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与黑暗为敌（2）
达克全身僵硬如石，被人从后面扳着脖子轻手轻脚放倒，拖进草丛深处。
“大意了！”达克暗道，酋长大屋附近一定有潜伏的守卫！但当他看到头顶出现的两张脸时，心中顿时充满狂喜。
那是两张鬼火面具。
偷袭者显然认出了他，两张鬼火面具一掀，露出了罗伊斯和安度里的脸。
罗伊斯微微有些吃惊：“达克？挺厉害嘛，不用我们救，自己跑出来了。”
安度里连忙取出解毒的石针刺了他一下，片刻之后，毒性缓解，达克又能活动了。
达克打开队聊：“你们这两个家伙，下手还真狠啊——你们怎么过来了？”
“三天前，乔治在阿特拉斯使者擦肩而过的时候，在他身上放了小型侦察蜂，他的一举一动我们都知道。不过现在侦察蜂的魔能快耗尽了，所以我们来抵近侦查。”
安度里道：“帕格其亚诺部落关系重大，联盟不放心，派我们监视。看来，他们要倒向阿特拉斯，不能留活口，”说着，他取出一支碧绿透亮的药剂，“在他们井里加点料，一个小时就解决了。”
达克不同意：“我倒觉得是被逼无奈，他们太弱，没有我们帮忙，别说阿特拉斯，就连奥克达维尔部落都顶不住。再说下毒灭族，手段太残忍，以后想收服别的部落就难了。”
“这是联盟的决定，与联盟为敌者，必须死！”
“是吗？不过，黑暗神教有更好的办法，我们这样……”
听完达克的想法，安度里半信半疑：“能行么？”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再下毒也不晚，如果行，我们岂不是多了个盟友？”
“好，那就这样。”安度里拔出鱼骨匕首递给达克：“小心点，用完了还我。”
三人分头行动。
风越来越大，夜空中积起浓厚的雨云，几个稀疏的雨点砸下来，紧接着大雨倏忽而至，云中有怒雷的闷吼。
所有守卫全撤进了帐篷和简陋木屋，无数简陋的圆锥形房屋在战栗地等待暴风雨的降临。
帕格其亚诺部落的木工活手艺不错，但因为人数太少，实力太弱，连丛林生物都搞不定，只能四处迁徙，所以木屋不求高大奢华，只要能住人就行。酋长木屋也是如此，只是看起来大一些，外面覆盖了一层皮帐篷，让它看起来更像个圆锥体而已。
达克拔起两颗木钉，掀起帐篷一角，悄悄钻入。在粗壮的木头立柱中小心翼翼地钻过去，很快就到了内层帐篷前。
他侧耳倾听片刻，帐篷传来微微的震动，有人在帐篷另一边说话，他不敢大意，打开队聊：“罗伊斯，安度里，我已进入第一层帐篷，现在在内层帐篷外侧，木头立柱下面。我看不见外面。”
罗伊斯道：“我在屋顶帐篷的通风口附近，这里只有一层，我能看见里面。一群混蛋，真是无耻啊。里面人不少，不过，注意力都集中在屋子当中，你动作别太大，没问题。”
安度里道：“我已经到了，需要掩护的话发个信号。”
达克慢慢地用鱼骨匕首在内层帐篷上刺了一个小洞，一只眼贴上去，这一看，不由暗暗叫苦。
酋长高坐在一张宽大的雕花木头宝座上，一左一右是两个女奴，正在给他喂酒，酋长一边喝一边痴痴地傻笑，鼻涕眼泪都出来了。
他下手左右两侧是阿特拉斯使者和特拉维尔，也是一边两个女奴，两人一边淫笑一边对女奴上下其手。
再下面是十多个面露尴尬的精壮男子，把全身发抖的索丽达围在当中。
周围贴墙站立的还有十二三人，一边狂笑，一边拍手叫好，这些是阿特拉斯使者和特拉维尔带来的护卫。
所有木屋里的人，身上剥得干干净净。
队聊里传来罗伊斯的声音：“无耻！不管怎么样，今晚之后，帕格其亚诺部落算是彻底完了，酋长连自己老婆都保不住！索丽达被这么多人糟践过一顿，什么威信也都完蛋了！所有参与其中的精英武士全成了作乱的奸徒——该死的特拉维尔，真毒啊！早该一刀劈了他！”
达克突然发现，自己心中居然没有一点愤怒的感觉，不，准确的说，是没有一点情绪波动！
这种感觉太奇特了，跟自己配酒那次如出一辙，完全没有情绪波动，甚至忘了自己的存在，周围的一切似乎变得巨大而缓慢，空气流动的声音，雨水冲刷的声音，甚至脚下土壤里蚯蚓在伸展身躯的声音，都听的一清二楚。
“罗伊斯，不要管我。干掉阿特拉斯使者，换刀，杀进去，杀出去！”
队聊里传来罗伊斯一声杀气腾腾的好。
“你动手，我突击。”
当达克说这句话的时候，阿特拉斯使者已经推开女奴，笑吟吟一步三摇地走上前去。
那些力壮如牛的部落武士们脸上挂着谄媚的笑，纷纷退开，把无助的女主人用人类最原始的状态暴露在外来的狂徒面前。
阿特拉斯使者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一把按住索丽达的脑袋，朝自己下身按去。他要当众征服这个女人，用这种最野蛮的方式来打断这个部落的脊梁骨！
酋长的眼泪和鼻涕一直流到嘴巴里，他似乎真的傻了，只知道呵呵呵地拍手傻笑。
索丽达认命地闭上眼。
嘭的一声爆响！
阿特拉斯使者的脑袋像是被一锤砸碎的西瓜，红白的脑浆四下飞溅！一颗眼珠甚至被吹飞到木墙上！
索丽达睁开眼，看到一具无头的尸体双手徒劳地挥舞几下，重重摔倒。
所有女子齐声尖叫！
在一片尖叫和惊慌的叫喊声中，一个矫健的身影从屋顶一跃而下，黝黑面具的眼眶里，两团蓝焰在熊熊燃烧！
身影一落地，敏捷地一个前滚翻，直扑木墙边的阿特拉斯守卫，手无寸铁的光屁股守卫看他身形瘦小，凶神恶煞般扑上去。被一道巨大的黑色弧月拦腰斩断！
索丽达歇斯底里地大叫了一声，黑色的弧月！自丛林激战后，这几天来，她的梦里时时有它照耀。
黑暗行者！
轰隆一声巨响，半面木墙被砸塌，一名身形雄壮的武士手中各持一根几乎与他身体等长的木柱，大踏步冲来！
索丽达的心脏几乎停跳！
是那个黑暗武士！能接住“拳之山”旺古尔酋长三拳的黑暗武士！他破牢而出了！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了！
第一百零三章 与黑暗为敌（3）
达克没有武器，当罗伊斯手中雷光刺一响，他轰轰两脚踹断两根木柱，一手提一根，一头撞出去！
巨大的身躯，宽阔的肩膀，虬结的肌肉，还有……那两根用来撑房子的立柱！
被达克当作首要目标的阿特拉斯卫士差点给吓尿，哆嗦了一下才想起来迎敌，硬着头皮冲上去，没等冲到达克身前，被达克一记暴烈的横扫命中，身子横飞出去，嘴巴里喷出的血箭在空中拖了十多米远！咔嚓一声，身体撞破了木墙，上半身被硬挤了出去，只留下好大一个屁股在屋里。
第二名武士聪明一些，快速前冲，在接近木柱击打范围时缩身一滚，想从下方溜进来。达克早提防着这一手，单手木柱捶地，一击砸断对手大腿，第二击，人飞。
特拉维尔见事不妙，撒腿就跑，罗伊斯哪能放过，脚尖一点，直扑他后心。
特拉维尔也不是等闲之辈，身子猛地一晃，硬生生避开罗伊斯的第一刀，谁知罗伊斯那一刀是个虚招，下切后接了一个横削，两道血光崩出，将特拉维尔的脚筋挑断。
特拉维尔见尖刀逼近，大呼：“我是使者，是使者！”
罗伊斯嘿嘿笑道：“哥听不懂你的鸟语！”
两人这一追一赶，留下好大空档，有好几名阿特拉斯卫士想趁机溜走，刚出门就被一柄锋利的阔剑堵了回来。
尤潘基挑着眉毛道：“怎么不跑了，跑啊？败类。”
这些家伙哪里敢跑！面前是剑齿虎武士、三次圣冠战争的英雄尤潘基！
达克那边已经乒乒乓乓放翻了五六个，他不想制造过多杀戮，凡是投降的，一木柱拍翻拉倒。
见援军抵达，他十分高兴：“尤潘基，你怎么也来了？”
“盟主怕罗伊斯他们吃亏，让我带河神卫士做第二队接应，巴拉克带领的图腾武士也正在赶来。”
达克笑道：“小小的帕格其亚诺部落居然惹动了这么多部落，真是牛刀杀鸡。”
“盟主和乔治商量过了，觉得第一战一定得打出威风，让周围的部落看看，神马联盟不是好惹的！你先等一会，我还有笔帐要跟这些家伙算呢！”说着，尤潘基对还能动弹的六个阿特拉斯武士吼道，“武士的誓言呢？”
达克莫名奇妙：“什么武士的誓言？”
“阿特拉斯武士的誓言，身体的一切都是属于太阳神的，必须绝对禁欲！这是武士的正道！现在，这些家伙居然敢背弃神圣的誓言，玷污武士的荣誉，绝不能轻饶！你们这几个混蛋，去那边跪下！”
等这群人渣武士跪好，尤潘基上前，一人一剑，顿时六只耳朵在地上蹦跳。六人疼得龇牙咧嘴，却一声也不敢吭。
尤潘基冷冷道：“把掉了的东西捡起来！把失去的荣誉找回来！你们的归宿，将是死在战场上，用鲜血来洗刷今天的罪恶！”
“是……是……”
尤潘基的目光扫向一旁抖成一团的特拉维尔，厌恶地皱皱眉头：“这个家伙，怎么收拾？”
达克道：“留着他。还得有人去给阿特拉斯通风报信呢，他好像听不懂多兰德语，尤潘基，你来翻译，告诉他，让他告诉库鲁马那个神棍，神马联盟就在这儿等着，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最后，提醒他一句，从今天开始，奥克达维尔部落就是联盟的敌人，不想死的话，赶紧搬家！让这些杂碎赶紧滚！”
尤潘基凶狠地瞪着特拉维尔，快速说了几句什么，特拉维尔显然吓傻了，哆嗦着连连点头，尤潘基厌恶朝旁边几个一只耳一努嘴，一只耳们如蒙大赦，飞奔过来，抬起已经残废了的特拉维尔，撒腿狂奔。
酋长流着鼻涕和口水，一边唱歌一边拍着手跳来跳去：“哦呵呵，啊啦啦，哇哈哈……”
达克叹口气，摇摇头。可怜的家伙，可悲的家伙，竟然疯了，这样也好，在无忧无虑中度过下半生吧！
扫视一圈周围帕格其亚诺武士，一个个噤若寒蝉，没有一个敢抬头与他对视。
达克心里升起一阵悲哀，这就是软弱的代价，这就是退缩的下场，这就是弱肉强食的南方丛林里小部落的结局！
今天，如果没有我们，这个部落将从此消失，变成阿特拉斯的一部分，留在他们部落历史长卷中的最后一页，将写满屈辱。而今，他们活下来了，像一颗依附于大树的藤萝一样活下来了，但是，将来呢？
如果失去了抗争的勇气，那就算给他们再多的武器，再多的支援，又有什么用呢？
一名部落武士讨好似的双手捧着达克的狱眼晨星送过来，达克随手接过，连句谢都懒得说，抬脚就走。
索丽达不顾赤身露体的羞耻，扑过来双手抱住达克的腿，连哭带叫地说了好几句。达克皱着眉头望向尤潘基。
尤潘基道：“她说，她愿意做黑暗神教的奴隶，全部落都愿意做黑暗神教的奴隶，只求能让他们活下去。”
达克闭紧眼睛，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缓缓睁开眼道：“这个部落，不可靠。没有做奴隶的资格。把这堆烂摊子收拾好再说！弟兄们，热身运动结束，接下来，我们要跟阿特拉斯真刀真枪干一场了，带上酋长，回家！”
回到联盟，见了乔治，达克的第一句话是：“这群扶不起的笨蛋！十几个人就吓得他们尿裤子了，酋长连老婆都双手奉上，这种软蛋，要来有什么用！”
乔治道：“你别生气，本来就没指望他们能顶住啊，实在不行，我们要个名义也可以。不过，你就这么回来，把他们扔在那里不管，合适吗？阿特拉斯一来，他们还不是要倒过去？”
达克暗暗后悔，但嘴巴却不认输：“倒过去就倒过去，怕了他们？”
乔治笑了一下，道；“没关系，巴拉克他们已经去了。他会教他们怎么雕刻图腾，怎么打仗，怎么在丛林里拖阿特拉斯的后腿。”
“几天时间，他们能做得到吗？”
“那就要看新任酋长的本事了。我们准备仓促，阿特拉斯那边也好不了多少。另外，夸奖你一句，把疯了的老酋长带回来，是步好棋。趁着这几天的工夫，好好养精蓄锐吧！”
第一百零四章 雷鸣之河的静水
奥克达维尔部落的奥康纳酋长沉默地看着眼前波涛滚滚的雷鸣之河。已经有五六十名部落勇士葬身鱼腹。
一切要从特拉维尔出使神马联盟说起。
奥克达维尔部落是周边小部落中规模最大、实力最强劲的，能战的成年男子足有千人之多。即使面对神堡和亚诺马任何一家也毫不畏惧。
但是，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互相仇杀的两家部落居然握手言和了，还组成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部落联盟！
这让奥康纳感觉到了危机。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把两家仇敌捏到了一起，但部落联盟建立起来肯定不是玩过家家游戏的，它一定要向外扩张！
摆在奥克达维尔部落面前的路有两条。
一是主动向联盟靠拢，成为联盟的一份子。这样做的好处是会成为仅次于神堡和亚诺马两家的第三大势力，坏处是失去自己的地位和部落的独立性，以及……得罪北方的阿特拉斯。
二是去抱阿特拉斯的大腿。好处自然不用多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坏处是，阿特拉斯兵强马壮，且不说直属的二十万武士，光是仆从的百国联盟，随便挑出一个来，胳膊都比自己大腿粗！自己投靠过去，能不能受重视，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想到这里，他嘴里充满了苦涩。万万没想到，这个神马联盟还真敢玩，不但把阿特拉斯的使者乱棍打出，还主动出击，一举拿下了雷鸣之河河套地区的帕格其亚诺部落，有了一个稳定的立足点。
这是摆明车马要跟阿特拉斯动真格的啊，吃了熊心豹子胆么？
唉，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正好夹在当中！
“酋长，酋长，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再指挥弟兄们冲一次吧！”
背后的木轮车上，被砍断脚筋特拉维尔凶相毕露，恶狠狠地拍着扶手道：“哪里水流急，哪里底下有暗流，已经很清楚了，再来一次，一定能冲过去！”
这个白痴！如果不是他处置失当，怎么会有眼前这样的被动局面！
就算打定主意投靠阿特拉斯，你也不能当着敌人的面表现出来啊！至于陪着阿特拉斯的使者去吞并帕格其亚诺部落，那是你该干的活吗？经过我批准没有？把人带到也就算了，剩下的让他们自己去处理，你跟着瞎掺和什么！
这下子，彻底和联盟撕破脸，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
砍脚筋？换成是我，早一刀把你劈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如果只是一个傻瓜断了脚筋，奥康纳是不会为此大动刀兵的，但是，就在前天，阿特拉斯的使者又来了。
“阿特拉斯三万大军不日将南下。你们做好侦察工作，找一条渡河的线路出来！什么？进攻？算了吧，以你们的水平，别让人一锅端就不错了。”
该死的特拉维尔！连累得自己也被小看了！
奥康纳心里已经把特拉维尔碎尸了一万遍，嘴上却只是淡淡地道：“不必了。”
“但是……”
奥康纳头也不回地抬起一只手：“够了。”
特拉维尔满脸都是怨毒，但不敢再开口。
一名长老似乎看出他心有不甘，轻轻拍拍他肩膀道：“神堡部落在这条河上漂了几百年，对河道水文了解得非常透彻，既然他们这里不设防，那说明这里根本过不去，”说着，他对奥康纳道：“酋长，这里河道不宽，但水流很急，我们不妨沿河而下，看看有没有水流平缓的地方。两旁的树木这么多，我们随时可以砍树作筏。”
奥康纳默默点头。
姜还是老的辣，队伍沿河南下行进了一天，在第二天傍晚时分，果然发现了一段无波的静河。
在火光的照耀下，静河泛起幽幽的柔光，好像一大块平整的镜子。这里的河道极其宽阔，站在岸边望去，对岸变成了一条模模糊糊的黑线。
长老问道：“酋长，要不要安排渡河？”
“不，今天很累，休息一晚，明天一早作筏渡河。”
长老把这个消息传达下去，顿时引起一片欢腾。许多小队开始你争我抢地争夺合适的宿营地点，人喊马嘶，乱作一团。
一片喧闹声中，两名联盟的斥候正一动不动地潜伏在林中，冷冷地观察着如同蜂房一般扰动的营地。
第二天一早，太阳刚刚升起，林中喧闹起来，奥康纳指挥部落武士开始哼哧哼哧的砍树，制造木筏。
当制成大概二三十只木筏后，有眼尖的武士突然大吼：“对面有人！”
奥康纳眯缝起眼睛细看，对岸果然有一大群人，正手忙脚乱地把木筏推下水。
他眼睛一下子亮了。
敌人在布防，说明这里正好是对方的软肋！
不怕你们露头，怕你们藏着！
他猛地一挥手。
十余只木筏被推下水，五六十名部落武士提着石斧，杀气腾腾朝对岸扑去。
对面动作很仓促，似乎只有五六只木筏下水。
长老凑过来问道：“酋长，要不要继续派人，一口气冲上岸去？”
“看看再说，如果对方没有后手，这些人足够冲过去；如果冲不过去，上去一百人也一样。”
“酋长，听您的意思，我们可能会输？”
“试探而已。沿河防守的一定是神堡部落，他们在河上漂了好几百年，论河流作战经验，他们比我们丰富得多。又是第一次交手，吃点亏很正常。”
两人正谈着，双方已经交上手。
奥克达维尔不缺人手，木筏又宽又大，而神堡的木筏又窄又小，只坐三五人，其中必有一人持盾一人握桨。这种木筏，只要被人贴上去，一轮突击，必定完蛋。
眼看两船之间间隔不到二十米，奥克达维尔部落武士纷纷投出石斧，希望通过一轮远程火力覆盖解决对方。石斧如雨，看起来十分骇人。
但是，现实却很残酷。
小木筏拥有大木筏所没有的高机动性，行进十分灵活。再加上奥克达维尔的石斧没有统一目标，有投前方的，有投后方的，出手又有早有晚，所以尽管声势骇人，效果却很差，偶尔有几把准确命中目标，也被双手持藤条盾牌的盾牌手挡了下来。
反观神堡这边，操桨手和战士两人都采用蹲姿，完全躲在大盾牌后，几乎没有受伤的。他们一直蹲着，直到顶过石斧雨，两筏接近十米左右时，有人大声喊了一句什么，所有战士同时起身，甩出一枚黑乎乎的小球，正砸在对方的木筏上。木筏上顿时腾起浓烟与烈火！
奥康纳吃惊地问：“那是什么？能在水上烧的火？”
长老茫然地摇头：“不知道！或许是神堡的秘术吧？”
木筏着火，先锋乱作一团，纷纷向后方木筏靠拢，想跳到友军木筏上；而友军更是惊骇莫名，你们着了火冲我们过来，想把我们也点着还是怎么的？于是全速后退，顿时乱做一团。
一片混乱中，神堡的轻便木筏快速逼近，又点着了两只木筏。这些轻便木筏十分可恶，似乎知道这边用光了唯一的远程兵器，有些甚至贴到只有六七米的距离，当面把黑色小球扔过来，这更加剧了混乱。
大型木筏一只接一只被击沉，最后，残余的二十多名奥克达维尔部落的武士都集中到仅剩的一只木筏上，拼尽全力摇摇晃晃地向岸边划来。
小木筏似乎十分人道，没有追击。任由对方逃走。
在离岸还有十余米的位置，轰隆一声，大木筏载人过多，左右划桨用力不匀，倾覆了。
二十多人在河面上载沉载浮，惨叫声响彻天地，一个接一个地迅速消失。紧接着，河面像开锅一样沸腾起来！
眨眼间，河面上只剩下孤零零一只还在摆动的手臂。
长老声嘶力竭地高喊：“游，游，游……”
没等他喊完，一条手掌大小的、长着锋利牙齿的小鱼猛地蹦起来，一口咬在那只露在水面外，还在痉挛的手上，把它按进了水底。
河面重新恢复了平静。只有还在冒出滚滚浓烟的支离破碎的木筏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战斗。
静静观战的小木筏直到这时，才高速向这边驶来。
长老狂吼：“退后，退后！石斧，石斧！”
奥克达维尔部落的武士们忙不迭地退后，所有人都紧张地高举石斧，注视着那几只小木筏的一举一动，只要它们敢上岸，必定遭到真正的毁灭性打击。
小木筏颇有自知之明，到了岸边，缓缓停住，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敌人会发动突袭。
最前面一名神堡武士一手握白冷冷的鱼骨匕首，一手朝奥康纳这边立起，轻蔑地摆了摆食指。
奥康纳忍不住问道：“这家伙是谁？”
一旁动弹不得的特拉维尔咬牙切齿：“神堡部落的精英河神卫士安度里！一个该死的家伙！”
奥康纳没有接这句话，对一旁的长老道：“神堡的水上作战果然犀利，再加上那些奇妙的小道具，看来我们要换个法子接着来了。”
长老接道：“如果他们的水上作战只有这种程度，我想，我们完成任务的难度不会太大。”
特拉维尔怒道：“可是我们输了！”
长老反问：“那又怎样？需要从头打到尾的是阿特拉斯，而不是我们，我们只要找到一条渡河路线就可以。”
“可是——”
奥康纳冷冷道：“明天继续打造木筏，好好准备一天。特拉维尔，既然你这么渴望胜利，后天一早，你亲自带队渡河。”
“啊？”
第一百零五章 兵分两路
达克咚咚咚走进帐篷，几名仆从赶紧过来帮他卸下沉重的铠甲。他摘下头盔朝桌子上一墩，抄起木碗，咕咚咕咚灌了一气。
乔治问道：“看这样子，敌人跑了？”
达克点点头，又灌下一碗水：“奥康纳竟然跑了，在南岸只呆了六个小时，天亮之前就缩回北岸了！给咱们留下了一座空营！真没意思，白跑半天路！”
“奥康纳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他一定看穿了我们的作战意图：诱敌深入，在丛林里打歼灭战。但是，他的作战意志并不坚决。”
“既然看穿了我们的意图，为什么不大举进攻？”
“他有心无力，全部落能打的一共一千多，光渡河就去掉了十分之一，再打下去，死伤一大堆，阿特拉斯占便宜，他才不做这种傻事。他现在一方面卖身投靠，另一方面又想保存实力，有这样的举措不奇怪。”
奥康纳确实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
在初次渡河失败后，第二次他做好了万全准备。制造了大小不等的木筏七八十只，摆出小木筏在外游走，大木筏在内，同步推进的阵型；在武器配置上，同样配备了大量的石斧投矛这一类远程兵器。在河面上步步推进。
面对这种乌龟式进攻，安度里感到十分为难，稍微试探，没有占到任何便宜，于是按照既定计划，指挥河神卫士主动脱离接触，撤回南岸。
奥康纳终于踏上了南岸土地，没有迅速推进，直接扎下大营，到了半夜，又静悄悄撤走，让在拂晓时分偷营的达克和尤潘基扑了个空。
尤潘基道：“这个老家伙非常狡猾，吃了一次亏就想到了对付我们的办法。得把他干掉！”
乔治道：“我也这样想，不能养虎为患。他缩回北岸，一是为了迎接阿特拉斯的先头部队，二是给我们造成一种假象：你看，我并不打算给阿特拉斯卖命。这样，就可以把自己从正面战场上撤下来，暂时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但是，我们的防备稍有松懈，他一定会从意想不到的地方杀出来！”
“意想不到的地方？”
“渡河的路线不止一条。我问过安度里，附近至少有六七处静河那样的渡河地点，河神卫士虽然有三千人，但要留下一千多人守家；其余的分散防守，每个点最多三百人，一旦遭到优势兵力敌人突袭，河神卫士的陆地作战能力还不如亚诺马的图腾武士，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达克沉吟道：“这一带地形复杂，短时间内奥康纳还无法摸清附近的地形，暂时不会有这种危险。我们需要一个周密的刺杀计划。”
乔治摇头：“不，不能用暗杀的办法。达克我问你，你觉得，黑暗神教应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世人眼中，是技术的执掌者和文明的领路人，还是无所不在的耳目与阴影中的獠牙？”
“当然是前者，没人喜欢跟阴谋诡计和刺杀打交道。”
“所以我不准备让它变成一个阴谋大本营和刺客团伙。”
一旁的伊莎贝拉道：“你的意思是我们继续靠新技术来取得胜利？”
“这只是一方面，我们最大的优势是小而精的人员配置和娴熟的团队合作，把这个优势发挥到极致，可以创造出正面作战创造不出的奇迹来。”
“计划呢？”
乔治拿过达克喝水的木碗反扣在桌上：“这是阿特拉斯。”然后拿个木杯摆在对面：“我们。”最后从果盘里揪了颗葡萄放在杯碗之间：“这是现在的奥康纳。”他指着木碗道：“奥康纳是急需打垮的当面之敌，但是根源——”他指着木碗道，“在阿特拉斯。”
达克摩挲着下巴，微微颔首：“不错，如果解决不了阿特拉斯，搞掉一个奥康纳还会有二康纳和三康纳。”
“所以阿特拉斯的动机值得怀疑。当权者毫无疑问是库鲁马，他连百国联盟都没有彻底搞定，为什么突然一反常态地要对我们大动刀兵？”
莱莉惴惴不安：“难道是因为我们的技术？”
“恐怕传播没那么快。一定有别的什么原因。阿特拉斯拥有大量未开发的土地和资源，人口远远没有达到饱和，在没彻底压服百国联盟之前贸然兴兵远征，这不合常理。”
“所以我们要找出这个原因？”
“对，接下来我们兵分两路，两支小队同时行动。一队收拾对面的奥康纳，另一队远赴达拉斯，去调查库鲁马。”
达克眉头微皱：“我们中有好多人跟库鲁马交过手，恐怕一见面就会被认出来吧。”
“所以我们尽量选择那些露脸次数少的，另外也可以用史莱姆面具伪装。第一队，去达拉斯调查，莱莉、罗伊斯、伊西丝，以及我们的老朋友——老山魈巴拉克。”
大家非常高兴，老山魈行事沉稳老练，该出手时也绝不含糊，有他在等于多加了一重保鲜。
巴拉克道：“酋长知道了乔治先生的计划，全力支持我们的行动，所以我们又是伙伴了。”
乔治点头：“欢迎有经验的老战士。那么，队长是莱莉。你除了负责组织协调，还肩负技术指导的重任，遇事一定要谨慎，有问题多和队员们商量。”
达克有点担心：“莱莉，你行吗？”
“哥你放心吧，我不是第一次当队长了。那么，乔治，调查工作从哪里开始呢？”
“以调查大祭司库鲁马为中心。有两条线索会有帮助，第一，前任大祭司特佐穆克，他是我父亲的好友。我怀疑他的病跟库鲁马有关，找机会接近他。不过，他身边一定有库鲁马的眼线，千万要小心。”
“那另外一条线呢？”
“另一条线是尤潘基的关系。尤潘基在阿特拉斯是家喻户晓的英雄，库鲁马逼走尤潘基，又以大祭司的身份推动祭司阶层向军中渗透，一定引起了军方的不满。你们可以用手艺人的身份作掩护进入达拉斯，去找尤潘基原先的手下巴库拉塔，他是比较可靠的人。”
“明白了，那么，我们该怎么联系呢？”
“难度很大，达拉斯跟这里有数百公里之遥，已经超出普通通灵塔的范围，达拉斯在阿特拉斯腹地，用通灵塔中继站接力传讯的方式行不通，所以，这一次要借助伊西丝的力量。”
伊西丝道：“乔治大师对闪电史莱姆和容电史莱姆的研究有了突破性进展，现在可以通过对它们的集中培养来提取和储存巨大的魔能，超远距离传送法阵已经可以使用。双向出入口一个设置在正在施工的特诺蒂兰城。另一个我打算设置在达拉斯。”
达克惊道：“传送法阵？那岂不是说我们随时可以发动对达拉斯的突袭了？”
第一百零六章 古特诺蒂兰人的装备（1）
伊西丝毫不客气地否定了达克的异想天开：“基本不可能。是‘超远距离’不是‘超大规模’，每小时只能传送一个人，每次传送的魔能扰动会产生直径六米、高二十五米的光柱。”
“……那还真是危险。”
“不一定要传人，比如写个字条传过来。没有那么明显的特征，再设置几个遮光法阵就没问题了。”
达克给噎了一下：“还可以这么玩？”
“你学的少，我教你。”
伊莎贝拉赶紧道：“不用了，他很忙，乔治马上要安排他的任务了。”
乔治哈哈一笑，道：“第一队的安排，就是这样了，大家准备一下，今天下午出发，相关的装备我已经准备好。强调一下，这次的任务是刺探情报，尽量不要与库鲁马发生直接冲突。一旦遇到意外情况，以保证生存为优先，明白了吗？”
莱莉等人一起点头。
“那么，第二队，主要负责解决奥康纳。队长，达克。”
达克用力点点头：“没问题！”
“队员，伊莎贝拉、尤潘基、柏丽亚娜、塔布里希。”
“等一下，”达克道，“柏丽亚娜是神堡酋长的女儿，塔布里希是亚诺马酋长的儿子，跟着我们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合适吗？”
乔治道：“这是两位酋长的坚决要求。各位，看到了吧，两位酋长都是有雄心壮志的人，为了培养下一代，煞费苦心啊。塔布里希早就是黑暗神教的信徒，昨天柏丽亚娜也已经加入，从此我们就是一家人。该承担的责任自然要承担起来。”
“可他们还小呢！再说如此显赫的身世，认识他们的人一定不少。”
“正因为年纪不大，有些事才更不会引人注目。至于认识，神堡整日漂在河上，亚诺马一直隐藏在沼泽深处，周围一个其他部落都没有，也没有任何部落成员外出。谁会认识他们？这一点你尽可以放心。”
“计划呢？”
“奥康纳和阿特拉斯有嫌隙，他想保存实力当地方实力派。你们可以假扮阿特拉斯使者向他施加压力，打乱他的部署。”
达克思索了一会，道：“既然奥康纳打定主意龟缩防守，对冒充使者这种事肯定会有所提防。我觉得现在下手为时过早，应该放在打退阿特拉斯第一波侵袭之后。阿特拉斯一定想不到会有一场惨败，而指挥者绝对不会把失败原因归于自己的无能，必定会找一个替罪羊，保存实力的奥康纳毫无疑问是背黑锅的最佳人选，到那时，阿特拉斯派出使者就顺利成章了。”
乔治大赞：“真有你的！不过，有没有可能真假使者碰到一块？”
达克笑道：“确实有可能，所以，我们必须做好准备。第一，告诉联盟，我要初战打出一场漂亮的大胜仗。”
“这一点，联盟同样充满了渴望。”
“第二，截住阿特拉斯使者，我们拿下他的印信，替他去传讯！惨败在前，问责在后，不由他不信！第三……”
“你的条件还真不是一般多，说吧，我尽量向黑暗神祈祷。”
达克轻叹一声：“第三么……奥康纳这一次，把主力都带出来了吧？”
乔治狠狠一拍大腿：“算你狠！”
伊莎贝拉有些茫然：“怎么了？”
罗伊斯苦笑：“达克的意思是，奥克达维尔部落现在守备空虚，联盟可以趁阿特拉斯惨败的时机去摸掉他的老窝。这样一来，奥康纳失误的可能性会大大提高——只是可怜那些老人和孩子啊。”
“他们会怎样？”
尤潘基道：“有力气的男子，留下做奴隶；女人变成生育工具；其他的，就不用留着浪费粮食了。”
伊莎贝拉怒道：“怎么可以这样！”
“向来如此，”尤潘基神色也有些不自然，“当初阿特拉斯和百国联盟交战时也没少干这种事。后来才改成了圣冠战争。不过，要是联盟失败了，只会更惨。”
“达克，你怎么这么坏啊！”
达克沉默了片刻，道：“我知道这么干很残忍，但是，在这片残忍的丛林里，在敌人和自己人之间，我只能选择那个对自己人有利的选项，对吗？”
乔治轻声道：“各位，我们不是残忍嗜杀之人，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这悲剧不在我们身上上演。当黑暗神的荣光照耀这片土地的时候，当这片土地上所有部落都摆脱愚昧与狂信的时候，肥沃这片土地的，才会是汗水，而不是血水。各位，努力！”
会议结束，莱莉领着队员们去接收和熟悉装备，达克和他的队员们留下来。
乔治道：“要在使者到达奥康纳营地之前截住他，就必须从敌占区穿过。我认为第一波部队一定不是阿特拉斯的直属军团，估计是百国联盟的炮灰部队。他们是外来者，对本地情况两眼一抹黑，很难判别你们属于哪个部落，你们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
达克点头：“这里边最好办的是柏丽亚娜和塔布里希，都是本地人。尤潘基有可能被百国联盟认出来，我和伊莎贝拉更不用说了，一看就是外邦人。什么身份才能把这么多人都包括起来？”
“有，隐居在丛林中的古特诺蒂兰遗民。蜘蛛洞穴的壁画里提到古特诺蒂兰城有许多‘外邦人’。”
“我觉得不要节外生枝了，还是套个史莱姆面月莫比较稳妥。”
“也好。不过这样比较麻烦，摘面月莫的时候千万别穿帮。”
“我们小心就是了。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你们的兵器要换，更换成古特诺蒂兰武士和祭司的配备。选一下吧。”
乔治张开双手，肩头的使魔投影出一条蓝色带状光幕。
“现在大家看到的是装备选择界面，这些都是古特诺蒂兰人用过的装备，左边的竖排是装备的大类：兵器、防具、道具，右边的横排左右拖动浏览具体信息，确定以后我给你们定制。”
塔布里希毕竟只有十二岁，听说黑暗神使要给自己定制装备，欢呼一声，抢先站上来，他瞪大眼睛看了半天，眼花缭乱的装备让他一时难以决断。
一旁的柏丽亚娜忍不住了：“你快一点啊！”
“我在找图腾柱！为什么武器大类里边没有？”
乔治道：“古特诺蒂兰没有使用图腾柱的，粗大笨重的图腾柱和优雅神秘的祭司身份极不相称。高位祭司用的是符文剑。”
少年精神一振：“符文剑？听起来好猛！”
“单手符文剑和你的体型很相称，但是，那是祭祀仪式用的，你的法力不足以完全驾驭它，最稳妥的方式还是图腾柱的使用方式。”
少年大窘：“那岂不是说……”
“对，插地上作为范围加持道具，然后冲上去肉搏。你的定位就是近战辅助了。”
第一百零七章 古特诺蒂兰人的装备（2）
“到我了到我了！”柏丽亚娜一叠声地促催塔布里希让开，塔布里希只好又选了一套带有蛛丝花纹的紧身法袍和一块能加快法力恢复的先知之石，给她让路。
柏丽亚娜几乎是把塔布里希推到一边去的，她兴奋地在装备界面里翻来翻去，一会儿，她指着一根鸟首法杖道：“这个很漂亮，杖头是鹰，杖身是两条蛇绞成的呢！”
伊莎贝拉道：“看起来像是法师的装备。”
乔治道：“差不多，但古特诺蒂兰是没有法师这个职业分支的，凡是跟法术和魔能有关的职业都属于祭司阶层。这是风暴祭司的装备，最强的风暴祭司据说能召唤大规模的雷暴——实际上只是利用容电史莱姆搞出来的蒙人的把戏。”
柏丽亚娜雀跃：“太好了，我要这个，我就要这个！”
“那么，队伍的法师就是你了，最后纠正一点，古特诺蒂兰习俗中，风暴的神鸟不是鹰，是乌鸦；缠绕杖身的也不是两条蛇，是沼泽之神创造的、看守沼泽的史诗级凶兽库特阿拉冈，腹部尾部一体，腹部以上分出红蓝两色双身双头，喷吐火焰与雷电。”
尤潘基有些意外：“我以为是九头蛇海德拉。”
“库特阿拉冈在和英雄的交战中被斩断了一半身子，另一半身子上的脑袋也被劈碎，侥幸未死，后来化育出单身九颈九头的海德拉，继续盘踞在沼泽最深处。”
“原来如此。”
柏丽亚娜急不可耐：“就是说很厉害是吧？我就要这个。再来一块法力增幅的风属性魔石好了。”
乔治一点头：“我会给你一套风暴之羽祭司装。下面是伊莎贝拉。你的情况比较特殊，光明神术和古特诺蒂兰的法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系统，没有对应的辅助治疗职业，也没有十字架、圣言之书、权杖这一类的装备。”
伊莎贝拉面露难色：“可是我只会治疗和加持呀。”
“不，你还会诵经布道念祷词。”
伊莎贝拉噗嗤一笑：“别开玩笑了，我连萨奎尔语都不会说，去跟诺兹克人布道吗？”
乔治正色道：“在我的计划里，你将是整支队伍的核心。”
“咦咦，核心？是什么？”
“预言祭司。太阳神的宠儿，所有战争与祭祀的引路人。”
“哇，听起来很了不起的样子。”
“在古特诺蒂兰的时代，预言祭司通过占卜预测未来，决定战与和，决定定居与迁徙，决定播种与收获——是整个王国权势最高的人，也正因为他们的每句话都会被当作神的旨意来执行，所以他们沉默寡言，极少开口。他们的象征是蜂鸟。正好可以掩饰你不会萨奎尔语的弱点。”
“太好了。我就选这个预言祭司吧。”
说着，伊莎贝拉点了一下装备界面上的预言祭司服饰，顿时，被华美的衣装惊呆了。
这是一套色彩绚烂华丽外衣，斗篷由极其细密的、带有银色金属光泽的羽毛编织而成，微风拂过，似乎吹起层层金属波纹的涟漪；羽毛护颈尤其精美，细密的柔毛层层叠叠，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层色彩叠压，同一层间绝无半根杂色，幻化出七彩的虹色；及膝的长裙是由同样柔软但稍长些的鲜红色羽毛织成，短羽之外是过膝的十余道金黄色剑形长尾羽，象征太阳神的威严。
除了乔治，所有人都看傻了。
伊莎贝拉的樱唇一个劲打哆嗦：“这这这，这太奢侈了！”
乔治道：“这是预言祭司主持太阳神祭典时穿的正式礼服。全盛时期的古特诺蒂兰，这种服饰也只有两件。勇敢的去吧，沉默的蜂鸟，用你锐利的目光，为勇士们指明前进的路。”
柏丽亚娜大叫：“我也要漂亮衣服！伊莎贝拉姐姐我们换一换好不好？”
塔布里希嘿嘿笑道：“就凭你这叽叽喳喳的样子，一天不说话，憋死你！蜂鸟装肯定是不适合了，麻雀装还凑合——嗷，别拧！”
伊莎贝拉道：“但是，我没有预知能力啊。”
乔治掏出一枚半透明墨绿色的小球：“有了它，你就有预知能力了。”
众人大感好奇，纷纷围过来观看。
“达克，你还记得黑色死神吗？”
一提到差点把自己脊背咬穿的煞星，达克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这辈子都忘不了，怎么，你又搞出什么新玩意来了？”
“这是一个史莱姆和黑色死神的共生球，每个小球中间都有一只不完全发育的黑色死神蚁后，她会迅速利用小球里的营养素产卵、孵化，筑起蚁塔，填充于蚁塔缝隙中的史莱姆会把周围的震动传导回来。”
达克恍然大悟：“每一座蚁塔就是一个隐蔽的通信塔？”
“现在实现不了通信，只有监视功能。每一只外出游猎的蚂蚁都是斥候。”
伊莎贝拉道：“也就是说，只要洒下一些共生球，就可以监控一大片区域？”
“正确。不过别洒得太密，蚂蚁互相攻击起来就不好了。”
达克问道：“会不会闹蚂蚁灾？”
“刚才我说过蚁后是不完全发育的，她产下的后代也是不完全的，只能繁殖一代，寿命只有十天左右。不会出现大规模蚁灾。伊莎贝拉，你要记住，真正的预知不是完美无缺地实现细节，而是建立在事实之上的合理猜测。”
“谢谢，我记住了！”
乔治转向达克：“预言祭司是不参加战斗的，那么，巨熊武士，准备好了吗？”
达克笑道：“听起来我根本没得选，直接拿出装备来吧。”
乔治手指一点，一副巨大的拳甲出现在众人面前，拳头上是锋利的铁刺，厚重的铁甲从拳背一直包裹到肩膀。
达克端详了一会，道：“防御力和攻击力一定很出色，不过分量不轻，估计速度是个悲剧。”
“熊最值得称道的就是足以粉碎一切对手的强大力量，你没有盔甲，这副拳甲就是一切。我觉得以你的力量完全驾驭得了，对不对？”
“倒是没错，不过肯定没有狱眼晨星顺手。”
尤潘基呵呵笑道：“图兰索瓦的铁乌鸦已经名震达拉斯了，你那把锤子只要一拿出来绝对露馅。这个就挺好的。选道具吧。”
达克选了一块据说能加快体力恢复的血魂之石作为道具。
乔治道：“遇到速度型的对手，尤潘基，该你了。”
尤潘基道：“我速度也不算快，也是偏力量型的，罗伊斯那种轻飘飘的长刀我可用不惯。”
“不会，看看这个如何，‘剑齿虎之噬’。”
等看清乔治投出来的影像，达克哈哈大笑：“你怎么给他把长身的菜刀啊？”
乔治指着刀身道：“宽刃厚背的刀身便于劈砍，挥动起来势大力沉，比较符合你的风格；另外，刀口前方向下凸起的剑齿虎铁犬齿是不规则的锋利锯齿，只要给划上一下……”
尤潘基点头：“嗯，这种形状造成的伤口会不停的流血，而且没法缝合。”
乔治露出招牌式的恶魔微笑：“据说剑齿虎会一路追着血迹行进，直到把猎物吞进腹中。尤潘基，这武器，你还满意吗？”
“非常满意！道具方面，我把速度补一补吧，来一块风之石。”
柏丽亚娜忍不住道：“这些装备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拿到呢？”
“最迟明天下午。”
达克吃了一惊：“这么快？光伊莎贝拉那套羽衣，一个人根本搞不定吧？”
“三千年前古特诺蒂兰人能做到的，拥有了炼金术的我们一样能做到。达克，你觉得不可思议，是因为你的实力还没有达到这个境界，继续努力学习吧！接着！”
达克一把抓住乔治丢过来的书：“这又是什么？”
“我父亲写的《南方巫医放血术中止血草药的应用》，出完这次任务，回来背给我听——各位，接下来你们要选择纹身。”
达克奇道：“还有纹身？”
“古特诺蒂兰人都有纹身，一般纹自己的成就或是守护神，位置和样式你们自己选，这种纹身是洗不掉的，可以用特殊的油脂擦除。”
听他这么说，伊莎贝拉悄悄松了口气。
过了一会，众人选择好了自己的纹身。达克在胸口纹了一只硕大的青色熊头，尤潘基在右肩上纹了獠牙暴突的黑色剑齿虎，伊莎贝拉在双手手背上纹了红色的蜂鸟，柏丽亚娜在修长的脖颈上纹了蓝色的乌鸦。
最后是塔瓦里希，年轻人比较奔放，在两腮一边纹了一道闪电，柏丽亚娜几乎笑到抽，说跟一直在哭似的。两个问题儿童又开始一轮互撕。
一片吵嚷中，达克轻轻拍拍乔治的肩膀：“你要留守了是吗？我们一走，剩下的，只有你自己了。”
乔治点点头：“这里不能没人守。”
“小心霍尔阿迪森，他很可能把你卖了。”
乔治微笑：“多谢了，兄弟，我有计划。在阿特拉斯的直属军团到达之前我不会有危险——霍尔阿迪森不会把我卖给百国联盟的炮灰杂牌军的，那卖不了几个钱。”
达克大笑。
第一百零八章 契伯克利的初战（1）
“达克，达克，事情不对啊，来的好像不是阿特拉斯的使者啊。听到了吗？说话！”
队聊里，伊莎贝拉焦急地呼喊。
“听见了听见了！”达克叫道，“什么情况？”
“斥候蚁发现使者队伍了，一百多人呢！”
“什么？”
达克和尤潘基等人面面相觑。
从阿特拉斯南部到雷鸣之河北岸之间只有一条路，使者要来，肯定要走这里。他绝对想不到，在这片被百国联盟和新近投靠的奥克达维尔部落控制的土地上，居然还有人敢埋伏起来打他的主意。
达克等人已经在路旁的丛林里埋伏三天了，专等使者到来。莱莉去了阿特拉斯刺探情报，伊莎贝拉担负起侦察的重任，她做事认真细致，早早放出了斥候蚁，只要经过的蛇虫鸟兽一只不落，盯了一个清楚。
现在，使者队伍终于来了，只是，人数似乎稍微多了一些。
达克惊道：“一百多人？这么大张旗鼓的？”
尤潘基忙问：“有旗帜吗？”
“没有。”
尤潘基松了口气：“看来不是正规军团。戴什么帽子？”
“前边的戴灰狗，后边的戴黑猫，中间的戴花花鸟。”
达克当场喷血：“我可爱的拉拉啊，那是阿特拉斯武士的等级帽饰！丛林狼、黑豹和雄鹰！”
“我不懂嘛！”
尤潘基道：“阿特拉斯的武士分为六个等级：巨嘴鸟、丛林狼、黑豹、蝰蛇、雄鹰和剑齿虎，能调用三个不同等级的武士护卫，来头不小，估计这使者是个大人物；没有军旗，说明这不代表阿特拉斯正规军的官方行为。”
伊莎贝拉道；“不算官方行为，使者还叫使者吗？”
尤潘基道：“现在阿特拉斯实力强悍，随便拔根头发都比奥克达维尔部落的大腿粗，派正规使者，反而把自己看轻了。找个位高权不重的家伙当使者正好。”
达克对敌人的实力更感兴趣：“你是最高级的剑齿虎武士吧？那些次一级的雄鹰武士，战斗力怎么样？”
尤潘基微微一笑：“普通的雄鹰武士，我自己对十五个有点吃力；不计伤亡的话，二十个。”
伊莎贝拉、柏丽亚娜和塔布里希的嘴巴变成一个“O”。
达克却对他的一句话起了兴趣：“普通的？那就是说还有不普通的？”
“比如我。当年我也是从雄鹰一路打上来的。如果碰上这样的，就麻烦一些。不过也不是大问题，他们很少有参加圣冠战争磨练的机会，经验严重缺乏。”
“伙计，你这话放在多兰德叫做臭不要脸。”
“怎么会，自矜是实力超凡者的勋章。阿特拉斯向来如此，又不是我一个人特立独行。”
达克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跟这家伙谈屠新虐菜的事了，这根本没法好好玩耍么。
柏丽亚娜道：“昨天我们和阿特拉斯的先头部队交手了，阿特拉斯被虐得那个惨啊，有没有可能是阿特拉斯高层震怒，要派使者来把奥康纳给咔嚓了？”
塔布里希精神一振：“对啊，要那样的话，不用我们动手，任务就完成了！”
达克笑着摸摸少年的脑袋：“那是不可能的。这里离阿特拉斯有数百公里之遥，昨天他们才战败，今天使者已经到了？这支队伍一定是开战之前就已经出发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来收拾出工不出力的奥康纳。”
“他们不是使者？”
“对，我怀疑来的是——督军。那么，来看看这位督军大人的本事吧，伊莎贝拉，放蚂蚁，咬他！”
达克猜得不错，来人不是使者，而是阿特拉斯正规军派来观摩的督军和战地观察员。
阿特拉斯是南方霸主，这个无可更改的事实已经持续了数百年。然而，跟所有伟大的帝国一样，它内部充满了各阶层的矛盾和激烈的派系斗争。
军队和祭司贵族之间的冲突愈演愈烈，在前不久的圣冠战争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军方指责祭司使用卑鄙手段暗害英雄，祭司阶层指责军方弄虚作假，勾结外邦人意图颠覆国家。最后还是阿特拉斯国王库兰蒂诺发下旨意，要求两派约束手下，两派也都没有做好撕破脸的准备，这才悻悻作罢。
这场暗战让军方的许多大佬心生警惕，祭司们权势滔天，掌握了大部分话语权，如果继续任由以库鲁马为首的祭司们胡作非为，蹬鼻子上脸早晚有一天会变成骑脖子拉屎。
所以，军方必须做点拿得出手的战绩来让库鲁马看看，老子不是泥捏的！
睡觉有人送枕头。南方传来消息，在更遥远的南部丛林里新建立了一个叫神马联盟的部落联盟，据说实力相当强劲。一众大佬们都认为，这是难得的练兵机会。于是作签拈阄，准备轮番上阵，立下这开疆拓土的一功。
对于这次出兵，祭司们居然难得的没有唱反调，倒是一批平时存在感淡泊的行政官僚跳出来反对，认为阿特拉斯附近的土地潜力还没有充分挖掘，百国联盟又心存叵测，这时候对南方用兵，似乎不智。但军方需要这场胜利，库兰蒂诺国王也支持军方的意见，于是他们的看法直接被无视了。
出兵的决议就这么定了。打先锋的自然不是高贵的阿特拉斯正规军团，而是百国联盟的仆从军。仆从军的水平大家都知道，不过，对付区区丛林野人，动用仆从军已经够看得起他们了。
今年十九岁的契伯克利是阿特拉斯四大军团之一的威奇洛军团团长的文书副官，他受军团长委派，前来督战，说是督战，其实他没有指挥作战的经验，这次让他来，主要目的是观摩和学习——无论胜败，战场对新丁来说都是难得的经验，有百余名卫士护卫，想来区区野人还奈何不了他。
一个小小的文书副官，为什么会得到军团长如此看重，如此兴师动众呢？因为他还有一重身份：库兰蒂诺国王的外甥。
库兰蒂诺国王身体每况愈下，阿塔瓦尔王子又身染重病，下一任国王会是谁还真难说，作为已成年的王室成员，契伯克利自然有继承大统的希望。他选择了军方，着实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骚动。因此，军方对他看重得很。
契伯克利从小接受过比较系统的教育，又有三年的从军经历——虽然没上过战场，但总的来说是个比较坚强而吃苦耐劳的人。
这是他第一次单独领军外出，他暗暗给自己下了死命令，遇到状况，绝不退缩！要让那些仆从军看看，阿特拉斯的威名！
然而，一路走了十三四天，深入丛林也有四天，除了一路上络绎不绝的仆从军派来的接应人员，没有任何敌人的踪迹，这让渴望建功立业的契伯克利有些失望。
前队突然停下，一名传令兵急匆匆跑来：“报告！前面发现巨型蚂蚁！”
契伯克利一愣：“巨型？有多大？”
“拇指大！”
契伯克利大笑：“踩过去！”
“不行啊，督军大人，您最好来看一下。”
契伯克利跟着传令兵走到前锋位置，他傻眼了。
第一百零九章 契伯克利的初战（2）
一具横倒的人类骨架，正缓缓从路边密林里飘出来。
说白骨并不确切，因为两只膝盖之下还是完好的。白骨身下，是一层足有拇指大小的甲壳乌光油亮的巨型蚂蚁。数不清的蚂蚁大军如同一条黑色的河流，横在人类的行军路线上。
“督军大人，怎么办？”
契伯克利的冷汗冒出来了，阿特拉斯的蚂蚁哪有这么大这么生猛啊？该怎么对付呢？他情不自禁道：“向导呢？”
传令兵哭丧着脸一指那具白骨：“他就是向导。”
“这……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向导说他要去小解，还有两个弟兄陪着去，一只大蚂蚁从树上跳下来咬他脸上，他叫了一声就倒了，那两个弟兄想拉他，地上树叶子翻起来，全是手指头那么大的蚂蚁！他们没敢停，撒腿往回跑，一会的工夫，他就成这样了。”
“督军大人，蚂蚁朝我们这边来了，怎么办？”
契伯克利习惯性地举起一只手，要发出突击的指令，突然想起，对手是蚂蚁，不是人类，这仗要怎么打？说弟兄们冲上去踩？
见他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样子，一名雄鹰武士大叫：“火！放火！”
契伯克利一喜：“对，放火！”
“不行！周围都是树，我们也会被烧死的！”
“没关系，我们在上风位置，火只会往前烧，不会反卷！”
“万一风向变了呢？”
七嘴八舌吵吵嚷嚷，契伯克利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前方不远处已经传来手下的惨叫，没有他的命令不敢逃离，只能挥动武器乱拍乱打。已经有十余人成了蚂蚁的美餐，新鲜的血肉气息迅速弥漫，吸引了更多的蚂蚁围拢过来。
“放火，放火！”契伯克利也顾不得多想了，再等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但是，他没有明确指示该怎样放火！
无数火头几乎是同时燃起，丛林潮湿，火势一起，挟裹着滚滚浓烟四下乱撞。每个人都担心自己被啃咬成白骨，都恨不能用火焰把自己完全包围起来！
契伯克利暗暗叫苦，烟气太重，四周几乎笼罩在一片浓烟和烈火当中了！
军心大乱！
“镇静，镇静！”
契伯克利大吼，在熊熊烈火和滚滚浓烟中，无数人影惊恐地大吼大叫，无数双手绝望地胡乱挥舞，却没有一个人听到他的叫喊。
这怎么和指挥圣冠战争完全不一样！书上没教过这个！也从来没人遇到这种情况！
怎么办，怎么办？
“救——”
一口浓烟呛来，把他的叫喊堵回了嗓子眼，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脑袋好像被狠狠打了一拳，昏昏沉沉，四周什么都看不清了。
远处的尤潘基和达克面面相觑，尤潘基惊道：“怎么回事啊？自己烧自己？”
达克一摊手：“我哪知道。阿特拉斯正规军还会玩这一手？”
“我在军团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过这种训练项目！怎么派这么一个窝囊废当督军？可惜了那些雄鹰武士啊，烧死这混蛋算了！”
“烧死他咱们后边麻烦就大了，走吧，给他擦屁股去，”说着，达克扣上鬼火面具，“伊莎贝拉，不管别人，盯紧那小子，给我们指示方位；柏丽亚娜，塔布里希你们抓紧把屋子打扫干净，准备迎客！”
众人齐声允诺。
契伯克利被浓烟呛倒了，昏倒之前，似乎感觉到有人把自己扛起来，是哪位忠勇的手下？但很快，疲惫和无力感像一座大山，压垮了残存的意志，他陷入了最深沉的黑暗。
他在一片虚无的漆黑中漂浮，不知漂了多久，似乎一天、两天，又似乎一个世纪。直到一声啁啾的鸟鸣传入耳中，寂静的世界才重新有了生气。
鸟鸣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紧接着，潮湿的青草气息传入鼻孔，嗅觉也回来了，身下是松软的泥土，口腔里是火烧火燎的烟火气。
笼罩意识的黑暗迅速变薄，一条微弱的光线出现了，迅速变粗，眼皮微微霎了霎，眼睛缓缓睁开。
我这是在哪？
四周是参天的古树，低垂的藤蔓，身下是厚实松软的落叶，一只黑色的不知名小甲虫从手背上爬过，痒丝丝的。
他猛地哆嗦了一下，抬手把甲虫远远甩掉。
对了，蚂蚁，吃人的蚂蚁！吃人的蚂蚁呢？部队呢？救我的人呢？
没有，什么都没有！该死！迷路了！镇静，镇静，镇静！现在只能自己靠自己了！
他神经质地握紧了黑曜石短剑。
周围的鸟儿依然在鸣叫，更显得丛林幽静、安宁，没有一丝烟火气。
契伯克利啊，你在自己吓唬自己么？别太紧张，放松，放松，现在首要的问题是……找点水喝。
好渴啊，鼻子里面也像着了火似的！水，哪里有水？有哪些水可以喝？
丛林里的水决不能乱喝，储水丰富的无毒植物、挖深井和收集露水是常用的三种方法，契伯克利没有丛林作战经验，当然不认识哪些植物有毒哪些无毒，挖井这种技术活不是作为主官的他需要考虑的，办不了，那就只能收集露水了。
天无绝人之路，前方有一大片一米多高的、低矮的肉质肥厚的不知名植物。多肉的厚实叶片边缘生满了长长的绿色柔毛，每一根柔毛顶端都挂着一滴晶莹剔透的露珠。
哦哦，太阳神听到了我的祈祷么，真是幸运。契伯克利摇摇晃晃地迈开步走过去。
状态比想象地还要差，两腿沉重得好像灌了铅，不得已，他只好扶着身边的巨木缓缓前行。
就在他刚要从树后绕出去时，一阵巨大的嗡嗡声响起，紧接着，一只足有圆桌大小的黑色巨甲虫出现在头顶，把他吓得又缩了回去。
巨甲虫显然没有搭理他的心情，自顾落在那丛阔大的碧绿植物上，宽大的口器只一吮，无数露珠便纷纷落入腹中，看得契伯克利羡慕不已，但马上，他就羡慕不起来了。
碧绿植物叶片缓缓地、温柔地、坚决地开始合拢，把甲虫紧紧夹住，那些柔软的长毛变成一条条坚韧的绳索，在叶片之间来回缠绕，甲虫被完完全全地束缚住，动弹不得！
紧接着，叶片之间的血红色裂隙中，缓缓探出一根粉红色鲜嫩可爱的花柱，慢慢地刺入了甲虫的身体。
甲虫的身体迅速干瘪下去，最后，柔毛解开，叶片开启，一具只剩下黑色硬壳的甲虫尸体被抛了出来。碧绿植物叶片的柔毛上，继续泌出晶莹的露珠。
契伯克利脸色惨白，全身上下颤抖不已。
噩梦，这一定是噩梦！我还没醒来，还没醒来！
想着，他不由倒退了两步，脖子上突然感觉黏糊糊的，猛回头，是一条手臂粗细的沾满粘液的藤蔓。
吓我一跳。
他一口气还没有喘匀，那条藤蔓突然像蛇一样立起，尖利的头部噗地绽放开来！
一张六瓣的、生满利齿的血盆大口在离他脸不到一尺的位置轰然张开！
契伯克利歇斯底里地大叫一声，一剑削断藤蔓，就地一滚，从站立的位置逃走。
他刚刚站稳，头顶的树冠中，突然垂下一条坚韧的细丝，一条斑驳的树皮口袋口朝下坠来，袋口内是一张未消化干净的、猿猴的脸！
避无可避的契伯克利歇斯底里地大叫了一声！
第一百一十章 隐居的野人（1）
危急时刻，林中突然窜出一道黑色的闪电！
强烈的噼啪声贯穿契伯克利的耳月莫，焦糊味四下弥漫，树皮口袋变成一大团焦炭，然后咚地砸在等死的契伯克利脑袋上。
法术？是萨满、巫医还是祭司？哪个部落的？
然后，一副契伯克利从未见过的装扮出现在他眼中。
这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有着一头翡翠色的长发，雪白细腻的脖颈上，纹着一只张开双翼的乌鸦。她上身只有一条兽皮抹胸，一双玉藕似的手臂上覆盖着黑色羽毛护臂，双手缠裹着金黄色的革质护手。
往下看，她穿着一条漆黑长羽织成的短裙；左脚踝上拴着一串脚环，似乎是不知名的鸟喙穿成；脚下是一双灰色软羽毛鞋。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手中长长的法杖，那是一把纯金属的双身蛇绞鹰头杖，银光闪动，杖头有黑灰色雾气笼罩，雾气中还有未散尽的雷光氤氲缭绕。
“你是谁？”
相同的问话同时从两人口中发出，都愣了一下。
少女噗嗤一笑，道：“你是帕格其亚诺部落的人吗？为什么一个人跑到鲜血丛林里来？”
声音清脆婉转，如出谷黄莺，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从契伯克利的头顶一直流到脚底，好像畅饮了一杯清澈晶亮的甘甜山泉。
多动听的声音，多美的女孩，还很爱笑！太阳神，您一定在注视我，谢谢您，谢谢您！
鬼使神差地，契伯克利重重地点下头：“是，我是帕格其亚诺部落的，我跟我的手下遭到巨蚂蚁袭击，失散了，刚才多谢你了，要不是你——”
女孩吃了一惊：“巨蚂蚁？它们不是被姐姐消灭了吗？难道还有隐藏的巢穴？”
契伯克利的耳朵一下子竖起来！
姐姐！
姐姐能消灭巨蚂蚁，似乎还很轻松！
嗯，看来，为了阿特拉斯的大业，我必须做出牺牲，去女孩家里调查一下！妹妹的法力已经很高强了，如果懂得驱逐蛇虫的姐姐也能投身于军中，那么，我在军中的地位，啊哈哈哈哈……
“喂，喂！”
突如其来的叫喊把契伯克利吓了一哆嗦，原来是女孩在喊他：“你怎么啦？发半天呆了？不是被噬猴虫的毒涎喷到了吧？”
“噬猴虫是什么？”
“一种大蛾子的幼虫，喜欢吃猴子的脑浆，藏在用树皮粘起来的袋子里，有猴子从下面经过，它就牵着丝坠下来，咔！猴子的脑袋就咬掉啦！然后咯嘣咯嘣的吃掉！”
契伯克利又哆嗦了一下。
“它的毒涎会让人的脑袋昏昏沉沉的，走路不稳，分不清方向，更严重地会记不清自己是谁，说话也颠三倒四，要过好几天才能慢慢恢复，你觉得头晕吗？”
契伯克利脑袋点得像鸡啄米。
“你能分出东西南北吗？”
契伯克利使劲摇头。
女孩叹口气：“看来，放着你不管不行，只能把你带回家了……哥哥姐姐不喜欢陌生人……嗯，真麻烦呀。”
女孩皱着眉头盯着契伯克利看了半天，最后用力的“嗯”了一声：“就这样吧，带回去再说。”
契伯克利心里已经在翻跟头竖蜻蜓了。
女孩严肃地竖起一根食指：“我跟你讲！”
契伯克利一下站得笔直。
“路上一定要听我指挥，不要乱说乱动，遇到情况听我安排，不许出手帮我，记住了吗？”
“记住了！”
“很好，”女孩露齿一笑，流转的眼波让契伯克利心都醉了，“我叫柏丽亚娜，你叫什么名字？”
“契……契伯克利。”契伯克利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怎么能冒冒失失说出真名呢？一定是那个什么噬猴虫的毒涎在作怪！
不过，一个隐居的野人部落，恐怕也只能知道附近几个部落的情况吧，说不定连阿特拉斯在哪都不知道，说了真名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另外，当手下找到我，我展露真实身份时，可爱的小姑娘，那时你的脸上一定是一副绝美的表情！我几乎迫不及待想看那一天了！
于是，心怀鬼胎的契伯克利紧跟在女孩身后，向丛林深处行进。
翡翠色的长发在脑后很随意地挽起，加了一根金黄色的束带，柔软发梢的最下缘在女孩纤细的柳腰上拂来拂去，每一下都像拂在契伯克利的心尖上；视线再往下，如黑曜石般漆黑色泽的短裙虽然消灭了那圆滚滚的姣好曲线，但与下面纤细雪白的大腿却形成了更强烈的对比，明明知道那裙子十分严实，不可能露出什么意外的风景，但他的目光就是无法从那两段惊心动魄的雪白上移开。
阿特拉斯明日之星、四大军团之一的威奇洛军团团长的文书副官、雷鸣之河战区督军、观察员契伯克利大人的表情已经彻底没法看了。
哦，柏丽亚娜，真是个好名字！
她有多大？十六七？十四五？出嫁没有？野人的婚配观念是什么样子的？择偶标准呢？如果已经婚配，已婚的女子对再嫁的看法呢？
阿特拉斯似乎不反对寡妇再嫁，不过如果娶妻，成为剑齿虎武士的路就彻底断了——好在我的身份摆在这，想做剑齿虎武士也不可能吧，这没什么好可惜的！
好吧，契伯克利大人的思想也从想入非非彻底提升到白日梦的境界了。如果他舅舅阿特拉斯国王库兰蒂诺知道了这一切，绝对会把他吊起来鞭笞至死。”
然而契伯克利大人对此并不在意，他只觉得自己现在走的是一条甜蜜之路，全身的疲劳和干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柏丽亚娜突然停下脚步：“停！”
契伯克利立刻收住脚步，他看见，女孩脸上醉人的微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冷冷冰霜。
怎么了？
他的目光跟随女孩的视线缓缓移到地上。
两人正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蛛网当中。
契伯克利的呼吸几乎停止，这么大的蜘蛛网？那蜘蛛一定拥有一口把人吞下的巨嘴！
我们怎么会走到这种绝境啊！
不过，这正是展现男子汉气概的时候！
乌光一闪，锋利的黑曜石短剑已经握在手中，勇敢的契伯克利正要上前，被柏丽亚娜用法杖轻轻拨了回来。
“这是蛛丝法阵哟。老对手来了。”
随着一阵桀桀怪笑，一名身形瘦小的蒙面男子从天而降，落在蛛网中心，他手中握有一柄细剑，剑身上一连串古怪的字符和脚下的蛛丝法阵一起亮起诡异的光芒来。
蒙面男子怪笑一声：“你中计了！”说罢，提起细剑直直扑来！
柏丽亚娜一声轻叱：“但输的未必是我！”双手法杖的鹰形杖头猛地闪动起雷光！
第一百一十一章 隐居的野人（2）
一条蓝紫色的雷蛇围绕柏丽亚娜来回游走，蒙面男子似乎知道这一招的厉害，不敢接近，在雷蛇移动范围外停下，将细剑猛地插进地里，细剑剑身上的字符越发闪亮，地上的法阵也一起亮起红蓝两色的刺眼光芒。
“这是什么东西！”看着蓝色光芒渐渐变成缠绕双腿的蜘蛛丝，契伯克利吓得魂飞魄散！
“冷静，它没有攻击力，只是让你不能动！”
契伯克利惊讶地看着，蒙面男子的双手变成两副黑色的五指长铁爪，吓得大叫：“那家伙，那家伙要扑过来了！”
红色光芒在长铁爪上汇聚，铁爪燃起熊熊火焰，蒙面人双脚不动，在蛛丝上快速滑行，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最后，契伯克利满眼都是晃动的人影，分不出真假，或许，下一刻，一记凶狠的劈击就会从看不见的方向发出，扯断两人的咽喉！
柏丽亚娜临危不乱，念动咒语，一道粗大的雷柱从天而降，正轰在那把闪亮的细剑上，法阵光芒瞬间消散。
蒙面人没想到剑会遭受攻击，法阵威力消失，他高速移动的惯性却停不下，随着一阵哇哇的大叫，被直甩出去，一屁股墩在地上，半天动弹不得，大叫道：“哎哟，你下手怎么这么狠啊！学会新招很了不起啊？”
“哼，给你点教训！”柏丽亚娜气得胸脯一起一伏，“刚学会符文剑的用法就到处显摆，碰上真正的敌人怎么得了！”
真正的敌人？契伯克利愣了，难道这两个人认识？
蒙面人嘿嘿笑着爬起来，摘掉蒙面巾：“知道啦，二姐，我这不是闲得无聊嘛。你的法术可是越来越娴熟了——怎么，带了生人回来？”
“1部落的人，跟手下走散了，救他回来也算做了件好事——契伯克利，这是我小弟塔瓦里希。”
弟弟？这可是必须搞好关系的！看他的身手相当不错，虽然身子瘦了些，可速度是真心高，再说看样子只有十一二岁，成长空间是相当巨大的——我手下需要这样的人才，嗯，给他一个什么职位好呢？
自从见到柏丽亚娜，契伯克利就学会了一心两用，脑子飞速旋转，嘴巴几乎咧到耳根：“你好你好，我是1部落的契伯克利，认识你很高兴。”
塔瓦里希却不回话，眯缝起眼睛，看猴子一样围着他转了好几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道：“你是1部落的？看你这打扮，倒像是阿特拉斯人啊。听说阿特拉斯的狗爪子要伸过来，你该不会是探子吧？”
契伯克利顿时冷汗直冒。
听话听音，这少年对阿特拉斯的观感看来差到了极点，这时候嘴巴千万得咬死了，稍微一松口，活命是小，强国（泡妞）梦是大啊！
塔瓦里希的瞳孔很特别，是一条狭长的缝隙，眼睛再一眯，像极了沼泽鳄，令人不寒而栗。契伯克利想了不少说辞，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是抖抖地挤出一句：“我……我化装成阿特拉斯……”
“好啦，别吓唬人了，”柏丽亚娜推了塔瓦里希一把，“他被噬猴虫的涎水溅到，脑子昏昏沉沉，能跟你说话就不错了，快回家去！”
这一刻契伯克利真想抱住女孩的大腿大哭：你太体贴了！但脸上却是一副木讷相：“是……是的。”
被柏丽亚娜这一推，塔瓦里希绷着的酷酷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哈哈大笑了一番，促狭道：“二姐，这么给他说好话，不是看上他了吧？”
柏丽亚娜又羞又气，飞起一脚：“滚！”
塔瓦里希大叫：“不得了啦，还没嫁出去，就打起自家弟弟来了，二姐留不住啦！”叫完，一个前滚翻滚进草丛，不见了。
“哼，臭弟弟，敢取笑我——你不许笑！”
最后这半句是对契伯克利说的，天地良心，契伯克利一点都没笑，也根本没有笑的想法，女孩娇嗔羞恼的样子已经彻底把他的脑袋填满了。笑？那是什么？
可爱的弟弟，你为什么如此独具慧眼？
经过这个小插曲，两人继续上路，在林中穿行了大概一个小时，前面隐约看到了两间低矮的小木屋。
柏丽亚娜道：“到了，那就是我家。”
契伯克利认真地盯了一会，道：“房子好新，你们刚搬来？”
柏丽亚娜心里咯噔一下，心道看不出这条色狼还有点脑子啊，赶紧嘟起嘴巴，做出一副沉痛的表情：“因为打仗嘛，雷鸣之河河套那里住不下去了，只能搬到这边，还要东躲西藏，该死的阿特拉斯。”
对啊，为什么打仗，为什么打仗！难道阿特拉斯的土地不够吗？谁下的令？应该扒光了吊在马车上在正午时游街示众！呃，不行，下令的貌似是舅舅库兰蒂诺陛下。那就罚为可爱的女孩盖一座宫殿吧，就这么定了。
契伯克利一心两用的天赋再一次发挥作用：“谁知道那些家伙是怎么想的，有机会我一定要好好教训那些不长脑子的家伙！”
“那太好了，连我的份一起哦！”
契伯克利用力地捶响胸膛：“包在我身上！”
说话间，两人走到小屋近前。
两间屋子外观并无二致，右边那间门柱上挂着几片七彩蜂鸟羽毛和一根纯黑色长羽——就是柏丽亚娜裙子上那一种，门上还挂了一个小小的花篮，花香正酽；左边那间门柱上挂的东西就比较凶悍，两只熊掌和一根猛兽的长牙。
“右边是我和大姐的房间，左边是大哥、哥哥和小弟的房间。
“大哥，哥哥？”
“哥哥和我们不是亲兄妹，他和我们一样是原来的——”
“柏丽亚娜，回来了？”
屋里面突然传来一个女声，温柔而坚定地打断了柏丽亚娜的话。
契伯克利暗想，说话的这个一定就是柏丽亚娜的大姐了吧，是怎样的人呢？
“是我，大姐，我回来了，还有个外人，他快死了，我把他救回来了。”柏丽亚娜大声对屋子里喊完，然后快速叮嘱契伯克利道：“大姐话很少，见了她不要乱讲话，否则你会倒大霉的。”
哦哦，这么可怕？难道是老妖婆一样恐怖的存在？契伯克利深吸一口气，用力地点点头。
屋中女子道：“进来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 熊、虎和蜂鸟（1）
屋子里光线很明亮，另一名女孩端坐在椅子上，看年龄比柏丽亚娜略长，十七八岁的样子。
契伯克利心头别地一跳，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姐妹两个都是美人！
如果说柏丽亚娜还带些许少女的青涩气息，那么眼前这个女孩则带有一种端庄大方、凛然不可侵犯的味道，或许可以称为——圣洁？
然而，成熟姣好的身段却如同恶魔的双角，将圣洁的外衣刺破了一个小小的缺口，然后，诱惑与妩媚的气息就从这个缺口中蜂拥而出。或许是刻意选择的缘故吧，她尽可能把丰腴而不肥胖，纤丽而不瘦削的身材用厚实的衣料遮挡起来，殊不知这样一来，越发激起了别人一探究竟的欲念。
身材太好了，那么厚实的羽衣居然掩不住胸前的山峰！残忍的长裙一直遮过膝盖，只能看见一小段雪白匀称的小腿。
契伯克利忍不住捂住嘴巴，轻轻咳嗽了几下。没办法，如果不这样做，一声扭曲的口申口今就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了！
饱满鲜润的樱唇轻轻吐出一个字：“坐。”
契伯克利哆嗦了一下。
柏丽亚娜的声音像初生幼鸟的啁啾，娇嫩可爱；而眼前女孩的声音像煦暖的春风，让契伯克利几乎要敞开心扉，向她倾诉一切，来换取她多说几个字。
但是，坐下之后，女孩就一言不发了，只是闭着眼睛沉思。
契伯克利十分忐忑，活泼的柏丽亚娜自从进了屋就没敢讲话，眼前这女孩在家里的地位显然相当高，她这样一言不发，是不是对我这不速之客有什么看法？我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
柏丽亚娜又一次挽救了他，主动开口道：“姐，这个人是帕格齐亚诺部落的，跟手下走散了，差点被野兽吃掉，我看他可怜，把他救回来了。”
姐姐显然没有看上去那么善良：“危险。走。”
契伯克利心脏狂跳不已，不要啊，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不要这么残忍啊姐姐！
柏丽亚娜道：“但是，让他走更危险啊，巨蚂蚁又开始筑巢了，离我们很近。”
姐姐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但没有说话。
“上一次我们没有清理干净，毕竟那些家伙太多了，如果再扩散开去的话，周围好多部落要倒霉。”
姐姐沉重地叹息了一声，悲悯叹息让契伯克利心头一颤。
多么好的女孩！是什么让她发出宛如迟暮老人一般沉重的叹息，我要去粉碎它！什么，蚂蚁？区区小虫，有何足道！
契伯克利钢牙紧咬，全然忘了在自己的英明指挥下，一百多人全军覆没的事实。
姐姐忧心忡忡地站起来，走到窗前，注视着郁郁苍苍的丛林，她的目光似乎投向了丛林之外的某个地方。
过了许久，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柏丽亚娜兴奋地站起来：“要占卜吗？”
姐姐微微颔首，转身走到桌边。桌上摆着一个花纹古朴精致的大陶碗，碗中盛了许多荧光闪动的粉末。
她轻轻抬起右手，长长的羽袖滑下一小段，那雪白细腻的肌肤顿时让契伯克利的呼吸少了一拍，然而，当他把贪婪的目光沿着如雪的肌肤向上移，却发现，她的手背上居然纹了一只赤红如血的、丑陋的蜂鸟。
那洁白无瑕的美就这样被践踏被毁灭了啊！
然而，那只蜂鸟竟然释放出红色的光芒来！
契伯克利吓了一跳，就在他惊疑未定的时候，女孩握了一把荧光粉末，轻轻一抛，粉末纷纷扬扬，变成一幅悬挂在空中的幕布。幕布中，一座巨大的蚁塔正向外不断喷吐着成股成股的黑色巨蚁。
契伯克利忍不住叫道：“这、这就是袭击我的那种！”
柏丽亚娜瞪他一眼，契伯克利知道自己失态了，赶紧闭嘴。
女孩举起双手，眼尖的契伯克利看到，不光右手，她的左手也纹了同样的蜂鸟！
两只蜂鸟左右相对，一起发出耀眼的红色光芒，眼前荧光幕布猛的一抖，变化出浓厚的云层和闪动的电光。但只有短短一瞬，荧光幕布重新化作纷纷扬扬的粉末，落回陶碗。
女孩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后天，风暴。”
契伯克利暗暗吃惊，难道这女孩能预知未来？后天会有风暴？这几天一直晴空万里，怎么可能有风暴？
柏丽亚娜短促地叫了一声，急切地问：“那我们怎么办？加固房屋还是去地穴里躲一下？”
女孩指指木头墙壁。
柏丽亚娜老大不情愿：“明白了……对了，这个家伙似乎很有力气，让他也帮忙吧？”
女孩征询的目光看过来。
契伯克利连连点头：“愿意，我愿意，一个落难者能够得到好心的您的施舍，在这充满危机的丛林里活下来，已经是……”
柏丽亚娜在背后扯了他一下，契伯克利一个激灵，赶紧住了嘴。
女孩闭着眼睛，眉头微蹙：“名字。”
“我？呃……我叫……什么来着，契伯克利，契伯克利！”
女孩点头，指指自己：“贝儿。”
“噢，好名字，我以前……”
女孩的眼睛突然亮了，脸上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欣喜，这一刻，那个威严沉默的姐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天真、活泼的少女，她开心地转过身，望向门外。
门外传来咚咚的脚步声。
契伯克利心一沉：脚步声如此沉重，来人的体重至少有六七百斤，那一定是一条巨汉！
然后，一头巨形岩甲山猪出现在门口。
契伯克利目光向下，他看见了一名身高肩阔、虎背熊腰的男子。
五百多斤重的山猪被他扛在肩上，轻若无物。他稳稳走到门口，轻轻一抖肩膀，单手把山猪卸下来，随手往地下一撂，朝契伯克利一抬下巴：“客人？”
契伯克利心说这又是一个话少的家伙，看这体格是个战士无疑，刚想上前打个招呼，突然看到了他的双臂，顿时吃了一惊。
他的胳膊外面包裹了一层厚重的铠甲，双拳尤其粗大，拳锋处还有突出的利刺。这是一件攻防兼备的兵器，只要挥动胳膊就可以轻松化解敌人的攻势，同样，什么敌人能经得住这种武器的一击呢？
如果这家伙冲锋陷阵的话……这又是一个需要刻意拉拢的对象啊，这一家子真是藏龙卧虎！这一趟没白来，真是没白来啊！
贝儿欢喜地跑上前去，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巨汉微笑着回应了几句，看起来十分亲热。
看着贝儿开心的样子，契伯克利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些不舒服。
柏丽亚娜低声对契伯克利介绍：“这是我大哥达尔蒙特，他力气很大，话很少。”
“知道了，谢谢。”
突然一只大手猛地拍在他肩上：“你知道了什么？”
第一百一十三章 熊、虎和蜂鸟（2）
这一巴掌力气好大，差点把契伯克利身子给拍塌了，他仄了仄身才勉强站住，猛回头，背后又站了一名精壮青年。
这家伙一定在军队里呆过！
这是契伯克利的第一个念头。这人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精悍之气，他的肌肉不像达尔蒙特那样发达得夸张，但每一条都充满了爆发力，眼中蕴含的精芒好像两把利剑，刺得契伯克利几乎不敢与他对视。
柏丽亚娜兴奋地跑上去，拽住青年的手：“哥哥，你和大哥一起回来了？”
青年显然比达尔蒙特热情健谈得多，主动向契伯克利摊开双手：“剑齿虎尤利乌斯，向您问候。”
摊开双手表示手中没有武器，心中没有敌意，这是南方丛林部落通用的礼节，契伯克利也连忙摊开手道：“契伯克利，帕格其亚诺部落的落难者。多亏柏丽亚娜小姐及时援手，要不然，我早变成一堆白骨了。”
柏丽亚娜叽叽喳喳把他救了契伯克利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不光尤利乌斯，达尔蒙特和贝儿也认认真真地听。
等柏丽亚娜讲完，尤利乌斯对契伯克利叹道：“你真是个幸运的家伙啊，这里叫做鲜血丛林，不是有经验的猎手，久居此地的部落民也不敢乱窜。”
契伯克利笑道：“看来太阳神还没有放弃我卑微的性命，能够遇上各位，真是我的幸运。”
尤利乌斯道：“那么，我再来介绍一下吧，首先这个大块头，达尔蒙特，四兄妹中的大哥，战士；然后是二姐贝儿，占卜师；三妹柏丽亚娜，你已经认识了，法师；小弟塔瓦里希，那小子整天游来荡去，现在不知道……下来！”
随着一声暴喝，尤利乌斯的身影一闪即逝，咚的一声，他拽着一个浑身是草的家伙落下来。
被拽下来的正是塔瓦里希，他嘿嘿笑道：“哥哥，大哥二姐三姐，我回来了……哎哟！”
达尔蒙特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
尤利乌斯给塔瓦里希扯扯头发上的草，对契伯克利笑道：“让你看笑话了，老四就是这个样子，习惯就好。至于我呢，虽然和他们不是亲兄弟，但相处时间久了，和一家人一样。”
契伯克利赞道：“这么和睦的一家人，真让人羡慕呢。不过，贝儿姐刚才说占卜、风暴什么的，是怎么回事？”
柏丽亚娜快速地把贝儿的占卜说了一遍，达尔蒙特和尤利乌斯都皱起眉头。
尤利乌斯道：“贝儿是占卜师，这是古代流传下来的秘术，既然她说有风暴，就一定会有风暴，要早作安排。这里地势比较高，水淹不到，但墙和屋顶的木板得加固，从明天开始，全力以赴加固房屋。我厚着脸皮说句话，契伯克利，既然来了，就别闲着，跟着达尔蒙特和柏丽亚娜去伐木，怎么样？”
契伯克利大喜：“那当然！我也是这个团体的一员，怎么可能光看不动呢？”
于是，他们草草用了一顿便饭，其实这顿饭一点也不随便。主食是烤制的大块岩甲山猪肉，岩甲山猪能跑能跳，浑身都是结实的肉疙瘩，用果木做柴烤出吱吱作响的油脂，再涂上几种不知名果子鲜榨的浓汁，真是肥而不腻，实而不柴，一口一嘴油；酒是达尔蒙特自己酿制的土酒，拔开皮袋的木塞，一股浓郁的酒香从鼻孔直奔肠胃，喝一口，酷烈火辣的味道顿时把全身的热血都点燃了。
眼看契伯克利一双迷离双眼已经离不开两姐妹，再喝下去恐怕要失态，尤利乌斯赶紧端来一大碗浓浓的菜汤，金黄碧绿的野菜喝在嘴里柔软顺滑，咝溜钻下肚里，暖融融的舒服。完事以后他和塔布里希一人一边架着契伯克利到达尔蒙特屋里，往床上一丢。片刻之后，契伯克利的呼噜震天响。
贝儿低声道：“他睡熟了？”
达尔蒙特上前一把抓住契伯克利脚腕，单手把他头朝下倒提起来使劲晃了晃，他依然酣睡不醒。达尔蒙特把他朝床上随手一丢，拍拍手，笑道：“喝地狱龙舌兰也敢直接对着袋子吹，真是活腻了。还有塔布里希配的瞌睡药，野猪都能放倒，这废物？切！”
贝儿长出一口气，使劲按按胸脯：“可睡着了，他那个眼神，真讨厌！”
达尔蒙特和贝儿是达克和伊莎贝拉装扮的，因为两人只会说几句简单的萨奎尔语，只好少开口。
达克问尤利乌斯——其实是尤潘基：“这废物怎么回事？没见过女人？看把拉拉吓的！”
尤潘基道：“阿特拉斯军中有规定，凡是军人，必须禁绝男女之事。一旦有类似情况，会被去势逐出军队。”
达克惊道：“这么狠？这不是逼着他们打光棍？”
尤潘基有些尴尬：“其实，这几百年来，这一条规定是越来越松的，现在能身体力行的恐怕没几个了。”
塔布里希好奇道：“要这么说，这家伙挺能憋的嘛。柏丽亚娜，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哼，胆小鬼，只敢偷看两眼。”
塔布里希一脸坏笑：“要是胆子大一些呢？”
“割了。”
塔布里希大惊：“咦咦，这么狠？”
柏丽亚娜侃侃而谈：“妈妈跟我说过，见了女人走不动路的家伙最没出息，割了是为他好。”
“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
“我说你长得不丑却找不着老公——都被割啦！”
“你也想试试对吧？”
尤潘基不搭理两个开始斗嘴的青春期问题儿童，看着烂醉如泥的契伯克利，苦笑一声：“倒是个异类，不过这水平，唉！”
达克笑：“对咱们来说，他水平越低越好，来吧，咱们好好商量商量，下一步这戏该怎么演。”
契伯克利一觉睡到第二天清晨，完全没有做梦。半个月的长途行军让他既紧张又疲惫，昨天，在野人的地盘上，他居然沉沉地睡过去了！
一定是酒的作用！热情奔放，火热酷烈！让人沉醉而不自知，真是美酒啊！
有这样的美酒，又有美女相陪，这样的生活，难道不是所有男人的向往吗？昨天我都有了！
姐妹两个都是美女啊，要怎么样，才能再接近一些呢？
柴门吱呀一响，柏丽亚娜探头进来：“醒了？走吧，一块伐木去。”说着丢给他一个布包，“早饭，路上吃！收拾一下，快点啊！”
柏丽亚娜刚出去，契伯克利一个虎扑，把布包捧在手里。
这是娜娜送来的爱心早餐啊！为我做的！
放心吧，给我一把斧子，我能铲平南方丛林！
第一百一十四章 谁才是野人（1）
一直到上路，契伯克利都没有拿到斧子。
那头叫达尔蒙特的巨熊走在前面，背着一个超级巨大的，能把契伯克利整个人套进去的背包。柏丽亚娜空着手，哼着小曲走在中间，这不像伐木，倒像去郊游。
带着满腹狐疑，契伯克利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只木盒和一个装满水的木筒，木盒里装着一些色泽金黄的玉米饼，取一块来放到嘴里一咬，居然还有肉馅，顿时把契伯克利感动得眼泪汪汪，娜娜，你对我太好了。
边吃边走，吃完了，伐木地点也到了，这是一片地势平坦、有小溪流过的林地。
巨熊放下背包变戏法似的一样一样往外掏，大部分是些透明水晶做的瓶瓶罐罐，还有一些灰黑色的锅碗瓢盆。别看他人高马大，动作还真不含糊，既轻巧又准确，很快就把它们组成了好几个不同的器械组。
这些东西单件值不了几个钱，关键是如何把水晶做成各种既轻薄又古怪的形状。看不出这蛮荒部落的手工水平居然高到这个地步，如果把他们的工匠带回几个去的话……
契伯克利的幻想还没结束，柏丽亚娜已经抱着一大堆各色果实回来了：“契伯克利，你把这些果子按颜色分开，没问题吧？”
“当然！不过……你们不是要伐木吗？弄这么多果子和瓶瓶罐罐，是要酿酒？”
女孩噗嗤一笑：“让你看看不一样的伐木办法。赶快动手吧。”
契伯克利一头雾水，还是照做了。
分拣果子没什么技术含量，柏丽亚娜已经每种都挑了一个样本摆着，他按种类分就是。柏丽亚娜又连续跑了两次，各种果子堆成了一座小丘。然后她跑到达尔蒙特身边，两个人朝前方几棵树指指点点，然后一边拿着小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一边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两人站起来，达尔蒙特架起一口大锅，捡了柴火开始烧水；柏丽亚娜则从他背包里取了黄蓝绿红黑白六色石头，布设了一个六芒星法阵，注入法力。
法阵很小，一开启，分别有细细的六色光柱从六色石上升起，其中红、黑、白三色很短，比较稳定；黄颜色比较长，微微上下浮动；蓝绿两色最长，上下起伏不定。
柏丽亚娜取出一根木尺，展开，变成一把长直尺，分别立在六色光柱旁边，仔细地审视光柱的长度，每测量完一根，就把数字记下来。
女孩的神情审慎而专注，契伯克利一肚子问号，但不敢贸然发问。
等她写下最后一行数字的时候，大锅里的水也沸腾了，达尔蒙特拿着一杆秤走过来，示意契伯克利给分拣好的果子称重，每称一种之前，他都会定好刻度，指给契伯克利看。
两人合作很默契，一个提秤指数，另一个手脚麻利地往秤盘上摆，很快，每种果子都多多少少选了一些，达尔蒙特把它们一股脑倒进大锅里，开始用一根粗大的树枝搅拌。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煮水果的甜香气味。
达尔蒙特的体力确实好，一直不停地搅了足足半个多小时，直到所有的果子全部被煮烂，搅成一锅粘稠的浆糊才停下。这期间他要求契伯克利用带刻度的木桶加了三次水，每一次都要亲自确认到了刻度才允许往里倒。
最后，他把一只内壁涂成红色的木桶摆在锅底，拔开锅底的塞子，浓稠的淡绿色胶质咕嘟咕嘟流进木桶；然后，他把木桶摆得远远地，在里面撒了一些灰色的不知名粉末，然后迅速跑开。
契伯克利吃惊地看着，木桶里升腾起大量的白气，还伴随着剧烈的嗤嗤声，凡是被白气笼罩的花草全部枯萎，最后变成焦黑的、被火烧过的样子！
这是什么，巫师配制的毒药吗？
达尔蒙特从怀里摸出一团淡绿色的粘胶，拍在手上，粘胶迅速把手缠裹起来，形成一层保护月莫。他朝远处的柏丽亚娜抬抬下巴，示意契伯克利过去帮忙。然后，拿起一只带有刻度的水晶杯，独自朝木桶走去。
好神奇，这个部落真是有太多的秘密了！
柏丽亚娜这边，已经在地上插好了四根笔直的金属杆，每根都有手指粗细。四根金属杆正好组成一个狭长的长方形。见契伯克利过来，她招招手，示意他小心，不要碰到它们。
“嗨，柏丽亚娜，”契伯克利尽量自然地跟女孩打招呼，“你在干什么呢？”
柏丽亚娜拍拍身边一颗一人合抱的大树：“准备加工木材，就是这一棵。”
“这一棵？这么粗的树，就算是用最锋利的黑曜石斧，没有整整一天时间也不可能吧？”
“用不了一天，五分钟就好，”说着，柏丽亚娜朝达尔蒙特大喊，“大哥，你那边好了吗？”
“提纯。十分钟。”
“明白。”柏丽亚娜转头对契伯克利道：“一会儿要把原木简单加工一下，锯成木板。”
“锯？那是什么？比较锋利的斧子？”
柏丽亚娜举起一样黑黝黝盘子似的东西：“这个！”
契伯克利接过来，细细端详，这一只极其扁平的圆盘，圆盘周围还生满了锋利的薄齿，不由赞叹道：“真是好东西，是用这些牙齿来划断树干吧。不过，要打磨成这样，耗费的时间和精力足够砍倒五六棵树了吧？”
柏丽亚娜嘿嘿笑道：“这是用铁铸造出来的！很简单的铸造件！什么都不懂，真是野人！”
野人？契伯克利惊讶地抬起头。我吗？
“好啦好啦，我来试试看。”柏丽亚娜把圆锯片从他手中抢回去，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两根金属杆中间，随着蓝紫色的电光闪动，那锯片居然稳稳地悬停空中！
“飞旋吧，圆锯！”
随着少女一声令下，圆锯竟然缓缓旋转起来，越转越快，越转越快，最后，那些细密的锯齿已经全不可见，高速旋转带来了摄人心魄的嗡嗡声。
少女双手缓缓前推，在微弱雷光的牵引下，飞旋的圆锯开始缓缓向远端的两根金属杆移动。移动过去之后，它缓缓减速，最终停止。
契伯克利傻眼了，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被这恐怖的恶魔之齿撕——哦不，是锯，锯成了两段。
这是何等可怕而伟大的力量！
“事先测定好周边环境风属性活跃区域，设置好风系法阵，把分散的魔能集中起来转化为驱动力，推动锯片旋转——就这么简单。”
“我……我听不懂。”
“唉，这就是差距，野人嘛，可以理解。”
“我……我是野人？”
这时候，达尔蒙特走过来，手里捏着一支细细的透明薄水晶瓶，里面是晶莹剔透的粘稠液体——大半锅的果实和水，最后只凝成了这小小一管。
达尔蒙特示意两人远远地走开，抬头注视了一下被选中的那棵树。掏出一把小钻子，细心地在树身上钻起斜向下方的小孔。
片刻之后，打孔完毕，他用打湿的双层厚布紧紧包住头脸，只露出眼睛，三指小心地拈起水晶瓶，在小孔里分别滴入粘稠的绿色液体，然后扔掉水晶瓶，迅速后退。
大量的白气从小孔里喷出，气体是如此狂暴，以至于把小孔附近的树皮都掀飞了！
倒霉的树木发出刺耳的吱嘎声，等白气散尽，整棵树已经摇摇欲坠。
达尔蒙特从树后出现，一脚踹在树干上。
在契伯克利战栗的注视下，大树轰然倒地！正好倒在柏丽亚娜用金属杆圈出的范围内！
契伯克利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了，脑子里乱哄哄的，无数个声音在呐喊，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
到底谁是野人！
第一百一十五章 谁才是野人（2）
数小时后，失魂落魄的契伯克利跌跌撞撞回到小屋，一屁股坐在床上，一句话也没说，目光涣散、眼神空洞。
塔布里希吃了一惊，轻轻一拽柏丽亚娜：“割了？”
柏丽亚娜一脸严肃：“一半，然后告诉他剩下的不顶用了。”
拖着木料车进来的达克听见，一人头上赏了一指头：“两个小坏蛋，胡说八道什么呢！”
两个人疼得一起蹲在地上：“啊啊，使徒大人！”
伊莎贝拉和尤潘基一起迎上来：“怎么样？”
达克嗤之以鼻：“没见过世面，切！没事，晾他几个钟头就好了。咱们还是按原计划来。今晚给他讲故事，明天带他看伊莎贝拉的预言术。”
五人望向契伯克利的目光里充满了怜悯。
契伯克利沉默了很久，直到饭菜的香味飘进鼻孔，他才回过神来，疲惫地向众人问好，然后又一屁股坐下，不动了。嘴巴在咀嚼，目光仍然呆滞。
索然无味的晚餐很快结束，达尔蒙特他们没有各自回房休息，而是来到门外，契伯克利也木然地跟着他们一起走出去。
门外地面上已经用白垩画出了一个巨大的银色六芒星，达尔蒙特他们每人站了一个角，示意契伯克利也站上去，契伯克利游魂一样挪了上去。
五人高举双手，契伯克利有样学样，也举高两手。
尤里乌斯大声道：“混沌之神，太阳神与黑暗之神，请听你们子民的呼唤，让我族辉煌而悲壮的故事再现于此，让我们得以仰望你们的威光，代代相传，直至永远！”
轰地一声，六芒星中心位置燃起熊熊烈焰，把契伯克利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发现五人都已盘腿坐下，赶紧坐下。
这是他们的祭祀仪式吗？看样子，那个叫尤里乌斯的似乎是主祭。
尤里乌斯继续大声道：“三千年的日月交替，三千年的兴亡盛衰，三千年的长眠与苏醒，在今夜，伟大的众神啊，请赐予我们这些凡人以洞悉的双眼！”
呼的一声，火焰消失不见，幻化成无数赤红色的光点，好像无数赤红色的萤火虫翩翩起舞，在漆黑的夜空中组合成茂密的丛林样貌，丛林中，无数赤身露体的人在追逐嬉闹。
尤里乌斯的声音变得平缓：“三千年前，丛林中的智慧之灵觉醒了，弱小的他们经历了雷霆闪电，踏遍了沼泽险滩，与各种穷凶极恶的野兽搏斗，坚强和智慧融入了他们的血液，他们建立了伟大的民族，伟大的城市，伟大的国家，让我们缅怀那段写满血与火、笑与泪的开拓史，说出那个光芒万丈的、在两千五百年漫漫长夜里依然不曾忘却的名字——”
达尔蒙特、贝尔、柏丽亚娜和塔布里希同时双臂高举，沉声道：“特诺蒂兰！”
契伯克利的心一阵狂跳！
果然如此！他们果然不是简单的野人！他们有自己的民族，有自己的国家！天哪，三千年的古国！这是何等伟大的存在！怪不得，有这么多秘术！
特诺蒂兰？这是哪个国家？我这个文书副官虽然不能说博览群书，但举凡史籍还是略知一二的，为什么从来没听说过？
为什么在阿特拉斯，特诺蒂兰王国是一片空白？
难道是有人刻意隐瞒？
此时此刻，契伯克利已经没有了****的心思，全神贯注地盯着夜空中变幻的红色光幕。
蓦地，他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在一片繁复的图案中，他看到了一样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兵器——穆卡威特！
那个样式，红木作干，黑曜石刃作锋，宽身细柄，没错，那就是穆卡威特，为什么特诺蒂兰用的兵器和阿特拉斯是完全一样的？
红色的光幕渐渐推远，一幅幅战斗与生活的图景展现在他眼前。
尤里乌斯低沉的声音继续传来：“那时候，武士与祭司亲如手足，并肩战斗，一头头穷凶极恶的野兽相继倒下，一片片沼泽险滩陆续变成良田。”
狂暴的岩甲山猪撞向猝不及防的武士，却被祭司手中权杖射出的闪电劈成了焦炭；发动突袭的噬猴虫想咬断祭司的脖子，却被锋利的鱼叉钉死在树干上；闪亮的图腾柱播撒下淡黄色柔和的光辉，安抚着手无寸铁的部落民，他们从容地伐木、立帐篷、打地基，一片片丛林倒下，一片片房屋立起。
尤里乌斯低沉的声音里充满了缅怀与追忆，不知不觉间，变得轻快了。
“当世界沉睡在一片黑暗与蒙昧中时，特诺蒂兰，最早书写了曙光。特诺蒂兰，最早成为乐土。周围的部落，纷纷归顺；凶恶的野兽，望风而逃；即便是自然，也要在它的伟力前低头让路！它是众神之国，是天下万方之国，是神圣与崇高之国”
红色光幕拉近，投影出一幅幅安乐的景象：树冠上的凉棚里，老人们谈笑风生；河流上的苗圃中，孩童们追逐嬉戏；集市上的部落民们一边翻看着巨蜘蛛茧丝一边大声讨价还价；刚刚被驯化的巨蜘蛛还拉不稳犁，耕种的部落民一边挥舞鞭子大声呵斥，一边扶着犁摇摇晃晃地前进。
红色光幕再次推远，无数人喊着整齐的号子，把粗大的圆木抬上河滩，他们截断大河，筑起宏伟的大坝，滚滚的河水化作安详温顺的清流，灌溉两岸大片的农田；他们在石缝里注入药剂，劈开沉睡的高山，用碎石和石板铺成整齐的道路，将一个个部落连接起来；最后，他们齐齐拜伏在地，向远方叩拜，他们所叩拜的地方，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六十米高的巨塔，在塔的顶端，神庙之前，是足有二十米高的、展开双臂的太阳神巨像！
契伯克利不由自主地打起哆嗦，越抖越厉害，他太熟悉那座巨塔和巨像了！
那不是达拉斯的太阳神殿和太阳神像吗！
三千年？如果真的有特诺蒂兰——这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了——那么，那么现在的阿特拉斯又是什么！阿特拉斯的骄傲，伟大的太阳神庙和太阳神像又是怎么来的！
特诺蒂兰和阿特拉斯，哪个才是野人？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契伯克利的领悟
尤里乌斯的声音变得沉重：“时光的车轮旋转了五百年，特诺蒂兰与它创造的一切奇迹也渐渐老去，朽败与灰暗的气息笼罩了曾经的乐土。”
红色光幕闪闪跳动，映出一排排双手捆绑、神色麻木的部落民，视角上移，高高的祭坛上血流成河，头戴太阳神冠冕的祭司将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高高举起，狂笑不止。
这对于见惯了圣冠战争和活人生祭的契伯克利来说，原本是再平常不过的景象，可他现在却觉得如坐针毡，一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那些被捆绑的人，他们，他们原本可以过先前那样幸福美满生活的！
为什么！
“享乐、贪婪和放纵支配了特诺蒂兰，刀剑和权杖再也无法放在同一个盒子里。武士和祭司，都认为自己才是创造一切的支配者。特诺蒂兰，分裂了。战争撕碎了国家，撕碎了民族，撕碎了曾经美好的一切。”
郁郁葱葱的丛林燃起熊熊烈焰，水上苗圃及膝的荒草中，隐约可见被砍下的颅骨；疾驰的战马和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穆卡威特在颓败的集市中呼啸而过，马蹄将躲闪不及的商贩重重踩翻在地；面目狰狞的巨蜘蛛撕开落入网中的部落民的肚皮，痛饮猎物的鲜血。
红色光幕视角一转，落日的余晖为群山和丛林披上血色的帷幕，浓烟滚滚的城市处处闪动火光，手握穆卡威特的武士们悲愤地望了残破家园最后一眼，无奈地踏上了北上的道路；与他们一样，背负图腾柱的祭司们面无表情地收紧驮马肚腹的最后一根系带，在向南的岔路口与手执鱼叉的护卫们挥手道别。
最后的场景，转回在太阳神庙前。一名身着华丽七彩羽毛长袍的祭司高举权杖，看着眼前支离破碎和燃起熊熊大火的城市，绝望地哈哈大笑。巨大的阴影笼罩了他，二十米高的太阳神巨像轰然砸下！
红色光幕化作无数红色光点，纷纷落下，六芒星法阵中重新燃起升腾的火焰。
契伯克利感到一阵阵心痛：一个伟大的文明，就这样陨落了啊！看看四周，除了主祭的尤里乌斯，所有人都在紧皱眉头，为那个文明的逝去默哀。
“两千五百年的漫漫长夜，开始了。诺兹克人重新回到了起点。他们再一次开始茹毛饮血，再一次开始筚路蓝缕。两千五百年，让人们忘记了曾经的辉煌，也忘记了曾经的苦难。今天，我们这些古特诺蒂兰的遗民汇集于此，追忆那个伟大的国度，向混沌之神、太阳神和黑暗之神献上虔诚的祈祷，愿我们的双眼，不要重见两千五百年前的悲剧！”
五人同时高举双臂，升腾的火焰化作一条双头的火蛇，嘶吼着，盘旋直上夜空。
简短的祭祀仪式结束了，五人不约而同地长出了一口气，表情也变得轻松起来，仿佛卸下了一副重担。塔布里希和尤里乌斯甚至谈笑着往回走，达尔蒙特和贝尔比较矜持，依然没有什么话。
柏丽亚娜拍拍呆坐在原地的契伯克利：“好啦，走吧，还要呆到什么时候？”
契伯克利觉得一切恍如梦幻，刚才那个梦境，真是太真实了！
“让我喘口气，给我一点时间。为什么，你们好像满不在乎的样子？”
柏丽亚娜无奈地摊摊手：“因为你是第一次看，比较新鲜嘛。我们这边，每个月一次，每次都是一样的说辞，我都会背好吧？”
契伯克利惊怒地站起来：“怎么可以这样说！能够以自己的双眼见证一个伟大文明的崛起和毁灭，这是何等重要的大事，如果在阿特拉斯，它将是举国参与的伟大仪式，这一天会成为最伟大的节日！”
柏丽亚娜给吓了一跳：“你干嘛！这关人家什么事啊？”
一看女神扁扁嘴要哭的样子，契伯克利一腔怒火全化为乌有：“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不该怪你的……唉，或许，你长大一些，就会懂这些仪式的含义了，那是文明的根哪！”
微微叹息了一声，契伯克利又道：“对不起，我一开始把你们当野人看的，没想到，你们是一个如此伟大文明的后裔，怪不得会有如此匪夷所思的法术和技术。很可能，我们这些生活在现在，连一千年前的事情都稀里糊涂人，都不自觉地享受过你们的余荫。”
“这样啊……”少女双手叉腰，“享受余荫的懒虫和笨蛋，还不快来跪拜！”
拜这句玩笑所赐，契伯克利总算从悲怆的历史枷锁中解放出来了，他哈哈一笑：“那样的话，你岂不是成了一个三千岁的老妖怪？”
尤里乌斯去而复返：“说得不错。我们是特诺蒂兰的遗民，却不会背负祖先留下的重担。罪与罚，已经在古特诺蒂兰毁灭的那一刻全部赎清。”
契伯克利的胸膛不知不觉挺了起来：“那么，各位就没想过恢复古特诺蒂兰的荣光吗？恕我直言，以你们现在的本领，任何一支部落都会将你们奉为上宾的！”
“然后这支部落开始穷兵黩武，用鲜血染红丛林后，一个残酷的国家建立起来。接着，武士和祭司的争斗再次拉开帷幕——历史再次重演，对不对？”
“但是，如果有贤君的话……”
“贤君能活五百年吗？”
契伯克利一时语塞。
尤里乌斯道：“武士和祭司是部落和国家的基石，谁的地位更高，这是个无法解决的问题。我们思考了很久，发现解决之道只有一种。”
“是什么？”
“或者，把武士变成祭司的附庸，让刀剑为权杖服务；或者，”他停顿了一下，微笑道，“让祭司走下神坛，让他们不能再随意曲解神灵的意志。”
契伯克利的心脏狠狠跳动了一下，这个人说的，正是阿特拉斯现在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军方对库鲁马为首的祭司一系忍让得太久了！再让这群满口胡言、视人命如草芥的神棍为所欲为下去，早晚有一天，阿特拉斯会重蹈古特诺蒂兰的覆辙！
到了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了！
一句在胸中盘旋多时的话忍不住脱口而出：“那么，各位能助我一臂之力吗？”
无人应答，抬头一看，尤里乌斯已经走了。
契伯克利无奈地摇摇头，看来人家已经打定主意要做隐士了。可惜了他们的技术和眼光啊。
柏丽亚娜笑道：“该走啦，明天还要干活，后天有风暴——姐姐预言过的。”
契伯克利垂下眼睛：“不。”
“咦？”
“预言什么的，只是祭司为了牟利编织的谎言。指引国家的，只能是刀剑与辛劳的汗水！”
“你怎么了？神经兮兮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信不信由你，明天别耽误干活啊！”说完，少女轻快地一旋身，踏着轻盈的步子离开了。
幽幽的香气还在鼻尖缭绕，窈窕的身影就在眼前不远处，契伯克利却突然想起了自己那个多灾多难的、野蛮落后的阿特拉斯。
“我……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