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潜入者
轰隆隆——
巨大的黑色钢铁之门朝两面推开，显露出里面永恒的夜幕苍穹与辽阔荒野。
一个人从门内走出来。
柳平。
他闭着眼睛，任凭天光沐浴于身，脸上满是享受的神情。
这时夕阳半坠，整个小镇被染上了一层金色，风中传来令人舒爽的暖意。
“充满生命气息的风……还是活着好……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深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大步走向小镇。
在他背后，那两扇大门轰然关上。
以钢铁大门为界限，其后方的广阔荒野中，黑暗夜幕已经笼罩一切。
这些黑暗便是永夜的一部分，它就像有生命一样不断沸涌前行，只等太阳落山，就迫不及待的要吞噬整个小镇。
光正在减弱，暗即将占据一切。
“你从死亡世界出来，收获如何？”
一道声音远远传来。
那是一个没见过的人。
他穿了一身越野类的衣服，手中拿着一瓶酒，此刻正站在暗雾镇门口，准备进入镇子。
柳平顿住脚步，问道：“阁下是谁？”
“我是霜铁镇的酒保，前来找你们的酒保叙叙旧。”那人道。
——原来是另一个酒保。
柳平正要说话，却见这位酒保的头顶上浮现出一行小字：
“怪物，剥皮潜伏者（禁锢中）。”
“实力：元婴。”
“说明：在活人的世界，它只能禁锢在这具身躯之中，无法发挥出本有的实力。”
“——夜幕降临之时，它将重获自由。”
柳平淡淡的瞥了一眼，开口道：“原来是这样，我跟酒保关系很好，可以请你喝一杯。”
“哈哈哈，我猜你是个守夜人，我们一起去找他。”那怪物打量着他道。
“不，我其实是一名拾荒者——对了你刚才问我什么？”柳平忽然问。
“我问你收获如何。”怪物道。
“我这次从死亡世界得到了一些好东西，正想着换取一些补给，你收不收？”柳平又问。
“什么东西？”酒保有些兴趣了。
“是那些修行者们的一种东西，你先看看，我去喊酒保来接你。”柳平道。
他取出一捆符箓，随手抛给对方。
酒保接住那捆符箓，看了一眼，又抽出其中几张细细一看，便笑着摇头道：“这是空白符箓，没什么价值……”
“是吗？那太可惜了。”柳平不无遗憾的叹息一声，与酒保擦肩而过，朝着小镇里走去。
“喂，等我一起进去。”酒保回头道。
“我帮你通报一声——你必须等一下，他在睡觉，我得喊他来接你。”柳平头也不回的道。
“你这符——”
“既然没什么价值，送给你算了。”
柳平挥挥手，大步朝镇子里走去。
他迅速转过一处废墟，靠在墙上，轻轻捏了个诀，低喝道：
“爆。”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小镇入口处传来，强烈的冲击波形成飓风，一直吹了数息的时间才缓缓停止。
柳平将战甲套在身上，取出刀，转身朝小镇入口奔去。
只见小镇入口处的许多建筑已经消失，整个入口被夷为平地，原本酒保所站的位置出现了一个深深的大坑。
一具尸体躺在坑中，满身是血，断了一条胳膊和腿。
尸体一动不动，没有任何气息。
柳平冲到坑前，摸出几张阴人符扔下去，捂着耳朵，赶紧后退。
轰！
尘土飞扬，大坑又被炸了一遍。
尸体依然不动，下半身已经被炸的没有了。
柳平再次冲上去，摸出几张阴人符丢下去，然后赶紧朝后跑——
轰！
他冲上去，再扔符，再捂着耳朵转身跑开。
轰！
他冲上去，再扔符，再捂着耳朵跑！
轰！
直到炸了五六遍，他才来到坑前，伫足朝下望去。
酒保已经只剩下了一颗头。
“还没炸完？你可真是厉害……”
柳平放下捂住耳朵的双手，赞叹道。
他抽出雪影刀——
那颗头终于明白自己等不到机会了。
它睁开眼，怨毒的望着柳平，恨声道：“你怎么发现我的？刚才明明我都死了，你为什么不靠近我？”
柳平不接话，只是将长刀竖在身前。
嗡——
长刀在他手中发出一阵鸣动。
坑底，那颗头顿时爆开，又被无形的刀芒来回斩了数遍，化作漂浮的阵阵细碎白灰，徐徐落在地上。
——秘刀之术·隔空斩。
这是柳平所创造的最基本的术刀秘技。
在历经了太过漫长的时光之后，这种极其罕见的刀术终于再次出现于世界上。
柳平朝坑底望去。
“那符都是我花钱买的，一下子就用了这么多……”
他只觉得肉疼，但又无可奈何。
元婴期。
差距太大。
对方若有五行神通，说不定一招就能杀了自己。
所以只能阴它。
阴人是最平和的战斗方式，眼下结果还不错，自己没受伤，它也得到了美好的下场。
——幸好有“见闻如名”这个堪比卦术的能力。
否则的话，要是自己跟这怪物守夜，恐怕连一丁点机会都没有，就会被吃掉。
远远的，小镇里传来一道道声音。
“怎么回事？”
“柳平，发生了什么？”
“敌人是谁？”
几位守夜人赶来了。
……
“修行世界爆发了极其恐怖的天坠，不过已经结束了。”柳平解释道。
他发现几人都露出遗憾之色。
“嗯？怎么了？”柳平问。
“可惜我们都不在场，而你也不懂这里面的事。”老K道。
“天坠的时候会有很多宝贝掉下来，随随便便捡一点就发大财了。”酒保道。
柳平低下头，不让人看到他的表情。
发财？
你们是认真的？
那个怪物，连小女孩都打不赢它。
“要发财……那等晚上我们去捡不就行了？”柳平摊手道。
“晚上？等晚上到来，那些修行者早就把宝贝捡得差不多了。”卡拉度叹口气道。
“柳平，你刚才这个消息来源可靠吗？”酒保问。
“非常可靠。”柳平道。
他就把死亡世界发生的事挑挑拣拣，将一些能说的都告诉了酒保。
酒保捏起拳头捶了一下桌子。
“混蛋……那些霜铁镇的家伙能不能顶点用啊！怎么不是团灭就是被怪物剥皮夺身？”
他看上去有些激动。
柳平淡淡的道：“说不定正是天坠引起的大变，所以才牵连了霜铁镇，让它们陷入覆灭。”
其实仔细回头一想，即便是自己这种对修行世界了如指掌的人，也还是碰上真红之主，又被那金丹怪物缠住，最后若不是有真红之主一起战斗，恐怕难以抵挡那个审判者侍从。
换做别人？
死就一个字。
——也许这个世界本就如此凶险。
酒保已经平静下来，叹息道：“既然有了确切情报，那就怪不了我们了，我们也只是遭受了牵连，相信上面的人在调查清楚之后，只会给我们调配更多的资源。”
“他们会吗？”柳平问。
“必须如此，否则以后谁还敢外派在边陲小镇？”酒保道。
老K问道：“那么，刚才那个霜铁镇的酒保——”
“无法复活了，他的灵魂已经被怪物收走。”酒保道。
几人同时陷入沉默。
在永夜面前，正常死亡其实是一件充满幸运的好事。
柳平望向首领卡拉度，问：“你那边怎么样，有什么问题吗？”
“都好，没什么事，但也没找到怪物发疯的原因。”卡拉度道。
他笑了笑，补充道：“你怎么发现那家伙是怪物的。”
“它说起话来破绽百出，不像人类。”
柳平随便扯了个死无对证的谎。
当——当——当——
一阵钟声响起。
几人纷纷朝小镇外望去。
阳光越来越弱。
荒野中，黑暗正逐渐逼近。
夜晚来了。
第三十四章 血与衣
阿尔杰将下巴靠在一面新的盾牌上，朝大家道：“老实说，就凭我们这几个人想守下一整夜，恐怕有些困难……”
柳平看着他那面盾牌，也开始清点自己身上的东西。
刀，雪影。
扇子拆了，等于没有。
储物袋和灵石。
斗笠。
战甲。
阵盘——这个最有用，但不能当着其他人的面用，得藏着。
否则自己一个来自荒野的拾荒者，怎么可能在短短两天之内，就学会高深的阵法之道？
谁都不会相信。
剩下的物资……
修行丹。
阴人符用了大半。
空白符倒是还有几捆——
但自己现在没有时间慢慢制符了，灵力也不能拿来制符，不然晚上没有灵力，如何战斗？
柳平望向酒保。
在自己的印象中，酒保可是整个小镇上最奇妙、最有办法的人。
如果连酒保都没有办法，那只凭这几个人还真可能守不住暗雾镇。
守不住，只能逃，朝荒野中逃去——
其实黑暗一旦降临，逃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毕竟整个世界都与死亡世界重叠，会出现无数死亡世界的地貌，让人不知该朝何处走。
“酒保，你有没有办法帮忙啊？”卡拉度问道。
“你们先守，我再恢复一下，万一你们抵挡不住，我会想办法出手。”酒保叹息道。
当——当——当！
第二遍钟声响起。
几名守夜人只好起身，朝小镇外走去。
“这样，我们四个人，一人守一个方向。”卡拉度道。
“东西南北，四面城墙，间隔太远，看都看不见彼此，营救更是来不及。”老K道。
“快死的时候大叫一声，至少传个声儿，让别人心里有数。”柳平道。
“好主意。”阿尔杰赞了一声。
正在这时，钟声又响。
虚空中突然冒出来一行行小字：
“注意！”
“空间发生变化，死亡世界已经与当前世界重合。”
“一种极其罕见的法则正在主导两个世界。”
“一切事物受到世界法则：‘死亡蔓延’的影响。”
“说明：整个生界处于死亡世界的笼罩下，你最好在小镇范围内活动，否则极有可能被‘死亡蔓延’卷入死亡世界，无法归来。”
——开始了！
黑暗从四面八方而来，渐渐逼近，把整个暗雾镇彻底吞噬。
四人分头行动，迅速登上自己镇守的城墙。
柳平负责朝西的一面城墙。
外面的荒野已经跟死亡世界重合，看上去一片萧瑟凋零。
柳平将双管散弹枪背在背上，又把微型冲锋枪上满子弹，然后望向城墙之外。
黑夜无声。
他警惕的观察着荒野上的动静，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没有什么异常。
柳平轻轻的呼出一口气，让紧张的神经略微放松少许。
——从苏醒以来，已经过去几天。
自己做了什么？
筑基。
加入太微宫。
得知修行世界成为了别人的私人物品。
实在是环境凶险，而自己修为低下，很多时候都必须先想办法保命，无力去探索更多的秘密。
太微宫……
什么时候能返回太微宫？
七大派藏着师父留下的最后秘密，可自己如今虽然入了太微，但只有筑基修为，恐怕还得花一些时间成长起来，才有机会去窥探一二。
柳平出神的想着，忽然灵觉中多了一丝感应。
他朝城墙外望去。
只见小镇外的荒野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那个小女孩。
这次她看上去有几分狼狈，身上多了几处伤，不断的朝外留着血。
柳平朝对方招了招手。
小女孩一步一步走来，轻轻跃上城墙，直接在墙墩上坐下来。
“你受伤了？”柳平问。
“没事，有什么吃的吗？”小女孩问。
“暂时还没怪物来——”
“你们活人吃的东西也行。”
柳平取出一份单兵作战口粮，递过去。
“真难吃……”小女孩咧着嘴道。
“现在是条件有限，你先将就着吃，等以后我可以给你烹饪一些吃的，那味道就不一样了。”柳平把微型冲锋枪放在墙墩上道。
小女孩把口粮放下，定定的望着他。
“怎么？”柳平不明所以。
“我一直想问你，当活人是什么感觉？”她问。
“很美好——在这样一个世界，能不受任何怪物控制，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这就是活着的乐趣。”柳平道。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小女孩道。
“为什么这样说。”柳平道。
“你苏醒之前，在修行世界是什么身份？”她问道。
“一个算卦的，什么都能算，但需要花费寿命，所以极少动这方面的能力。”柳平道。
“你不像那种神神叨叨的家伙——你还有其他身份吗？”小女孩问。
“算了，直说吧，你可以把我看成修行世界最强的那个人。”柳平道。
“真是如此的话，痛苦女士应该不会漏掉你，为什么你能躲过被控制？”小女孩好奇道。
“因为世界改变前，我师父杀了我，这就等于我整个人在永夜降临前已经死掉了，所以躲过了这一劫。”柳平道。
“你师父？”
“对，也是个算命的。”
“他强吗？”
“只比我差那么一点点。”
小女孩望着柳平，说道：“现在的情况很糟糕，连我也不得不想办法保命，所以我来问你一件事。”
“情况很糟糕？什么意思？”柳平问。
“先别管那么多，我问你，你活在这个世界上，真正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小女孩问。
“让修行世界的人们得以安息，不再被操控。”柳平道。
“如果做不到呢？”小女孩问。
柳平道：“我会想办法——”
小女孩打断他道：“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无法让他们不再被操控，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完全没有办法？”柳平问。
“对，一定不会有办法解救他们，这是真正的绝望。”小女孩道。
柳平沉默片刻，说道：“你得让我尝尝绝望的滋味，也许我有办法，也许……”
“什么？”小女孩问。
“既然他们成了财产，我也许可以买下他们。”
“你用什么买？”她追问。
“痛苦女士的命。”柳平道。
小女孩看着他的表情，忽然笑了起来，似乎有些满意。
“我有点东西送给你。”
她说完，用手指沾了一点血，轻轻点在柳平面前的虚空中。
那滴血顿时漂浮在半空，也不掉下去，就那么一动不动。
“这是做什么？”柳平问。
“我的血代表这里属于我，今天晚上应该不会有怪物来，你真正需要认真应对的，是下半夜的隐藏时空。”小女孩道。
她朝城墙外轻轻一跃，身形飘飘而去，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小女孩离去之后。
柳平缓缓移动目光，凝视着那滴血。
随着他的目光，一行小字飞快跳出来：
“真红之血。”
“极阴极毒之血，中者无生，能引晦暗之术。”
极阴极毒？
柳平心中略一思忖，双手握了个诀。
但见那滴血飞过来，化作一个拇指大小的血球，静静漂浮在半空。
这种属性的血非常罕见，几乎没怎么见过，用来发挥警戒的效用实在是太低级了。
它有着更大的价值。
——比如卖钱。
所谓坐吃山空，自己眼下实力尚未提升起来，许多战斗都需要烧钱，必须开源节流，想办法弄点入账。
前半夜如果有怪物，自己先杀一杀再说。
实在不行，到时候再把这血放出来。
最好能保住这滴血。
柳平思虑已定，便取出玉瓶，将里面的丹药都倒出来，小心翼翼的把那滴血封了进去。
他坐在深沉的夜色中，静静等待怪物到来。
一个小时过去。
城墙外的荒野中，忽然出现了悉悉索索的密集声响。
这些声响越来越接近城墙，将四周映照出一片白色的光晕，看上去分外美丽。
柳平抬起眼帘朝那片白光望去——
却见白光如一条数十米长的宽阔马路，在大地上不停蠕动。
在白光两边，长着密密麻麻的细足。
——刚才那些密集的声响，便是这些细足在地上行走发出的声响。
“真是有趣的东西，有点像蜈蚣……但却长着一张人脸。”
柳平喃喃道。
那道白光乃是怪物外壳上放出的光。
整条怪物极其庞大，身极长，看上去颇为不好对付。
柳平无声无息的发动了敛息诀，然后取出遮蔽气息的斗笠，戴在头上。
那蜈蚣一样的怪物不走，在原地四处张望。
柳平想了想，将阵盘取出来，双手疾速飞点。
阵盘上顿时冒出一道灵光，在柳平身上轻轻一抚，随即消失不见。
极微随身阵·色之衣！
这是柳平自己独创的一道贴身的法阵，与其他隐匿法阵一样，可以将修行者隐藏起来。
唯一不同的是，此阵极其微小，仅能遮蔽一人，而且一旦发动灵力，法阵就会有波动，行藏立刻暴露。
但它也有优点。
它可以随着人一起移动。
当年有人托他研发这样的法阵，许诺给一大笔灵石。
柳平觉得这是个奇思妙想，索性就收了钱，开始了研发工作。
可惜那个人在一场高端偷窥中被发现，几位仙子直接杀得那人转世投胎去了。
等柳平研发成功，知晓这件事后，也觉得此阵不宜外传。
所以这个阵术研究成功之后，就一直空置着，为世间所不知晓。
时隔事移。
——此阵终于派上了正规的用场！
第三十五章 痛苦与折磨
嗡——
微型法阵发出一道轻轻的低鸣声。
柳平消失在城墙上。
本来就与其他守夜人离的远，这一下又叠加了敛息诀、避灵斗笠、色之衣。
三重防护之下，其他守夜人感应不到这边的任何动静。
就连那个怪物也毫无察觉，只是伸出无数细细密密的长足，在荒野中不断爬行。
一行小字渐渐冒出来，漂浮在怪物头顶：
“折磨始虫，永夜类魔虫。”
“说明：它出现之处，即是一切折磨的开始。”
柳平心中一奇。
这段话模棱两可，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行燃烧的小字悄然浮现：
“这是它身上众多规则所具现出来的名号，只能呈现到这种程度，需要你自己进一步解读。”
折磨——
折磨与痛苦是什么关系？
修行世界，属于痛苦女士。
审判者。
柳平神情一凝。
这名为“折磨始虫”的怪物，难道是来探路的？
它已经发现自己就是那个破坏剧情的人？
……不对。
当时出手击杀审判者侍从的，乃是小女孩和西荒大阵，不关自己的事。
用法阵杀人就有这点好，只要躲在众多隐蔽法阵后面，就只能查到法阵上，无法查到谁操纵法阵。
不管了，先杀了再说。
柳平将阵盘挂在腰间，飞快检查着身上的各种兵器。
手枪、微冲、双管散弹枪都已填满弹药。
长刀挂在腰侧。
色之衣并不是一个非常稳定的法阵，至少需要金丹期，才可以更完美的掌控它，所以这时候阵盘就不可离身。
柳平想了想，将阵盘绑在肩膀上。
一套剑修战甲早早就着身。
一切就绪。
柳平望着城墙外的怪物。
只见那怪物慢慢转过头来，朝暗雾镇这边爬过来。
——它已经发现这边多了一个小镇。
等它上了城墙就麻烦了。
柳平不再犹豫，身形一纵，飘飘荡荡的越过城墙，在夜空中飞出去。
他无声无息的落在荒野中。
怪物毫无所觉。
从近处看，它的甲壳上闪烁着极其富有规律的白光。
这种白光……是用来捕食的，还是有其他用途？
柳平叹息一声，心中有些惋惜。
假如能给自己多点时间，让自己细细研究这甲壳，那么说不定就能发明点什么。
比如暗雾镇道路两旁的夜灯，也许就可以换成这种甲壳，既环保又经济，因为来自于死亡怪物，还能帮着遮掩活人的气息。
他从背后抽出那柄双管散弹枪，把里面的普通子弹换掉，转而填入两枚神圣子弹。
据酒保说，神圣子弹对死亡怪物有奇效。
那怪物来了——
看它一摇一摆的模样，似乎根本没有发现柳平。
悉悉索索。窸窸窣窣。
怪物发出密集的声响，与柳平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柳平摸出一张破魔爆裂符，飞快的将其叠成纸鹤，哈口气，一扬手——
飞！
纸鹤飞出去，落在数十丈之外的另一个方向上。
轰——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惊得怪物猛然顿住身形，朝那个方向警惕的望去。
柳平抽出雪影长刀，再次摸出一张破魔爆裂符，把符贴在雪亮的长刀上一抹！
虚空中冒出来一行小字：
“你发动了个人专有秘术，太上符印刀！”
柳平看也不看，深吸一口气，将刀平直举在胸前。
一息。
两息。
三息。
爆炸的影响渐渐消失。
怪物警惕的等了半天不见任何动静，不禁缓缓扭回头——
刀光一闪而过。
轰——
惨叫声被紧随而来的剧烈炸裂声所盖住。
怪物的天灵盖被一刀切开，紧随其后的剧烈爆炸顿时掀翻了它的甲壳。
刹那间，柳平收了刀，却将双管散弹枪杵进天灵盖里。
“结束了。”
柳平扣动扳机。
呯！
只听一声闷响，怪物刚要疯狂扭动的身躯顿时凝住，轰然塌在地上，没有任何动静。
柳平不管这些，再次扣动扳机。
嘣！
枪管一震，直接轰飞怪物的脑壳，在黑暗的虚空中飞溅出些许绚烂的洁白圣光。
——这是神圣子弹的余威。
柳平收了枪，满脸警惕的一步一步朝后退去，同时按下枪管，重新装填进去两颗神圣子弹。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这怪物是死亡世界独有的，从未见过，他也怕还有什么意外出现，所以宁可多打一发子弹。
等了一会儿。
怪物还是不动。
柳平正要离开，却见一道身影从远方的黑暗中走了出来。
“哇，它竟然到这里来了，难怪我找半天没找到，想不到被你杀了！”
小女孩落下来，伸手在那怪物尸体上拍了一下。
——尸体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等等，你不是走了么？”柳平道。
“附近方圆数千里全部都是我的地盘，我当然随时能察觉这里的动静——”
“好了，你快躲一下。”
小女孩冲他摆摆手，念了几声咒语。
一抹红光落在柳平身周，让他渐渐从空地上消失。
“别动，否则我会很尴尬，你也说不定有危险。”
小女孩道。
柳平立刻不动了。
小女孩说的话，他还是愿意相信的。
小女孩转头望向荒野深处。
黑暗中，大地起伏，就像无声的海浪。
一颗数米高的头颅从地下钻出来，朝小女孩望过来。
这是一颗奇怪的头颅，它看上去像是一个巨人的头颅，但却在口中开了一扇镶满宝石的门。
门打开。
七八名奇形怪状的男男女女走出来，他们的脸上都戴着面具，无法看清相貌。
一名戴着面具的男子道：“时间到了，我们必须逃往永夜的深处。”
柳平仔细望去，只见那张面具上画着一张沉睡的鬼物之脸。
小女孩神情变得冷清，说道：“逃走，这就是我们的办法？”
那男子道：“何必在此自讨苦吃？折磨与痛苦两位女士正式决裂的时刻已经到来，永夜的表世界将陷入无穷的战争，我们恐怕会受到波及。”
小女孩道：“我在这里的事情还未完结，你们先走。”
忽然，那些男男女女之中，一名戴着骷髅面具的女子发出了笑声。
“你们看，她还在做着不切实际的梦。”
女子曼声说着，好整以暇。
幽幽鬼火从她那骷髅面具的眼眶中亮起来，一动不动的盯着小女孩。
一名戴着弯月面具的女子道：“还想从无数亡者中找到一个活人？那条路我们早就试过，证明是行不通的。”
戴着骷髅面具的女子打哈欠道：“无论是痛苦，还是折磨，她们都不会允许活人存在，况且是那种破坏剧情的活人——我们保不住那样的人。”
“假如我失败了，我就会去找你们。”小女孩坚持道。
众人都盯着她。
戴着沉睡鬼物面具的男子加重语气道：“审判者就要来了，这次来的家伙可不一般。”
“我会想办法。”小女孩道。
“你确定？被那个家伙抓住，连灵魂都会被吃下去，再也没有机会。”戴着骷髅面具的女子道。
“一直逃避，我已经累了。”小女孩道。
众人默默的看着她。
戴着沉睡鬼物面具的男子道：
“那好吧，如果你能从审判者的注视下逃脱……我们在永夜的深处等着你。”
几人朝后退去。
他们走进那扇镶嵌着宝石的门。
巨人合上嘴，朝小女孩看了一眼。
“保重。”它发出沉重的闷响。
“放心，逃跑我还是会的。”小女孩道。
巨人缓缓朝大地深处沉去。
少顷，一切恢复平静。
小女孩转过身，往向虚空道：“可以出来了。”
柳平显现出身形，说道：“刚才那个戴着长月面具的女人看了我一眼。”
“她很厉害，但没有恶意。”小女孩道。
“我就直接问了——”
柳平正要说下去，却被对方打断。
“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活过今晚，如果我们做到了这一点，我会告诉你更多的事。”小女孩深深的道。
“好，我等着。”柳平道。
第三十六章 降临（为盟主板烧鸡腿汉堡J更！）
小女孩很快消失，不知去向。
——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准备。
柳平看了看满地的狼藉。
地上还有那怪物的血迹、脑浆、几根残肢。
——算了，就放在这里，也许还能起到威慑作用。
他解开色之衣，身形轻轻一跃，飞回城墙上。
时间缓缓流逝。
一开始，柳平还认真的警戒着。
后来实在没什么怪物来，他索性在城墙上盘着膝开始修行。
——如果能晋升筑基中期，灵力会增长不少。
吞下一颗丹药后，柳平默默将灵力汇聚在丹田，开始搬运周天，滋养全身经脉。
这具改了命的身体简直是天生的修道种子，不过半个时辰，身体里传来一阵颤音。
这是灵力化气，在经脉中共鸣的声音。
筑基中期成了！
柳平睁开眼，长长吐出一口雾气，从地上站起来。
城墙外。
兴许是因为小女孩来过两次，兴许是那残留的怪物尸体起了作用。
总之，由柳平镇守的这段城墙一直没有怪物前来骚扰。
其实细细想来，自己刚出现不久的时候，就已经遇见她。
按照刚才那些人的交谈——
他们尝试过寻找复活之人，但却失败了。
也就是说——
以前也有过类似于自己这样的人，但结果却不怎么好。
这一次，小女孩却坚持要再尝试一下。
她到底想做什么？
柳平陷入沉思。
夜幕无声。
时间一分一秒，缓缓流逝。
当——当——当！
小镇里响起一阵钟声。
上半夜结束。
属于隐藏时空的下半夜马上就要开始了。
远远的，卡拉度的声音传来：
“大家都到我这边来，我们商量一下！”
……
几套衣服摆在地上。
盾骑士阿尔杰拿起一件护院的衣服就要往身上披。
卡拉度忽然道：“这次不行，我们不能再装扮成凡人了。”
众人一怔。
“确实如此，一座小镇只有五个人，怎么看都不对劲。”老K道。
“还有一点，修行世界正在发生大规模的天坠，我们在这种混乱时刻，如果连一点自保的力量都不展示出来，恐怕会更被动。”柳平道。
“那怎么办？”阿尔杰问。
“不如我们就扮成过路的散修？这样一来，我们可以合理的进行自保。”柳平建议道。
几人都是眼睛一亮。
“也对，你觉得呢？”卡拉度望向酒保。
酒保似乎恢复了些精神。
“就这样定了。”他一锤定音。
“柳平还没有能量守恒置换器，给他一个。”卡拉度道。
老K取出一个小巧的装置递给柳平，说：“你看，只要按这个开关，你的力量都会被转化为灵力。”
“假如我用枪械攻击呢？”柳平拍了拍散弹枪，问道。
“别小看修行者，修行世界经常有天坠，修行者们都见识过不少奇奇怪怪的东西，也会用其中的一部分，所以我们用枪一点问题都没有。”老K道。
“明白了。”柳平道。
他按下那个装置的开关，点头道：“我的力量果然被转化成了灵力。”
几人便不再关注此事。
这时黑暗的天空深处，已经出现了阵阵扭曲的波纹。
那是空间开始重叠的预兆。
卡拉度迅速拿出几套散修的服装分给众人。
几人开始穿衣。
等穿戴完毕，酒保拿出一张张空白卡牌，分发到每个人手上。
“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封圣，神照，这是修行世界的七重境界。”
“各位，记住自己战斗力对应的修行境界，千万别搞错了。”
酒保说道。
柳平望去，只见那卡牌一入众人的手，便立刻浮现出龙飞凤舞大字。
卡拉度把自己手中卡牌展示给大家，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元婴中期。”
酒保手中卡牌显示着“元婴后期”。
阿尔杰手中卡牌显现出几个字：“金丹后期”。
老K卡牌上是“筑基后期”。
而柳平手中卡牌显示出“筑基中期”。
众人之中，以酒保境界最高，柳平境界最低。
“注意，绝不能完全按照境界去判断一名修士。”卡拉度肃然道。
“为什么？”柳平饶有兴致的问。
“境界只是寿命和灵力的上限更高，并不能代表更有战斗力。”酒保道。
卡拉度补充道：“有些修士境界低一重，但有神通，会搏杀，其战斗力兴许比境界高的修士更危险。”
“除非战斗双方差距太大，隔着许多重境界，那是真没法打。”酒保最后说道。
“都是老手啊。”柳平赞了一声。
——看来他们真的好好研究过修行世界。
“听好了，我们都是散修，一路流落到此地，也不知道此地发生过什么，只是在这里休息片刻就要离开。”卡拉度道。
众人纷纷点头。
当——当——当——
钟声再次敲响。
柳平眼前的虚空之中，一行行猩红大字猛然显现：
“时空连接已完成。”
“暗雾镇即将进入某个隐藏时空，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距离天亮还剩余三小时。”
“预计停留时间：三小时。”
三小时？
——比上次时间长啊。
柳平一眼扫完，望向镇子里。
与上次完全不同，镇子里的灯光并没有亮起，也没有敞开的各处建筑，以及慌乱分发衣服、赶往各处建筑的人群。
整个暗雾镇死寂无声，仿佛已被黑暗彻底吞噬。
“来了。”
酒保低喝一声。
柳平抬头望去，只见天空中迅速出现了一片光影。
在那光影中，亿万道流星正在朝着大地飞坠。
老K忍不住失声叫道：
“见鬼，那是天坠？我从未见过这样规模的天坠！”
几人都是面色凝重。
“这是什么等级的世界重合？”柳平问。
众人摇摇头，都有些茫然。
——谁都没见过这样的景象。
酒保沉声道：“可惜我们的大部分设备都毁了，不然每人发一套联络设备和机动战甲，关键时刻也能顶一顶。”
卡拉度道：“听着，等会儿世界重叠完成之后，我们千万不要分离，最好聚在一起固守，明白吗？”
“明白。”众人应道。
刹那间，世界重叠完毕——
大地晃动不休，一阵地动山摇。
柳平心中生出一股寒意，不禁抬头望去。
只见夜幕之中，一座破碎的宫殿正朝着暗雾镇方向飞坠，眼看马上就要撞下来。
“小心。”卡拉度大喝道。
众人齐齐跃出城墙，犹在半空，只听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
轰！！！
巨大的冲击波化作猛烈罡风朝四面八方吹来。
在这不可抵御的伟力中，几人如同飘零的落叶，瞬间就被胡乱吹飞出去，失散在漫天满地的风与尘土之中。
柳平乘着风飘了数息，将长刀抽出来连斩几下。
那尘土中乱飞的落石被他斩飞出去。
他背上起着阵阵的深寒凉意，立刻知道大事不妙，伸手一拍储物袋，将那套剑修战甲重新穿在身上。
——这种时候已经顾不上暴露不暴露底细了。
况且其他人说不定也有压箱底的手段。
不知为何，柳平忽然感到一阵心悸，忍不住抬头朝那冲天的尘土中望去。
只见一道巨大的身影藏在滚滚烟尘之中，挣扎着要爬起来。
它有着灰败的皮肤，通体冒着烟雾。
虽然拥有着近乎整个小镇一般的身躯，又狠狠的撞击在大地上，但这道身影却似乎并未受伤。
它一伸手就抓住了某个存在。
——是酒保！
柳平正要上前去营救，却见酒保拿出一张卡牌，怒吼道：
“圣贤之光，我赞美你的力量，请——”
话音未落，那道巨大的身影将他一把塞入口中，用力咀嚼起来。
鲜血飞溅。
酒保的声音戛然而止。
柳平远远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喉咙仿佛被掐住了一样。
这怪物完全无法力敌！
他咬着牙，一边朝后飞退，一边强迫自己继续朝那身影望去。
只见那庞然身影上方的虚空中，悄然浮现出了一行小字：
“名号1：审判者；”
“永夜名号。”
“替代神灵行事，按照神谕的要求，完成一切地上的事。”
“名号2：噩梦中的爬行之主，实力：？？？？？”
“说明：有此名号者，是一切火焰的咒语之主，本身不会被魔法类、物理类攻击伤害，喜好吞食蕴含奇异力量的万物和众生。”
“——火与毁灭的法则匍匐在它脚下，它是噩梦时代的旧神。”
柳平只看了一眼，立刻扭回头，不敢再看。
死亡！
大脑中一片空白，唯有死亡的预兆从不曾间断，在他灵觉中油然而生。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审判者。
法则匍匐在它脚下。
它有着几乎无可力敌的双重名号！
第三十七章 剑道真种
柳平乘着风，控制身形奋力朝大地坠去。
他在烟尘、碎石、火光、乃至天坠的破碎建筑之中灵巧穿梭，努力将自己的身形藏在其后。
——跑吧！
傻子才跟这个怪物打！
但是这里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当世界重叠之时，“死亡蔓延”就开始生效。
一旦离开暗雾镇，就等于进入了死亡世界，万一迷路就回不来了。
对了！
柳平忽然想起一物，伸手拍了拍储物袋，从中取出一张卡牌拿在手中。
只见这张卡牌上，一名身穿宇航服的人站在孤寂的星球上，手握一根方向标，直直的指向暗雾镇的位置。
——“紧急路标卡”！
这张卡来自酒保，是他对于自己上一次在重合世界中力挽狂澜的答谢。
很好，有了这张卡牌，自己可以暂时避开这里的天坠和怪物。
等三个小时结束，自己再回来！
柳平轻飘飘落在大地上，一手扶着斗笠，一手按在阵盘上，同时发动敛息诀，全力遮蔽住自身的气息。
他奋力朝暗雾镇外的黑暗荒野奔行而去。
少倾。
只听后面传来一道震动四野的嗡鸣之音：
“尽情起舞吧，火焰，我命令你燃尽一切。”
笼罩一切的黑暗被毁灭的光芒破开。
火焰降临。
整个暗雾镇被熊熊火光所笼罩，那火光直接冲上云霄，无有散去的迹象。
如神似魔一般的巨大怪物站在火焰之中，浑身散发出阵阵烟雾，让人无法看清它的真容。
它的目光凝视着某个方向。
两道火线从它目中飞出去，直接轰中了大法师卡拉度。
卡拉度发出一声惨叫，直接化作挣扎的人形火柱，数息之后，化为灰烬。
怪物的声音从高空传来：
“渺小而又无力的众生啊，你们应归于永恒火焰所带来的痛苦，而这将取悦于我。”
柳平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暗雾镇完了。
不止暗雾镇。
——所有人都完了。
他此时已飞到荒野中，一落地便开始飞奔，同时抽出雪影刀朝身后连续挥斩。
五行之水，符法·寒冰盾！
一个晶莹剔透的冰霜龟甲大盾挡住了那些冲出暗雾镇的余火。
那怪物目光远远望来——
完了。
不！！！
柳平浑身寒毛倒竖，一边没命的奔行，一边怒喝道：“不管你是个什么，记住，这是你第一次参加表演！”
霎时间，一行行燃烧的小字浮现于虚空之中：
“你发动了神秘技：初演者。”
“你指定眼前这位旧日的神灵为‘初演者’，指定其将产生错误的表演动作。”
“发动！”
怪物盯住柳平，双目中渐渐盛满火焰，几乎立刻就要飞射出去。
在这关键时刻，怪物忽然眨了眨眼。
那两道火焰之芒顿时撞在眼皮上，冒出一股青烟。
“唔……”
怪物在原地顿住。
它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弄出这样的乌龙，一时愣在原地。
正在这时，却有半截巨大的宫殿从天空掉落下来，狠狠撞在怪物后背上，打得它身形微微颤动。
“是谁？”
怪物沉声道。
它抬头望去，只见天空深处出现了一名小女孩。
刚才正是她击飞了那半截宫殿，击中了它！
小女孩见好就收，转身朝天空深处飞去，临走时朝柳平望了一眼。
“你先走，我也马上逃的！”
她传音道。
下一瞬，小女孩消失不见。
那怪物却仿佛能在虚空中爬行一样，只见它手脚并用，朝着天空深处爬去，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趁这时——
柳平以最快速度朝前疾驰，把暗雾镇甩在身后。
对上刚才那个怪物，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
所幸小女孩引走了那个怪物。
柳平闭上眼帘，又睁开。
不管怎样，这个人情自己记住了。
连续奔行了一刻钟，那些坠落之物的声响已经变得微弱，而火光与暗雾镇也渐渐遥远而模糊，柳平才减缓速度，停了下来。
遥遥望去，只见天空中的坠落物越来越多，如汇聚的流星一般照亮了永夜。
“暗雾镇……恐怕已经被烧成平地了。”
柳平喃喃了一声。
他收回目光，望向四周，只见这里是一片茂密的丛林。
这里距离暗雾镇已经足够远。
不必再跑，只要在此耐心等待——
等三个小时快结束的时候，自己再回到暗雾镇，就可以安全的离开死亡世界。
一行行燃烧的小字浮现在虚空中：
“你已进入隐藏剧情。”
“请注意，你已进入隐藏剧情。”
柳平看了一眼，不由摇摇头。
暗雾镇已毁灭。
眼下根本不需要再演戏给修行世界的亡者们看了。
那就……
柳平戴上斗笠，飞快启动色之衣，找了个隐蔽的树枝站上去，闭目盘膝，开始修行。
他一边修行，一边静静等待着时间的结束。
如此境地，他却已渐入状态，竟然将丹田内灵力逐渐壮大，超越筑基后期，一举抵达了筑基圆满境地。
忽然，一道流光从远空飞来，重重的落在树丛附近的空地上。
一名女子显出身形，勉强挣扎着起身。
“躲到哪儿去了？真是奇怪，明明就在这附近的……”
女子焦急的说着，目光东张西望。
柳平蓦地睁开眼。
李师姐！
竟然是她！
她——不会是来找自己的吧。
除了自己之外，好像这附近也没有什么稀奇的东西。
柳平随手摸出一缕青丝，只见青丝上散发着丝丝缕缕的灵力波动。
寻物诀。
她在找自己！
柳平略一犹豫，索性撤掉了所有遮蔽之物。
下一瞬。
李师姐顿时有所感应，身形一闪便到了柳平面前。
“原来你在这里。”她露出喜悦之色。
“你在找我？”柳平问。
他打量着李师姐，只见她衣衫上满是血迹，遍体鳞伤，神情之中有些疲惫之意。
“现在到处都很危险，我来带你走。”李师姐道。
柳平朝她头顶望去，只见她头顶上浮现出一行行淡淡的小字：
“剑道真种，元婴修士。”
“名号效果：剑心通明，剑法无漏，心诚志坚，必至剑仙。”
“——此谓之剑道真种子，五百年乃出一人。”
柳平目光一凝，却见李师姐上来抓住自己的衣领，带着自己腾空而起。
两人飞不过数里，猛然朝下方的丛林坠去。
幸而柳平反应极快，身子一翻便抱住李师姐，在密密的树枝上连续踩了几脚，终于安然落地。
柳平将她靠着大树放下，轻唤道：“仙子？”
李师姐面如白纸，双目紧闭，已是陷入昏迷之中。
刚才带着柳平飞掠耗尽了她最后的力量。
柳平看着她，眉头微皱。
“一直以为你是看上了我的外表，但现在看来，似乎有点不对劲。”
剑道真种。
这样的人心如琉璃，内外通明，就算喜欢上一个人，也不会表现出极其欲望的一面。
但当时她见到自己，摸了自己不说，还一幅情难自已的模样。
一名真正的剑修，不会如此控制不住情绪。
——何况双方是第一次见。
柳平想了数息，伸出手，轻轻按在李师姐伤口，蘸了一点血放在嘴里。
“呸，原来是双情劫，真厉害。”
他吐出那口血，微微有些动容。
所谓双情劫，是一种极其高明的毒丹，吃下此丹的人渐渐生起情愫，必定要找一个心仪的道侣才会消歇。
一定是有人看她将来前途远大，因此早早的给她下了双情劫，想趁着这雏凤尚未飞天，成为其双修道侣。
但李师姐是剑道真种，中毒之后神识仍保持着一缕清明，隐约知道自己的事，凭借本心脱离宗门，宁可在外找一俗世之人释放情愫，也不愿遂了那些人的愿。
忽然，柳平心头一动。
他朝远空眺望，只见几道流光飞掠而来，远远的落向柳师姐找到自己的那个位置。
“果然有人尾随……”
柳平的眉头皱了起来。
对方肯定是来追李师姐的。
李师姐已经昏迷，对于那些人来说，不过是唾手可得。
那么——
作为李师姐看上的人，自己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怎么办？
柳平正在犹豫，忽见李师姐腰间的长剑飞了起来。
“嗯？剑有灵？”
柳平惊讶的道。
长剑上发出一道清脆之音：“她本想找一名凡人寄托情愫，谁知天坠一来，为守护宗门又受重伤，终于无法抗拒那些人——”
“事已至此，我将遵从她的愿望，在被那些人擒获前杀了她。”
飞剑高高扬起，正要朝李师姐脖颈处斩下，却被一柄雪亮长刀挡住。
“你干什么？”剑灵问道。
柳平默了一瞬，忽而感慨道：“一名真正的剑修啊，这年头实在是少见——算了，我且救她一救。”
第三十八章 都杀了
“你救她？”剑灵问道。
柳平说道：“此毒我可以解——虽然有点麻烦。”
长剑上的女声道：“我已看出你有修为在身，但就算你能解毒，也来不及了。”
“来得及，只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柳平说着，一拍储物袋，摸出一张空白符。
“这是干什么？”剑灵奇道。
“这乃是我个人独创的画脸之符——当年卖的很好，赚了大约——算了这个没必要自夸。”
“总之，假如女修们对某天自己的妆容非常满意，这张符就可以保存你的样子，等你下次出门的时候朝脸上一抹，就恢复到之前的模样。”
只见他手持符笔在符上寥寥草草的随便画了几下，便将符贴在李师姐的脸上。
“你真能救她？你要我怎么帮你？”长剑问道。
“待会儿我把她藏起来，然后你跟我走。”柳平道。
“藏起来？你以为瞒得过那些人？”长剑道。
“当然。”
柳平将那张符从李师姐脸上取下来，朝自己脸上一抹。
霎时间，他变成了李师姐的模样。
“像不像？”他问。
剑灵吃惊道：“你这画脸之术果然不错，但你这身形——”
“哦，这个用些俗世的功夫就行。”柳平道。
他朝李师姐身上扫了几眼，然后快速的晃动身形。
一阵骨头的响动声传来。
柳平的身躯竟然缩小了许多，变得玲珑秀致，与李师姐几乎没什么两样。
“衣服——”
“等我开她的储物袋，找一套就行。”柳平道。
“但她的储物袋有几重禁制，没她的允许是打不开的。”剑灵提醒道。
“你一定知道是哪几重。”柳平笑道。
“我……还没完全信任你，假如你拿了她的东西就跑，那……”剑灵迟疑道。
“算了，我自己来。”
柳平将手按在李师姐的储物袋上，另一只手不断变化法诀。
啪！
储物袋开了。
“剑修一般不会在储物袋上用心思，所以翻来覆去无非是那几种禁制，一试便开。”柳平开始查找储物袋里的东西。
“……但你的动作过于熟练了。”剑灵道。
柳平没搭话，从储物袋里摸出一件霓裳羽衣看看，摇头道：“太花哨。”
他将羽衣塞回去，顺手一摸，又取出一套铠甲。
这是一套门派制式的通用铠甲，男女皆可穿，但型号比较小，适合女修和少年男修穿着。
柳平将铠甲披在身上。
长剑飞到李师姐面前，又飞回来绕着他转了几圈，出声道：
“都没问题了，但是你的修为——”
“好说。”
柳平将斗笠戴在头上。
他的灵力波动顿时被遮蔽住。
“怎么样？”他问。
“胸口——”
“哦。”
柳平四下一望，找了两团泥，与野草混合在一起捏成形，塞在胸口，重新罩上铠甲。
“艳否？”他挺着胸问那柄剑。
“艳，但你这有几分亵渎——”剑灵不满道。
“要不要我救她？”柳平打断它，问道。
“要，可你这太——”剑灵坚持要说下去。
“为了救她的命，配合我一下可好？不然我就不管她了，让她去死，你选吧。”柳平道。
“好，我配合。”剑灵不得不道。
柳平松口气，将一颗疗伤丹药塞在李师姐口中，招手唤道：
“——剑来。”
剑老老实实飞到柳平手中，被他抱在怀里。
“这回没问题了吧？”他问。
“没问题——我说，你不必把我抱这么紧。”剑灵闷声道。
“抱歉，我很少握剑。”柳平调整了一下姿势。
“你扮作她，她怎么办？”长剑又问。
“放心好了，我有一道秘术，叫做色之衣。”柳平道。
“为什么你的术法听上去，好像都不是什么正经术法。”长剑迟疑道。
“绝对正经，能救她的命。”
柳平将阵盘取出来，系在李师姐腰间，双手疾点。
布阵！
色之衣！
阵盘上发出一道轻微的嗡鸣声，李师姐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她被藏起来了。
“她若有事，你能察觉吗？”柳平问。
“当然，我与她心神相连，她一旦发生什么，我立刻就可以感应道。”剑灵肃然说道。
“那就行了，我们走。”
“去应付那些人？”
“对。”
“……想不到她随便找的一个人，竟然真的能救她……”长剑感慨道。
“说话注意点，我可不是随便找来的人。”柳平不满道。
“可她本不认识你。”剑灵道。
“她剑心通明，冥冥中能感应到一缕生机所在，因此才找到我。”柳平淡淡的道。
“所以你是个好人？”剑灵问。
“倒也不是——如果是别人求救，我才不会花这么大功夫，但剑修么……性子不行，别想修成剑术。”
柳平摇摇头，站起身，朝着来时的路飞奔而去。
他一边飞奔，一边问道：“她平时待人接物是什么性子，用一个词说。”
长剑道：“外冷内热。”
“原来如此，难怪她那时候摸我脸，我就觉得她不对劲。”柳平道。
“怎么不对劲？”
“外冷内热。”
“那是毒。”
“你一个剑灵懂什么。”
行不过数里，迎面遇见四名修士。
几人看见柳平身上完好无损，一丝伤都没有，就是一愣。
“都是她师兄。”剑灵传音道。
柳平淡淡的道：“各位师兄。”
几人一起抱拳：“李师妹。”
柳平点点头，从几人身边飞奔而过。
一人喊道：“等等——师妹——”
柳平站住。
那人道：“你这是去哪里？我们听闻你受伤，担心你有危险，故而前来助你一臂之力。”
“受伤？你看我像受伤的样子？”柳平冷声道。
他盯着对方。
对方被他这样看了一眼，只觉得身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忍不住后退几步。
其他几人都是微微失色。
仅凭精气神就能逼退一名同级修士，怎么可能是受伤？
另一人想了想，笑道：“师妹无恙便好，但师妹这是去哪里？”
柳平冷冷的看了对方一眼，不屑道：“有种便跟上来，随我去看个究竟。”
说完，他身形一闪，便从原地消失。
几人面面相觑。
“大师兄……”一人望向刚才发问的那人。
“走，跟上去看看，毕竟她早晚是我的道侣，万一出什么事情了，可不好办。”那人皮笑肉不笑的道。
几人便陆续跟上。
他们飞奔了一会儿，只见前方山林朝两边退开，视野豁然开朗，山林之下有着一座正被毁灭的小镇。
天空中，不时有东西朝小镇中坠落下来。
而他们的目标——
那道身影正站在他们前方不远处，静静的望着那座小镇。
察觉到动静，她回过头，一双明亮秀气的眸子扫过几人。
几人心中纷纷涌起一个念头：
“她在看我。”
大师兄心思一动，笑问道：“天坠之地……师妹是来找机缘的吗？”
“当然，我要进去寻找机缘，顺便找一找我的双修道侣。”女子轻声道。
几人一静。
“传言说，师妹寻了一个凡人做道侣，难道真有此事？”大师兄问。
“你觉得可能吗？”女子冷声道。
大师兄一愣，迟疑道：“那——”
“我的意中人，一定是位盖世英雄，他应当敢跟我一起进入天坠之地探索至宝——如果连这都不敢，还当什么修行者？还想做我的道侣？”女子淡淡的道。
她翘着下巴，如同骄傲的天鹅一样看着几人，直到数息之后，才缓缓转过身，朝那处小镇奔行而去。
几人默默站在原地。
大师兄沉吟道：“那里比较危险……”
他背后突然传出一声嗤笑。
一名修士走出来，摇头道：“大师兄，你是众人的表率，这一点我不否认，但在找道侣这件事上，各位长老都已点头，要我们各凭本事，还请你不要怪罪。”
说完，修士朝小镇的方向追去。
他刚走，又一人站出来道：“她的道侣只有一个，这是最好的机会，我一定能获得她的情愫。”
剩下几人原本还在犹豫，这下再也按捺不住。
“趁着别人还没来，我得去找师妹了。”
“是啊，有力的竞争者有好几位，幸好他们还没发现师妹踪迹。”
他们纷纷动身朝小镇飞掠而去。
只剩下大师兄站在原地。
他蹙眉想了片刻，摇头道：“想不到有了这样的变化……但结局总是不会改变的，毕竟我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一定要拿下……”
话未说完，他忽然从原地消失不见。
小镇中。
一名男修士大声道：“李师妹，你在哪里？”
巨大的烟尘之中传来一阵响动。
“我在这里。”一道女声传来。
男修一喜，连忙跑入滚滚烟尘之中，果然看见李师妹好端端的站在那里，正在查看地上的一件东西。
“师妹，我来助你一臂之力。”男修上前道。
“帮我拿着这张爆裂符，一会儿有什么不对直接用符。”
师妹头也不回的递过来一张符。
男修神念一扫，果然是张破魔爆裂符。
“好的，师妹，你小心一点，我在你后面随时准备用符。”
男修伸手接住那张符，却见师妹冲自己笑了一下，扭过头去，提剑冲向前方的烟尘。
——她冲的也太快了点。
“师妹，等等我。”男修急忙道。
忽然，他发现手里动静不对。
低头一看，那张符将将放出一抹灵光。
这是很常见的一幕，没什么好吃惊的，通常代表了符箓正在被释放——
释放？
男修怔了怔，立刻使出全力将符箓投掷出去——
但也不知为什么，他的动作出现了一点偏差，那张符倒是脱手而出了，但却飘浮在他的头顶。
轰！！！
爆炸声冲天而起，震颤四方。
不远处。
柳平静静的听着爆炸声，目光转冷。
“还有三个……都杀了……”
他的身形没入烟雾之中，迅速消失不见。
第三十九章 道侣之争
一行行燃烧的小字依然停留在虚空中：
“你发动了神秘侧术法：初演者。”
“说明：当你发动此技能，敌人会像第一次参加表演一样，极其容易进入忘词状态或作出失败的动作，以上两项由你进行选择。”
“你指定对方的投掷动作失败。”
“对方已失败。”
“你消耗了500灵石。”
女修看着最后一行小字，脸上露出肉疼之色。
这不行。
等会儿一定要转回去，把那小子的储物袋拿了。
否则的话，岂不是便宜对方了500灵石？
女剑修继续在天坠场中穿梭，不时躲避着从天坠落的东西。
还剩三个人。
难道没跟过来？那也太逊了……
正想着，忽觉背后数十丈外有两道身影快速赶来。
“李师妹，你在前面吗？”有人喊道。
——来了！
柳平冲着巨大的烟尘轻轻一挥，将之吹飞出去，显露出自己的身形。
“我在这里。”他淡淡的道。
两名男修一喜，连忙飞入滚滚烟尘之中，果然看见李师妹好端端的站在那里，正在查看地上的一件东西。
“师妹，我们来助你一臂之力。”
“人太多了，我只需要一个人，你们商量着看吧。”
“那我来。”
“——师妹别听他的，他修为低，战斗力太差。”
两人对望一眼。
“算了算了，两位师兄，千万别为了我吵架。”
女子上前劝道。
她把两人分开，柔声说道：“虽然我想从你们两人中挑出更强的那一位来作为我的道侣，但万一你们真打起来，几位长老一定会怪罪——对了，你们好像一直挺害怕长老们，不是吗？”
道侣。
——从我们两人中选一位当道侣。
一名男修露出潇洒的笑容，轻声道：“师妹，你且在这里等待，我跟师弟出去聊一会儿，回头再来找你。”
另一名男修道：“对，师妹，我一会儿就回来——你放心，师兄马上就被我劝走了。”
女修叹了口气，说道：“那你们可千万别动手呀，我就在这里等你们。”
说完，她随手取出两个蒲团，放在地上，自己坐在其中一个上。
另一个蒲团贴在她的身边。
她竟然真的在这里等着看结果——
换句话说，她是认真的！
“师妹放心。”两人异口同声道。
他们冲着女修点点头，同时从原地消失。
女修坐在蒲团上呆了一会儿。
——上次李师姐带着一群修士抵达小镇的时候，自己就发现了端倪。
这些修士随身都携带着品级相当不错的冷兵器，修为也高。
倒像是青冥门的人。
青冥门是七大派之一，当初在西荒大营之时，此门派招人入派，还在营帐门口设了擂台，先比斗过后才可入派。
此门派弟子接受的教导便是“在生死搏杀中突破”，脑子里只有战斗、战斗、战斗！
如此一来，一些资质普通的弟子，在其他方面自然要差一些，不愿动那么多脑子。
倒也方便了自己施为。
忽然，女修朝一个方向望去——
这里已经逐渐靠近天坠之地的中心地带。
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在那漫天的烟尘之中，似乎有着什么东西在不断的蠕动。
她不由上前几步。
一行行燃烧的小字飞快浮现：
“旧神祭台。”
“这是噩梦时代众神的呼唤之地，五分钟后将被彻底激活，从而把之前降临的旧神召回此地。”
五分钟！
那个名号为“噩梦中的爬行之主”的怪物，马上就要回来了！
女修连续后退几步，立刻就要离开，却猛的止住脚步。
——那名师兄回来了。
只见他身上满是伤口，嘴里吐出一口血，得意洋洋道：“师妹，我刚才跟师弟商量了一下，他最后决定退出了。”
“我猜到了，果然还是师兄厉害。”女修点点头，示意对方来面前坐。
师兄踉踉跄跄走来，跌坐在蒲团上道：“师妹，现在你可知道，谁能做你的意中人了吧。”
女修微笑道：“是的，就是你。”
师兄道：“那——”
女修道：“我给你准备了一柄法器，以做定情信物，你可有什么准备？”
师兄一怔。
利宝灵法道，法器已经很厉害了，可以算是师妹能力的极限。
她只有倾其所有，才可能弄到一柄法器。
她要把法器给自己，作为定情信物！
“是什么呢？”师兄笑着问道。
“师兄可以先猜猜看，不过，师兄可为我准备了什么定情信物？”女修问。
师兄呆了呆。
——正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却见女修又笑了起来。
女修说道：“我早就想嫁给师兄，自然要为师兄准备一柄法器，师兄的定情信物倒不必这么麻烦，让我从师兄储物袋随便挑一件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就行，师兄以为呢？”
师兄再次怔住，心中猛然浮现出一个念头。
——多么懂事的女孩啊！
她懂得别人的难处，知道体贴人，所以只要一件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就行。
“师妹，这是我的储物袋，你拿去看看，里面的东西随便挑！”
说完，他解下储物袋，将上面的禁制统统打开，这才递给对方。
女修笑吟吟接过储物袋。
突然，异变陡生——
只见一道流光飞掠而来，猛然穿过了男修的身体。
“啊……啊……”
男修连一句话都说不出，两息不到便死了。
女修拔剑而起，喝道：“是谁？”
只见烟尘之中缓缓走来一人。
“大师兄？”女修呆住。
“没错，师妹，你上当了，此人不值得托付终生。”大师兄看着那具尸体，冷冷的说道。
“就算不值得托付，你也不该杀人。”女修愤怒道。
大师兄却笑起来，温和的说道：“师妹，你太天真，他刚才杀了另一名师弟，而且他曾给你下过毒。”
“毒？”
女修原本正要出手，这下终于停住，意外的道。
“没错，他给你下了一种名叫双情劫的毒，这种毒会让你对符合某个条件的人渐生情愫，芳心暗许，最终成为那个人的道侣。”大师兄道。
“你可有证据？”女修问。
“师妹，你可以检查他储物袋里的几个玉瓶，里面全都是他收集的各类毒丹。”
“这只能说明他心术不正，并不代表他陷害了我。”
“师妹再看这个。”
大师兄抛过去一块玉简。
女修接了玉简，很快看完其中的留影。
她陷入沉思。
留影是真的，也就是说，下毒的人确实是刚才死掉的那家伙。
但大师兄为何知道此事？
正想着，只听大师兄开口道：“你一定在想，我为何知道此事。”
“是的。”女修道。
“因为我一直在关注你，李长雪，你是整个宗门七百名女修之中，唯一值得我牵挂的那个。”大师兄和熙微笑着道。
他将一物抛过去。
女修接了一看，却是一个白玉瓶。
打开瓶子，里面躺着一枚光华流转的丹药。
虚空中，一行行小字飞快浮现：
“你获得了极品丹药：”
“太上忘情丹。”
“此丹极其稀有，其作用正好抵消双情劫的毒，更能让修行者避过一次天劫，让修为在三日之内直接提升一个大境界。”
好丹药！
真是好丹药啊！
此丹的品级只在九转还魂丹之下，除了九转还魂丹，其他任何丹药都不能跟它比！
不仅解开了阴谋，还干掉了险恶小人，又献上了如此神丹，而且用情颇深，一直关注着自己。
这要真是个女的，说不定还真的动心了。
柳平将丹药收起来，又把前头死掉那位师兄的储物袋也收了，这才睁着一双“妙目”，定定的望着大师兄道：
“大师兄必有所愿，可以跟我说说吗？”
大师兄露出意外之色。
想不到师妹如此直接——
但师妹本就是一名剑修，讲究有话直说，这样一想也就释然了。
“师妹，宗内各位长老已经决定，选我做下任掌门，我也答应了——但我答应的条件是什么，你知道吗？”大师兄道。
“是什么？”柳平愣愣的问道。
大师兄一拍储物袋，取出一柄长剑抛过去。
柳平接住长剑。
只见虚空中顿时冒出来一行行小字：
“你获得了剑器：”
“离愁。”
“此剑为神器，有剑灵蕴养其中，需剑灵承认你后，方可获知此剑神威。”
柳平呆在原地。
原本只是想救李师姐一把，顺便杀杀人，搞点钱花，谁知道竟然搞来了神丹不说，还搞到了一柄神剑！
——当女人真有这么爽？
停！
再想下去太危险！
柳平轻咳一声，忽觉不妥，转而发出银铃般的咯咯笑声：
“师兄，你对我这么好，是想做我的道侣吗？”
第四十章 旧神的背叛
大师兄见他愣住，立刻趁热打铁道：“我的条件是，把镇派神剑离愁赐给我，因为我知道你一直喜欢这柄剑。”
柳平正要说话，目光却猛的一凝。
只见大师兄的头顶上，飞快冒出来一行猩红小字：
“名号：捕灵高手；实力：化神境。”
“说明：？？？？？？？？”
修行世界之中，从来没有捕灵这样的词。
也就是说——
眼前这个人极有可能不是修行世界的人？
既然他不是修行世界的人，也不是门派中人，那么他接近李长雪，到底是为了什么？
——又是杀人，又是解毒，还献上神器。
柳平心中涌起一股无可名状的紧张感，以至于整个身躯都开始微微颤抖。
他感觉到了。
自苏醒以来，那个隐藏在重重迷雾之后的真相，似乎已经离自己很近。
这种感觉就像第一次见识杀人，第一次被人围攻，第一次见到天外天的崩塌。
柳平放轻了呼吸，神情逐渐恢复平静。
“大师兄，我也有东西送你。”他说道。
“哦？”大师兄第一次露出惊讶之色，旋即立刻道：“你准备送我什么？”
柳平朝身后的巨大烟尘中望了一眼。
一行燃烧的小字飞快浮现：
“倒数十秒，噩梦时代的旧神将再次被召唤至此。”
其实已经面对过这个怪物一次。
既然当时的“初演者”能起效果——
柳平摸出一个储物袋，不停的朝外面倒出灵石。
“你在干什么？难道送我这些灵石？”大师兄好奇道。
柳平摇摇头，任凭灵石哗哗落在地上，渐渐淹没脚踝、膝盖。
很快。
一座小山似的灵石堆积在两人面前。
柳平收起储物袋，说道：
“二选一。”
“有两个选项？”大师兄问。
“对。”柳平道。
“分别是什么？”大师兄问。
“第一个，我送你一场死亡；第二个，你来告诉我，捕灵是怎么一回事。”
柳平一边说着，一边朝那翻滚的烟雾尘土深处望去，只见一行行小字迅速出现在其中：
“名号1：审判者；”
“永夜名号。”
“替代神灵行事，按照神谕的要求，完成一切地上的事。”
“名号2：噩梦中的爬行之主，实力：？？？？？”
“说明：有此名号者，是一切火焰的咒语之主，本身不会被魔法类、物理类攻击伤害，喜好吞食蕴含奇异力量的万物和众生。”
“——火与毁灭的法则匍匐在它脚下，它是噩梦时代的旧神。”
那个恐怖的怪物回来了！
大师兄身躯一震，忍不住高声道：“这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
他正要有所动作，却心有所感，警惕的朝后退了几步。
在柳平背后的烟尘之中，一个浑身裹在灰暗雾气中的巨大身形渐渐出现。
这时候双方的距离已经足够接近，以至于就算隔着浓烈的雾气，依然能看清它的大致轮廓。
这是一个通体有着灰败色皮肤的人形怪物。
它头生双角，双眼被一根根灰线缝合起来，身生四条细长的手臂垂到脚踝处，行走间手足并用。
一股诡异的气息从这个怪物身上渗出来，让四周的一切变得安静。
静谧无声间，怪物垂下头。
那一根根缝合的灰线迅速拉紧，显露出它那充满沸腾熔浆的双目。
这一双充满毁灭气息的双目望向大师兄。
“说吧，大师兄，你到底选那一项。”柳平道。
这个恐怖的怪物——
它喜好吞食蕴含奇异力量的万物和众生。
灵石算是蕴含力量之物。
而大师兄，他的修为已达到化神期，自己是打不过他的，但他却足以吸引怪物的注意了。
大师兄看看柳平，又看看她背后的那个怪物，脸上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这不可能，它凭什么听你的话，你究竟是谁！”他一边朝后退，一边说道。
“还不说？看来你已经做出了选择。”柳平淡淡的道。
他朝一边让开路。
那个巨大的怪物动了动鼻子，渐渐垂下头，对准了地上那座小山似的灵石，以及更远一点的大师兄——
怪物兴奋的发出阵阵嘶吼。
一物，一人。
这确实都是它喜欢的食物。
大师兄见状，不由瞳孔骤缩——
这时候不相信也不行了。
“等一下，昔日的伟大存在，你不能吃我，我有着与众生截然不同的身份！”大师兄吼道。
“……证明……给我看。”怪物以低沉而厚重的声音道。
大师兄伸手在虚空中用力一抽，抽出一张墨绿色的卡牌拿在手中，将之高高举起。
“这张卡牌能够证明，我乃是女士的门徒，为她前来寻找一张合格的卡牌！”大师兄道。
柳平朝那张卡牌上望去。
只见卡牌上画着一座雕像，雕刻着一名身穿彩色长袍的女子雕像。
她神情悲悯，注视着虚空，双手捧着一段黑色铁索。
黑色铁索捆住了她的双手，沿着双臂一直绕到背后，然后锁在腰间，又沿着双腿而下，在脚踝处形成一副沉重的镣铐。
“这是‘痛苦女士的明证’，为女士效力的你不能吃我！”大师兄吼道。
怪物沉默了数息，忽然发出了低沉的笑声。
呼——
一双火线从它的双眼射出，径直打在那张墨绿色卡牌上。
卡牌顿时烧成了灰烬。
大师兄脸色一白，哆哆嗦嗦道：“你！难道……”
“是的，我背叛了她——谁叫她没有折磨之主大方，我当然要跟着肯付出足够酬劳的神灵。”怪物讥讽道。
“背信弃义……你可是往日的神灵啊，为什么能这样？”大师兄一步一步朝后退去。
“欺诈是一种你们凡人无法理解的高贵艺术，”怪物眯起双眼，戏谑道：“它是对敌人伤害最深的真实嘲笑——嘲笑对方的愚蠢。”
大师兄满头都是冷汗，猛的伸手指向柳平。
“这里还有个人，她就在你面前，你为什么不先吃掉她！”大师兄歇斯底里的吼道。
怪物一双目光死死盯住大师兄，声线陡然提高：
“不要降低自己的格调，我的猎物，难道你真的认为如我这般的神灵会吃她？”
大师兄怔住。
他勉强能理解对方的前半句话，但却怎么想也无法弄明白对方后半句话的意思。
“看在痛苦女士的面子上，我让你先逃。”怪物闷声道。
话音刚落。
只见大师兄身形一振，猛然飞上天空，化作一道流光朝远空飞去。
下一瞬。
那巨大的怪物以超乎想象的灵巧冲上天空，身形在虚空中急速攀爬，朝着大师兄消失的方向追去。
在它背后，那些原本堆积在地上的灵石全然腾空而起，跟随着怪物一起飞走。
暗雾镇恢复安静。
柳平环顾四周，不见任何人影，而废墟上飘飞的庞大烟尘正在徐徐落下。
——都结束了。
“开玩笑，你以为它会吃我？实在是太小看我了……”
柳平叹息一声，冷冷的说道。
在他眼前的虚空中，只见刚才出现的一行行小字依然停留在那里：
“名号：噩梦中的爬行之主，实力：？？？？？的怪物正在进入捕食状态。”
“你发动了神秘侧术法：一个没有戏份的人。”
“表演系能力。”
“当你发动它，你将进入最深层的韬光养晦状态，世间的诸多法则将会避开你，你将不会引起任何存在的任何过度关注。”
“注意！”
“噩梦中的爬行之主已经被这里的动静吸引而来。”
“它注意到了地上的灵石堆。”
“它注意到了你，但你是个垃圾，所以它重新注意到了地上的灵石堆。”
“它注意到了对面的修行者（伪装）。”
“它开始进行捕食了！”
柳平一眼扫过便不再关注，转而将目光投往天空与地平线的交界处。
——那个大师兄，他不是修行世界的人！
第四十一章 万鬼
柳平转过身，朝小镇外走去。
——大师兄与那个怪物的交谈，已经揭示了某种惊人的秘密。
但还不够！
柳平露出遗憾之色。
如果。
如果自己仍旧是神照境的修为，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
自己有数不尽的办法从那个大师兄的嘴里掏出关于“捕灵”的秘密。
可惜自己如今只有筑基圆满修为。
这具身体再怎么强，总不能一口气修炼到神照境去。
“等等，还有一份收获差点忘记……”
柳平顿住脚步，重新走入烟尘之中，在之前死掉的那人附近找到了储物袋。
他略一清点，脸上就多了些许笑意。
有钱拿最开心了。
——之前对着那恐怖的怪物施展“初演者”，一下子就花了千万灵石。
表演系的能力太烧钱，自己决不能坐吃山空。
柳平暗暗想着。
“你的主人现在情况如何？”他问道。
剑灵道：“你给的丹药不错，长雪正处于深层的恢复中——丹药是你们太微宫的吗？名不虚传。”
“对，那是我入派之时，门中前辈所赐的丹药，原本是用来修行的，但兼具治疗之效，我也觉得很不错。”柳平道。
“那我们回去找她。”剑灵道。
“走。”
柳平正要迈步，忽然抬头朝夜空望去。
只见一道道流光划过天空，朝着远方的茂密树林落去。
“是她的同门，他们都来找她了。”剑灵有些焦虑的道。
柳平沉思道：“我的色之衣从未被人看穿，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剑灵问。
“我的实力太低微，并未能彻底发挥色之衣的隐匿之力，所以有些不保险。”
“那怎么办？我们快回去找她！”剑灵急道。
“不行，”柳平停住脚步，沉吟道，“我们一去，很可能惊动那些人，然后她也会被连带着发现。”
“你倒是想个办法啊，你可是她指定的道侣。”剑灵道。
“办法有啊。”柳平道。
“什么办法？怎么做？”剑灵忙问。
“杀光他们就行了。”柳平轻笑起来。
“——可你只有筑基期，他们都是金丹元婴修士！”
“你说的也是。”
柳平缓步朝前走去，身上猛然腾起一股灵力波动。
尽管这股波动被斗笠遮蔽住，但却依然引发了某种无法言明的奇异感应。
两行燃烧的小字浮现在虚空中：
“你正在尝试突破。”
“——你开始朝着金丹境界迈进！”
柳平丝毫不停，依然朝着小镇外走去。
剑灵奇道：“你不找个安静的地方突破吗？筑基突破至金丹的过程中，会有各种虚空魔怪前来，企图吞食修士。”
“没事，我这样的人，多少有一些压箱底的手段，现在正是可以用的时候。”柳平道。
“你是指渡劫？”剑灵问。
“对啊。”
在柳平四周，渐渐出现了窸窸窣窣的响动，听上去像是有人在窃窃私语，又像是各种野兽咀嚼啃噬的声响。
忽然，虚空一动。
只见一头身上满是长毛的鬼物探出头来，望向四周。
“女剑修——你在渡金丹劫！”鬼物道。
“没错，来了就借我一点血再走。”女剑修道。
她将长剑系在背后，伸手抽出雪影刀，朝那鬼物招手。
“你就要死了，可怜的家伙。”鬼物狞笑道。
但见一抹森寒雪光闪过。
鬼物顿时身首分离。
“这么没眼色，也敢混鬼道？”
女修叹息道。
她将鬼物的头颅插在刀尖上，双手握住长刀，闭目低喝道：
“九幽万鬼，听我之令，现！”
那些从他身上具现的灵力之光顿时化作沸涌的黑芒。
所有黑芒汇聚至刀尖，没入那鬼物的头颅中。
鬼物的头颅缓缓睁开双眼，无神的望向虚空，仿佛在看着什么。
“这就是你压箱底的本事？”剑灵感兴趣的问道。
“对，压箱底的三千种术法中，这一种在渡金丹之劫的时候就可以发动。”女修淡淡的道。
虚空中，所有的窃窃私语声停住了。
无形的涟漪散开，一名身穿透明轻纱的天女悄然而至，落在不远处，将手中琵琶轻弹，发出悦耳的叮叮咚咚声。
她睁着一双妖冶水瞳，浅笑道：“小妹妹，你是何人，竟敢借金丹天劫，呼唤我等万魔至此，不怕神魂俱灭吗？”
柳平伸出一指，在刀身上轻轻弹了下。
只听当的一声清脆响动，打断了天女的琵琶声。
与此同时，雪影刀上飞出去四道锋利的灵芒。
四道灵芒凌空融合，化作一抹寒气，凭空凝结成冰霜，又有火焰从其中生出，冰与火交，顿时升作云雾，其中响起阵阵闷雷声，却有一道闪电如银蛇般上下飞腾，最终飞出云雾，落在柳平的长刀上。
天女脸色顿时变了。
“此乃术刀，你是术刀传人！”她收了琵琶，低喝道。
“把那些躲在虚空中的家伙都喊出来，助我一臂之力。”柳平道。
“是。”天女垂目道。
她转入虚空，很快消失不见。
剑灵一直不声不响的看着，这时才忍不住道：“天魔和鬼怪都会借金丹之劫前来吞噬修士，怎么她看到你却跟见了鬼似的。”
“曾经有一个会术刀的人，在渡劫的时候发现世上果真有魔怪这种存在，一时兴起，想做个尝试。”女修道。
“什么尝试？”剑灵问。
“他想把所有能来阻碍金丹之劫的魔怪杀干净，看看以后其他人渡劫还会不会有魔怪出现，以此探寻魔怪诞生的源头和生存机制。”
女修仿佛陷入回忆，继续道：“你是剑灵，应该知道研究学问这种事，过程总是很血腥……此处省略十万字，后来……剩下的魔怪统统发下心魔血誓，只要见到术刀，立刻无条件听从指挥，只求那人不要再杀下去。”
“那人同意了？”剑灵问。
“一开始没有，但它们陆续给了不少灵石，倒也不好意思继续研究下去，所以就勉强同意了。”
她笑了笑，说道：“原本召唤它们要等到封圣境，好在金丹之劫的时候它们会主动现身——虽然只有这一次机会，但也能帮上不少忙。”
等了没几分钟。
虚空中，一簇簇黑暗的阴影浮现，在柳平身后逐渐连成一片，化作一面长不见边际的黑暗之墙。
那天女再次落下来，稽首道：“魔界之墙已立，大家随时可以出手。”
“藏起来。”女修道。
“是。”天女飞入他身后那堵黑暗之墙中。
墙消失了。
女修扶了扶斗笠，身形一纵，朝着森林的方向飞奔而去。
……
她在林中穿梭。
不一会儿，前方出现了几名修行者。
“是李仙子！”
有人喊道。
女修驻足，打量着几人道：“你们找我？”
几人见她身上完好无损，根本没有丝毫的伤，不由互相望了一眼。
一名男修试探道：“我们听说李仙子受了伤——”
“是的，我受了伤，然后呢？”女修问。
“您可需要我们效劳？”另一名男修道。
“你们有心了，既然愿意帮忙，那就把灵石都交出来，我需要这些灵石来治愈心灵上的伤痛。”女修笑道。
几人面面相觑。
一人道：“仙子说笑了。”
女修将剑抱在怀里，一甩长发，柔声道：“谁跟你说笑，要帮本仙子就拿灵石出来，不然别装出一副关心备至的模样，虚伪恶心，让人想吐。”
几人没有说话。
“真心相助？还是虚情假意？果然一试便知——既然不愿意帮忙，那就请离开，我不想看到你们。”女修道。
她盯着那几人。
那几人被看得羞愧窘迫，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一人猛的咬牙道：“仙子，我一直听说你剑术无双，想跟你切磋一二。”
女修睁大漂亮的眼睛，不能置信的道：“我受伤了耶——我身上有伤，你是傻的吗？这样也要跟我打？欺负我们女人？”
几人窘的无话可说，其中两人抱拳一礼，飞上天空，离开了。
剩下的两三人对望一眼。
那名要跟她比斗的男修发狠道：
“师妹，宗门大乱之下，恐怕已经没人顾得上你了……”
“然后？”女修笑着问。
“先让你动不了！”
他喝了一声，其他两名同伴顿时会意，跟着他一起朝女修冲来。
女修甜甜一笑，轻声道：“很好，我就喜欢你们这些心术不正的。”
第四十二章 真相！
三名男修士。
一人持刀，一人用矛，还有一人握着一柄狼牙棒。
尽管李长雪负伤在身，但三人依然小心翼翼的围了上来。
“一起出手！”一名男修暴喝道。
三人猛然加快了速度。
女修却没有什么防御之意，她将剑夹在腋下，伸出双手——
她拍了拍掌。
一堵无边无际的黑暗之墙骤然显现于她背后。
数不清的妖魔鬼怪从墙上轰然而出，如风卷残云一般冲向那几名修士。
女修忽然想起一事，急忙把双手举在嘴的两边，大声道：“储物袋给我留下！储物袋给我留下！”
所有魔怪顿时僵在半空不动。
天女猛的回头道：“那人呢？”
“人是你们的。”女修道。
天女露出笑意，抿嘴道：“多谢了。”
魔怪们发出肆意的狂吼嬉笑，重新朝着那几名修士扑上去——
修士们只攻击了一轮，便被数不尽的怪物淹没，他们的惊恐怒骂嘶吼声很快戛然而止。
少顷。
几个染血的储物袋呈到女修面前。
女修伸出纤纤玉指，将储物袋一一打开。
“穷鬼……加起来连一万灵石都没有……”
她眉头跳动，仿佛想要发怒。
四周鸦雀无声。
所有魔怪静静的看着她，不由放轻了手上的动作，连呼吸都屏住，目光中流露出恐惧之色。
术刀。
这是一个让人恐惧的词，包含了世间一切不美好的回忆。
“你看上去像魔头。”剑灵忽然道。
“放屁，我可是在渡劫。”女修烦躁的说道。
“你这也叫渡劫？”剑灵闷声道。
“我好端端的在渡金丹劫，怪只怪他们自己心术不正，如何怪得到我头上？”女修做出无辜表情。
“停！以后不要再用她的模样露出这样的表情，我怕我收不住手想砍你。”剑灵道。
“你以为我真想当女人？”女修冷笑道。
她忽然吸了吸鼻子，缓缓举起一根手指。
“阁下？”天女悄声道。
女修用手指指着一个方向，悄声道：“还有人在那边，快，你们藏起来，我们一起去看看有没有惊喜。”
众魔一哄而散，全部没入黑墙之中。
紧接着，黑墙也瞬间消失不见。
女修笑了笑，提着长剑便朝前飞纵而去。
很快，她来到一条溪流前。
“师姐！”
一名少年大声喊道。
“哦，是你啊，你怎么来了？”女修打量他。
“听说师姐受伤了，我怕有人对师姐不利，快，这个师姐你拿去，赶紧找地方躲起来。”少年急道。
他将一个玉瓶抛过去。
女修抱剑不动。
虚空中伸出来一只手，将玉瓶接了，打开瓶塞。
“是高等疗伤丹，没问题。”
一道声音在女修耳边低语。
女修点点头，将那瓶丹药接了，又扔回去，笑道：“真想帮姐姐的话，灵石给我，其他不要。”
那少年摸出一个小巧的储物袋，再次抛过来。
女修接住，摇头道：“你一个金丹修士，怎么只有几千块灵石，钱都买那丹药了？”
“是的。”少年道。
女修想了想，把储物袋灵石都拿了，再把之前那些死人身上的一些东西挑挑拣拣，装了一部分进去，扔回给少年。
“师姐，你这是？”少年不解道。
“你修的是一种很冷门的飞刀类兵器，是吗？”女修打量着他，问道。
“是的。”少年道。
“乖，这些东西你拿回去用，记住，你修行的那个法诀到第九重了会出现两个问题，到时候你需要不间断的修行三天三夜，感觉有屁要放的时候憋住——”
“只要你成功的憋住了屁，气窍就通了，后面修行起来再也没有阻碍。”
女修说完，挥挥手道：“快走，师姐这里还有事，就不留你了。”
“……是，师姐。”
少年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飞上天空远去。
女修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朝一处树丛道：“还不出来，想躲到什么时候？”
树丛动了动。
几名修士钻了出来。
“找我的？”女修问。
那几人之中，为首的一人道：“李师妹，我们是来帮你的。”
“很好，灵石都拿出来。”女修道。
“你怎么这么物质？我记得你原来不是这样的啊。”为首那人叹息道。
女修怔了怔，说道：“我修行疗伤吃饭买衣服都要花钱，所谓财侣法地，财在第一位，没有钱怎么修行？”
“作为修行者，我们应当清心寡欲，安贫乐道；师妹啊，你走上歧途了。”那人痛心疾首道。
女修道：“我需要灵石，只因为我要借助它的力量去做你所不了解的事情，而非被它所迷惑；师兄，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还请就此别过。”
那人不走。
女修歪着头道：“还有事？”
“做我的道侣吧，李长雪。”那人道。
“道不同，如何成道侣？师兄请回。”女修笑道。
那人朝她走来。
女修举起长剑，低喝道：“师兄别逼我拔剑。”
“你有伤，乖乖的听话——否则伤到你了，又或今天的事情传出去了，你名声不好看。”那人道。
“师兄不是安贫乐道么？为何贪恋女色？”女修道。
“放肆！”
那人一招手，几人跟着他一起朝女修冲上来。
女修朝身侧的虚空道：“把他的心剖出来，不许他死，让他自己吃下去。”
一道勾人的女声从虚无中响起：“嘻嘻，果然是术刀传人，行事风格一般无二。”
轰——
无数鬼怪从虚空冒出来，如潮水般淹没了那几人。
“储物袋，记得储物袋！”
女修在后面大声喊道。
……
片刻后。
女修惦着手中的储物袋，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明明身家这么丰厚，还跟我表演安贫乐道，时代真是不同了。”她感慨道。
储物袋里有二十万灵石。
这么多灵石，天知道这个元婴修士是怎么弄到手的。
真厉害。
自己当年元婴期的时候，也才只有两个亿。
忽然，她心有所觉，抬头朝天空望去。
只见一道道流光从远空飞来，迅速落向森林的各处。
修行者。
又是修行者。
可这里什么也没有，除了李长雪。
显而易见，他们都是来寻找李长雪的。
这就有点奇怪了……
按说都是一个宗门的，想找她直接发传讯符，随时保持联系就行，除非——
心怀不轨。
之前那个少年恐怕是极少数，其他大部分人都怀着某种恶意。
柳平正想着，只见一行行燃烧的小字漂浮在虚空中：
“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
“——你已经发现了捕灵者，也发现了不少关于这个世界的秘密。”
“但摆在我们面前的，是这个世界的根本秘密，你需要进一步探索。”
“每当你获知一些秘密，就将获得相应的戏份，从而最终让本序列为你更换金丹神通。”
“当前戏份：0/10。”
柳平一眼扫完，不满道：“喂，难道你更换的神通一定比我原本要觉醒的金丹神通厉害？”
两行燃烧的小字出现：
“请仔细考量‘一个没有戏份的人’与‘初演者’的价值。”
“——神秘系能力，你值得拥有。”
这倒是实话，柳平也不好再反驳什么。
他沉默了一下，轻声道：“事情确实有些不对……”
“怎么不对？”剑灵问道。
柳平没说话，却在心中默道：“就算李师姐中了双情劫，又负伤在身，也不至于被这么多修士追着要收为双修道侣……我总觉得哪里出问题了。”
他又回想起那位有着“捕灵高手”名号的大师兄。
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悄然浮现心头。
虚空中，一行行燃烧的小字再次冒出来：
“围绕在李长雪身上发生的事，也许有着某种我们不知道的情况。”
“去探索吧，找出其中的问题所在。”
“你将获得戏份。”
柳平略一沉吟，沿着溪流朝上走去。
这里视野开阔，溪流两旁都是因为夏季水流干涸而裸露的石头，从极远的地方就能看见她。
大约数分钟后。
几名修士从树丛里飞出来，落在柳平对面。
“师姐，原来你在这里。”为首一人笑着抱拳道。
“是的，我在这里，但我提醒你们，我的双修道侣只有一个，你们这么多人，谁来当？”柳平问。
几人怔住。
他们慢慢的扭头看了彼此一眼。
“师姐，这种事晚点再说，我们想先跟你切磋切磋。”另一名男修道。
“切磋——也罢，我再问你们，你们可知我是有魂灯的，一旦我察觉不妙，就会自我兵解，然后宗门通过魂灯，自然会得知这里的事。”柳平道。
那几人露出犹豫之色。
“即便如此，你们还是想跟我切磋？”他追问道。
那几人愣了愣，神情一阵恍惚，忽然恢复清明。
为首那人似乎吓住了，连声道：
“师姐，我们——对不住——原本我们只是有一些念头而已，没有——”
这时候，一行行燃烧的小字飞快浮现在柳平眼前：
“你破坏了原本的剧情。”
“他们已经开始清醒。”
“原剧情即将崩溃——”
柳平叹了口气。
什么啊，原来追击李长雪是一个设定好的剧情——
他忽然神情一凝，露出戒备之色。
只见对面几名修士浑身一震。
他们表情变得木然，齐声道：“师姐，我们想跟你切磋一二。”
说完便齐齐朝着柳平冲上来。
柳平讶然道：“还来？杀了他们罢。”
“是。”天女应了一声。
无穷的鬼怪骤然显现，朝着那几名修士扑了上去。
柳平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心头忽然回忆起那位大师兄对旧日神灵所说的话：
“这张卡牌能够证明，我乃是女士的门徒，为她前来寻找一张合格的卡牌！”
当时他声嘶力竭的吼道。
为了保命，他再也顾不上遮掩，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柳平细细想下去，渐渐出神。
对面的惨叫声传来，丝毫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好一会儿，直到一切安静下来。
直到众魔归来，小心翼翼的把几个储物袋摆在他脚下。
他还是没有动。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诞生，并不断朝下推断——
整件事都围绕着李长雪。
可以说，她很可能就是当前剧情的目标！
但……剧情如此设计，绝不是为了让李长雪成为某个修行者的道侣，而是——
让她成为痛苦女士的一张卡牌。
是的。
李长雪是剑道真种，五百年乃出的一人，将来必定会成为剑仙。
这样的人物，即便是痛苦女士，也想要把她捏在手心！
所以大师兄才会说出那句话！
所以他才会又拿出神丹，又拿出神器，只为获得李长雪的认可！
一念想通，柳平心中顿时豁然开朗。
只见一行行燃烧的小字浮现在他眼前：
“此乃高级剧情，已再度校准人物脚本。”
“我们无法更改当前状况！”
“通过一系列的事件，你已经推断出隐藏在当前状况背后的秘密，本序列判断其确为真相。”
“你洞悉了痛苦女士的意图。”
“你的戏份增加了2点。”
“当前戏份为：2/10。”
第四十三章 天女来助
几个储物袋整整齐齐摆在脚下，上面的血渍早已被洗掉，显得干干净净。
万魔围绕四周，用小心翼翼的眼神看着他。
柳平一招手，把储物袋全抓在手里，用神念过了一道。
灵石被挑出来。
其他东西，分门别类放入各个储物袋。
——收拾完毕。
柳平看着眼前一行行燃烧的小字，不禁陷入沉吟。
“此乃高级剧情，已再度校准人物脚本。”
“我们无法更改当前状况！”
……
“你洞悉了痛苦女士的意图。”
意图。
知道意图又有什么用？
自己如今修为太低，还需要时间。
柳平忽然摸出一枚玉简，将之放在雪影刀上，然后就不动了。
群魔皆不解其意。
剑灵问道：“你在干什么？”
柳平道：“想到了一些事……”
“你想做什么？”剑灵问。
“如今我已入金丹，有些事可以做了——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飞。”柳平道。
他将长剑插在地上，身形一纵，朝着数百丈之外的树林深处飞去。
深林中。
柳平握着雪影刀，催动丹田内的灵力——
那块玉简的表面顿时冒出一道道灵纹，显然是已经被激活。
——留影玉简。
这是专门用来记录影像的玉简，来自刚才一个被干掉的修行者。
“开始记录。”柳平开口道。
他伸出另一只手，捏了个诀。
一副淡淡的光影凝聚在他面前，化作一方巨大的圆盘。
圆盘分为六部分，显现出不同的世界景象，分别有人族修行者、恶鬼、阿修罗、亡者、兽王、天仙共六类存在居于各自世界之中。
柳平开口道：
“混沌初开，洪荒降世，洪荒灭后，乃有六道。”
“无数年以来，我们修行者居于六道轮回之人间界，渴慕长生，一心修道，只求不断飞升上界，终至天界，成就真仙。”
“然本界出了未知的意外之事，经过我的多次探查，发觉已无法感应到其他五界的存在。”
“结论：六道轮回断开了。”
“经过初步探明，我们的世界被一个名为痛苦女士的存在截取，放入永夜之中，成为她的私人物品。”
“我辈修行者，无惧生死，但绝不愿死后被人操控，成他人奴隶，永做牛马。”
“如若有其他世界的道友看到此玉简，请按照以下线索，前来搜寻关于我们世界的真相。”
“线索为：死人复生、怪物控制、永夜、噩梦时代、旧日神灵、魔鬼、痛苦女士、卡牌。”
“我所能记住的最后时间，是承平一百八十一年。”
“——我本应当死于那一年。”
“不管是谁，只要是我辈修士，还请前来助我一臂之力，救众生脱离苦海。”
“以上，拜谢。”
他说完，那玉简上的灵纹也随之渐渐熄灭。
刚才的留影全部被玉简记忆了下来。
雪影刀轻轻一震。
玉简飞起来，落至柳平手中。
柳平将玉简复制了好几份，然后回头望向树林中的一片虚空之地。
“要放此玉简去天外天传讯，还得道友相助。”他说道。
那片虚空没有任何动静。
但在那片虚空上方，浮现着一行小字：
“误入者，神照境天魔。”
“称号说明：她是唯一的误入此世界者，神思自由，不受控制，但却被困在这个世界之中，无法回归天魔界。”
柳平道：“道友，你一出现我就注意到你了。”
那片虚空没有动静。
柳平缓声道：“我有一道秘术，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虚空依然不动。
柳平将雪影刀举起，遮住面容，以刀锋向前；另一只手握了个奇怪的法印。
太上除魔·虚神斩！
——这是完全无法被察觉的一刀，曾是柳平最拿手的战斗手段之一。
金丹期的实力，也只能勉强施展一二，无法发挥出它的真正威力。
虚空剧烈抖动起来，化作一阵无形的扭曲光影。
只见一名天女蹁跹跃出，落在柳平对面，急声喝道：“你怎么会这一手？”
“我是术刀传人，你忘了？”柳平笑着凝视对方，继续道：“你跟别人不同，你是天魔——这么多妖鬼之中，我只看到了你这一位天魔。”
天女道：“然后呢？”
“你们一族乃是极其古老的魔种，拥有知识无数，更擅长空间之术，因此我想请你助我完成此事。”柳平道。
“何事？”天女问。
“送玉简去其他世界。”柳平道。
天女摇头道：“虚空无尽，不知边界，世界零散其中，你凭什么觉得一枚玉简会在虚空中被人发现？”
“还未请教到底有多少世界。”柳平拱手道。
“虚空十方，不知其尽头，于其繁盛之所，有九亿层世界，无数生灵居于其中，衍生各类文明体系，如修行侧、魔法侧、蛮荒侧、神秘侧、科技侧、星力侧、奇诡侧、灵能侧、虚空侧、狱界侧、混乱侧、秩序侧等等等等，依照各自文明之路，皆有所成就。”天女道。
“九亿层？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世界？”柳平问。
“世界无尽无数，无可称量。”天女道。
“既然如此，玉简确有希望被人拾捡。”柳平笑道。
天女垂目道：“我族知晓十方世界，亦知上碧落，下黄泉，兽王与阿修罗轮转，人间居于中枢，此谓之六道轮回世界系——但我空有无数世界知识，却不知我们如今所处之地，到底是哪一方世界。”
“不必灰心丧气，”柳平冷静说道：“修行之路，大路通天，我们的世界对付不了痛苦女士，但其他世界有无数强大的修行者，也许他们正等着了解我们这里的情况。”
天女犹豫半晌，叹气道：“希望如此渺茫……却要我如何助你？”
柳平认真道：“我的天劫即将结束，你最后一个走，趁着天地感应的最后一丝契机尚未消散，你施展天魔遁，打开通往天魔界的通道。”
“通道尽头已经关闭了。”天女摇头道。
“我曾误打误撞，研究出了一个术。”柳平道。
“什么术？”天女问。
“这个术叫管窥之术。”柳平道。
“听上去似乎没什么大用。”天女道。
“在任何空间类的通道上钻一个眼，能看到外面随机出现的空间与世界，甚至还可以把玉简这样手指大小的物体扔过去——唯一可惜的是，除了灵石和玉简，别的都无法扔出去。”柳平道。
“也罢，碰碰运气。”天女叹口气道。
“我这就把管窥之术传给你。”柳平欣然道。
……
少倾。
柳平纵身飞行，越过重重树林，回到了溪水边。
“你去干什么了？”剑灵问。
“小解。”柳平将剑拔出来，重新挎在背上。
这时，天地之间出现了一阵阵无形的波动。
一行行燃烧的小字浮现在虚空之中：
“你的金丹之劫即将顺利结束。”
柳平露出惋惜之色，叹息道：“这就完了？”
他朝那些鬼物抱拳道：“都回去吧，这次多谢了。”
“不敢，不敢。”众鬼回礼道。
“敢问大人，您什么时候还用得上小的？”一头青面獠牙的鬼怪壮着胆子问道。
“怎么？你有什么想法？”柳平问。
“实在是吃的爽快，您看下次再喊我？”那鬼怪道。
柳平望向其他鬼物。
只见大伙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纷纷点头不止。
“大概等我封圣吧。”他思量道。
“噢——”众鬼失望的道。
“不要着急，几个月时间，我们会再见面的。”柳平道。
“几个月？封圣？”青面獠牙的鬼物失笑起来，“您的师父恐怕没跟您说过关于修行境界的事吧。”
“他确实经常骗我，那就到时候再看吧。”柳平也笑起来。
天地间的波动越来越强烈，很快便落在他身上。
某种劫难被天地法则解开了。
所有鬼物渐渐变得模糊不清，化作光影散在黑暗的虚空之中。
天劫结束了。
“渡劫真累。”柳平伸着懒腰，叹口气道。
“你这也叫累？你这根本不是渡劫。”剑灵嗡声道。
“——反正每次我渡劫，就会有人要倒霉，也不知道为什么。”柳平喃喃道。
长剑忽然戳了他一下，嗡嗡道：“我的主人似乎已经醒了。”
柳平略一思索。
是的，现在的关键还在李长雪身上。
就算其他人的剧情不变，只要李长雪身上的双情劫被解开，那就等于从源头上抹去了所有人的行事意图。
人家没中毒，也没有任何情愫，你还想当人家的道侣？
根本不可能。
一切迎刃而解。
“走，我们去找她。”柳平当机立断道。
第四十四章 剑修李长雪
柳平朝着树林的方向飞奔而去。
约莫一刻钟后。
——那颗大树下，李长雪已经醒了过来。
色之衣已被她卸下。
柳平出现的瞬间，她立刻朝他望过来，上下打量着。
“哦，别介意，刚才有几个人追你，我扮成你去跟他们周旋了一会儿。”
柳平说着，把脸上的符术、身上的铠甲、胸前的野草团全部卸下，然后抖了抖身子。
一阵骨骼响动声中，他恢复了原本的身形与容貌。
李长雪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你这是怎么了？”
柳平上前几步，抓起她的手，灵力渡进去走了一周，却发现一切都没问题。
他正要继续说些什么，却忽然抬头望去。
只见天空中飞来几道流光，倏忽间，落在两人面前。
——又是几名修行者。
“师姐在这里啊。”一人笑道。
“咦，这男的好像是她选的那个凡人。”又一人道。
“凡人？凡人如何配得上师姐。”第三人道。
“那就——”第四人不怀好意的笑起来。
柳平叹了口气，将雪影刀握紧——
这些人原本只是负责营造氛围。
他们在这一幕中的作用，是突显情况的险恶，唯有这样，大师兄救下李长雪，才会得到李长雪的认可。
但——
大师兄已经被那位旧日的神灵追着逃跑了，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他恐怕没有机会再来李长雪的面前。
那么，原本用来营造氛围的那些修士，便成了主角。
“你们想杀我？”柳平笑笑。
如今自己也是金丹修士，灵力总量获得了大幅度提升，真打起来，还不一定输给这群人。
忽然，一道身影走上来，将他挡在身后。
李长雪。
为首那人迟疑道：“师妹……你这是……”
“这是我的道侣，谁想动他，我就杀谁。”李长雪轻声道。
几人对望一眼。
那人道：“他尚未得到宗门承认，算不上——”
话音未落，他看到了一柄剑。
那是师妹的佩剑。
——为什么这么疼？
这是他心头的最后一个念头。
然后。
一切化作黑暗。
李长雪人随剑走，欺身冲入四名修行者之中，舞出漫天剑影。
——剑气纵横，放如惊雷。
剑收时，万物皆寂。
四人还来不及反应，便已躺在地上。
鲜血汩汩而来，身躯分离，再无动静。
皆死。
“我这是看在宗门情份上，才警告了你们一次。”
“——但你们错过了。”
李长雪将长剑轻轻一抖，那斑驳的血迹便被甩飞出去。
她目光清明有神，身周充斥着凌冽的剑气，浑身英气勃发，再不复从前的娇憨。
“多谢解围。”柳平收了刀，抱拳道。
李长雪走回来，站在他面前，抬头望着他。
“虽然隔着很远，但我的剑具备‘心有灵犀’的神通，让我知道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你到底是谁？”她问道。
柳平想了想，摸出一块腰牌。
李长雪看了那腰牌，释然道：“原来你是太微宫的人，太微宫每一名修士都是惊才绝艳之辈，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可又为何在酒楼扮作小二？我懂了，原来你在红尘历练。”
柳平笑笑，没说话。
李长雪的脸忽然红了。
“抱歉，把你卷进这样的事，还把头发也硬塞给你。”她垂着头道。
“你刚才出手的时候，全力压制住了体内的毒，但这样一来，下一次毒就会更加凶猛。”柳平道。
“一死而已，只是连累了你。”李长雪道。
“你当时已经没有自救的办法，我猜你是凭直觉找到了我——来把这个吃了。”
柳平摸出那玉瓶，倒出神丹，递给李长雪。
李长雪看着神丹，喃喃道：“这是太上忘情丹。”
太上忘情丹，能抵消双情劫的毒，更能让修行者避过一次天劫，让修为在三日之内提升一个大境界。
“是的，吃了它，你身上的毒就解开了。”柳平道。
李长雪道：“我吃下此丹，心中那种莫名的情愫就会消失，我可能再也不会喜欢你了，你明白吗？”
“谁管你喜不喜欢我。”柳平淡淡的道。
“那你为何救我？”
“救你不过是伸伸手的事，我还赚了一大笔灵石，你不用太在意。”柳平道。
李长雪将那颗丹药吃下去，看看柳平。
“在下李长雪，青冥门真传弟子。”她认真行礼道。
青冥门乃七大派之一。
——这就是报山门了。
“在下柳平，太微宫入门弟子。”柳平回了一礼。
“柳……师弟，你认为我是凭直觉选你作为道侣的？”她问。
“不然呢？”柳平道。
“当然不是。”李长雪轻轻摇头。
“难道你认识我？”柳平笑道，心中暗暗警惕。
——妖王能认出我，是因为跟我相处的时间太久，你凭什么？
李长雪说道：“我不认识你，我只是认识你的心。”
“什么？”柳平不解道。
“当时我几个师弟坐在酒楼中，生怕被我发现，紧张的不得了。”李长雪道。
“你知道？”柳平讶然道。
“他们那种乔装，我一眼就看穿了。”李长雪淡淡的道。
“然后呢？”柳平问。
“在那酒楼之中，我的师弟们心中只有怕；而那名掌柜的恐怕也是你宗门的人，他心中只有警惕和防备；至于那些青楼的姑娘们，心里只想着逢场作戏，曲意奉承；而你——”
李长雪神情变得柔和，轻声道：“你忙前忙后，一直在操心这些人的生死，生怕我暴怒下杀了谁。”
柳平摇头道：“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杀了你不少同门。”
李长雪笑起来，说道：“你我本是快意恩仇之辈，管他是谁，若有恶行，尽皆斩之，又有何错？”
柳平陷入沉默。
果然是一名真正的剑修。
难怪那位大师兄要做足了准备，甚至还动用了整个剧情来做这件事。
李长雪伸手轻轻抚了一下柳平的脸，说道：“我以剑心寻道侣，你虽不是剑修，但配得上我的心。”
这时候药力渐渐发作。
李长雪不得不闭上眼，开始炼化药力。
不多时，她整个人渐渐陷入忘我之境，浑身表皮起了一层石质外壳。
柳平默默的看着她。
她的眼睛比一般人明亮有神，脸的轮廓也比一般人深，闭目时如泥塑，睁眼则整个人立刻灵动起来。
这个姑娘有点意思……
“噗——”
李长雪突然喷出一口血，落在地上发出滋滋声响。
“恭喜，那毒已经排出来，你快好了。”柳平道。
李长雪浑身一震，那层石质外壳碎裂开来，显露出她光洁雪白的肌肤。
她身上灵力波动骤降下来，几乎与柳平差不多。
柳平静静看着，心中慢慢明白过来。
“原来如此，我这样的人也会忘记……这丹药会让你有一个虚弱期……”
那个大师兄敢拿出此丹，恐怕是要让李长雪为此感动，进而在服丹的时候趁机发难。
还有那柄神剑。
一丹一剑，都是修行世界顶尖的东西，拿出这两样东西一定能打动人。
至少让人放松警惕。
但为什么呢？
大师兄想打动她，绝不仅仅是道侣方面的事。
卡牌……
他想在李长雪身上得到更多的利益，而那些利益必须在李长雪愿意的情况下才行。
一是李长雪不抗拒；
二是她进入虚弱期，这样就可以用保护的名义去做些卡牌化的布置。
——这也许就是真相。
柳平默了默，开口道：“大约一刻钟后，你才会渐渐恢复实力，然后未来几天将朝着化神期晋升。”
“只要身上没有那种毒，我倒是不怕什么。”李长雪道。
“不要大意，等你恢复之后，我再走。”柳平取出阵盘开始布阵。
顷刻间，他便布下了一重隐匿阵、一重隔绝阵。
做完这一切，他在李长雪对面盘膝坐下，闭目巩固修为。
境界的每一次提升，都会带来大量的灵力，对于浑身经脉和丹田而言，这是需要漫长时间去适应的。
实力的提升，对修行者的心境也是一种挑战。
如果身体不能适应，还要强行继续朝上突破，则必然会让身体受到伤害，甚至永远都无法再提升实力。
心境上也是如此，如果心境出了问题，便无法安然入定，甚至走火入魔。
数息后。
柳平睁开眼。
他已经降服了体内肆虐不定的灵力，将之归于丹田，从此如臂指使。
至于心境——
本就是神照境下来的，心境上更不会有问题。
要不要朝金丹中期突破？
柳平正想着，忽见对面李长雪定定的看着自己。
奇怪，双情劫不是已经解了么？
“你应该存神冥思，引灵入神，尽快让状态恢复过来——你看着我干什么？”柳平问道。
“柳道友，这些年来，你可曾见过修行者飞升？”李长雪试探性的问道。
柳平怔住，心中有一道闪电划过。
是了。
自己苏醒以来，时间太短，还未曾想过这个问题。
——这个世界已经被痛苦女士窃走，那么，修行者的飞升之法，还能不能脱离这个世界？
他望向李长雪。
只见李长雪目光中满是忐忑与试探之意。
剑心通明。
也许她对当前的状况有所察觉，也有所疑惑……
“李道友，说来奇怪，这些年我从未见过飞升的人，却不知这是怎么回事。”柳平道。
李长雪摸出一枚玉简道：“柳道友，请过目。”
柳平接了玉简，神念朝其中一扫。
他看到了一幕过去的光影。
第四十五章 对坐
李长雪的声音响起：
“那是人族与妖魔决战的那一年，天地大变，卦圣陨落，无数未知之物从天坠落，所有人都弄不清楚情况。”
“我宗神照境长老杨朝胜，欲飞升上界……”
柳平一边听着她讲述，一边将神念沉入玉简，看着里面记录的一幅画面。
人族军营之外。
一名身穿铠甲的修行者仰头望着天空。
天色阴沉，无边无际的铅云聚拢而来，形成不断盘旋的巨大漩涡。
那修行者朝围观众人抱拳道：“各位道友，我已度过神照之劫，这就飞升上界，向上界大能修士们询问世界异变的缘由。”
“道友，请！”众修士们齐齐抱拳道。
那人点点头，身形一纵，冲天而起。
只见虚空生出朵朵祥云，更有神兽异禽虚影、无数天花、妙音种种，次第显现，伴随在那人左右。
飞升异象！
即便是在修行世界，这也是极其难得一见的景象。
众人看得心摇神驰，不少人发出了欢呼喝彩声。
异变陡生——
那名为杨朝胜的大修士飞至高空，渐渐靠近漩涡之际，忽然顿在半空，神情中流露出警惕之色。
只听他暴喝道：“何方妖孽？还不快快显形！”
无数云层的后面，探出了三颗巨大的头颅。
三颗头颅连在一起，中间的头颅看上去像是一名人族，戴着王冠；左边的头颅是一只布满深蓝色鳞片的鬼物，双目竖瞳，鼻孔处无骨，裸露出两个窟窿；右边的头颅却是一块石雕，只雕刻出大致的人形轮廓，五官模糊，寂静无声。
带着王冠的那颗头注视着飞升的修士，叹道：
“又一个蠢货……他们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鬼物头颅嘲笑道：“因为整个世界被一锅端，所以他们以为一切还可以照旧。”
“那就——”
两颗头转开，换成那石雕头颅——面向飞升者。
整个世界一静。
飞升者这时已抽出兵刃，厉喝道：“域外魔怪，安敢拦我飞升！”
那颗石雕头颅只是面朝着他。
飞升者挥动兵器——
然后，他整个人化作静止不动的石雕。
在他四周的虚空之中，无数石雕从虚空显现，一位位皆是手持兵器，须发皆张，摆出斗战之姿态。
飞升者落入众石雕之中，随众石雕没入虚空，渐渐模糊远去。
所有异象消失。
戴着王冠的那颗头颅道：“最近的活儿比较多，接下来，还得让这些人都忘记今晚发生的事。”
“这个我来。”那颗鬼物头颅道。
它转到面朝大地的方向，开始轻声念动咒语。
随着它的念动声，大地上惊骇欲绝的众人渐渐平静下来。
人们的神情变得呆滞，木然站在原地不动。
——仿佛失去了灵魂。
光影散去。
一切记录结束。
柳平手持玉简，问道：“那怪物是什么？”
李长雪看着他，紧张的说：“不知道，所有人都忘记了那一幕，就算我重新提醒他们，他们也无法记住，比如现在——”
“现在？”柳平道。
“对，你看，我数到三——一，二，三！你也会忘记这件事。”李长雪道。
一阵安静。
“我果然忘了。”柳平点头道。
李长雪叹了口气。
柳平皱眉道：“刚才那个叫杨朝胜的飞升者被域外妖魔石化的留影，我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为何如此诡异？”
李长雪瞪大眼睛，盯着他道：“不可能，我是有着‘过目不忘’、‘神思如电’、‘万念澄净’、‘心量如剑’四种神通，才保留了记忆，不受莫名其妙的东西影响，你又是怎么能做到这一点？”
她的神情急切而彷徨，仿佛即将得到什么，又极其害怕失去，以至于双肩微微颤抖起来。
柳平慢慢明白过来。
是了。
神通——
在修行世界，最重要的就是神通，因为神通能超越一般的战斗手段，甚至重新定义战场的走向，乃至一举翻盘。
那些怪物，虽然能控制修行者，但无法控制神通！
有些神通一诞生，立刻就能破除一切迷障，让修行者清醒过来。
——这才是李长雪的真正价值！
她不会被任何剧情迷惑！
柳平望向虚空。
只见一行行燃烧的小字浮现在那里：
“你得知了飞升的秘密。”
“你看到了世界壁障之外的那个怪物。”
“你的戏份增加了。”
“你得知了李长雪的秘密。”
“你的戏份增加了。”
“你目前的戏份为：4/10。”
柳平收回目光，心中忽然想起一人。
前代妖王！
连李长雪都能得知飞升的秘密，那么作为前代妖王，她是否知道更多的事情？
他一边想着，一边问道：“李仙子，既然你一直能保持清醒——难道没有什么怪物来找你的麻烦？”
“有师兄弟来杀我，被我一剑杀了，后来他变成怪物，又被我杀了。”李长雪道。
她期盼的看着他。
“我也一样。”柳平承认道。
“快说说，你是怎么不受影响的。”李长雪急问道。
“那个时候我吃了一粒丹药，处于假死之中，可能被默认为死亡状态，所以躲过了发生在你们身上的一切。”柳平道。
“从那次之后，再也没有怪物来杀我，所以我倒是有些莫名其妙。”李长雪道。
柳平道：“第一次是事出突然，后来它们大概发现了你的价值——你是极其有价值的人物，所以不会轻易抹杀，反而要等你成长起来，这才前来想办法……”
李长雪点点头，轻声道：“你守一下我，现在我就开始入定，争取早一点渡过虚弱期。”
她闭上眼，不一会儿，整个人仿佛融入一片虚无之中。
柳平坐在她对面，手握阵盘，随时注意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一刻钟后。
李长雪睁开眼，双眸清澈有神，神情之中多了一股冷意，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她。
“多谢你，不然我难逃此劫。”她抱拳说道。
“不必客气，我也是为了自己——眼下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柳平道。
“尽管说。”李长雪道。
“你在宗门内地位如何？”柳平问。
李长雪犹豫着说道：“我的地位？其实我那大师兄说掌门想传位给他——”
“是假的？”柳平接话道。
“是真的，因为我不愿做掌门。”李长雪道。
四周安静下来。
柳平静静望着李长雪。
李长雪露出无奈之色，低头道：“这种事好像有些自夸，也确实很难让人相信。”
“不，我相信。”柳平道。
李长雪望向他。
柳平道：“当掌门有什么意思，天天自以为是的教训别人，又被多方牵制，每件事都要来回考量，必须顾及宗门利益，从来都不能按照自己的意图动手杀人，哪有当个剑修自在。”
李长雪双目亮了起来，嘴角微翘道：“所以你将来也绝不会当某种大人物？”
“不……我倒是有过当大人物的想法，但成为那样的人之后，也还是会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柳平道。
“不太可能，毕竟各方牵扯太多，到时候你会举步维艰。”李长雪道。
“我说的是魔道的大人物。”柳平道。
这次换李长雪静静的看着他。
“你怎么会喜欢魔道？”她问。
“一些兴趣罢了——就像走路上看见一家不错的酒楼，我会在里面呆一阵子，吃一吃那些从未吃的菜肴。”柳平道。
“听说入魔之后会无法自拔，你呢？走得出来吗？”李长雪问。
柳平抽出腰间的长刀，横搁在面前的地上。
只见长刀上散发出燃烧的黑暗魔光，兼有数不清的哀嚎声在刀锋上缭绕不休，仿佛要吞噬四周的一切。
“魔刀。”李长雪变色道。
柳平将刀轻轻翻了个面，霎时间，刀锋上的所有诡异情形烟消云散。
却有五彩仙光从刀背上冒出来，令四周雾气升腾，云蒸霞蔚，颇有一番仙家气派。
“变化自如，自在超然，你是如何做到不受魔道诸法影响的？”李长雪叹道。
柳平道：“三个字：勿沉迷。”
“这么简单？”李长雪问。
“就这么简单。”柳平道。
“还有更深一步的真传么？”
“有。”
“还请传我一句。”李长雪道。
“附耳过来。”柳平道。
李长雪身子前探，把耳朵凑到柳平嘴边。
柳平深吸口气，悄声道：“切勿沉迷。”
李长雪慢慢缩回去，一幅印象深刻的样子。
“听上去像是开玩笑，但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她叹息道。
“你是剑修，只管手中一柄剑就好了，为何要问这些？”柳平问。
“你知我不愿做掌门，我也要知你道心所向。”李长雪道。
她取出一张传讯符递过去，然后伸着手，不退回来。
柳平摸出自己的传讯符交到她手上。
第四十六章 赠剑
两人交换了传讯符。
“说回刚才的话题，你既然在宗门内有此地位，那就帮我去看一看，这几个人复活了没有。”
柳平说着，捏了个诀。
光影起，凝聚成那几位被万鬼噬魂而死的修行者。
“是他们……我记住了，什么时候要答案？”
李长雪问。
“越快越好。”柳平道。
“跟这个世界的状况有关？”她问。
“对。”他道。
“那我这就去。”李长雪说着就要站起来。
“等等。”
“还有什么事要交代我？”
“没事，你还有灵石吗？”柳平问。
李长雪微怔数息，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巧的储物袋，放在柳平面前。
“这是我全部的灵石，如果你想要——”
柳平不待她说完话，伸手一招，那储物袋飞入他掌中。
“三万灵石？真是亏本买卖，算了，现在好像灵石更值钱了……”
柳平收了储物袋，随手将一柄剑抛给对方。
这是一柄略短数寸、秀气而纤细的长剑。
“离愁！我们的镇派神器。”
李长雪轻抚着长剑，神情中多了一丝激动。
柳平道：“你的灵石我收下了，这剑就算是卖给你的。”
李长雪呆了呆。
神器从来都是无价的。
任凭你有多少灵石，多少宝物，都买不到一柄神器。
“为何？”她问。
“我刚才扮作你的模样坑了你大师兄一把，如果他还活着，势必前来找你报仇，你的修为即将提升一个层级，然后有双剑在手，这就不怕他对付你。”柳平道。
“原来如此。”李长雪道。
大师兄是化神修为，又专门设了此局，针对李长雪。
所以她必须有自保能力！
不管是柳平，还是李长雪，心中都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话说完，两人陷入沉默。
柳平想了想，说道：“拜托你的那件事，一旦有消息了，立刻放传讯符给我。”
“好，你现在准备去哪儿？”李长雪问。
“我该回去了。”柳平起身道。
“回那座小镇？”
“是的。”
柳平冲着李长雪点点头，转过身，迅速的消失在丛林之中。
他走了好一会儿，李长雪才慢慢的站起来。
“为了三万灵石，就肯把神剑给我？”
“我又不是傻子，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帮我……而不是像大师兄那样……”
李长雪望着柳平消失的方向出神。
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这才取出一枚传讯符，朝里面说话道：
“师姐，不要声张，悄悄帮我找几枚双修的玉简。”
“……麻烦帮我挑最好的。”
话说完，传讯符顿时化作火光飞走。
另一边。
柳平在丛林之中绕了一大圈，找了个僻静的所在，再次撑开色之衣。
他盘膝坐下，随手倒出一粒丹药含在嘴里，然后开始修行。
由于不知道那个名号为“噩梦中的爬行之主”的怪物会不会再回来，所以他也没打算立刻返回暗雾镇。
修行。
修行才是一切的根基。
金丹只是开始。
毕竟，无数的秘术和战斗法门，都需要巨量的灵力才可以释放。
长夜漫漫。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而去。
某一刻。
虚空中忽然浮现出一行行燃烧的小字：
“注意。”
“一刻钟后天亮，生界与死界即将分离。”
柳平睁开眼。
如有实质的灵力从他身上勃发而起，数息之后又收回到他体内。
依然还是金丹初期，但基础却愈发牢固，随时可以向上突破。
——原本就是天纵之资，改命之后身体的一切问题烟消云散，这样的修行速度只能说是极其正常。
他站起身，朝着暗雾镇的方向奔行而去。
大约数分钟后。
前方的树林变得稀疏，渐渐能看到荒野的轮廓。
忽然。
耳边传来一道极其轻微的声响。
柳平猛的踩在一根树枝上，顿在原地。
他做出侧耳倾听的样子，暗暗放出神念一扫。
“是什么声音？谁在哪里？”
一边说着话，他一边朝左前方的一颗大树靠过去。
那颗树颤动了数秒。
很快，一张脸从树皮上凸起，显现在柳平面前。
“救……我……”
那张脸死死盯住柳平，上下扫了扫，目光中透出满满的犹疑。
——是大师兄。
李长雪的大师兄！
只不过与之前的意气风发相比，此刻的他明显已是油尽灯枯的状态。
“……树妖？你是树妖么？”柳平警惕的问道。
那张脸用力挣扎，仿佛想从树中透出来，但却未能成功。
他喘息几声，疲惫的道：“不是，道友，我被困在这颗树里，求你伸出援手，我必有——”
话音戛然而止。
在他对面，柳平取出了那柄双管散弹枪，口中不耐烦的道：“原来又是你们这些修道者，来，我送你一程。”
谁知那张脸见了双管猎枪，双眼中顿时流露出对生的渴望。
他仿佛得到了什么希望一样，高声笑道：
“哈哈哈，太好了，原来是自己人——你听好，你们暗雾镇的酒保是03687号接待员，守夜人首领是卡拉度，对不对？”
赌对了！
他是生界的人！
柳平心中定了定，顺手放下双管猎枪。
——其实黑夜一旦来临，暗雾镇的人都会穿上修行世界的衣服，而大师兄只见过“李长雪”，从未见过自己。
所以刚才他一看见自己，第一反应便是“这是个修行者”。
那么，他露出犹疑之色，拼命挣扎，实在没办法了才出声求救，这是因为——
他深深知道修行世界的规矩。
——遇上不认识的道友落难，与其帮一把，还不如杀人夺宝。
因为你不知道对方有什么神通。
万一救了对方，对方恢复之后，反手就杀人，那才不划算。
但对方拥有“捕灵”这样的称号，并非修行世界的人。
柳平这才拿出双管猎枪。
果然，对方一看之下，立刻大喜过望。
“你怎么对我们暗雾镇知道的这么清楚？”柳平惊奇道。
“当然因为是自己人啊，小兄弟，快快快，一会儿跟大家见面就都知道了，你赶紧把这颗树锯下来，带我去暗雾镇。”对方催促道。
“好吧，看在你什么都知道的份上。”柳平道。
他也没有什么趁手的工具，索性就用手中的枪对着树根轰了几枪，然后狠狠击打几拳，树就这么折断了。
柳平扛着树一路朝暗雾镇奔行而去。
这次时间倒确实很紧迫，再也不能耽搁，柳平卯足了劲儿全力奔跑，终于在最后几分钟赶回了暗雾镇。
“呼哧——呼哧——”
他满身是汗，把那颗树放在一片断壁残垣之中。
此时整个暗雾镇已经彻底夷为平地，放眼望去，连半个耸立的建筑都没有。
“现在怎么办？”柳平问。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时间过去，白昼降临。”树上的人脸道。
柳平在另一堆砖石上坐下来，好奇道：“兄弟，你怎么变成一棵树了。”
“说来话长，而且这是机密，假若你知道了，说不定会被处死。”那张脸道。
柳平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那我不想知道了。”
“恩，这就对了。”那张脸满意道。
它注视着柳平，想了一会儿，问道：“你一定是守夜人吧，多大了？”
“十九，马上二十。”柳平道。
“这么年轻就能当上守夜人，真不简单，你来自哪里？”
“荒野，兰草谷——我们的谷被死亡世界吞噬，只有我活着回来了。”
“真是幸运，你有什么能力？”
“战斗的时候直觉很准，生死间直觉也很准。”
那张脸笑起来，说道：
“能在荒野上生存下来的人，都要有野兽般的直觉，你很好的诠释了这一点。”
这时天边冒出一点霞光，在黑暗中渐渐晕染开来。
晨曦终于来了。
几乎是一瞬间，所有的黑暗迅速褪去，消失的干干净净。
天空渐白。
荒野的风带着潮湿气息吹来。
世界明亮。
柳平感慨道：“活着真好。”
“是啊，我们终于活着回来了。”那张脸也感慨道。
“可是我的同伴们没有一个出现，他们都死了。”柳平露出悲伤之色。
那张脸看着他。
十九岁……拥有惊人的直觉，生存能力比绝大部分人都强。
在自己要被死亡世界带走的时刻还救下了自己。
“听着，小子，你救了我一命，我很快就会让你知道，救下我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那张脸说道。
“你在说什么？”柳平不解道。
那张脸把嘴巴张开，吐出一张卡牌。
只见卡牌上画着一座燃烧的神殿，里面坐满了形态诡异的非人生物，这些生物围坐在一座天秤前，目光都注视在天秤的两端。
第四十七章 无前
那张脸注视着卡牌，感慨道：“这是‘魔王的赌注’，如果我不能活着回到生界，我的一切都将归于魔王所有；但如果我回来了——”
呯！
一声闷响，那张卡牌忽然被打飞出去。
——有人在暗处伏击！
埋藏在树中的那张脸怔了一瞬，猛然变色，暴喝道：“快去追那张卡，否则我们都要死！”
电光火石之间，柳平动了。
姑且不说自己会不会死，首先这位“大师兄”一定不能死！
他是整个修行世界剧情的线索。
让他活着，就一定能知道更多的秘密！
柳平伸手一招，那卡牌却并未被摄物诀收回来。
一行燃烧的小字悄然浮现：
“此卡处于命运的赌博中，不可被术法影响，只能通过血肉之躯前去拾取。”
这么麻烦！
柳平身形一纵，朝那张卡牌飘飞的方向追去。
呯！
又一声枪响。
柳平人在半空，抽出雪影朝身后劈出一刀。
只见一圈半圆形刀芒斩向虚空，而柳平却头也不回的朝前追去。
下一瞬，他不得不顿在半空。
在他神念之中，那颗子弹迎上刀芒的瞬间，突然一分为二，一半继续朝自己追身而来，另一半则化作一道弧形，从正面朝自己射来。
还可以这样？
柳平来不及多想，手中长刀化作残影，绕身连斩数下。
嘭！
两声并作一声，分开的子弹撞上刀锋，柳平整个人被巨大的撞击力轰出去，如旋转的陀螺一般在半空飘飞，方向却依旧是那张卡牌。
他不但挡住了子弹，甚至借着子弹的冲击力，更加快速的朝前飞去！
哒哒哒哒哒！
一连串的射击声从荒野中响起。
柳平不得不临空顿住身形，错身让开那些子弹。
一瞬间，死亡的阴影浮现在心头——
所有路都被封住，假如自己继续追那张卡牌，一定会死！
电光火石之间，柳平俯冲而落，迅速与那张卡牌拉开距离。
下一瞬。
轰！
剧烈的爆炸声传来，声浪震颤四周，令废墟中的碎石乱物漫天飘零。
——那些子弹竟然爆炸了！
柳平眼神一凉，忽而笑道：
“这么阴啊，有意思……”
这种使枪的对手，来自修行世界之外的文明，自己从未遇到过，还不知道打起来会是什么结果。
对于一个喜欢阴人的高手来说，如果能碰上另一个同样喜欢阴人的高手，双方以阴对阴，最后自己的阴战胜了对方的阴——
这种胜利所带来的满足感，不是一般战斗能比拟的。
真想好好交一次手。
但不行。
“大师兄”身上的秘密，关系到整个修行世界的命运，自己不能为了一场战斗，就暴露出自己全部的实力。
“大师兄”已经认定了自己身为荒野游民的身份，初步信任了自己。
这个时候，假如自己拿出术刀之法，全力跟那个藏在暗中的敌人战一场，“大师兄”一定会生出疑惑。
哪怕对于修行文明来说，术刀也是颠覆性的战斗方式。
自己一个来自荒野的十九岁少年，知识本就有限，如何能掌握这种战斗方式？
甚至连那套高等级的剑修战甲也最好不要见光。
那就只能用……
最朴实的战斗方式。
这才符合一名初级守夜人的身份。
柳平躲在一堵断壁残垣后面，随手扶起一块石板，出刀如飞，迅速将其雕刻成人形。
略一端详——
恩，跟自己还是蛮像的。
似乎还差了点什么。
柳平四下一望，又找到一根长条状的石块，将其雕刻成长刀模样，摁进那人形石雕的手中。
这下行了！
柳平抬起石板，运足气力，吐声道：“杀！”
人形石板被他全力投掷出去，化作一道疾驰的飞影——
哒哒哒哒哒！
果然又有一梭子子弹打过来。
人形石板飞不过一会儿，便被凌空击碎，散落成阵阵飘飞的灰烟。
同一时刻。
数十丈外，柳平已经捡起那张卡牌。
那颗树躺在地上，自然全程看见了战斗的变化，这时大喜道：“快，快过来，把那张卡牌给我，我们就赢了！”
柳平这时已经将卡牌拿在手中，便不再有顾虑，一边朝那颗树走去，一边挥动长刀，击飞所有射来的子弹。
走到半途，他忽然感觉有些不对。
奇怪……
对方射来的子弹依然充满了危险性，但却似乎少了点什么。
那种时刻准备阴人的感觉没有了。
反而多了一丝呆板。
如果是战场老手的话，第一枪打在石板上就应该反应过来，而不会一直朝着石板射击。
不对。
柳平眯起眼，朝荒野中望去。
——“见闻如名”发动！
只见一行小字飞快浮现，标记于荒野中的某处灌木丛上方：
“多功能隐蔽型战斗机器人，自动战斗中。”
是机器人在射击！
难怪自己的感觉跟刚才不一样。
对方放置了一个机器人在远处射击，企图让自己以为他还在荒野中。
柳平不动声色，一边挥动长刀斩飞子弹，一边快速朝那颗树靠拢。
——刚才阴自己的那个家伙，很可能已经潜入小镇范围。
来啊？
你在哪儿？
突然，背后一处废墟中传来了些微响动。
柳平身形一顿，暴喝道：“死！”
他冲进废墟之中，长刀瞬间斩出数十道刀芒。
轰——
整个废墟顿时倒塌，暴起冲天的灰尘，遮蔽了四周的光线。
风吹散了烟尘。
柳平看着面前的那具尸体。
这是一个穿戴着迷彩色野战服的瘦高个子，手中正握着一枚手雷，只差一点就要扔出去。
“你确实有心计，但作为一名远程战斗者，被我这样的近战职业近身之后，下场都不会太好。”柳平道。
他将雪影刀上的血甩净，大步朝那颗树走去。
“快，卡牌给我！”
树上的那张脸依然在喊着，声音急切不已。
“来了来了！”柳平笑道。
一行行燃烧的小字浮现在他眼前：
“你发动了守夜人的超凡能力:爆发力提升！”
“你的攻击力和速度提高了两倍。”
“持续时间：10秒。”
柳平走出几步，忽然站定。
一柄双管猎枪出现在他手中，径直指向左侧的虚空。
嘭——嘭——
连开两枪！
一道人影被散弹击中，从虚空中骤然现身。
“你！”
人影惊怒万分，刚来得及吐出一个字，却见柳平扔下双管猎枪，手上端着一挺微冲，狠狠扣下扳机！
哒哒哒哒哒哒——
短短一息，冲锋枪的弹夹就已打空。
柳平迈步向前，整个人如残影一样扑上去，手中的冲锋枪已换成手枪。
火舌飞溅！
五发子弹瞬间打光！
这些说起来慢，实际上仅仅过了两息时间。
双管猎枪、微型冲锋枪、手枪全部打空——
那人影的手中原本握着一团冰霜，但来不及施展便被散弹轰飞出去，刚忍着伤势准备反击，却不得不全力躲闪倾泻的子弹，再次要反击又被手枪压住，只好继续躲闪。
而柳平打空子弹之际，已近了对方的身。
刀出——
颓败灰沉的废墟中，骤然多了一抹如梦似幻的亮色，如春风般温柔拂过那道人影。
那道人影连子弹都能躲闪一二，但对着这阵拂面而过的暖风，却显得彷徨无措，丝毫没有招架之法。
两人错身而过。
人影僵在原地，不甘道：“你不是近战么？怎么突然用枪？”
柳平道：“你不是在荒野中射击么？怎么会在这里？”
“你明明已经杀了一名伏击者。”人影道。
“那家伙死了大约五个小时，刀斩中他时，他身体是僵的。”柳平道。
“为何先前不去救那颗树？”人影问。
“我杀那尸体之时，废墟倒塌，灰尘飞扬，声音嘈杂，你趁机控制了他，在他四周埋下十五道陷阱。”柳平道。
人影一默，叹息道：“刚才这一刀……是什么刀法。”
柳平道：“无前。”
“无前？”人影问。
“用刀之人，一往而无前。”柳平道。
“真是遗憾，我一生都没见过这样的刀法。”人影低头道。
“现在见到啦。”柳平笑笑。
人影身上喷出一团冲天的血雾，在半空久久氤氲不散。
他缓缓跪倒在地，再无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