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窥探
厨房里只有她们三人,吉祥和李婶子,都被杨氏指使着去干别的去了,老钟还小心的把厨房门插上。
老钟是真想要拿这个赚钱呀,能帮上便宜爹发财,那是最好不过。
水、白糖、盐都准备好了,甚至又多洗了一些杏子。
都是好料,出来的东西再差能差到哪里去?无非是没有什么添加剂,再加上这边密封一般,保质期肯定缩短。可再缩短,也比鲜果的保质期长很多。
既然步骤简单,那倒是的确不用钟小荷上手干。
也幸亏没上手,钟大小姐在厨房里,实在是个眼高手低的人。
她哪里会烧土灶,干活也笨笨磕磕,好在三人中老钟算是厨房一把好手,杨氏么,烧烧火还是合格的。
钟小荷,动嘴就好。
……
泡盐水,糖水煮,煮好去核,几乎就是成品了,只剩下最后一道风干或者是烤干了。最简单的办法自然是风干加暴晒,只如此杏脯的色相不好,最后还是烘干,色相才比较漂亮。
三人各捻起一颗,放嘴里嚼嚼,老钟吃完一颗,忍不住又拿起一颗。
虽然是湿漉漉的,也感觉好吃的不得了。尤其那种酸甜味的口感最好,只有甜味的,反倒落了下乘。
“做杏脯要选那种不是非常熟的,会更好。”
“对对,那种更好。”杨氏也多捏了两个,要不是实在量不多,她还要多吃几个。
老钟点点头,只是看着锅里剩下的糖水,道声可惜。这要是煮大量的杏,糖的成本也会减少。
“您也别心疼这糖,糖的作用可不仅是增加甜味,重要的是糖加够了,才有防腐的作用。”
老钟点点头,这他倒是可以理解。
他带着期待问道:“闺女,还有啥果能做这个什么脯?沙果行不?还有梨啊桃啊山楂啥的?”
钟小荷皱皱眉头想想,摇头道:“听过说沙果干、山楂干,梨子怕是不行,没听过,倒是有桃脯,更好吃,反正我最爱吃桃脯,就是做起来比杏脯麻烦点,得煮好几遍。”
“好好好,杏子没了,桃子刚好下来,桃子比杏子果期长多了。”
嗯……先拿杏子趟趟路。
闺女厉害呀,
看着又是兴奋又是有点骄傲的闺女,老钟突然就冒出一个想法,或许,闺女在那边,也不一定过得多苦,这么金贵的东西都吃过。
呸呸呸……,吃过好吃的又怎样,没爹没娘照顾的孩子,吃过再好吃的东西也苦。
耿嫂子挎着筐来到钟家门前,给老钟家准备晚饭的时间到了。
突然她脚步一顿,不知何时鼻尖竟萦绕着浓郁的香甜气息,她闭上眼睛,鼻子抽了抽,贪婪的闻了再闻,嗯,糖水味,没错的,就是比糖水更香甜。
对着门缝又使劲抽抽鼻子。
味儿,就是从钟家院子里传出来的,嘴里已经忍不住分泌出大量的唾液。
此时进去,以主家的面软,必然要分她一些吃,要是能带走一些,给她小孙孙尝尝那就更好了。
她转了转眼珠,忙不迭的抬手拍门。
等了几息,门里有脚步声传来,“谁呀?”
是老钱头慢悠悠的问话。
“我,耿氏。”耿嫂子有点急,她每天都是这个时候来,死老钱头真是明知故问。
“等会儿。”
可等了一会儿,老钱头还是没来开门。
“老钱头,怎么还不开门,再晚,就要误了主家饭时了。”耿氏有点急。
只此时并没有老钱头的回应。
耿嫂子拍门的时候,厨房里面就听到了,好在杏脯制作已经基本完成,只厨房还没收拾利索。
老钟道:“赶紧收拾。”说完就拿了一块干爽的笼屉布,盖在放满了杏脯的盖帘上。
那边杨氏秒懂,也快手快脚的赶紧拾掇,顺便拿来一个陶罐,这是要把锅里的糖水舀进去。
因为基本已经结束,老钟也没提醒老钱要不要看门,反正没收拾完,在自家,顶多厨房不开门。
倒是老钱头,长了个心眼子。
主家虽然是没有特别交待,可反锁厨房门,一家人憋在里面鼓捣,连李氏和吉祥都支走了,神神秘秘的捣鼓好久,尤其还从里面传出奇特的香甜味道。
老钱头作为一名老白菜帮子,这么大岁数可不是白活的,眼力见还是有的,主家定然是不想叫别人知道,自家下人都要先支走,更何况外人。
不理门外耿氏叫门声,只待主家出来。
没一会,主家一家三口出来,手里还小心翼翼的端着蒙着笼屉布的盖帘和陶罐。
老钱头暗道,果然有问题,不然盖这么严实干嘛?
老钟出了厨房门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给了老钱头一个满意的表情,这才小心翼翼的带着东西进二门。
能想主家之所想,并得到肯定,老钱头心里有点得意。慢悠悠的,这才去给外人耿氏开门。
耿氏急忙迈腿进院,一边满脸不乐意的数落老钱头,一边眼睛四处看。
“老钱头,你这磨磨蹭蹭的,耽误了饭时,惹得主家怪,你可得担着。”
门里没见到什么特殊的,提脚就往厨房走。
“嗤。”要坏了主家事,才会真要怪他。
厨房里香甜味道更浓,可什么吃的也没看到,耿氏这个失望,满打算能甜甜嘴的。
不过厨房里确实有人明显动过的痕迹,那吃食肯定是有,只是都收走了而已。
耿氏探头到门外,试探着问道:“老钱头,有人用厨房做什么了?”
“不知道,主家同意就行了,你管恁多了,赶紧忙你的吧。”跟外人有啥好说的。
耿氏在老钱头这啥信息没套到,只好在厨房里仔细瞧,毕竟是她的一亩三分地,她很快瞧出问题来。
平时用的盐少了不少,盖帘也少了两个,还有个陶罐。这么香甜,糖肯定是用了。只用的是红糖还是白糖,她不太确定,这两样东西都贵,厨房里是不放的,可估摸着像是白糖。
主家这到底是做了什么好东西,糖和盐可都不便宜。
耿嫂子心痒难耐,也得忍。暗道,正常有什么好吃的,多半情况主家也会打赏。主家就这样比较好,不吝啬。想到这,干脆撂下心思,准备晚饭,心里倒是期盼着打赏早点下来。
第四十七章 舍得付出
这边老钟一家三口进来二门,杨氏将陶罐放到正房,钟小荷则是搬来了椅子,放到后园子通风处,
老钟把放着杏脯的盖帘放在椅子上,拿掉笼屉布,又把杏核摊开晾晒。次日中午,还是要挪到院子里暴晒,效果更好。
平时少量吃杏子,杏核都是扔掉的,或者被小孩子们拿去晒干,玩一种砸杏核的游戏。
可现在老钟有了心思,自然要先把杏核留起来。
“我以后要种个果园子,种很多果子孝敬爹和娘。”
“呦,闺女,行啊!老爹就等着啊!"老钟笑眯眯的,不管可行不可行,闺女孝心就让他乐呵几天的。
不过,种果园子么,还真不是个简单的事儿。
整个县他也没听哪里有果园子的,都是自家种上那么一两棵在院子里。果子下来,也就吃几个尝尝鲜,剩下的都是摘下来零星卖掉,换点小钱添补点嚼用。
至于大地那还得种粮食呢,谁家奢侈拿大片地去种果树?
别说柳城,就是整个营州这个地儿,都是三年一小旱,五年一中旱,十年一大旱,粮食都不够果腹的,村里很多人家,一天只吃两顿,每顿能吃个七分饱那都是富裕人家了。
就算有富于,那也要留存起来,防止灾年。
现在看老百姓生活还过得去,主要是营州的地理位置造成的,营州是通往北面的咽喉,那里是契丹控制的大草原,而东面是渤海国,所以营州自然也是兵家要塞。
好在自打世宗皇帝平定中原,又收复燕云十六州,当然也有营州,打痛了外族不说,还略放松了边贸,所以有这几十年的太平,营州的百姓才能休养生息,慢慢生活好了起来。
想远了,拉回来,还说果园子。
果子金贵,确实好吃,可谁家见天着买,十天半月吃一次不错了,那还得是条件好的人家。
果子难储存,放在外面不过几日光景就会烂掉,窖藏倒是能多些日子,可类似这种杏子,那储存时间也不会久。
上面说的是家里果树几棵的情况下,要是真有果园,产量相对大,本地也消耗不了,只能外地销。可这玩意不仅不耐储存,还极易磕伤碰伤,一上路,损失那就不是一星半点。
除非……
老钟看了看那正在晾晒的,金黄色,油汪汪的那一枚枚杏干,不,是杏脯。
要是成了,那可是稀罕物。
那果园子也不是不能种,不仅能种,保不齐,还有大赚头。
让钟小荷没有想到的是,煮杏子的汤汁,竟然受到一家子的欢迎,上到老钟夫妻,下到虎字和二蛋。
真是谜之奇怪。
这味道跟水果罐头里面的汤汁味道有点像,只是太甜了,有点齁的慌。只虽如此,依然让他们喜欢的不要不要的。
特别不能理解的是老钟竟然也喜欢,不是说成年男人一般不喜欢吃甜的么?尤其老钟这种壮体格子,明显风格不搭嘛。
晚上睡觉的时候,风格违和的老钟摸着黑跟自家娘子唠。
“杏脯这事我觉着有搞头。”
“早看出来啦,你说有搞头,那肯定就有。”她就知道自家老钟有想法,不然不能跟做贼似的自家偷偷在厨房做。
“嘿嘿~”老钟就是喜欢自家娘子信任自个儿的劲儿,“我跟你说,我得抓紧安排多收些杏子,再者,白糖笸箩啥的,也得多准备点,这晾晒杏脯的事儿就落你头上了,及时通风,翻面,最要紧的是别让虎子和二蛋偷偷嚯嚯喽。”
“行啦,我晓得。是不是太急了?”
“能不急嘛,杏子没几天了,再者,过些日子我要到府城去进货,顺便拿到那边试试。要不然就咱这小县城,能有多少销量。”
“倒也是。”说完杨氏又叹了一口气,道:“你说,闺女记得那边的事儿,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原来我也担心,但你看,她性子好,还惦记着吃,想来也不是坏事,你看这不就带来好事了?”
“那倒是,这点闺女随我。”
“前阵子我还琢磨再干点啥,这不就有了?不然,我都有点想跑东北了。”
“啥?跑东北?孩子爹,那我多担心呐?”
“行了,就是想想,这不没实施么,别瞎担心了,睡吧。”
老钟心里也叹口气,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拼劲儿就小了,一想到出远门,就有点畏首畏尾,出了门就惦记家里。
自己是全家的顶梁柱,人到中年,可虎子还小,婆娘又是个温软的性子,以前闺女还那样,要是自己有个好歹,那他们娘仨咋整,还不得被人欺负死?
现在姑娘好了,总算是境况比以前好多了。
往东北,主要就是边界贸易,那边的山货便宜,运往南却卖的非常贵,是一本万利的事。
可银钱不是好赚的,不要说人流复杂,就是一路上的老林子,就够喝一壶的。就算有官道,也不行,不仅有猛兽出没,还有刀头舔血的悍匪。钱丢了是小事,可命也会跟着没。
要想稳妥,就得依附难免来的大商队,可也要分出一些银钱来。
算啦,这条路暂时还是不想了。
第二天一大早,上学的都送走了,老钟和阿花同志开始分头行动。
老钟一顿忙叨,一边在西市,也就是他的粮油铺子门前及附近,挂出收购杏子的牌子,另一头,又在后园子清除一块地方,垒了一个简易的灶台,上面又安上一口大铁锅。
“爹呀,这晒出来还不知咋样的,你现在就开始大搞特搞啊?”钟小荷有点心虚,生怕自己出了个馊主意,害老钟赔钱。
老钟无所谓的哈哈一笑,“闺女,做生意就是这样,等十分把握了才做,机会可能就没了。”
“杏子下来就这些时日,错过就只能等明年。做这些也花不了啥银钱,也就收购杏子耗费点。没事儿,做好了咱有赚头,开了路子。没成功,咱自家当零食,还能当礼物送人,也不亏。”
好吧,认准了就开干,舍得先付出,或许这就是老钟开局一个担,到现在有田有店的原因吧。
钟小荷伸出大拇指给老钟点了个赞,这点咱必须的学习,毕竟老钟目前拥有的,其实就是钟小荷以后想拥有的。
钟小荷自己以前是个抠逼,不舍得先付出成本,所以她以前只能靠劳力吃饭。现在……还是有点抠,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的,要么咋说学呢。
第四十八章 东家不易(上架求订阅)
晾晒杏脯这个光荣的任务,老钟之前分派给了自家娘子。
杨氏早起把杏脯搬出去,拿个小凳子守着,扇风、赶苍蝇,还得及时翻面,干的特别的起劲,晚上睡前还得及时搬屋里。
事儿是小事,可杨氏整的有点精神饱满斗志昂扬,怎么看怎么像是把这当事业的赶脚。
眼看着油汪汪、湿漉漉的软杏脯,渐渐收缩风干,杨氏心里觉着特别充实。
杨氏的变化也看在钟小荷的眼中,瞧见没,做有钱人家的太太整天没事干,也很空虚寂寞有点那啥。
老钟就指派她这么一个简单的活计,就把她给积极的不行,被需要,是一种存在价值感,也是一种幸福。
煮了大半篓子的杏,通风晒干后,就只得三斤,起码缩水了九成。
取一枚放嘴里,在钟母眼巴巴的期待中,老钟满意的点点头,沉声道:“可以大干特干了。”
阿花同志喜笑颜开,也捏起一枚吃上,又赶紧招呼李婶子和吉祥疯狂洗杏子。
不疯狂不行,短短三天,粮油铺子里收上来得有三千来斤的杏子,每斤杏子十五文,合成银子,也要四十五两之多。
不赶紧煮出来晒干,就请等着坏吧。
老钟虽然连家仆都防着,可洗洗涮涮这事不需要,还有就是出锅后,把杏仁拨出来,这都是不需要技术含量的。
除了俩孩子,剩下的一家人齐上阵,整整又花了一周的时间,才忙叨完。为啥又花一周呢,因为陆续又收购了六天的杏子,一共七千斤还有余,老钟这才挂出停止收购的牌子。
怕是经他这么一干,整个县的杏子,起码被他收购了三分之一。
老钟家整日里往外飘香,连左右邻居都惊动了,只不知这土包子在捣鼓啥,因着没啥来往,也不好意思询问,只自家里没好气的骂几声扰民。
虽然老钟家遮遮掩掩,可疯狂收购杏子的事耿氏是知道的,再把杏子和她整日闻到的香味联系到一起,她就有了些猜想,话里话外的打听。
可李氏、老钱头和新来的吉祥,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就是不告诉主家在干啥。
其实别说他们得了交待不能说,就算没得,那也说不出具体的来。为啥呢?因为老钟煮杏子的时候,后园子根本不让她们进。
七千来斤的杏子,老钟几乎一个人煮到尾,即便老钟不过三十许,也快要累成狗。
连自打来到这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钟小荷,抠杏核都快抠吐了。
所有的杏脯都晾晒好了,恁多的杏子,最后也不过得了七百来斤杏脯。
“鲜杏七千斤,十五文一斤,花了一百零五两,白糖和盐也花了一些,得杏脯七百斤,爹,这杏脯本钱一斤得一百七十文钱,这还没算上柴火,对还有人工。”
钟小荷乍舌呀,之前她还没仔细算,这一算,可了不的,折算成人民币要一百七十块一斤,问题这是成本价。就算她弄出便宜的白糖,也不行,光杏子的成本就高的可怕。
“爹,看来没办法做了,什么果脯本钱有这么贵的,亏本卖一百文都没人买。”反正她自己是不会买,有钱烧的慌。
出乎她意料的是,老钟对她算的成本价没啥反应,倒是对她算数能力感到惊喜,“真是我闺女,随你爹,这小帐算的溜。”
关注这个干啥?
“爹,做不成,你不失望啊?”
“怎么做不成,这算第一回做,鲜果价钱高不是正常的么,真要大做,大量买,价钱还能降降,其它材料也一样。”
老钟心里合计了一下,又道:“人力物力这么一算,怎么着,至少也要卖到两钱五一斤才值得做。”
两、两钱五?两百五十块?
好吧,陌生的古代咱不懂。
就这,她还没注意到,人家老钟说的是至少。
留了点尾数,也就十来斤,剩下的七千斤都被老钟打包。略休息了一日,交待好家里守门闭户,装上打包的杏脯,带了一个粮油店的伙计,直奔营州州府。
不急着卖不行,老钟怕这东西搁不住。
州府,老钟来过无数次,都是过来进货,所以那也算是熟的不能再熟。
来之前,他就琢磨过,自己这东西,八成是个稀罕货,要是自己在市场上摆摊,那得卖到猴年马月去,住客店的钱八成都得赔进去。
所以,他的销路只有一个,直接往店铺推销。
这店铺有讲究,得是干果铺子、点心铺子、茶馆这些地方,当然还有教坊妓馆这类地方。
他先去营州城最大的一间茶馆,名叫德馨茶馆的。他自己只带了五十斤,剩下了留下伙计在客栈里看着。
可怜的,东家大太阳晒着跑腿,做伙计的反倒可以呆在客栈里休息。
没办法,谁叫自己全能呢?干推销这个活,就是得老板自己干。
老钟这时候心中不禁想,要是能有人能分担下就好了。想到虎子……呸,我家虎子还得考状元呢,不能吃这碗饭。
且说他好不容易使了钱给伙计,这才见到德馨茶馆大管事,只那管事用鼻孔看人,让老钟心里老大不舒服,不过他也习惯了看人眼色,面上倒是不显。
实际为了交际,老钟已经穿上了自认为最华丽的绸衫,上面还绣着一身的万字福。
那大管事瞄了一眼样品,嗯,就是纸包上的杏脯,冲那伙计呵斥道:“什么时候本茶馆的小吃,连阿猫阿狗都能供货了?入口的东西吃死人,你负责?没眼色的东西,本月银钱扣光,不干就滚。”
至于老钟,他再没给一个眼风。
嗤,一看就是小地方来的土财主,还敢跟老子虎口夺食?哼。
没错,茶馆所需的一应干果,都是这位大管事的小舅子提供,当然小舅子是明面上的,实际只是给他跑腿而已。
且说那伙计本以为哪怕不居功,但也不至于被罚,谁料大管事直接炸毛,连月钱都给扣了。
气的他暗骂一声晦气,推推搡搡往外撵老钟。
老钟懵了一下,然后就是气。
什么态度!
不应该和气生财么?你不买就算了,连一句话都不让说,还指桑骂槐的。
白特么点头哈腰了。
一时想起自家的货品稀罕,胸中顿觉升起一股底气,哼,你不要,自然有人要。
干脆连样品也不留,收起来毫不停留,转身就走。
第四十九章 峰回
伙计怕老钟出幺蛾子,跟在身后,一边还死命的埋怨老钟。
老钟闷头往外走,没注意正与进门一人撞上,手上装杏脯的小纸包也掉在地上,杏脯随之洒落一地。
幸好对面那人走的不快,提前看到有大块头撞过来,略微退了退。就如此,俩人才没互相撞个好歹来,当然真撞上,指定这人遭殃。
撞着人了,老钟那股不忿之气倏的小时了,心里只剩下惴惴。
仔细瞧对方,只见对方身形瘦长,下颌留着三缕长须,大约四十许,眼神透着世故老练。
对方着一身素绸衫,看气度很是不错,反正比自家强,定是有权或有钱之人,老钟心中惴惴,忙行礼道不是。
那人打量了老钟一眼,倒是没有疾言厉色的责怪,看到地上的杏脯,眼中闪过疑惑,问那伙计:“做甚么毛毛糙糙。”
那伙计早吓的像个鹌鹑,忙伸手指了指地上的杏脯,弯腰回禀道:“好叫东家知道,这人是来茶馆卖杏脯的,因入口之物,不能乱买,遂被大管事吩咐撵出去。”
那人皱皱眉头,地上那油汪汪金晃晃的原来叫杏脯。
他弯腰拈起一颗还在油纸上的杏脯,直接放进嘴里轻嚼慢品。
老钟这边早听到伙计叫东家的时候,就开始心思又活泛了,那大管事是小鬼,这个才是正儿八经该找的人。
此刻,他大眼睛紧盯着这个东家的表情,就怕被宣判死刑。
只见那东家先是皱了皱眉眯了眯眼,细细咀嚼之下,微微点了点头,老钟一颗心啪就撂了,有门了,他把腰板暗暗挺直了一些。
“杏脯?”这人又问了一遍,不过这次是看着老钟问的。
“是,杏脯,全是挑着好杏制作而成。”
“作价几何?”
“一斤七钱。”
“七钱?”那人气笑了,拿出手帕子来,擦了擦手,嗤笑道:“呵,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老钟并不慌张,笑道:“不知如何称呼阁下。”
“某家姓陈,是这茶馆的东家。”那人声音略大。
“哎呦,陈东家,失敬失敬。我是柳县钟德福,叫我老钟就行。”老钟有种感觉,就是俩人好像不是一个层次的,不过他也不能怵,你叫东家,我也叫东家好不?
“一看您就是见多识广的,但这杏脯,敢问您可否见过?”
那人眯着眼看着老钟,摇摇头,“那倒是不曾。”
实话实说,蜜饯他吃过,太甜,实在吃不惯,可这个杏脯倒是清甜爽口,要是喝茶的时候,拈上几颗,定是不错。
“这杏脯,只我一家才有,稀罕是一回事,而且制作过程还要耗费很多的稀罕物,着实耗了老钟的一些家底儿。”
陈东家砸砸嘴里残余的味道,思索了一下,材料定是用了糖和盐,蜜饯是非常贵的,要他说,他还更爱这个杏脯的味道。但哪有不还价的,便道:“还是太贵。”
“得,第一次和陈兄相识,荣幸的很,您要是买,老钟我亏大些。”随后作势咬咬牙道:“六钱五。”
“三钱。”
生意场上还价是正常的,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么,最后以五钱成交。只不过对方要五百斤。
“五百斤我倒是能拿的出,可不瞒陈兄,我这杏脯第一次做出来,自是耐放个一俩月没问题,但具体能放多久,我这心里也没谱,我自己也要试一段时间。
不过,干燥防潮,定可以放的久些。您这么大生意,嗯,先拿两百斤试试成不?”
那中年人很是意外,面现满意之色道:“你倒不是奸猾之人,两百也行。”
其实中年人心里有些谱的,虽然不了解杏脯,但他了解蜜饯呐,想来两者存放要求和时间差不多,茶馆用些,自己再送人些,五百倒也吃的下。
但既然那谁,嗯,老钟,既然他这么说,听人劝吃饱饭。
老钟万万没想到,本以为这一趟是要无功而返,谁知峰回路转。
那大管事也是给人家跑腿的,反倒是小鬼难缠,东家却是好说话,在后门口三言两语,竟然谈妥了这么一大单生意。
老钟顿觉豪情万丈,浑身又生出一股干劲来,只觉做果脯八成是大有可为。
来这里他只带了五十斤,那陈姓东家又着伙计跟他回客栈取了一百五十斤。结算了银钱,陈东家还请老钟泡茶喝,聊了一会儿天。
老钟此人虽然粗,却是善交集,让人感到亲近,一会儿的功夫,就跟人家热热洛洛的喊上陈兄了。
明知道那东家话里话外套他底细,他也不遮掩,有啥遮掩的,有一说一,还让人觉着实诚。
这陈东家也是个规矩人,打听人底细可以,绝不打听杏脯制作秘方。
告别陈东家之后,老钟不知道,自己一走,那陈东家就问那伙计,老钟客栈是不是不够五百斤?
伙计就在旁边看着老钟腾挪的,忙回道:“足足的,只多没少。”
陈东家这才点点头,对老钟印象却愈发的好。
吃着盘子里的杏脯,一边暗自琢磨,两百斤,想必往京城那边趟个水也尽够了。
想到此,还有点后悔,应该把他剩余的全包下才对。真的太多了,废就废掉,至少,堵住了其他人的活络心思。
怎么就被这个老钟给影响注意了呢?
呵,这个柳县老钟,还挺有意思。
突然想到刚碰到的时候,伙计回的话,脸上就是一冷,哼,当大管事的小动作他不知道?不过是老伙计了,给他点脸面,买谁不是买,可这么明目张胆的影响自家生意,绝不允许。
陈东家要给自家大管事小鞋穿,暂且不提。
话说老钟,有了第一个开门红,他信心倍增,不过他倒是会讨巧,不肯在其余任何一家茶馆售卖,接下去又去试了干果店和点心铺。
可惜,全城跑遍,也只有一家同意买,也只买了三斤说试试看,无不嫌弃贵的。
这让他也后悔不已,不如五百斤就卖给德馨茶馆得了,暗骂自己装什么大实诚。
没办法又找到几个教坊,好歹忽悠,还是以五钱银一斤,又卖了百八十斤,只算算手上的,竟然还剩下三百来斤。
这时候连来时算,已经过去三天了。
第四天头上,客栈老板倒是出于好奇,称了一斤尝尝,老钟会做人,又多抓了一大把放上。
这才哪到哪,心想着是不是降个价,可一想到德馨茶馆,他就硬生生忍住,那可是他的潜在大客户。
第五十章 路转
老钟正跟客栈老板哥俩好套近乎的时候,可巧客栈外面急匆匆跑来一年轻人,见到柜台上掌柜的还没及时收起的杏脯,又打量了一眼老钟的样貌,激动的上前一把抓住老钟,喊道:“可叫我逮到你了。”
老钟吓一跳,暗想自己没得罪人呐,忙道:“阁下是不是认错人了?”
那人气喘吁吁,“认什么错人,你不就是那个卖杏脯的吗?”
老钟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我的杏脯出了问题,还是吃坏了人?
老钟被客栈外来人抓住袖子,奇怪间正要发问,却见那人又道:“还有吗?杏脯,我家店主要再多买些。”
“呃,”老钟自是一怔,反应过来不由心里开了花,“你家店主是?”
“就是福源点心铺,昨日买了三斤的那家。”
原来那家店主瞧着新鲜,买了三斤一来想试试销路,二来自家尝尝鲜,可巧刚放在玻璃柜上没多久,就来了顾客,是营州府刺史家大公子。
这大公子也不过是买些点心讨好下祖母,不想看到新上柜的杏脯。
一尝之后立刻把这三斤包圆了,店家眼珠一转,喊了个高价,这有钱人家要的就是尝新奇,哪会在意价格。
不过这也让店家后悔跟老钟买少了。可这还不算完,次日就有刺史府大管家来大量购买这种杏脯。
原来刺史母亲后日过大寿,昨晚吃了大孙子献上的杏脯,还多用了半碗饭。刺史和其夫人大喜,一听还是刚刚出来的,遂决定多买些,一来留着孝敬老祖宗,二来也可以后日用来招待贵客,做个回礼也很有面。
大管家主动讨了差事亲自来买,结果店家说都被大公子买光了,哪还有半个。
这个气呦,那大管家怕在主家和一众仆人面前失了颜面,只得冲那点心店的老板狂吼,最迟明日午时,必须得有货,不然有的他好看。
惊喜和惊吓交加的店主,只得赶紧把老钟样貌描述下,把底下人散出去满城寻找,还承诺谁找到了,就发谁五倍月钱。
底下人卯着劲无头苍蝇似的找,可当天愣是没找到。
幸好,有个机灵的伙计提醒主家,那售卖之人说话声音怕是外地过来,保不齐住在客栈。
没招了的店主为了堵住人,一早上就开始往各个客栈堵人。暗中祈祷千万找到人,千万杏脯还有。
该着这家店主发笔小财,还真有个伙计把老钟堵个正着。
老钟这回爽了,剩下的所有杏脯,竟是被那店家全部买光光。刺史家就要了200斤,剩下的一百来斤,点心铺要自己留着卖散户。有刺史家这一推销,想必是不愁卖。
得了银钱的老钟放下心头大石,可算能办其它事了,一应事情办好,带着自己的小伙计拍拍屁股赶紧走人。
却不想营州城里,诸多茶馆干果店点心店的老板,伸长了脖子,望眼欲穿的等着老钟前去兜售。
家里除了每日老钱头接送虎子和二蛋,女眷都老老实实没出去。
四日后的傍晚,老钟风尘仆仆从府城回来,不是他一个人,除了走时跟着的的伙计,还带回了四个新买的仆人。
因着前阵子钟小荷上街接二连三碰到事儿,老钟就感觉着家里人口太少,要是自己在外面跑生意,一旦出事,家里连个跑腿的都没有,那不成。
这一趟府城,除了卖杏脯,挑几个仆人,也是老钟这次要做的。
这四个仆人是一家子人,一对二十几岁的年轻夫妻,带着一个八九岁的儿子,还有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女儿。
夫妻俩模样周正,细皮嫩肉,一副机灵相,行动举止间,还能看出自带一些修养来。
这俩人脸上倒是看不出异样,眼神也不乱瞄,看着倒是安分守己,连一双子女也规规矩矩的半低着头。
这四人见过主母后,便跟随李婶子先下去安顿。
“他爹,这家子人可不像当仆人的人。”
“这你可说错了,还真是,他们是被前主人卖了换钱使,地道的家生子。”看钟母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又道:“前主人原也是富商,被人做扣丢了身全部身家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外债,家业都卖了,奴仆也是留不得了。”
“真的假的?”
“我打听过得没错。”
“啧啧,真是可怜。”也不知道杨氏说的是这一家四口,还是那个倒霉的富商。
“哎,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杏脯卖的如何?”说着把身上的褡裢递给钟母。
“你回来连一个杏脯都没看到,自是卖出去了。”钟母掂了掂褡裢,不轻,心里已经有数。
老钟一脸便秘:……
“好啦,你辛苦啦,先喝口热茶,吃点饭,我们娘几个俩听你慢慢说。”
虽然安慰的有点敷衍,老钟心里还是舒服了一丢丢。
发了小礼物,把虎子和二蛋赶回屋里写大字。
“爹,卖的怎么样?快说说。”钟小荷早急着听结果。
老钟吃着热乎饭,不急不缓的道:“还行吧。”
“爹,说具体点。”
看小荷急切的模样,这才有点自得的道:“本钱不到一百二十两,做成七百斤杏脯,也就是说一斤杏脯本钱大约是一百七十文。”说完停顿下来,钟母给他夹了一块肉,慢慢嚼起来。
“然后呢?”钟小荷之前极想从这件事上证明自己,所以,太想知道结果如何。
“然后,你爹我卖价这个数。”说完老钟一脸得意的伸出一个巴掌。
钟小荷嘴巴张老大,激动的惊呼道:“卖了五百两?”肯定不是五十两,亏掉裤子,老钟还能得意?
“噗,”老钟差点没呛到,“真是亲闺女哎,你咋不说五千两呢,一斤五钱银。”
“哦~”,本来钟小荷算的是一斤二钱五,全卖掉是一百七十五两,要是提前说一斤五钱银,她估摸着也要惊呼,谁让她一开始猜五百两呢,结果不是,这么一来,反倒还有点失落。
“还哦,失望?闺女,一钱等于一百文,已经赚了两倍差价了!还想咋样?钱没那么好赚。”这孩子,得好好给她上一课。
钟小荷讪讪一笑,是有点贪心哦!
作为一个看穿越神剧的资深读者来说,穿越者一出手,不说点石成金,那一本万利,也是有可能的。
看来自己的女主光环不太够,心里略微有那么一丢丢小沮丧,可看老钟一脸的满足,暗道,怕是这才是本土生意的正常操作,自己异想天开容易死翘翘滴。
赚的钱好歹把买参的钱还上了,这要不总搁心里惦记着。
第五十一章 想的早
“所以,一共卖了三百五十两。”钟母拍手笑道:“厉害啊他爹,这可真不少,倒是可以买上三十来亩地了。”
“嗯,这钱来的块。”老钟点点头,也非常满意媳妇的知足和夸奖,“杏核也能卖给药店,共计六百五十斤,一斤三文钱,倒是也能卖个二两银子。”
钟小荷本想说杏仁也能炒制了卖钱,后来一想,据说杏仁整不好有毒,那什么某宫斗剧里,不是有人吃杏仁死了的么。
打了个哆嗦,赶紧按下心思。
老钟闷了一口小酒,徐徐道:“过几天,我再去趟州城,看看杏脯卖的情况。”
钟小荷嘿嘿一笑到:“要是受人欢迎,您就做大做强?”
“嗯,真要卖的好,必须要抓住机会。刚好桃子能接上,咱们自然要大做特做,以后每年咱家也能增加笔进项。”
“他爹,不是我说你,生意重要,自己身体也重要,你看这些日子你瘦了多少?这样下去坚持不了多久。”
老钟摸摸脸,摸摸肚子,想了下点点头,花儿说的对,自己这年龄过两年可以自称老夫了,儿女尚小,身体还得保重啊。
“你说的对,咱几个忙活不过来,再说总在家里弄也不是长久之计。”
“隔壁俩邻居,前阵子都敲门过问,话里话外的嫌弃咱家制造味道熏人。”
“爹,你要真想大干,那干脆搞个作坊,再请几个人。”
“闺女说的对,回来的路上,爹也是这么琢磨的。”
钟母眼皮一跳,自家老钟是真要搞大动作。
“咱每斤投入的本钱还是太高,要是省点就好了。”
“那可难,咱家又没有果园子,白糖你不得买呀,以后要雇人,买场地,本钱只会多不会少。”
“那你可说错了,果园子也要投入很多本钱和人手,还有白糖贵是贵,咱好在是中间倒手的,倒不是用的最贵的。再说,咱以后买的量更大,总归还是会再便宜些。”
说到白糖,钟小荷还真有个想法,只是不确定成不成。
她试探着说道:“爹,我听说红糖可以通过一些方法提炼出白糖来,不知道会不会划算些。”
“用红糖成不?”钟母眼睛一亮,忙道。
“估计不成,红糖发苦。”
“等等,闺女你说能用红糖提炼白糖?”
“啊,实际我也不太确定,是不是真可以,就算可以也不知道提炼出几成来,毕竟红糖也不便宜。”
“肯定可以,我之前就听人说过,咱们大周的白糖就是红糖提炼来的,只是具体怎么操作大家都不清楚,据说方法掌握在皇亲手里。”
钟小荷一怔,记忆中那方法似乎是明朝才发现的,好像是在天工开物中有记载。现在就有,且还是皇亲掌握,怕又是那位前辈的杰作了。
老钟没注意到女儿一瞬的表情,他现在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的心理感受了。
一来激动,二来对闺女曾处在的那方世界又倍感好奇起来。
闺女痴傻多年,倒是不知是好是坏了,一时心里又五味杂陈。
“这个,我儿也知道?”
“呃~“钟小荷其实并不知道具体怎么操作,只是看小说看到的,“好像是什么黄泥水淋糖法。”
”黄泥水?那红糖不得废了?”钟母扑哧一笑。
钟小荷点点头,“是黄泥水,不过具体怎么做,现在我也说不出来,我得回头仔细想想。”
用黄泥水,老钟也特别的意外,可闺女说的又像模像样,只得点头,心中却半信半疑。
这事先撂下不提,老钟也累的不轻了,得早些休息,钟小荷也带着想法离开。
等姑娘走了,两口子继续唠嗑。
“闺女带着那边的记忆,也不知道是好是坏。”老钟有点担忧。
“现在看自然是好的,要真从呀呀学语开始,到了找婆家的年纪就麻烦了。咱也别太操心,操心也没用。凭咱家的姑娘,那还能没福气,连龚瞎子都说有福气。”钟母倒是挺乐观。
老钟点点头,也只能这样。
“你说以后给姑娘陪嫁个果园子如何?”
“行啊,我也这么想滴,”老钟点点头,早前闺女就说想要有个果园子,“只是别以后了,现在就得张罗,等闺女出嫁,也有能结果的了,当陪嫁最好。出了果,想卖鲜果还是做果脯都成,总归是个进项。
钟母拍手道:“可不是,她日后有进项,我也少块心病。”
”呵,你倒是想的早,”旋即又小声倒:“你呀,别愁,你看咱闺女是带着秘密的,脑瓜也灵泛,再有咱们看着,以后差不了。”
“但愿如此吧。”
一想到闺女再有几年要成为别人家的人,两口子心里就发酸。
老钟转移话题,又跟钟母说了说新来仆人的事儿,这才洗漱安歇。
次日一早起来,钟母一开门,就见门口杵着个人,吓了她一跳,定睛一看,竟是新仆姜氏。
那姜氏也没成想第一天早上就把主母给吓了一跳,连忙道罪。
依着原来主家的规矩,她是在主母房里伺候的,主家要起床前,自是要在外面等候。
本来是进不来的,因着二门会从内里插上门,只老钟心里比较兴奋,一大早就开了二门,出去溜达一圈,就把姜氏放了进来。
因她是“大地方”来的,李氏和吉祥自觉教人家自己心虚,竟是除了熟悉钟宅,其余一概没讲,只等主家交待如何分工再说。
姜氏也是勤快的人,没得到指点,也要积极给主家看,这不,一大早晨就守在主母屋外,等着里面喊着伺候,谁知道会弄巧成拙。
“行了,没事儿,你也不是故意的。”
主母和善,姜氏暗暗松了口气,忙又在钟母的指点下端盆打水,伺候洗漱。
钟母还有点不自在,平时这些,她都是自己干,以前还得伺候闺女,现在可好,伸手就能做的事情要人伺候了,闺女那边也有吉祥负责。
一想到此,还有点飘。
看着镜子里的新发型,杨氏对姜氏立马一百二十个满意,笑道:“你这手艺可真不错。”
姜氏一看哄得主母高兴,自然也开心,放松了许多,道:“奴婢以前配人前,就是给前主母挽发。”
“就只梳头发?”要是这样,自家小门小户,可是使不起。
“奴婢是老人儿,还会带几个末等丫头。”
第五十二章 姜氏心思
钟母讪笑道:“咱家人口少,没有丫头给你带。你还有什么擅长的?”
姜氏抿嘴一笑,“敢叫太太知道,奴婢最拿手的是两样,一样是挽发,另一样,却是厨艺。奴婢从小就喜欢围着锅台转,不怕您笑话,奴婢觉着自己有那么一点做菜天赋。配了人之后,就自请去了厨房。”
没看到姜氏脸上有啥不屑的表情,杨氏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
“哎呀,那好哇,咱家人都不擅长做吃的,这样,中午就尝尝你的手艺。”钟母这回真开心了,实话讲,她有点吃腻了耿氏做的饭菜,来回做那几样不说,做菜还油腻,说多少遍也改不了。
“哎~”姜氏乐颠颠答应,想不到这么容易。
她是个聪明人,早发现这家人口简单,怕是没事干会大眼瞪小眼,惹得主家烦。
尤其是自己的小女儿还小,除了带张嘴,啥事不能干,自己不积极点,一家人再重新到人伢子处溜一圈,真心活着没指望了。
听说主家是雇的厨娘,不知手艺如何,不过这不妨碍她心里打注意。
一大早上,钟小荷就哈欠连天。
她昨晚回去的晚,那边早已是深夜时分,打开手机,就为了找寻那什么黄泥水淋糖法。
结果这一查,还真有,这种方法也叫做“黄泥水淋脱色法”,实际这个黄泥水的作用,就是给黑糖脱色。
所谓黑糖也是红色的糖,只颜色发黑,味道更偏苦些。在古代她看到的红糖就都是这种,统称红糖。
再多查查,好像还能用草木灰、碳粉什么的,反正一样的是渗透吸附原理。
查好了,翻译成白话,先强行记在脑子里。
这古代的繁体字还得快点学,明明多数都认得,就是不会写,要不抄下来更节省时间,现在还要硬生生背下,着实耗费时间和经历。
老钟也是,你也得是口述给他,他也是强行记下,谁让他认得字就不多,更遑论写?
快速吃过早饭,就抓着老钟躲在房子里,传授秘籍。
“还真能?”
“那肯定的,只是老爹你别指望一次成功,这里面火候、时间、投入的量,总归要拿捏准了才成。所以,你每样东西要多准备些,不能怕浪费。”
钟小荷想了下,制定了最低数量要求。
看女儿说的不似开玩笑,老钟连连点头,“放心吧,爹是舍不得的那种人么?”
说完,嘴里不断重复念叨着要准备的一应材料工具:一堆黄土、六个漏斗、六个木桶,六个井字木架子……
不念道不行,以免漏下一样。
不提老钟去如何准备这些家什,却说厨房那头。
耿氏每日做了早饭后,会去市场买肉,蔬菜是不用,后园子多的是。买鱼买肉钱,可以找主母杨氏报销。
自从她当上了老钟家的厨娘,自家几乎就没怎么花钱买过肉,手头也滋润了不老少。
这自然是除却月钱外,每次买肉都要截留一部分,或者多报一些花费。
老钟外头事多,虽然他猜到,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你找谁当厨娘,这都是免不了的,自家也没谁有时间管理这些。只要不过分,他也不予计较太多。
至于杨氏比较单纯,她自是把人往好了想,老钟是跟她说过,她就觉着不可能吧,耿氏看着也挺好的。
只她又非常的信任老钟,内心还纠结了一下,幸好老钟也只是念叨一下,倒是没干得罪人的事。
话说耿氏自市场拎着篮子往钟家边走边琢磨,老钟家一下子增加了四个人,她就得多做四个人的饭菜。正好趁机找太太涨些工钱,上回吉祥来了,自己大方了一回没吱声,这回说啥都得说了。
暗琢磨涨多少钱才合理,自己才更能占便宜的耿氏,到钟家门外的时候,一脸的兴奋,转变成了苦瓜脸,这才敲门进来。
刚进厨房把围裙系上,就见太太和新来的姜氏进来。
嘿呦,这可感情好,不用自己上赶子去说了。
杨氏进门还真注意倒耿氏的脸色不大好,
“耿氏,今儿个怎的脸色这么不好,可是身体有碍?”
“太太,那倒不曾。”说完看了一眼姜氏,脸上现出为难色。
杨氏是个单纯的,没看出机妙来,还在眼巴巴的等着耿氏回答,看她不说,还在旁催促。
耿氏也就做个样子,“太太,我在这煮饭也有个半年了,太太您说,我做的饭菜如何?”
“这……”杨氏有点为难,让她说违心话,以后还怎么改善。
那耿氏到不等杨氏回答,自答起来:“不是我夸口,方圆几里,就没有我做事爽利的,食肆的不说,个人家做的也没有我做饭更好吃的了。”
杨氏目瞪口呆,至于姜氏,她不太了解这个厨娘,可她也是个人精子,见这厨娘如此作态,定是有后话要说。
果然。
“只太太您看,原先家里人少,我也能忙活的过来,也能保证口味,可如今,增加了五人,太太您看,我这……”说到此,不再讲,反倒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姜氏突然插话道:“太太,想必耿嫂子累着了,要不,您看,这顿让我这个新来的帮助做一顿,让耿嫂子歇歇,如何?”
耿氏万没想到姜氏答话,还要帮她做饭,咋滴?抢我的地盘?耿氏立即警觉起来,眉毛立起,刚要开口拒绝,这边杨氏发话:
“今日午饭晚饭就由姜氏做吧,这半年耿嫂子一日不落,今日便早些回去休息休息。”
耿氏张嘴欲要拒绝,又听杨氏道:“今日不扣工钱,只管放心休息,对了,”杨氏掏掏衣袖,拿出几十个钱来,“买点肉,回去叫你儿媳给你补补。”
耿氏一看到大钱,立马忘了其他眉开眼笑起来,麻溜的接过来,谄笑道:“太太仁义,确实突然人口一多,做起事来辛苦些,既然您发了话,今儿个我就偷会儿懒,明日准保一早就来,那麻烦姜妹子了。”
说完乐颠颠的解下围裙,跟杨氏二人告别。
只她回家后吃完了炖肉,躺床上没事干瞎琢磨时,才终觉有点不对劲,自己今天可是要求涨工钱的,结果事儿没办成,结果整家里歇着了。
可现在肉也吃了,歇也歇了,还能怎么滴?
今儿没提,明儿提也不晚。
这么一想,遂放下心来,只管自家床上躺着。
第五十三章 耿氏离开
且说,中午和晚上,姜氏这么一亮手,跟耿氏一比,高下立现。
后者做菜的精髓,就一个字,炖。而前者,毕竟是州府大户人家出来的,见识多些,再加上天赋,真是煎炒烹炸,每样都能信手拈来,并且色香味俱全。
杨氏纠结要不要赏,赏的话要赏多少?听说大户人家都是这么干的,喜欢随手赏人。不过转念一想,自家什么情况,家底在那搁着呢,薄的很,装什么大瓣儿蒜。
于是不吝开口,把个姜氏好一顿夸。
“主子们吃的好,奴婢心里特别高兴,奴婢愿意以后顿顿给主子们准备饭食。”
老钟看了一眼杨氏,杨氏明白什么意思,皱起眉头,心里犯难。
以后姜氏做饭,那自然好,本来就是突然多出来的,总得给活干吧,那不如让她干擅长的,全家人也都举手赞成。
可问题是耿氏怎么办?过了一天一夜,就让人失业了?杨氏昨天给耿氏放一天假,真没咋想,结果现在可好,搞的好像把人家硬支走一样。
杨氏抹不开面,也不忍心,可她又真吃腻了耿氏做的饭菜,再者耿氏性格爱占便宜,还爱东家长李家短的,不太讨喜。
这怎么办?其实为了自家人的味蕾,要怎么选择肯定是很明显的。
“当初咱们雇耿氏就提前说好的,不用了,说下就行。补点钱,也够意思了。”
“可是耿氏也没犯啥大错,这冷不丁的……”
“这些日子,耿氏话里话外的跟老钱头、李氏他们打听咱们在做什么,怎么做的,她要干什么?真被她打听出来,咱家以后还做什么?不能留了。”
钟小荷一听老钟这话就是一愣,耿氏竟然还有这么一回事,要这样,真不能留了。
自己啥情况?背着大秘密。
为了帮助老爹富强,为了自己以后的生活目标,那指定还得往外抖落新东西。有这么个人在,还真是风险大大滴。
那边杨氏叹口气,也是无话可说。
“娘,不如这个月月钱补满,再补她两三个月月钱,成不?”
“三个月,太多了吧?”杨氏不管事,自己花钱有点大手大脚,不等于她穷大方。
三个月是很多的,相对而言。
耿氏给老钟家做了半年不到的饭,现在要补三个来月的月钱,是有点多。
“行了,补一个月就成,临时雇佣,又不欠她的,没啥不好意思的,补一个月月钱这都没有先例的。”
杨氏点点头,这样说,倒也不错。
姜氏站在一边低着头,她把人家饭碗抢走了,可她也没招,都是为了生存。好在主家还是挺好的人家。
次日耿氏一来,杨氏硬着头皮找她委婉的说了下,家里不缺人了,以后不麻烦耿嫂子辛苦了。
耿氏一听就懵了,满以为杨氏要说涨工钱的事,结果自己失业了。
反应过来之后,嗷一嗓子,就嚎了起来,“主家不能这么干啊,这是要了我的老命啊!”
这么一说,杨氏表情就有些为难,那耿氏一看,继续感情攻势,悉数自己的不容易,没了这工作以后全家怎么办可好之类。
这是看杨氏面软好拿捏。
眼见着杨氏一脸愧疚的说不出话来,钟小荷只好撸袖子上。不上不行,既然张了这个口,开弓就没有回头箭,那指定得进行到底,已经得罪人了,收回来也落不着好。
实际上开除人真的好得罪人,被开除也真是很悲惨。
这个同理心有,自己以前在公司,每到业绩考核,那也是战战兢兢。
可这不能成为拿捏雇主的理由。
“够了。”钟小荷的嗓音略微有点粗,再加上芯子里是个成年人,所以稚嫩没有,声音一吼,还真一下子镇住了耿氏。
“耿婶子,咱两家是正常的雇佣关系,我家确实不需要人了,总不能为了你,我爹娘还得多养一个人吧。”
耿氏心里有一万句话要怼,可对面是这家的小姐,怎么怼?
“小姐你不讨生活,不知生活的不易。”吧啦吧啦,又絮絮叨叨细说自己的不易,让主家可怜。
人生在世,谁活的容易呢。
可是耿婶子家她听家里人讲过,家里还是可以的,耿婶子穿着也不错。再说失去一份工作,再找一个就是,不是补了一个月月钱么。
谁家也不是开善堂的。
钟小荷再次大声打断:“我爹娘念你这半年辛苦,这个月的工钱给足。”
耿氏顿一下,可转念一想,这个月马上到了,能补几个钱,还欲再说,钟小荷又道:“不止如此,还多给你开一个月的月钱,你家要实在不容易,这一个月的时间也够你再找其它事儿做。耿婶子,您觉着呢?”
多给一个月,是不错,可是,再找,哪有在这家细水长流的便宜好占?
杨氏再软,也不能让闺女冲在她前头,耿氏这样,她也不开心了,“耿嫂子,平日里我家没亏待过你吧,家里有个什么打赏,但凡李氏和老钱头有的,从来也没少你的,再者,食材都是你买,你报多少账,我少了你么?”
耿氏刚想说,我也是实打实报账,可话到嘴边,看到杨氏的眼神,心里一虚,说啥也开不了口。
失业,对耿氏来说,确实无异于晴天霹雳。
她有一儿一女,花了大半家底,在去年初给儿子娶了媳妇,媳妇一开始还伏低做小,等怀孕生了一对孙子,就以功臣自居,对婆婆不孝顺了不说,还对小姑子呼来喝去。
耿氏一辈子掐尖,只许她占便宜,哪里是能吃亏的主,婆媳俩整日里斗法。
自家儿子也是个孬的,一切听媳妇的,在外面做工得来的钱,也如数交给媳妇,让那女人越发嚣张起来。
可惜,连自家老头子,也认为那女人生了俩孙子是家里的大功臣。让她一口气憋在胸口,愣是发不出来。
好在今年开始,自己被老钟家雇佣,每月有月钱不说,每日还有些便宜可拿,愣是成了家里进项最多的人,那女人这才消停一些。
可如今……难道还要叫她看那女人的脸色?
只可恨那姜氏抢自己的饭碗,眼见着老钟家的人铁了心,一点不讲情面,怕是不能强求了,好在还多给点,也只能如此。
见耿氏缓和过来,心里已经接受了,杨氏到底觉着不忍心,又另外拿出一块布料来,布是自家卖的布,本钱比买低多了。
得了布,耿氏心情又略好了一些,这才一脸失落的离开。
第五十四章 试错
老钟最近这三天很忙,非常忙,从早忙到晚。
实际要找的工具和材料,只一天就准备完成,可老钟心细,考虑了一下,又花了一天的时间,跟新来的仆役刘武,也就是姜氏的男人,一起在后园子,用细木和茅草搭了一个简易的棚子。
煮糖真是没办法掩饰,因为气味太浓郁,他真怕被人扒墙偷看喽。
做好了这一切,这才开始屏退下人,一家子在后院开始鼓捣起来。
钟小荷知道这事的严肃性,发挥了她品质大拿的专业素养,特意拿来纸和笔,还画了一个表格,就为了做试验记录。
老钟挺好奇这个所谓的“表格”,他实在看不懂。
钟小荷一想,他爹还得好好培训下。
“最上面横行两格是一稀一浓两种黄泥水,竖行最左侧三格分别写着,糖膏三种粘稠状态。”
这个劳什子表格,看着挺别扭,他虽是大老粗,可也习惯书写从右到左,从上到下,可闺女这个写法正好相反。
刚想张口问,闺女又道:
“意思是,接下来我们要取黄泥水和糖膏,这两个影响因素的不同水准做试验。”
“啥?什么什么因素、水准?”老钟夫妻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黄泥水就是影响结果的因素,样多的黄土兑的水多、水少,造成有的稀有的浓,就是不同水准。表格里设计了两个。”
“同理,糖膏也是影响结果的因素,其粘稠差异,就是不同水准,咱设计成三个。”
“两种因素不同水准配置在一起,”钟小荷手指划过黄泥水稀和糖膏稀相交的一个空格道:“就是一个试验条件,同理,这个,这个……一共六种条件,得出的结果,我们选最好的那个,懂了没?”
闺女一本正经的解释,一堆新词,虽然没太听明白,不过,这小模样挺精神,老钟和杨氏越看越觉着自家的瓜咋就那么的好。
听不懂得解释清楚了,不然容易乱。解释了几回,终于整明白了,老钟却道:“这么说,影响咱白糖好坏的就是这俩因素?”
“红糖原料、烧火、时间都是影响因素,烧火哪能次次一样,把火候时间搞在一起,用糖膏稠不稠替代就行。”
这一说又蒙圈了。
“嗐,就掌控前面说的那两样就成了。说的复杂,一试就明白了。”
“行嘞,那就开干。就是,闺女,以后你那些新词还是莫要在外头说的好。”
“晓得了。”
棚子里,六个架上漏斗的木桶一字排开。
旁边一口大锅烧着,烧火丫头是杨氏,待锅热了,老钟倒进去六斤红糖进去。就怕放少了,看不出效果来,白费料。
火候得掌控好,钟小荷想帮忙,两口子愣是不让,就怕烧糊了。所以钟小荷只能在旁边干瞪眼。
待到红糖熬成膏状,搅拌均匀,老钟便用大勺捞起,小心翼翼的倒进六个漏斗里。
当然了,目测六个里面的糖膏容量一边多。
漏斗端口已经提前用茅草紧紧塞住,糖膏自是不会漏下去。
接下来就是等糖膏凝固些,凝固到什么程度,表格都设计了,试三种凝固程度,判断标准么,就是老钟用手指头摁压膏面,感受其下凹情况。
等待凝固的过程,准备黄泥水。
黄泥水不是黄泥拌水,这黄泥乃是取来的黄土,经过细箩过筛,剩下极细的颗粒,再倒上水搅拌。
所谓稀浓,自是同样多的黄土,拌入的水量差异,浓稀都是二者相对而言。
一稀一浓给三种凝固程度一种分别来两样,就成凑成六种测试条件。
黄泥水准备好了,搅拌均匀,待糖膏凝固到一定程度,老钟端着一盆子的较稀的黄泥水,犹豫着要不要倒,“倒呀,顶多这点红糖废了呗。”
老钟一瞪眼,敢情不是她赚钱买的,丝毫的不心疼,想他小时候,饭都吃不吧,怎可能这么浪费。这一盆泥水进去,怕是糖要废了。
只在钟小荷的眼神逼迫下,他手上动作也没停留,心里一面祈祷着成成成,一面把黄泥水倒进一个漏斗里。待黄泥水覆盖了红糖膏一指高,就不再加水。
紧接着,又把另一盆浓些的黄泥水搅拌均匀后,倒入下一个漏斗。
一家三口眼不错的盯着漏斗,一秒、两秒……一刻钟过去了,啥变化没有,心里有点失望。
钟小荷忙安慰:“爹,别急,快则一天,慢则两天,没那么快变化。”
其实她心里虚的慌,生怕黄泥水倒完了。
老钟半信半疑,可事到如今,只能闷头干,过了一段时间,又把两种黄泥水倒入另外两个漏斗。
只这个时候,前面的漏斗丝毫没有变化。待最后两个漏斗也灌上了黄泥水,老钟心里差点失去信心。
可让他撂下离开,那绝对不可能,一旦成功了呢?那可就了不的了。
等待的时候,老钱火急火燎的来报,说右邻大管家过来了,脸色非常的不好。
老钟赶紧让妻女看好,自己出去看看。
过了一会儿,老钟回来了,脸色也是不好。
被谁用手指着,骂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心里也不爽,更何况还是个别家的奴才。
临了还被威胁了一顿,说什么不想在这住了,想早点滚是不是?
老钟心里憋得慌,也得忍,胳膊拧不过大腿。
“她爹,怎么了?”
“郭典吏家嫌弃咱家又弄出味道呗。”
“啥,熬个糖膏这一会工夫都不行了?要说前阵子咱们整日熬,又糖又果的,味道确实太浓,可今次,咱才熬一会儿。”
“娘,指定是前阵子咱把人家熏怕了,这次闻到一点甜味就赶紧上来警告。这倒也不怪人家。”
钟小荷要是知道她爹被人家像孙子一样骂了,她就不会这么说了。
过了一会儿,老钟才吐口浊气道:“罢了,反正咱么也是打算要搬地方。”
气氛有点沉闷,一家人一声不吭的坐等着。这么着也不行,钟小荷就让他俩先干别的,自己在这守着,老钟不干,反倒把老婆闺女撵走。
八成他是想今晚要住在这。
还真被钟小荷说中了,晚上点上一盏煤油灯,老钟硬撑着就是不肯睡。要说老钟真的是有韧性。有决断又有韧性的人,这样的人不成功还什么人成功?
第五十五章 成了
次日,早饭后,杨氏刚目送走上学的虎子和二蛋,就听老钟在后园子喊:
“花儿、闺女,快来,快来。”
钟小荷和杨氏闻声,赶紧屁颠颠跑去后院。
“我去。”最早放入黄泥水的漏斗,其底端端口每隔三息,就会滴下来一滴红黑色的水。
话说虽然方法是钟小荷提供的,但她又没做过也没见过的,心里也总是有点没底,黄泥水能过滤红糖成白糖,冷不丁说出来,谁能信?
可现在看来,说不定真行啊!
一家人围着看稀罕,老钟心里砰砰跳,真是期待又怕受伤害。
随着时间推移,其它漏斗也开始滴水,只最早滴水的,速度加快了些。
不到半日,所有漏斗糖膏的最上一层,已经不是膏了,而是变成了白色的晶体。
“啧啧,真想不到,黄泥水这么污糟的东西,竟然能得这么白的糖。”杨氏一脸的惊喜。
老钟伸手捏了几粒放嘴里,在舌尖上滚了几圈,表情看着还算淡然,只他心里已经疯狂了,这还真行。
那娘俩也捏了一些试了试。
钟小荷这下心终于踏实了,俩胖手往后一背,假装一脸淡定的装逼:“成了。”
老钟和杨氏眼睛都没挪一下,还在盯着几个漏斗。
被无视了。
临近下晚,虎子回来前,所有漏斗都不滴水了,六张白纸摊在桌子上,每张纸上,都是一溜从漏斗中倒出的“白糖。”
为啥是一溜,这有讲究,不能拿漏斗直接扣在纸上,得把漏斗倾斜个角度,拉长溜把里面的糖沙倒出来。
很明显,漏斗里的糖沙,并不是从上到下都是一样的白,有的从白到微黄,有的从白到微红黄。
这时黄泥水稀稠的影响。
每隔漏斗里出来的白的多少也有差异,这就是糖膏的稠度影响。
老钟看着眼前奇怪的表格,他能一眼看出,哪种才是最优的搭配。
“这肯定不是最优的,要想要最好的,肯定还得试。”
老钟同意,只把所有有颜色的都尝过之后,表情已经不要太满意。
“按照市面上卖的白糖标准,咱能得一半的纯白糖,这就赚了,而且剩下颜色深些的,煮果脯肯定没问题。”
有没有问题,肯定还要实际测过,不过,已经不是最重要最紧急的事了,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到一个临时作坊点。
煮果脯的味道太浓郁,以老钟的忧患意识,这方面大有可为,可技术又太简单,因此,尽量保密,就是要做的事情。
这几天他带着刘武到处跑,想在县郊找片地,既能建果园,又能在里面盖房子的,实际就是个小庄子。
县郊的地很多,都是有主的,只没有一块是老钟的。
这就只能找牙行买,问题是牙行也没有人转卖的信息。
本国人的土地情节特别浓厚,没事谁会卖田?就连王大懒都宁可卖闺女也不卖田,就能可见一斑。
老钟只得交待牙人帮忙关注下,倒是没说急,说了不等于自找抬价么。
又等了几日,也没见牙行回复,老钟都有点泄气,想着实在不行,就得回桥南村自家地里盖去,或者到老岳父那找找路子。
可这是实在没办法的办法。
建了作坊,指定要就近管理,整老远的,老婆孩子怎么办?都跟去,虎子上学又怎么办?
老钟一无所获,倒是经常租车烦不胜烦,一气之下,买回一辆马车来。
眼见着桃子要下来,他寻思不能再等了,略收拾了下,直接带着刘武去了府城。
这距离他回来,不过才十天左右的时间。
此次实在是不虚此行,刚到德馨就被伙计热情接待,没一会,那陈东家就赶过来,热络的打招呼道:
“钟兄,可把你盼来的。再不来,我就得冒昧登门拜访了。”
一阵错愕之后,老钟大喜过望,自家杏脯守欢迎到这种程度了?
“陈兄,家中还有些其它事,耽搁了几天。”
“杏脯又做了多少?这已见底啦,你那有多少我要多少。”
“这还真没有了,前儿我就说了,今年杏脯就这些。”
陈东家很是失望,“虽说杏子少些了,可还是有,赚钱的生意,怎么就不继续做呢?”
“初次做,没敢大整,现在杏子也收不上多少了。不过,马上桃子下来了,估摸着月把的,就能有桃脯下来。”
“桃脯?要是一样好吃,我也要,有多少,我要多少。”桃脯,之前陈东家就听老钟讲过,想必和杏脯一样,没啥不放心的。
“只你一个月这太久了,南边点的桃子已经有熟的了,你这得赶赶。”
说完,也不等老钟回复,便拿出一盒子二百两的定金来。
老钟没接过来,道:“陈兄,丑话可说在前头,我这桃脯也是第一次做。要不要先做几斤尝尝?”
陈东家倒是真犹豫了一下,“这样吧,只要你桃脯做的和杏脯差不离就行。就大胆的往下做。真不行,那也算我的。”
嘶,老陈好大决心呐,这得多急呀。
有钱人。
“那行吧,只你别订太多,我担心放不住,这眼见着可是盛夏了。”
陈东家倒是没有犹豫,“放心,我自由办法,来个两千斤,为兄能吃的下。”
“两、两千斤?”
老钟心了咚的一声,漏了一拍。
两千斤?桃子和杏子价格差不多,按照之前的算法,就能得利一千两银。他自己家底凑吧凑吧,也没比这多多少。
更何况,桃脯两千斤,意味着鲜桃要一二万斤,怕是整个柳县都得收遍了。
“又不用你一次交货,分次来,每三天到七天交一次就成,每次现结,如何?”
这真行。
“陈兄,我这桃脯第一次做,得试试。我也不知道需要几天,再者我还得准备地方和家伙什,第一批没那么快。
陈东家沉思了一下道:“行吧,只是尽量要快。”
“行,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桃脯做出来真味道不好,我不能让你吃亏,定金会全额还你,行不?不然我心里也不踏实。”
“真要如此,退我一半就行,做生意哪有不担风险的。”
“就这么说定了。”老钟这回没犹豫,收了定金,写了一张收据,只俩人并未定什么合同。
二百两,对老陈来说,实在不多,对老钟来说,真有啥,他也赔得起。
第五十六章 是我亲兄弟
“钟兄,嗯,为兄虚长你几岁,厚颜称一句钟老弟。”
“自是应该。”
“最好一次能送个五百斤以上,要尽量快呀。”
五百?先还说送货间隔三到七天,总共两千。
他茶馆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销货量,老钟可不相信,之前交货三百,刚还说见底,证明还有。除非……这老陈指定找到了更好的销路。
老钟懂规矩,当然不会问人家销往哪儿,乐不得他渠道多呢,越多越好,只要自己个做的出来,做个生产商,也是稳赢。
告别老陈,手里拎着定金和老陈送的好茶,上了马车,就马不停蹄的往家赶。
至于那家点心铺子,也不去了。浑然不管,点心铺子那老板望眼欲穿的等着他。
两千斤,就够他折腾的。
桃子哪来?制作这么多自己老腰累断了也整不出来,家伙什得多少?地方还没搞定呢。
“停停,刘武,掉头掉头。”
刘武赶紧搂住车,差点吓出一身汗,这马上就要出了州府的城门,老爷突然喊这一嗓子,把他吓一跳。
他自己以前没赶过车,现在能赶也是这几天学的,大道上来来往往的人,还真让他捏一把汗。
“去牙行。”
没说去哪个牙行,自然就是自己之前呆的地方,一想到那里,心里还有点小复杂。
主家这是又要加人。
他小心翼翼把马车调转车头,这才又往伢行那赶。
老钟心里这个急,刘武看着是挺机灵,就是赶车技术实在不咋地,一路过来,着急的他好几次都想上手,硬生生止住了。
东家就得有东家的样,再说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的,该给人家学的时间,还是得给。
路过一个地方,老钟把刘武换了下来,反正也耽误了,正巧那家点心铺子离这也不是非常远,就给了刘武几个钱,让他先去打听一家点心店里果脯的销售情况,自己则去牙市看人。
等马车再次出城的时候,车上多了好几个人。
老钟看着坐在这里的这些人,心里有点不舒服。
我一新马车,亲亲爱爱的老婆孩子们还没坐过呢,就让这帮子陌生人坐了。
不过这是转嫁情绪,真让他心里难受的原因是,刘武带回来的消息。
点心铺子卖的杏脯,竟然是一两银子一斤。
疯了,死要钱呐。
自己辛辛苦苦忙活这么多天,连材料加上全家上阵,还要负责送货,才要价五钱,他们一个坐在店里的,张张嘴,就拿五钱的利润。
黑心商。
他此刻浑然往里,之前包括现在,他自己就是黑心商这一拨人,只现在自己突然干上了生产商的活,才开始有了点同理心。
不舒服归不舒服,答应给陈东家做两千斤,他就有了心里准备,人家买你的,自然不是为了自己吃。
没利润谁特么干?没大利润,人家能样品没看,合同没订,定金就给你?想也知道有暴利在前。
这还得说人家有这个实力,才能拿暴利。自己的能耐么,能抱上老陈的粗大腿,已经是最厉害的事了。
人呐,不能太贪心。
给自己找好了定位,做好了心里建设,再看车里坐着的人,也没咋样了。
自己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加上老婆孩子,也不成,只能找人。可这是急单,要雇佣长期可靠的人,一时还难找。
只能这样吧,好歹把这两千斤先搞定,就赚了。
一路回到县城,已经傍晚,老钟坐在另一侧车辕子上。
他不能跟这些新下人大眼瞪小眼,前期训了些话,说了些规矩,就跑车辕子那坐着透气来着。
街上开始冷清,老钟一眼看到前方走着一个挺拔的身影,那身影听到动静也正好回头看到他。
好一个俊小伙子,皮相是真的好。
比我么,也就差了一丢丢。
这人正是王捕快。
老钟忙跳下车来伸手打招呼,王捕快也是笑脸相迎,老钟有意交好,俩人已经喝过好几次酒,嘴上已经哥俩好的不行,虽然年龄有很大差距,这不影响,都是在社会上混的。
俩人寒暄几句,那王捕快问道:
“县城里都传你想在县郊买地?”
“确有其事。”
“那还真是赶巧了,我正从姚员外家出来,他家是要卖地。”
老钟面上一喜,随即又奇怪,“好端端的,他家卖什么地。”
“都是败家子闹的,姚员外重病,他家败家子当家,崽买爷田心不疼呗。”
老姚家老钟是知道的,他家只有一个儿子,还是嫡出,倒是有三个庶出的姑娘。儿子从小娇惯不懂庶务,长大了又被人怂恿着成了一个烂赌鬼。
“他家家大业大的,不至于卖地吧。”
“赌博赌博,越赌越薄,他家早不是以前了。这回又被人下了套子,欠了一屁股债。好在他家田多,倒是可以卖些顶顶。”
老钟唏嘘了一下,暗道自家儿子必须的敲打紧了,要是长成姚家败家子那样,不如现在一棍子拍死。
此时正被杨氏掬着写大字的虎子,无端端打了个哆嗦,总觉着屁股周围都是凉气。
别人家再不幸,那也是别人家的,更何况别人家的不幸给自家还能带来机会,老钟马上又开心起来。
“他家卖哪里的田?多少亩?”
“那没说,就听说要卖出八百两来。”
嘶~,老钟倒吸了一口冷气。八百两,自己手头根本没这么多。
“我买不了那么多,我倒是可以少买些。”
“估计不行,我听他们的意思,是一个小庄子,打包卖。”
老钟眉头皱成一个大疙瘩,这就难了。
“催债的给了三天期限,你要有意思,明儿跟老姚家仔细问问,去看看地。”
老钟点点头,一脸感激道:“是这么个理,王兄弟,你真是我亲兄弟,多谢你把哥哥的事儿放心了,我正愁这事呢,这么地,哥哥刚从府城回来还得家去安排安排,最近有事又特别忙,过几日得闲了,咱哥俩再好好喝喝,行不?”
“我也是顺便的事,你忙就是,酒啥时候都能喝。”
俩人告别,望着马车颠颠往前赶,王捕快英俊的脸上有着一丝思索,这钟大户最近忙什么这是?又是买人又是买车又是买地的。看他刚刚的表情似乎钱还有点不凑手。
他自是想不明白,老钟保密着呢。
第五十七章 崽卖爷田
钟氏屋里,两口子正在说话,热闹一下,孩子们都撵回房了。把有订单的事跟大闺女说了,至于老钟当前苦恼的,倒是没讲。
预计两千的桃脯订单,那是必须做的,老钟的信誉也不容有失,可要不要买老姚家的地呢?
“头前卖杏脯赚两百,可前后两次买人买马车都搭进去了,现如今有了德馨茶馆的定金两百,三个店能硬凑个一百两,你手上还有多少?”
“不到两百。”
“也就是说,要买老姚家的庄子,缺口就有三百。咱马上就得收购鲜桃吧,还得安排制作的一应家伙什吧。啧啧,缺口太大了。”
“那要不还是别想着买了,咱就在桥南村自家里弄。啥烦恼没有。”
“除非我住那,不然哪里放心。再说,县郊的地难得有人卖,这个机会难得。”
“上哪弄那么多钱去?”
“跟官府借?”杨氏心里没底。
老钟不吱声,跟官府搭个,他也怵得慌。
“岳父那能张罗多少?”
“这我真不知道,爹娘之前是有些存项,可你也知道,这些年家里一直在增口,刚刚又把大外甥女嫁出去,怕是也不富裕,要不明儿个去问问?”
“明早先去老姚家看看到底啥情况,保不齐相不中,就算相中了,还不能讲个价么。”
“也只能这样。”
次日一早,还没等老钟出门,门房老钱头进来传话,说县西姚员外家有人来传话。
老钟心中一动,忙叫人进来。
来人是姚员外家一个大管事。
这人脸上别扭的挤出个笑来说明来意:“我家老爷听说钟老爷想要买地,正好,家里有块地在县东,离家太远,不方便打理,问您要不要。”
管事心态老钟看的透透的,这些县里老财主的管事,一个个平时眼睛都长在脑瓜顶,对老钟这种小地主小商户,那也是不屑一顾的。
如今主家遭难,不得不收起高昂的头,对曾经不屑一顾的小货郎也需要折腰讨好起来,难免心里不舒服。
不过这不是他关注的。
原来在县东,老姚家在县西,即便如此,这理由也有点扯,毕竟需要下地干活的,又不是这些老爷少爷们。
“哦,我确实想买点地,但也不急。你主家卖多少亩?作价几何?”老钟慢悠悠问道。
那管事回道:“五十亩地,主家说最低不能低于八百,地上现有作物产出也得自家留下。”
“八百?呵,什么地这么金贵。”
“这……虽说是中等地,但那地比一般中等地可肥多了。再者,地里还打有五口井,附近还有个大湖,要引水很容易,旱涝保收,价高点也正常。”
“再者,地中间还建有一溜房子,也方便着人管理。”
“呦,地里打那么多井干什么?”
“这~我还真不知道。房子那有口井肯定是给做工的人用的。”
老钟摸着茶碗,做皱眉沉思状,让那管事也猜不透心思。
要按这管事说,那这地,简直就像是为他老钟准备的。
有房子,就能开作坊,房子在地中间,味道大也不影响旁人,还能保守商业秘密。
就是特么的太贵。
当他不知道么?县郊的地是贵些,可也不会离谱,毕竟县郊的地也是土地,还能种出更好吃的米来?
更何况是中等田,一亩地十二两已经是顶天。
五十亩地撑死了也就值六百两,三口井加上一溜房子,自己花个一百两,就能建个足足新的。
起码报价虚高了一百两。
老钟摇摇头,“价格太不实在了,老钟我要是真买了,就情等着当冤大头了。”
“呵呵,您呐,别急着下定论,到那地儿看看,保准您不觉着冤。”
老钟还是想要的,也只这么拿捏一把,“好吧,既然赵管事如此说,我也相信姚员外,那要不,就去看看?”
这被人请着去和上赶着去,效果能一样么。
“看,肯定得看,保您不后悔。”那管事脸上笑容,这回真心多了。
想去看,证明就有意愿,买不买的,多少钱买,那就是大爷的事了。
等老钟到了县东郊一看,有个满脸丧的年轻公子,正在地头等他。此人正是姚家的独生子,姚宝玉。
管他是啥宝玉,都铁定是个败家子,虽然长得人模狗样的,老钟还是打心眼里瞧不起。不过面上不露,虽然对人看不上,地看着倒是还行。
确实土质比中等地强,上面还种着粟谷和小麦等农作物,长势倒还不错。
房舍是在地中间,篱笆墙围着,一共三间,一间大的是大通铺,一个小厨房,还一个房间小点,也有一张床。
真要是当作坊,房舍不足,起码得增加一个制白糖用的房间。
这倒是小事,地方有,简单盖个房子并不难,时间也花不了几天。
这片地也确实是有井五个,附近不算远的地方,的确有一片大湖。
老钟心里是满意的,就想挑点毛病砍砍价,眼睛扫到湖水和姚家地中间,还有一大片地,却不知是谁家的。
他倒没有一定要知道是谁家,只随意的问了一口,那姚宝玉张口就回答说他不知道,转头问自家管事。
可那管事脸色却有点不自然。
老钟察觉到,这里面怕是有事。
追问之下,那管事头前还不肯说,只他家少爷反倒先不耐烦了,“知道就痛快说,磨磨唧唧。
那管事脸一黑,心里暗骂一声,猪队友,呸,福窝里出来,怕是将来却是要饭的货。
这片地唯一的问题就在这,要不病榻上的姚员外,也不可能那么轻易的同意卖这块地。
既然败家子发话,也别怪他说了,这事也隐瞒不了这姓钟的,便只得回道:“湖周边的地都是郭典吏家的。”
郭典吏,右邻,整个柳县,声名在外。
入住前,老钟专门提着礼物拜访过,郭典吏还真接见他了。只屁股还没坐热,人家就端茶了。
感觉么,实话讲,以老钟摸爬滚打多年的阅历来看,明明对方是笑的,可那笑就是让人感觉到脊背发凉。
其实他早就听过一些传闻,不,确切的说,是亲身经历。
他自己有地百亩,店铺三间,除了衙门说的正常的税赋,逢年过节,都得给不少孝敬,甚至每月,他们也要交不少保护费。
要不怎么跟那些捕快“关系”不错呢,每月保护费及时上交,衣食父母,能不好么。官字两张口,对商户来说,那都只是无奈之举。
虽然钱财是交给捕头了,可所有商户心照不宣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捕头上面还有人。
这人就是郭典吏。
第五十八章 价钱好商量
郭典吏家在本县是坐地户,跟杨家村长专业户一样,任你县官三年一轮如何换,他老郭家都牢牢地占着典吏的这个坑。
在柳县不说一手遮天,也差不多了。
说来也奇怪,这来柳县的县官,这几届还都算比较清廉,只这种帐簿上没有的灰色收入,县官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县官看来,典吏是他无法撼动的地方“能”吏,商户又是他一向鄙视的铜臭奸商,二者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而从商户身上搜刮的钱财,典吏孝敬给他,他也能收的心安理得。
老钟家是农户,可他有店铺,人家按生意收钱,谁管你是农是商。
老钟心里叹了口气,那典吏家肯定不好惹。若买了此处,以后要想湖水灌溉就要受他家钳制,老姚家估摸着也是出了大血,才能达到目的,要不怎么其它地不卖,单卖这里?
再想到地里有五口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老钟已经打了退堂鼓。
“五百。”
“嗤,这是逗我呢吧。”
老钟摇摇头,“最多五百,不行就算了,姚公子,我看您还是找别人看看吧。老钟还有些急事,先行告辞。”老钟说完豪不留恋的就要上马车,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回桥南村家里办作坊了。
那姚宝玉一看老钟真走,倒是急了,上前就要拉拽老钟,别人只给他三天时间,一时去哪找人去,“哎,别走哇,价钱好商量。”
要是之前,老钟听着肯定高兴,可现在,没多大兴趣,除非五百,就这他也还不乐意呢。
那管事已经没眼看自家大爷了,不得已拦住他,那姚宝玉正要发怒,只见对方一直跟他挤眼睛,只好眼睁睁看着老钟离去。
怒道:“有屁快放。”
那管事暗暗运了运气,这才一口咽下,道:“大爷,不如咱们放出风去,只要咱降价,应该很多人要买。”
“真的?”
“呃,应该是吧。就算别人不买,不也有钟老爷兜底么。”
姚宝玉虽然着急,可看大管事脸上的褶子,还是信了。而且那钟德福是个土包子,怕是真没什么家底,五百两,呸,距离自己需要的,还差好多呢。
且说老钟失望而归,就忙着准备。
他的作坊得分两部分,一个是红糖作白糖,另一个就是制作桃脯,要想加快速度,必须得准备几套家伙什。
急匆匆找了木匠铁匠还有篾匠,预定了几套设备,又订了五十个晾晒用的箩筛簸箕什么的。簸箕什么的编织物,自家杂货铺有一部分,只那点数量根本不够看。
做完了那一切,他才又赶紧去了杨家村。
老钟想过了,自己人手不足,必须得找人帮忙。
那第一想到的肯定是小舅子们,几个小舅子做事稳当,关键是对他这个姐夫敬重的很,不会整些幺蛾子出来。
收鲜桃这个事,可以叫他们做,也可让他们跟着赚些小钱。
这他之前跟他家花儿商量过,花儿双手赞成,这事没啥风险,自是大好事。
老钟坐着马车突然到来,让老杨家很是奇怪。招进屋坐下,沏上茶水,忙问情况。
老钟不忙着说,先把他带来的包裹拎过来,打开,放在老岳父面前。
杨村长看着眼前的东西能看出是杏做的,但不是杏干,湿乎乎的,颜色深了很多。
“这是我之前做的杏脯,给您二老带的,您尝尝。”
杨村长捏起一颗放嘴里尝尝,吃完点点头,又指示几个儿子尝尝,老太太也捏了一颗吃。
“哎,女婿厉害,这个什么杏脯,还真是味道好。”老太太从来不吝夸奖自己的女婿,杏脯酸酸甜甜的也是真是好。
几个舅兄也忙点头,这馋坏了门口偷窥的孩子们,老爷子赶紧示意老婆子拿些出去分分。
“杏脯已经打开了销路,可现在杏子已经过了,我呢现在用桃子来做桃脯,也有人预定了,只鲜桃要的多,除了几个弟弟们,我也找不出谁来帮着分忧了。”
杨村长心里为他女婿高兴,点点头,“让他们干点活,那是应该的,怎么做跟他们说说。”
“帮我收购两万斤的鲜桃。不拘弟弟们进价多少,我就给他们十六文一斤。”
嘶~,听着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市场上零卖最多十四文,去家里收,应该还能便宜些。真要两万斤,那不是至少净剩下40两银?几兄弟都有些激动,只还好,没有被利益冲昏头脑。
大舅兄道:“这不成,你这亏大发了,不能让咱么占你这个便宜。”
“对对……”另外两个兄弟也点头附和。
杨村长看儿子们的反应倍感安慰,“先听你姐夫说完。”
“爹,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送给我的桃必须得是好的,不能太生,不能太熟,不能有磕碰的。我先借给兄弟们五十两银子当本钱,弟弟们,能做到么?”
这么一说,仨兄弟瞬间冷静下来了。
确实价格比市价还高,可桃子这东西怕颠簸碰撞,一碰撞就伤了,路上运过来,就等着烂吧。
看出仨兄弟犹豫了,老钟又道:“还有个稳妥的,弟弟们帮我收桃子,我给工钱,两个月,收够两万斤好鲜桃,我给十两银子,如何?”
十两银,真不少,可是……
老爷子咳嗽了一下道:“脑袋长来干什么滴?动脑子想想,不能不让桃子磕碰了?”
老二心里觉着拿工钱稳妥,正要开口,老三抢先说话,“我看,还是我们收购的好,咱兄弟也历练历练。”
老三话一讲完,老钟一拍大腿道:“那好哇,我也是这么想滴。”
老二心里想法没说出来,被人一敲定,他就更没法说出口了。正心里忐忑着,想着这要是桃子烂手里,得亏多少钱时,又听姐夫道:
“这么着,弟弟们先帮我收几篓子,试试水,我付本钱。你外甥女倒是提了建议,用桃叶子一层层厚厚的铺垫,再用草纸把每个桃子包起来。这我也不知道靠不靠谱,先试试?”
几兄弟忙乐颠颠答应下来,这稳妥多了,不过钱就不用老钟付了,自家还能拿出些。
兄弟们都想去,最后他爹拍板,“老大看家,老二老三都出去,牛车带好,车板子用被子铺厚实喽。真要能做,一个人可干不了。”
老二老三乐了,老大有点失望,不过也在他的意料之内。毕竟爹以后把村长给自己,其它的就得给老二老三,一碗水得端平。
细节部分又彼此讨论了一番,约定好四日后开始送货到桥南。
第五十九章 大户挺虚
老钟在老丈人家蹭了一顿饭,这才准备告辞离去。
出门的时候,正看着孩子们围着马车晃悠,几个小舅子也羡慕的不行。
“弟弟们别羡慕,这生意要是做成了,以后怕是年年有,添置个马车也没什么。”
“能添置,也得再添置头牛车。马车看着好看,论耐力,还是牛车最适合咱庄稼人用。”二舅子羡慕归羡慕,可要他选,还是务实的牛车比较好。
“嗯,那倒是,我也就觉着天天跑来跑去用它快些,要不也不买。还是牛实在。”
“我就喜欢马车,啧啧,马多精神。我要是有钱,就养他几匹马。”
二舅子撇撇嘴,“还没赚到钱,就先想着花钱抖擞。”
小舅子不以为意,也不反驳,只心里对钱的渴望愈发浓起来。
老钟告别岳家,就赶回县里。
已经订了桥南村的家里,作为作坊点,但也不急着去,先把一应工具弄齐全。只临近第二日傍晚,工具还没送到,姚家那大管事又来了。
“我家老爷考虑过了,既然钟老爷您诚心买,同意六百五十两让您,如何。我家老爷可是血亏。”
老爷?不是他家败家子卖田么?不过,无所谓了。我已经放弃了,还过来没完没了的搭个啥?
“呵呵,劳管家白走一趟,我这家业太小,实在是出不了那么多银钱,您家要是有个二十亩地出让,我兴许还能买。”
拆开就更不好卖了,单买这二十亩地,也解决不了啥问题。
那管事失望而回,次日一早,那管家又来了。
说他家老爷同意了,五百两成交。
老钟:……五百两我也出不出来。请姚老爷还是找别人家吧。
那管事脸都绿了,你特么前天说过的,五百就买。做生意的人,怎么能这么不守信用。
语气就有点不好,“钟老爷,您前天可是说了五百就买。”
“是,我是说了,可你也说了那是前天。我如今银钱挪用了,我上哪找那么多银钱去。”
气的那管事鼻子喷气,甩甩袖子转身就走。
只不过没有一个时辰,老钟还没等出门,就又被那姚家管事给堵家里了。
姚家管事也是无奈,主家遇到难事了,这个时候就算自己跑断了腿,也得忍着。
一个不好,主家开始卖奴仆,自己未来可能就凄惶了。
“我家老爷说了,五百两,一分银子都不能少了,但是地里今年的收成,都归您。行,就带上银子,中午前来姚家签合同办手续,不行,那我家老爷还有其它打算,也不一定非卖这块地。”
可能觉着这话有点冲,又缓和了一下语气道:“您见谅,我家老爷卧病在床,不利于行,您担待则个。”
老钟倒是没在意管家之前的语气,他也是转述姚家老爷子的话。
不过,
这就有点意思了,老钟看过那地,粟谷和小麦,这临近收成最晚也不过两个月左右,尤其是小麦,马上就下来了。
那些产出最次每亩按个两石粮算,五十亩下来,折算银钱五十两也有了。
乖乖啊,就算用水困难,这次老姚家也够亏的。
老钟仔细一琢磨,就了然了。必然是没有买主,或者是,有买主,只是出价更低。
他真猜中了。
姚老爷不过五十来岁,身体却不好,今年更是一病再病,精力不济,只好让自己唯一的儿子暂时当家。
尤其最近,一场重风寒差点就要了他的老命,没少吃药,病情暂时稳定住了,可也没见有好的趋势。
原本姚宝玉输了钱要卖爷田是要瞒着他老爹的,可这一放风,风就吹进姚老爷耳朵里了。
这姚老爷没病死,差点气死。
可再气,也得给儿子擦屁股。
也幸亏,不孝子听了管事的话,卖的是县东那边的地,那的地是好地,可惜,挨着的是老郭家。
不说别的,因为这快地,每年也得给点孝敬,不然总有借口不给你水灌。遇到旱年,孝敬的钱跟收成一中和,一年也剩不了啥,很是鸡肋。
可就是这样一个鸡肋的地,一说要卖了,姚老爷也是万分不舍。
八百两肯定是别想了,五百两那指定太低。
他哪知道老钟只给了五百两的出价,这不是老钟多聪明,而是这已是他的极限。他高估了老钟的资产。
五百两买县郊的中等地,搁以前,姚老爷能喷他一脸唾沫,可现在,嘿,一言难尽。
有不孝子放出风去,自己也拉下脸来,找了本地几家富户。这几家家主以前跟自己没少在一起吃吃喝喝。
自己联系的倒是都给出了价,也有别人找上门的,可,出价最多的也只给一亩八两,还必须把产出给人家。
黑呀,那是真黑。
人家借口也有,就是碍着郭典吏家。
呸,这只是一方面,还不是因着自家急用钱?
越是熟人,压价越是狠呐。
倒是也能还些价,可问题是,再能还,还能超过五百?那些心黑的,他不要太清楚。再说烂心烂肺的债主要来了,自己也没有那精力再去折腾。
“老夫还没死呢,一个个的就开始落井下石了。”
姚老爷感觉再这样下去,自己的病只会越来越重,不孝子在旁边还没眼色,一直念叨着:要来收债了。
人说,有儿穷不久,无儿富不长,可自己这不孝子,还不如没有。
干啥啥不行,败家第一名。
自从前年被些狐朋狗友鼓动着耍钱,家里就开始给他添窟窿,幸好媳妇娶进来了,不然就他这德行,谁会嫁给他?
自己仨闺女,大姐二姐还好早早嫁了人,三姐儿可咋办?
绝望啊,姚老爷觉着自己真活不了了,就算没病,也得活活气死。
姚老爷恨声道:“不孝子啊,家底都给你折腾光了,没有嫁妆,你小妹还怎么嫁人?因为你,已经被退婚了,你对得起谁?就该叫人把你逮去,权当我没这个儿子。”
姚宝玉也知道自己过分了,家底都快要被自己折腾光了,缩缩着脖子嗫喏道:“就这最后一把了,实在不行,家业一分两半,儿子一半,剩下一半都给妹妹做嫁妆。”
“咳咳……咳咳……”
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不孝子啊,你爹还没死呐。
哎,气归气,可他只有一个儿,能有啥法子,只好派人找钟德福,这算开价最高的了。
可现在倒好,钟德福也不要了,看一眼不孝子,只好憋住一口气,同意再次让利。
第六十章 借钱
这回老钟真动心了,县郊,五百两五十亩地,还附带地里的产出,上哪找这样的好事情,典吏家不放水,咱以后种上抗旱的果树就行了。
那管事留下话已经走了,但他看出老钟动心了。
老钟等人走了,赶紧回屋找他家花儿商量。
其实商量啥,大事杨氏都是不拿注意的,她依赖老钟习惯了,所以这种事情,最后还是老钟拍板。
老钟咬咬牙,“买了。”
接下来就开始准备钱。
家里的钱,加上德馨给的定金,又跑到铺子上凑,才勉强凑够了五百两。
这是大事,大人来回折腾也瞒不了钟小荷,这时她算是彻底知道老钟的家底了,合着算来算去,他家总资产折算成土地,还不到两百亩地。
两百亩北方的地多么?肯定不多呀,北方的地不值钱,就搁现代那也不算啥呀,更何况古代亩产低的吓人。
有点心虚,还有点愧疚,要知道她来到这里,可是豪掷出去七两左右了。
老爹这大户挺虚呀。
咋突然感觉安全感有点低哩。
“这回真没钱了。等桃脯出来至少还有大半个月空档期,铺子里都要补货的,现在也补不成了。”
“半个月还不好过,日常吃用也花费不了多少,这个还是够的。”杨氏天然乐观。
“不能这么说啊,收购鲜桃不要钱?”
“先欠着呗,桃脯卖了再给。”
“嘿,你倒是不怕娘家埋怨,爹娘同意,兄弟们还有他们媳妇能愿意?”
“怎么不能,钱还能跑了?没事。”
只能这样了,真没什么钱了。不说买地,最近光定制那些制作果脯和熬制过滤红糖的工具,就花了不少,不仅如此,还欠了一部分。
现在兜里真就是光洁溜溜了。
不过,话虽如此说,可内心,老钟倒是和钟小荷恰恰相反。
他非常兴奋,对于做生意的人来讲,手里的钱都投出去,那是正常的,就是借钱,那也正常,更何况大头还是买地。
土地也是钱,所以真正投出去的,无非就是材料和工具钱,就算都打了水漂,也不能让他伤筋动骨。
只不过这样一来,对几个店铺有点影响,影响也不大,撑死了一个月。
可未来能得到的利润却非常可观。
啥也不说了,撸袖子大干一场就对了。
钟小荷要把零用钱贡献出来,家里需要钱,她自己白拿零用钱还有点心虚。
杨氏抿嘴乐,她闺女几个大钱儿,她能不知道,“你爹要是连你那仨瓜俩枣的也要用,这些年生意就白做了。”
那……好吧,说真的,要从钟小荷的兜里掏走一文钱,都够她心疼一会儿的,没办法,二十多年没有安全感,省钱省习惯了。
赶在中午前,老钟跑去老姚家,直到合同签了,也到了县衙办理了手续,两家这才都放下了心。
只是心放早了,两家一番操作,把人给得罪了还不知道。
话说老钟买了地,这就不用妻弟把收购的鲜桃运往桥南村,运到县郊,怎么说也近便些,而且到县城的官道也比较好走。
一边安排刘武去岳家送信,一边安排人进驻新作坊。
新作坊房间不多,可也够用,一间大通铺里面空间比较大,直接拆掉,安装锅灶,一应工具也全部安装到位。
新作坊只能先做桃脯,一个房间要给人住,厨房,还得找个做饭的。
要做白糖,还得再盖些房子。
再看看房子周边的地,老钟又是兴奋又是犯愁。
地多了自然好,可还得有人伺候啊,浇水收割,都得花钱,这都是马上的事儿。
都要钱呐。
傍晚,钟家粮油铺。
到了关门的时候,基本没了顾客。
钟春明正在往地上洒石灰,天热了,防虫防潮得跟上。
门口光线一暗,进来一人。
他抬头一看,怔了一下,赶紧笑着招呼道:“叔,今天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老钟早看到他这个堂侄在做什么,心里还是挺满意的。
“春明,今天怎么样?”
“还可以,跟往常差不多。我弄完这个给你看账本。”
“嗯,先不用,撂下东西,叔跟你说个别的事儿。”
钟春明赶紧撂下手中活计,他知道最近自己这个堂叔在忙事儿。以前每天至少过来溜一把,可最近这阵子极少见到人,除非是收钱,可每次也是行色匆匆。
昨天上午过来收钱,叔的脸色有点不好,看样子是嫌弃钱少。
叔能有什么事要跟自己说?心里还有点紧张,不会是觉着收入少,怪自己这个伙计没做好吧?可是生意还行啊。
“你明天回去一趟,我看着铺子,算了,明天关门一天。”
钟春明一脸疑惑,这是要干啥?
“你跟你爹说,就说叔最近用钱做生意,有些周转不开,让你爹在村里帮忙给叔借五十两银钱,叔给借据,两成五的利息,用两个月。”
钟春明心里一跳,两成五利息?
民间借贷两成五不多可也不算少,不过也有三成的,可能有些风险。叔是知根知底的人,那就不一样了,银钱放在家里也是吃灰,还不如借出去生钱。
叔这是有多缺钱,五十两银子也要借。这点钱在自家自是很多,可叔家那真是不算啥。他哪里知道,老钟现在兜比脸还干净。
老钟实际上是可以官贷的,但是官贷麻烦,跟官府打交道,怵得慌。
“叔,借,肯定是能借到,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借到五十两。”
“没事,能借多少就借多少。就是得快,你要明天带回来最好。”
钟春明赶紧应承。
“还有哈,村里谁家有盖房子用的泥坯和木料,也帮我买些,起码够盖两间房的,花费的钱就从借的里面扣,就那种最简单的,能住人就成。对了,就雇村里的刘三,这块他擅长,你早点回来,把他也带来。”
钟春明有点呆,这么多事,他怕他办不好。
“尽量做,你也十八了,叔相信你。”老钟心里真有点不相信,毕竟年龄小,不太经事。
这事本来他应该亲自跑一趟,可这边事多,他得在。
“叔,要是买来泥坯拉到哪儿?去哪儿找你?”
“拉到县东郊外,那有个大河泡子知道不?”
“不知道。”
“算了,说不清楚,先拉到家里,我要不在家,就让老钱头带你们来。”
“行,叔你在东郊买地啦?”
“嗯,买了点地。”
老钟不予多说地的事,只絮絮叨叨把让钟春明做的事又仔细交待了一遍,这才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