诊治,她怎么能瞧得了皇后娘娘。
梅栎清此时犹疑起来,半天不知作何反应,梅老夫人只得道:“卿卿愣着作甚呢,还不赶紧谢过焦先生,这可是见世面、长本事的好机会。”
梅栎清不知怎么给梅老夫人解释,支支吾吾半天也开不了口。
“老身的徒儿这是害羞呢。”焦渥丹没打算就此绕过梅栎清:“得了,都不是外人,也没有什么见怪的,栎清跟师父走就是了。”
梅栎清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师父打定了主意就没有那么轻易改变。走一步看一步,跟着师父走就是了,大不了有师父在前面顶锅。
等上了“贼船”,不对,等上了马车,焦渥丹告诉她道:“栎清啊,咱们还是像在护国公府一样,由你去给皇后娘娘治病。只一条,这一次师父不帮你半分,全部看你的本事了。”
“师父,栎清还没出师呢!”梅栎清嚷道:“栎清怎么能治得了皇后娘娘,连太医院都没有辙。”
“就是因为太医院没有辙,才让师父去看的啊。”焦渥丹提点梅栎清道。
梅栎清本来还慌乱的心思,因为焦渥丹这句话而冷静下来。是啊,皇后娘娘得的又不是绝症,怎么会久治不愈,问题就出在太医院了。不对,问题出在更上头…
梅栎清平静下来的心情由复杂了起来。
千鹤宴马球赛、高家三老爷对她下伏生散、弹劾河道总督李立宽之事、火烧城隍庙之事以及离宫遇险一事,几乎桩桩件件都和皇后娘娘或者高家有关系,从某种角度来说,她梅栎清和高家结下的是死仇!
让她去救皇后娘娘,等皇后娘娘缓过气来,皇后娘娘或者高家找她麻烦,卸磨杀驴怎么办?
梅栎清的心思从来没有这样动摇过:“师父,栎清能不能…”
“不能!”焦渥丹打从梅栎清开口就知道她要说什么:“栎清啊,不能让高家成为你心头那个劫!
此行前去救皇后娘娘,不但关乎天道,也关乎你的心魔。医者仁心,你能不能平心静气得、毫无差别地去救治一个与你为敌的人。
作为一个医者,医术虽然重要,医者仁心才是立身之本。你以为师父就没有救过自己深恶痛绝的人吗?谁都要过这一关,虽然对你来说难了一些。”
焦渥丹的话说的明明白白,焦渥丹要梅栎清放弃执念,焦渥丹在把梅栎清心里的腐烂的根须一点点挖出来,容不得梅栎清后退半分。
梅栎清的心第一次迷茫了,好像拜焦渥丹为师也不能全听师父的。
圣人云: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她去救皇后娘娘,高家的人谁又会真正记得她的恩德?只怕会当作理所应当的。
就像梅家的人理所应当地利用着血脉牵制着她,纵使她觉得肃云伯府世子郭万年恶心透顶,她还要告诉自己嫁过去以后找些二妹妹似的人物,笼络住郭万年的心,直到她生下下一代肃云伯府世子。
梅栎清越想越冒火,越想越不甘,可焦渥丹容不得梅栎清再有时间不甘。
梅栎清此行只带了石青和宝蓝二人,朱彤、杏红被她留在梅府。若是她在宫里有个好歹,朱彤和杏红也不会因为她葬送了性命。
下车前,焦渥丹对梅栎清说:“宝蓝你务必带在身边,石青姑娘你不放心的话可以交给师父。”
梅栎清忽然间觉得皇宫一行,比她想象得还要不简单。
师徒二人首先去的不是皇后娘娘所在的风藻宫,而是太后娘娘所在的景仁宫。
“臣(臣女)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焦先生还有梅大小姐快请起。”太后娘娘把焦渥丹扶了起来:“哀家那不争气的媳妇儿得了些小病,皇儿还兴师动众地去请焦先生过来,真是劳烦焦先生了。”
“太后娘娘言重了。”焦渥丹淡淡地说道:“此行不是老身去看皇后娘娘,所以谈不上‘劳烦’二字。”
太后王环原本热络的神色瞬间掉了下来:“哦,是梅大小姐去看啊,这才几个月,梅大小姐就可以给人瞧病了啊。”
“那可不是?这孩子虽然入门晚,但却天资聪颖,平日勤学苦练。”焦渥丹若有所指道:“这不前两天我们师徒俩去了护国公府一趟,栎清挑起了头儿给护国公府的二公子治病来着。”
太后王环没想到焦渥丹会主动提起此事,正好她也想知道来龙去脉:“那后来呢?”
“后来啊,老身这位逞能的徒儿没给治好,交给老身治又只治了一半,二公子的病也就那样了,可能要换个人再给二公子瞧病了。“焦渥丹拉起太后王环埋怨道:
“太后娘娘您说,我们师徒俩轮流给二公子治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长公主殿下对我们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老身还不愿意去伺候了呢!以后护国公府的人老身都不去治,谁爱治谁治去!”
“哲儿当真没有治好啊?连一丝好转也没有?”太后王环总觉得以焦渥丹的医术来说,不至于此,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第二百二十三章 再治
焦渥丹说的话很有意味,暗中契合了太后娘娘的要求。
太后娘娘王环不想皇后娘娘好起来,她等着明年开春儿的时候让渤海王家的女子进来。少了皇后高尔昭,渤海王家的女子的阻碍会更少些。
如果…皇后死在梅栎清手上就更好了,太后王环可以一举除去两个心腹大患。为了以防万一,太后王环确认道:“焦先生就让徒弟这么上手了?不在一旁帮衬着?”
“徒弟大了,都要见见世面。这不,醉鬼楼的生意老身交给了栎清打理。”焦渥丹说的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醉鬼楼的生意是梅家大小姐在打点啊,梅大小姐真有几分能耐。”太后王环说道:“哀家还以为是外面胡乱说的呢,女子怎么能当酒楼的掌事的呢?”
梅栎清说道:“就打理这几个月,等嫁入肃云伯府后,再交由师父打点。”
梅栎清尽力向太后娘娘在表忠心。
太后王环心里十分不屑,一个女子抛头露面做生意已是大忌,也不知道梅元氏是怎么打算的,居然答应了焦渥丹荒唐的请求。醉鬼楼做得再大又如何?也不过是一个吃饭的地儿。更何况梅栎清这一次能不能好生生地走出凤藻宫还两说。
梅栎清默默观察着太后娘娘的神色,越来越心寒。太后娘娘这是既不想让皇后娘娘活,也想让她去死啊,而师父看起来事不关己的样子,梅栎清更是无从下手。
梅栎清心中叹道,她前些日子向小冯嬷嬷的投诚,终究比不过太后娘娘的利益、渤海王家的利益。师父上次在护国公府说的对,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深交,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一团和气。
现在她该怎么办,当真要去医治皇后娘娘吗?这个死局又如何解开?
太后娘娘差大冯嬷嬷带焦渥丹与梅栎清去了凤藻宫,半路上大冯嬷嬷找了个借口爸焦渥丹调走了,梅栎清让石青跟着焦渥丹去,服侍焦渥丹。
师徒俩对此心照不宣,只是梅栎清没想到太后娘娘会做得那么明显,太后娘娘会这么不想她和皇后娘娘活着。
好在历经生死背叛,梅栎清已经逐渐习惯在看不见的刀尖上讨生活的日子,她调动所思所想,去寻找一个脱身的解决方法。
目前唯有一点确定,她不能与太后娘娘为伍,她要保住自己,就要救活皇后娘娘。虽然这是梅栎清最不想面对的一条路。
医者仁心,高家的人谁对她又有仁慈之心?
梅栎清踏入风藻宫的时候,看见了一个梅栎清意想不到的人。梅栎清行礼道:“栎清见过二夫人。”
“栎清那么客气做什么?”高家二夫人许氏若有若无地提高了声响:“相公这两天还念叨醉鬼楼的酒菜好吃呢,就连我也惦记着醉鬼楼的那些萝卜白菜呢。”
梅栎清明显感觉到二夫人话里面的善意,或许她是来相助她的也不一定,梅栎清进一步试探道:“二老爷和二夫人喜欢吃我们醉鬼楼的东西,那是我们醉鬼楼的荣幸。二夫人也是来瞧皇后娘娘的?”
“正是。”许氏说道:“父亲让我来看看皇后娘娘。听梅大小姐这话的意思,您也是来寻皇后娘娘的?”
“栎清奉师父之命,前来给皇后娘娘看病。”
梅栎清的话如暮鼓钟声,传遍了死气沉沉的凤藻宫。
许氏莫名握紧了双手,问道:“这件事儿太后娘娘知道吗?”
“栎清刚刚从景仁宫那边过来。”
一切不必多言,许氏听了摇摇欲坠。梅栎清去扶她的时候,许氏在梅栎清耳边说:“梅大小姐放心,我一定会助大小姐一臂之力,直到大小姐离开凤藻宫为止。”
梅栎清此时不能多言,紧紧攥住许氏的双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小皇子,小皇子…”
宫人的声音从梅栎清身后传来。
“这位姐姐是…?”大皇子阿迁看着身旁气喘吁吁的宫人问道。
“回大皇子殿下,臣女是尚书仆射梅仲机的长女梅栎清。栎清见过大皇子殿下。”梅栎清没有拖泥带水地回答道。
“这位姐姐你好漂亮。”阿迁向梅栎清举起双手道:“漂亮姐姐抱,漂亮姐姐抱。”
梅栎清为难地看向许氏,又为难得看向宫人,最后认命似的抱起了阿迁。阿迁怪沉手的,梅栎清差点儿抱不起来。
梅栎清正受伤身子还没有养好,有些虚弱,如果不是身体底子好,梅栎清根本无力抱起大皇子来。
“漂亮姐姐你生病了吗?”阿迁很敏锐地捕捉到这点:“漂亮姐姐生病是不是很痛?就像母后生病那样难受?”
梅栎清很想摸摸怀里这位粉雕玉琢的大皇子,因为这份生来的喜爱,梅栎清笑呵呵地对阿迁说:“臣女是生病了,也很难受。皇后娘娘也许比臣女更难受呢。”
阿迁看向手指的低垂的双眼里流过什么,一下子伸出双手抱住梅栎清:“漂亮姐姐,你抱我到宫里去见母后吧。”
在路上阿迁问道:“二婶婶,你也来看母后吗?你好久没来了呢。”
“回大皇子的话,今天臣妇是奉太尉之命来的。好久没见到皇后娘娘了,臣妇怪想念皇后娘娘的。”二夫人回答道。
“阿迁也有日子没有见到母后了,阿迁也十分想念母后。”阿迁童言童语的样子惹得梅栎清更喜欢不已,就像看见了夏研小时候的样子。
“大皇子,您要称自己为本皇子。”随阿迁来的宫人提醒道。
“本皇子说什么,做什么,轮得到你来插嘴?”阿迁不悦道,也间接向宫人表明自己的态度。
走完长长的过道,几人到了凤藻宫寝殿门口儿,雅云早早就在那里等候。
“奴婢见过大皇子、二夫人、梅家大小姐。”雅云行礼道:“娘娘在宫里等候多时,请梅家大小姐先进去为皇后娘娘诊病。大皇子和二夫人请先回去,皇后娘娘凤体欠安,等下次您们再来。”
梅栎清把大皇子放下,余光打量着半弯着腰的雅云,没有任何犹豫地进了皇后娘娘的寝宫。
第二百二十四章 闻药
走进皇后娘娘的寝室还有一段距离,雅云向梅栎清问道:“梅大小姐别来无恙啊。”
如果这话是从其他人嘴里说出来,梅栎清觉得是一句平平常常的问候之语,可经历过离宫一行之后,梅栎清却不这么看了。
雅云是刺探还是挑衅?慢慢会浮出水面。
“栎清身体尚可,劳烦雅云女官惦记了。”梅栎清同样回的是模棱两可的话。
“哼,若不是梅大小姐命大,今儿个也轮不到梅大小姐来为皇后娘娘诊治。梅大小姐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雅云见梅栎清回答地云淡风轻,语气之中含着忿忿不平。
“雅云女官说的是。的确是栎清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才能与皇后娘娘碰上面儿,如今还有了为皇后娘娘诊治的机会。放在以前,这是栎清想也不敢想的事情。”梅栎清顺着雅云的话说:
“所以栎清倍感皇后娘娘的恩德,这一次一定倾尽全力为皇后娘娘治病,一定会给皇后娘娘治好的。”
雅云不屑道:“梅大小姐的医术已经精进到不见病人,就放话可以治好的地步?梅大小姐该不会言过其实了吧。”
梅栎清可算明白为什么在离宫中,雅云为什么想方设法地想加害于她了。
雅云早已经没了之前的淡定自如。
皇后娘娘病危,大皇子被抱到了景仁宫教养,眼看着皇后娘娘要不行了,雅云怎么能不心焦?
可雅云不敢正面对付她应该对付的人,只有扭头来找她这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人来撒气。以为毒死她,皇后娘娘的状况就会好转吗?大皇子的前程因此可以无忧了吗?
雅云是有些手段,可目光太短浅。
因为恼恨遮住了雅云的眼睛,雅云对于她的示好视而不见,对于眼前的情势察觉不到真正的端倪。
为什么师父不来给皇后娘娘诊治,为什么太后娘娘放心大胆地让她来到凤藻宫给皇后娘娘治病?雅云压根儿没有往心里去。连她的话头都不愿意参详,她还能指望雅云不给她拖后腿?
梅栎清立住了身子,雅云也不得不停下。
“梅大小姐这是何意?你难道不想给皇后娘娘诊病了吗?你难道想抗旨不遵吗?”梅栎清还没有说什么、做什么,雅云几个大帽子就压了下来。
“雅云女官,你该知道‘主辱仆死’的道理。”梅栎清拿出全身的气势出来:“如今栎清进了这凤藻宫,不治好皇后娘娘,雅云女官以为栎清可以齐齐整整地走出凤藻宫吗?”
雅云本来还有不快,听到梅栎清的话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会给皇后娘娘治病埋下多少隐患。
“栎清进了凤藻宫,如今也是皇后娘娘这边的人,也是皇后娘娘的臣民。皇后娘娘有丝毫差池,栎清也没有脸面独活于世。”梅栎清字字珠玑,响彻了死气沉沉的凤藻宫。
“咳咳咳…”皇后娘娘高尔昭强撑着病体说道:“梅大小姐说得好,不愧你身上流你先祖着梅怀桐的血。梅怀桐当年的气节,可以从你身上窥见几分了,咳咳咳…”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梅栎清赶忙上前给皇后娘娘高尔昭行礼。
“雅云,还不给梅大小姐道歉?你可是亏待了人家呢,你以为本宫病了就不知道了吗。”高尔昭一语双关道:“梅大小姐原谅则个,雅云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
梅栎清明白皇后娘娘指的是离宫一行,雅云擅自做主想毒害于她,也是因为在笔杆上做文章下毒,她才有可能被赫赫人劫走。
梅栎清淡淡地道:“雅云女官也是救人心切,病急乱投医罢了。请皇后娘娘坐好,臣女给皇后娘娘诊脉。”
梅栎清不会因为皇后向她低头,她抬抬手,让这件事情轻而易举地过去。她身上的西域芫花子毒还没有解呢,身上斗大的血窟窿至今也没有长好,高尔昭的一句轻飘飘的“对不住”太对不起她的这一身伤了。
梅栎清给高尔昭诊脉的同时,也仔细观察了高尔昭的状态。
高尔昭就像一朵即将枯萎的牡丹花,不复当初她初见高尔昭时的韶华。原本乌黑亮丽的长发失去了水沁似的光泽,连发量也少了很多。那原先像擦了胭脂似的娇肤,只有暗淡不均的血色敷衍其上。双手像近乎干涸的小河,上面青筋一股一股的,甚至依稀看到了褐色的斑斑点点。
“梅大小姐你看本宫怎么样,本宫变得很丑吧?”高尔昭另一只空闲的手抓起一缕发丝,慢慢柔捻着:“本宫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是这副模样,咳咳咳…雅云把宫里的铜镜都收起来了,她以为收起来本宫就不知道自己如今的模样吗?”
“皇后娘娘,请给臣女您的另一只手。”梅栎清没有答话,把心思放在了诊脉上。高尔昭也知无趣,自己个儿闭上了嘴。
梅栎清拿着纸笔在纸上记录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对雅云说:“劳烦雅云女官,请把之前太医开的方子给栎清看一下。”
雅云纵使心不甘情不愿,也老老实实地把存底的方子给了梅栎清。大概给了梅栎清七八张方子,梅栎清一声不吭地细细比对着什么。
“劳烦雅云女官把药渣递给栎清看一眼。”梅栎清一边对雅云说,一边在纸上写着什么。
雅云把留好的药渣递了过来,前前后后也有七八副的样子,梅栎清心道雅云心细,每一副药方都留下了对应的药渣,这对她来说也就方便了。
梅栎清把每副药都放在鼻子下面嗅一嗅。
雅云心里嘲笑梅栎清跟哈巴狗似的,道场乱问,闻药渣能闻出什么来?不都是苦涩发酸的味道吗?梅栎清肯定是在皇后娘娘面前做戏,装作自己很懂行的样子,到时候出了事情自己也有开脱的理由。
梅栎清花了好长时间闻完了七八副药的药渣,每副药里都闻到了她想闻的东西,事情倒这里,梅栎清基本明白了为什么皇后娘娘久治不愈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