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是仙是鬼都要来(继续求投资收藏月票)
在成为一个妖道以前,阎道融过去也曾拜入全真正宗,但因他心术不正,不耐修行艰苦,才盗了纯阳妙道葫破门而出,想方设法另辟蹊径,只为走捷径攀附仙道。
不过,他这试图利用葫芦,将妖力与人结合的法子,弊端甚大。妖魂一旦入体,不甘与人结合反噬起来,则大有可能导致两败俱亡的结果。而想靠这种方式成仙,其实也根本不可能达成,阎道融居心不良,至多能大涨己身法力罢了。
就算辛十四娘仙功纯正,又岂会甘为他人嫁衣。何况此方天地亦讲功德,阎道融这样逆天而行,很难落得什么好下场。
当然,人死万事消。邋遢乞丐根本不会将一个不认识的逆道放在心上,而他也正是这纯阳妙道葫的原主——吕祖吕洞宾。
此方天地的神话人物,与谢云书的认识偏差不大,但更多依托于民间传说。像人间最出名的三位神仙,除了观世音菩萨外,便属关圣帝君(关羽)以及吕祖。而此时与吕洞宾相对而坐的褐衣人,却也同样是个耐不住寂寞,捏一撮猴毛化身,游戏红尘的神仙。
褐衣人假意揶揄取笑,道:“哈,老吕你本事不差,还有不敢开罪的人?”
“何必惹烦恼上身呢?”
都已名列众仙家之上,吕洞宾自在悠闲的很,与其要刨根就底,还不如兴至而往:“不过,若我不知此事便罢。既知纯阳妙道葫失落,确该前往一观此人虚实。”
“诶,由他去,由他去。”
听到这,褐衣人突一手按住吕洞宾手腕,制止了他去找谢云书:“真要心疼一个葫芦,我赔你一个就是。”
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之人,吕洞宾沉吟少顷,醒悟过来问道:“你是知道他的来历?”
“不知。”
“……”
配上这邋遢乞丐的装束,被吕洞宾莫名其妙的神色盯得有些渗人,褐衣人本不耐遮掩,索性坦诚道:“好了好了,只是你掐算同时,娘娘传来旨意,不用去过问他的事。”
“哪位娘娘,难道是王母娘娘?”
“不,造人的那位。”
吕洞宾被唬得一愣神:“当真?”
“千真万确。”
“那我更要去见一见。”
要说吕洞宾一开始,就没想着非要把葫芦要回来。但听褐衣人这么一说,吕洞宾反而兴趣更浓了:“我那葫芦不打紧,但总得看看其人如何。再说,你这猴子最爱热闹,怎得这次打起了退堂鼓?”
“不去,我反正不去。娘娘指点,那人后面还有个娘娘,比这里的娘娘厉害。本没有我操心的事,还不如留着时间,四下耍耍。”
“嗯?”
娘娘来娘娘去,搁着玩套娃呢?
吕洞宾一头雾水,却也不勉强褐衣人。
反正他无意刁难,见上一见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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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葫芦可真是个好东西。”
谢云书一直想要个葫芦,又方便又实用。像酒剑仙的葫芦,还可以变大成坐骑,上面坐个七八人都不妨事,比起御剑来说,岂不既宽敞还舒服?
而像李逍遥也有个紫金葫芦,和纯阳妙道葫一样,能够使用灵葫咒收妖,并且自行提炼出不错的妙药来。
只是就谢云书自己的判断,阎道融这纯阳妙道葫,功能全面,材质上佳,八成品质比前两个都要好,也不知道这死道士从哪里搞来的。
不过,其实这也正常。酒剑仙随身佩戴葫芦,大多是因他嗜好饮酒,一天不喝浑身不自在。除此以外,酒剑仙有一招威力超凡的“酒神”,同样需要美酒做引,因此才会带着一个酒葫芦。而除了陪伴岁月年久,质地好些稍有灵性,那酒葫芦并没有太多特异。
至于李逍遥的紫金葫芦倒是一个异宝,但仅是江湖富商耗费大半积蓄的珍藏,到了蜀山修仙人士手里才露出神妙来。但看当时李逍遥初入武林不久,紫金葫芦就算再厉害,那也不会厉害到哪里去。
反倒是谢云书手里的这个纯阳妙道葫,乃吕洞宾留在人间的宝贝。就算此方天地仙道境界弱于仙剑世界,却也不乏奇术神物。而吕洞宾在群仙之中尚属翘楚,怎么着他留下的葫芦,都得比前两个好上一些。
最起码,能把敌人放过来的“波”都收进去,这一点就很有用嘛!
“这,已经修好了?”
这一来一去,谢云书回头的路上,虽然是慢慢步行回头,却也没花费几个时辰。之前被斩龙诀摧毁的前院,居然已经修缮一新,连里面的摆设都和被破坏前一模一样。
然而此时此刻,前厅招待客人处,谢云书刚一进门,便四面封闭了起来。而除了辛十四娘跟她的丫鬟环儿,居然还有一个脸色苍白如鬼的女人,双脚拖地,渗人非常,刚看到谢云书进来便“扑通”一声朝地跪下。
“民女有冤,恳请先生相助。”
谢云书有些傻眼,要是普通百姓求帮忙捉妖就算了,现在连女鬼都来解忧坊申诉了?
一时摸不到头绪,谢云书也不急着答应,只把纯阳妙道葫收了起来,问道:“阴司应有阎王、城隍,你不去找他们告状,反而来找我做什么?”
“禀先生,我本将投生到广平富贵人家,却因鬼王收人贿赂,被替代投去山东做猪做狗。民女冤啊!自问上一世未有恶行,凭什么要去做猪做狗?”
“啊,这……”
果然,投胎不仅是技术活,还是个生意活。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真不是说假的。
谢云书脑中浮现的居然是这么个无厘头的念头,但听女鬼呼喊得凄惨,此时也不禁认真起来,怪问道:“烧纸钱而已,别人能行贿,难道你家不能?”
“唔……”
这女鬼生前家境尚可,自然不会缺了纸钱冥币。可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会被强逼替人投胎转世了呢?
女鬼突然沉默了下来,似乎也意识到哪里不对头,猛地想到了一个重点。
“先生有所不知,民女被迫代替投胎之人,在阴间认识一个长袖善舞的女鬼。那女鬼,与黑山座下鬼王颇有人情往来。民女纵欲申诉,也苦无门路。”
“女鬼,黑山……那个女鬼叫什么?”
“章阿端。”
第九章 单身需要从自己身上想想原因
章阿端的故事,虽算不上耳熟能详,却和黑山息息相关,而从眼前女鬼的口中,谢云书也大致知道了来龙去脉。
章阿端的来历,说的是有一个年轻大胆的戚姓书生,讨便宜买下一间因闹鬼而死人贱卖的宅院。结果这戚姓书生的妻子,没多时就在东院亭撞邪病死了。
这戚生偏不信邪,不顾仆人劝阻某夜独自睡在东院亭,结果先是一个老嬷嬷摸到了他的被窝里,被戚生嫌弃年老珠黄给推了出去。而后不多时,因老鬼仆人告状,貌美如花的女鬼章阿端出现,看到东院亭来了个不速之客,当场就大怒呵斥。
结果,这戚生非但不害怕,还光着身体抓住章阿端“收房租”,强迫她脱光了衣服拉到怀里,一来二去哄着哄着,隔夜成就了好事。
由于生前曾嫁给一个暴力乖戾的男人,章阿端屈死成鬼,从未被人如此体贴,居然被戚生给感动了。
不错,逼歼强诱都能勾引到女鬼,而且还睡服了……
谢云书听到这,不由目瞪口呆;但见辛十四娘和来告状的女鬼似乎都不怎么惊奇,一时便没急着说话。
而那女鬼继续说道:“……后来,那戚生有了章阿端不够,还央求章阿端,去把他婆娘的魂带上阳间来。照理来说,戚生婆娘家境良好,本可投生到富贵人家,却因拷打丫鬟逼其自杀,而将陷刑狱。章阿端感佩戚生为人重情,费心费力使了不少银子,找到看押的冥吏,去替戚生婆娘消罪。但地府之事,有人脱了罪,有人就得去顶罪,呜呜呜……”
“明白了。”
毫无疑问,谢云书眼前这女鬼就是那个顶罪的倒霉蛋。不过这故事听起来,好像就算顶罪投胎,也不至于就非得做猪做狗吧?
果不其然,这哭像凄惨的女鬼,忍不住恶狠狠地又道:“可恨那戚生婆娘尚不知足,一再在阳世拖延,甚至不愿回去。章阿端耳根软,前后张罗不停,终于使了上百万阴钱,给那戚生婆娘换了投生的地方。可那冥吏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竟要两事合一事蒙混过关,索性拿我顶罪同时又去替她轮回。”
女鬼无辜已极:“天帝在上,阴司混乱如斯,怎不开眼啊!”
“那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这故事说得有鼻子有眼,谢云书却只能判断出章阿端没主见,想帮戚生的忙却不小心牵连了别人。
而且,眼前这女鬼片面之词,说得也未必全真。
谢云书仔细问询道:“都要拿你顶罪了,你还能跑出来?”
“先生有所不知,家父姓徐,名唤徐东,生前某日游船靠岸,曾在江畔偶见龙取水之奇观。”
这女鬼言之凿凿道:“老父曾言,那苍龙自云中而落,甩尾江中而去,随即波浪倏起,暴雨滂沱,却意外失落了一枚晶莹贝壳。家父心喜之,遂将它偷偷收下,珍藏在家中。”
“贝壳?”
此方天地真龙不少,虽未必有超凡的能为,但对凡人来说仍如天神。这女鬼口中的苍龙,应当就是其中之一。
而正是那片偶然拾得的贝壳,给了她在被冥吏扣押前溜走的本事。徐姓女鬼继续解释道:“替他人顶替投胎,民女本是不甘,欲以那贝壳与冥吏换回转世的机会。可民女细细想来,我并无章阿端交游广阔,此事未必能成。何况这贝壳毕竟珍奇,不比寻常阴钱。万一冥吏不但贪墨贝壳,还……”
“杀你灭口,或者拿了东西干脆加速逼你投胎?”
“是。”
这么一想,前后似乎能说得通。谢云书沉思一会儿,再问:“那贝壳有什么用,能让你多得了几天时间溜上阳间?”
“这……民女不敢隐瞒,今日寻访先生,便是准备以此物与先生交换,帮民女妥当安排后事。那贝壳外表平凡无奇,但内中另有乾坤,虽仅一丈方圆,却可摆得许多物件。家中不少积蓄都放在其中。”
女鬼似有些惭色,接着一字一句道:“我,我也是学那章阿端,给冥吏使了许多阴钱,才有机会偷偷溜出。”
“原来如此。”
这阴间地府简直是个筛子,只要有人大方供奉,不被天帝派人巡查发现,什么事都能摆平。反正谁要是出钱多,没犯过什么大事,基本上谋个好的“出生”,完全没什么问题。
而对女鬼口中的贝壳,谢云书不免有些心动。说白了,那就是一个小储物袋。小是小了些,但是已经够用了。
不过,这徐姓女鬼人生地不熟,又从哪里得知解忧坊的事?
而且她又凭什么相信,谢云书不会言而无信?
在答应这个女鬼前,谢云书还有最后一件事须得确认:“你是怎么知道,要到解忧坊找我,才有机会处理这件事?”
“民女,民女……民女是从冥吏那里知晓。那冥吏却是偶然旁听,从薛巡游使口中得知。”
“薛巡游使。”
辛十四娘面纱后的红唇微动。谢云书却不动声色,道:“他为什么会让别人听到这事?”
“先生有所不知。黑山阴司的鬼王,虽无太多恶行,但贪婪好财,间接害了不少转世冤魂。而他背后还有个大邪魔,名唤黑山老妖,驻扎在天地阴阳交汇处,又无仙人管治,势力广大,无人敢轻易招惹。”
“这……”
见谢云书面露若有所思之色,女鬼精神顿时一振,道:“前几日,薛巡游使恰巧来到黑山,与鬼王饮酒作乐,醉醺醺时口出抱怨,说此地有人驳了他家颜面,让他好不痛快。”
“哦,没错,就是我。”
女鬼先羞赧道歉,然后才道:“抱歉,民女自以为,先生与阴司有怨,断不会与受贿冥吏合污,因此才来此状诉。”
“诉状……我这里只做一换一的交易。”
不管是不是陷阱,谢云书一再听到薛巡游使这几个字,就觉得心里很不舒服。与其被人一直惦念着,把谣言传得越来越远,谢云书还不如自己找点事情做,主动出击问候问候。再不济,总得想办法探探底。
于是,谢云书朝着女鬼伸手道:“行,这事我接下了。”
“嗯?”
“概不赊欠。”
第十章 穷酸本色
谢云书提前索要报酬,乃是因为他并不完全信任这女鬼。有阎道融的前车之鉴在,谢云书现在对上门请求解忧的客人,提出的条件不免会苛刻一些。
虽说不是去黑山老妖的老巢,只是先去临近的地府阴司。谢云书不多做些准备,也没立即启程的意愿。
而那徐姓女鬼虽心中焦急不已,但听谢云书说了一句“选择了我,就等同已违背了阴司,安心等待即可”的话后,便也耐下性子等谢云书出发的日子。
不过在那之前,谢云书还是得先整理一下,和阎道融交锋之后的收获。
有了这纯阳妙道葫,谢云书在注入自身灵力后,顿时发现里面可以将这股灵气维持很久,并且灵力完全不会外泄,而是最终被用以温养葫芦本身。
不仅如此,因这葫芦本身乃是吕祖宝物,后天带着一缕纯阳道韵。而谢云书本身勤修水境·仙术,又因《丹霞剑经》较为婉约,根底偏为阴柔。此番两气相交,自有一种龙虎交汇,阴阳共济之感。
只可惜,谢云书现下也不知道这葫芦来历。但,当它是一件对他修行格外有利的奇宝,却无论如何都不会错。
接下来两三天,谢云书依然在研究这纯阳妙道葫,发现它白天对着朝霞,还能自行吸引晨光。而到了晚上,又会主动收集月华,正合“流霞长春”之韵味。
所谓,流霞流霞,本性一家,饥餐日精,渴饮月华。
如此一来,葫芦内朝夕灵气自成循环。
就算谢云书不去特意注入本身灵力,这葫芦自己也会温养自己,逐渐增强自身灵性。而谢云书打坐勤修真气时,再配合葫芦本身的纯阳气息,更可两相得利。
虽然葫芦纯阳气息太少,使得这个过程,总体仍须很长一段时间,但有总比没有强。不过要是能得纯阳内丹法诀,谢云书自问结合自身剑经,估计将会有很大提升。
可惜,这些空等也求不来,还不如脚踏实地实在。
要知道之前系统提供的选择里,可是有着《蜀山剑侠传》。如果有机会的话,只要取得那里的《纯阳丹书》,定能大有裨益。
在此期间,谢云书忽然突发奇想,试着将磐龙剑送到葫口,果真发现葫芦能把它收回其中。而那时,除了维持自身灵性所用,葫芦里收集的大部分日精月露,便会主动用以培炼磐龙。
等到战斗当中,纯阳妙道葫更可出其不意,将磐龙剑从中劲射而来,一鼓作气释放出长时积累的力量,算是一记凶狠杀招。
不过,真要想把这口灵剑长时间温养在葫芦里,那之前葫芦炼化妖怪精魄为丹露的特性,就不能同时运用了。
毕竟又想牛不吃草,还要牛空腹挤血,怎么想都不现实。
何况,谢云书自己不是不会炼丹,对纯阳妙道葫自行提炼丹露的这一功能需求,也就不是那么迫切。
谢云书对此并不意外,然而他猛地意识到一件事:要是把磐龙剑放在里面温养,手头就没有一件称手的兵器了。
不论怎么说,仙剑派的剑法,强调的还是仙武结合,而非纯粹的飞剑“嗖嗖嗖”。而把磐龙剑放在葫芦里的话,难道要他以后空手对敌?
剑指双绝倒不是不行,可有兵器在手,总归沾些便宜嘛。
“怪不得燕赤霞除了背着剑匣,还要多带着一个剑囊,再算算那口不知道存不存在的轩辕剑……想来也是,他除了道法精湛,武道也极其精深,多带武器不会没他的道理。”
谢云书现在还没有什么“一剑破万法”的逆天心思。就他目前的实力水平,肯定是手段越丰富越好。可是该从哪里再弄一口剑来呢?
“十四娘,我们要去阴司的话,该怎么去?”
“阴司。换作从前,我或可请托郡君。但现如今……”
“那就简单了。”
一时半会,找不到另外一口佩剑。谢云书便不急着立刻温养磐龙剑。而研究透彻纯阳妙道葫,谢云书有样学样地把它当成了个挂饰系在了腰间。至于那储物贝里,则放上了许多疗伤丹药、避毒珠、避水珠,一些仙术炼制的暗器等事物。
其实要是照谢云书的习惯,还是把葫芦缩小之后,和那储物贝一起做成吊坠,比较符合现代人的观念。但这样一来,取用却又不大便利,想了想他也就放弃了。
那薛氏郡君老太婆一个死人,能使唤得动附近那么多妖狐小鬼,除了薛巡游使的庇护,她本身在方圆权力同样显然不小,必有着进入阴司的门路。
而从辛十四娘口中得知了阴司入口,徐姓女鬼投胎日子不远,谢云书提前准备了一番,差不多也该是时候去拜访一下,这位“老冤家”。
谢云书都已经得罪过薛郡君,自然不怕再得罪一次,于是朝辛十四娘接着问道:“她住在哪里来着?”
“离小女家宅不远,只是到了晚时方能得见。”
“那行,今天解忧坊就暂时关门,先去你家转一转?”
秋水般含情的眸子微微转动,辛十四娘捻了捻泛红的白嫩耳垂,口是心非一转折,平静自若道:“诶,只是寒舍简陋……先生愿往,自是蓬荜生辉。另外,家父素来想向先生致谢,却又不敢妄近。若有机会报答,当再好不过。”
“人又不吃妖怪,有什么不敢见面的。走吧,报答就不必了。咱们就今天去,省得你父母里外张罗,白折腾。”
“嗯……”
内心坚韧不拔的辛十四娘,平日却有些小家碧玉。既不排斥谢云书登门,她此刻竟低眉顺眼,面纱后的白皙双颊染着霞色,琼鼻里轻轻出了点声,便温软乖顺地应了。
辛十四娘全家,都住在广平山郊的一间荒废破庙里。虽然罕有人至,许多地方都布满了青苔,仿佛穷酸已极。
但,辛家老夫妻却将里外收拾得井井有条。
屋子里的装饰摆设,丝毫不比广平府的大户人家差,算得上富贵人家。只是有着障眼法,就算偶然有人误入,也只会误会这里是一间破庙。
不过,可怜天下父母心。虽说阻止了辛十四娘与冯生结亲。老夫妇其实也有些苦楚,没愿意对辛十四娘明说。
仗着姨母的“鬼势”,这几日那冯姓书生,记吃不记打,成天宿醉不归,来回在庙门口晃悠,嘴里少不了无礼之词。
“老丈、老丈!我说十四娘子她人呢?虽然做不成夫妻,那就让我看看容貌,让我再无遗憾也不能吗?”
第十一章 迷惑行为
冯生这人荒诞无度,既酗酒又爱出风头,很难得人高看一眼。他上次上门行为冒失粗莽,惹得辛父大怒,把他给撵了出去。而后冯生那郡君姨母,见辛十四娘坚持拒婚很不高兴,以为登门给足了面子,却被谢云书用剑给赶走,之后这事便搁置在那了。
说来聊斋原著里头,辛十四娘被强迫嫁给这书生,最后也因他四处惹祸得罪了小人,实在受不了诈死修仙去了。
结果现在,这冯生倒也有股酸儒的痴劲,看不到辛十四娘反茶不思饭不想起来。冯生本性轻浮游荡,色胆包天,因此非但不曾吸取教训,还隔三差五醉醺醺,来此纠缠不休。要不是顾及他那郡君姨母,辛父早再痛揍冯生一通出气。
“你这家伙想死就直说,何必搁这坟头蹦迪呢?”
山野之地,辛家一家老小又都是狐狸,巴不得人类忌讳不敢接近,所以这庙附近的确有着不少荒坟。
而一来到破庙路口,就碰到一个晦气的人。谢云书教训他更是恰如其分,一手揪住冯生后颈领口,把人丢在路边乱石堆上,滚起来磕得一身青紫:“还是我上次没跟你姨母说,让你别来晃荡,否则见你一次打一次?”
“谁!哎哟……先生说笑,小生只是钦慕十四娘品性学识,想来此切磋所学,并无不轨之心啊。”
辛父很不痛快道:“书生自重,小女与你素无交集,请莫要再来此。”
“好,好。”
这冯生嘴不硬,但心却不老实,一双贼眼直往仪态端庄的辛十四娘身上瞄。
原本,谢云书和辛十四娘乃是随意踏青漫行而来。
可不等冯生发现,辛十四娘就已下了青骡,远远地把它和找给谢云书的马,一起交给了仆人在前牵着。
不然之前横坐在骡子上,她绣鞋上方一截裤腿,以及脚上丝质罗袜,被晨露沾得濡湿半透,显出玉润瓷白的小腿,被这冯生看到还不知会露出何种丑态。
“十四娘、小娘子,你肯见我了嘛……不过,凭什么他能见得,我却见不得?!你尚待嫁闺中,怎可与外人拉扯?”
冯生痴痴呆呆,全不顾身上伤痛,大略此时脑子已不大清醒,只恨看不到辛十四娘面纱后的真颜,该是怎样惊艳。
“读书读傻了?”
眼见披着娟红裘衣的辛十四娘,眉心微蹙往他身边靠拢躲开半步,谢云书心领神会,也就不准备再进辛十四娘家,索性开门见山道:“嗯……既然,你在这明目张胆骚扰,我何必给你姨母留脸面?”
“你,你想做什么?!”
“把你绑在寺庙前石狮子上,好好吹吹风,凉快凉快。”
按理来说,阴司就算要出人来阳间,大底都得等到晚半天。
可这冯生无人约束太恶心,谢云书等不及,说着顺手从路边抽出一根新鲜的藤蔓,然后屈指一弹弹出一道真气,利落地把这冯生撞到了石狮子上,外衫同一瞬间被剥落了下来,露出单薄的泛黄白衣。
而后那根藤蔓就像长了眼一般,将冯生来个五花大绑,碰到伤口当场更让冯生哀嚎不已,疼得连美人都顾不上瞧了。
不过,这冯生才叫了几声没人应,突然辛家门口忽然出现两个服饰华美的丫鬟,朝着谢云书连连叩拜,像是求饶一样。其中一个眼泪涟涟,故意卖惨道:“先生请莫生气,我家主人特命我二人来替外甥赔罪,还请您收了神通吧。”
“话不能乱说,这天地可真有孙大圣,我才不想得罪人。”
谢云书不急着放人,自顾自问道:“你家主母住在哪?”
“就在山下谷内。”
“山下……那,不如就什么时候开门,我什么时候放人吧?”
这老太婆死要面子,宁可派两个丫鬟出来,也不想再被削了颜面。
不过,应该是知道谢云书没那么好说话,哭泣连连的丫鬟,赶忙补充道:“不敢,主人说了要速速请先生过去,有喜事相商。”
“喜事?”
谢云书自问和郡君没什么交情,甚至还拆了她家里的“姻缘”,现在甚至把她外甥五花大绑帮着透凉,她居然还有要向他道喜的事?
猜不到郡君葫芦里卖得什么药,谢云书却也想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于是无动于衷道:“我可不觉得你家郡君和我之间会发生什么喜事。”
“奴婢不敢欺瞒先生,却是他处鬼王有好事相请。”
“鬼王,哪个鬼王?”
“小婢不知。”
不论怎么说,反正要去郡君那里看一看,总归不会有错。谢云书留了个心眼,自己也不去给冯生松绑,仅仅淡淡点头说道:“你们自己扶他回去,以后再敢来这一步,当心没腿下山。”
“是……”
两个丫鬟可比冯生的心思圆润多了,哪里会和谢云书顶嘴。面面相觑一阵,收了哭腔的丫鬟主动去给冯生解了藤蔓,然后便扶着冯生一瘸一拐的去了。
剩下的那个丫鬟,看上去体面稳重许多,此时依然保持着前辈的微笑,等冯生去得远了,才缓了口气,恭恭敬敬道:“先生这边请。”
“走吧。”
薛郡君的住处,正如丫鬟所言,离这破庙距离不是很远。
但,阳间的远近与阴间位置本就不是一回事。真要去老太婆的家,去她坟头上烧根香,说不定都能得到回应,却肯定不是大门。她这阴宅连是不是就在这山下谷底里,一时也说不准。
不过,辛十四娘曾去给郡君祝过阴寿,此刻朝着谢云书点点头表示认可。于是谢云书便先按下担心,跟在丫鬟后面走向另外一头的深山谷底,不久越走越偏,进了一片草比人头高的荒田,倍显荒凉凄寒。
然而,等那丫鬟拨开最前面的一排芦草,视野陡然变得格外宽阔。只是光亮的天空,陡然变得漆黑,前方一座偌大的山庄毗邻峭壁而建,内里灯火通明。而正门处,挂着两个大红灯笼,站了两排仆从丫鬟,似已毕恭毕敬等候多时。
而在这些“人”前面,还有个大腹便便的鬼差,一看到丫鬟后头的俊男靓女,当即迎了上来,笑脸迎人道:“看阁下丰神俊逸,仪表不凡,想必就是谢贤弟咯?”
“嗯,这里应该没人比我更符合你的形容词了。”
第十二章 这可就太聊斋了
“谢贤弟说笑。在下今日来此,却是有一件美事,要与贤弟分享。”
“还未请教大名?”
不管薛郡君与这人意图为何,谢云书总得弄清楚,他们口中的“好事”究竟是什么。
而无论对方有任何阴谋,谢云书一眼望过去,对面连个超过lv20的都没有,他还怕个锤子:反正身上带着避毒珠,寻常毒素对他无效。而一些小伎俩也很难瞒过他的眼睛,谢云书自然无所惧之。
不过,这鬼王却依然笑呵呵,说道:“是我失礼,在下鸟嘴。”
“鸟嘴?可是与豹尾、鱼鳃、黄蜂共同治理飞禽走兽、水鱼游虫的阴神?”
“正是在下。”
相传民间神话中,豹尾司理路上走兽阴魂,鸟嘴则掌管天上鸟类阴魂。其余鱼鳃、黄蜂也正如其名,分管游鱼昆虫,算是不大不小的冥吏。但不受鬼差—判官—城隍—郡司—阎王体系的管辖,却是一个相对比较自由的职位。
而这四个阴神,乃属凶神一流,冲锋陷阵在前。常人遇之则避,否则必有灾殃。但看这鸟嘴大腹便便的形象,与他传闻当中凶神恶煞并不相符,谢云书心忖当是鸟嘴化身游走人间。
不过,谢云书却不明白,既然是一件好事,怎么会由这鸟嘴凶神来此传讯:“那,请问有什么指教?”
“指教不敢当。贤弟不用多虑,我说是好事,那定然是一桩好事。你可曾听说过金龙大王?”
“金龙大王,是那个河神吗?”
“正是淮河河神。”
谢云书疑惑道:“广平府距离甚远,连那边的河神都听说过我?”
“啊……嘿嘿,却是薛兄薛巡游使,某日聚会说漏了嘴。”
鸟嘴娓娓道来:“金龙大王成道前,曾养了几个奴仆。谁知,那几个奴仆善恶无定,在人间有五通神之名。世俗民众向五通神许愿,或得一夕暴富。但家中女眷若不时以皮肉报偿,则必惹恶灾。金龙大王虽是不喜,可念及颜面与香火情,纵与五通神断绝来往,却又阻止水府任何一人铲除五通神,不允许任何人接触。否则大大落了河神体统,令人耻笑。”
“那现在怎么要收拾它们了?”
五通神乃是民间野祀,只是是些杂毛邪神,贪好女色,可因偶尔会赐人富贵,使百姓又爱又恨。不过,从他们不入正神祭祀之列,便可以知晓。暴富的代价,永远都不是那么好偿还……赔上家中女眷不得安生,那都是轻的。
不过,谢云书却是想歪了:“金龙大王洗白上岸,想把五通神做掉?”
没想谢云书说话这么露骨,鸟嘴只得干笑两声,道:“哈,不然……那五通神其中有四人,屡屡为恶,被民间击技高手搏杀,只剩一人瘸腿而逃。但,金龙大王有一明珠名唤云霞,旁人谓之霞姑,与一金姓书生有些拉扯。某日受金生所托,霞姑便遣丫鬟,把最后一个五通神阉了。”
“那是好事啊,五通神再也没办法干黑活了。”
谢云书听故事听得入神,差不多猜到是“五通神”的故事,于是接着补充道:“后来,是不是世上风传,霞姑为书生所迷,不顾身份地位,亲手阉割了那个五通神?”
“不错,霞姑神女何等身份,世人皆传她做了这等低贱腌臜事,岂不让金龙大王震怒?”
“所以呢?”
鸟嘴不急着说,先把谢云书和辛十四娘迎进了门。而那薛郡君仍摆着一副死妈脸,没给他们什么好脸色,淡淡点头就算见过,兀自坐在她的主位上,由着鸟嘴与谢云书继续交谈。
待得谢云书入了左手客位,鸟嘴便继续说明道:“金龙大王愤怒不已,本想赐死霞姑。幸那丫鬟义气忠厚,承认是她下手阉割,主动代领责罚。可这谣言传了出去,便怎样都止不住。因此,金龙大王想替霞姑谋一桩亲事,尽早将她嫁人。而后金龙大王从薛巡游使口中听闻,谢贤弟能为通天、人品一流,所以……”
“呵呵。”
所以请鸟嘴来这做媒?
不仅如此,这霞姑摆明了和金生之间的“拉扯”,一定是在床上“拉扯”啊。
谢云书自问自己又不是接盘侠,谁要跟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结亲?
只是,那鸟嘴似乎很有诚意,看出了谢云书不以为然,接着又蛊惑道:“金龙大王有言,若贤弟嫌弃霞姑已非处子,便是做小也无不可。”
“啊,这……”
“除此以外,我家大王也愿补上一名美姬赠予贤弟,以结友盟。”
谢云书一时无话可说,居然想不出词去回答鸟嘴。一旁辛十四娘闻之亦同感愕然,但她却也心中不慌,已是格外信任谢云书,只将两手错绞稍稍用力按在膝上,明眸烟波流转,淡淡看着双方交谈。
不过,虽然这边女性地位几乎没有,还是让人有些受不了。而谢云书更摸不着头脑,不置可否问道:“你家大王是?”
“嘿嘿,自然是黑山那位。”
鸟嘴也不遮掩,劝说道:“贤弟与薛巡游使的嫌隙,不过是一书生婚娶,算不得什么大事。但要知晓,那淮河水神统掌淮河水域好不威风。贤弟又本事过人。若能结下翁婿之好,岂非一件美谈?”
“哦——”
谢云书差不多能听出,鸟嘴话中有话。金龙大王想扭转霞姑声名的不利影响,才要把她早早嫁走。而若对方身份越高,能力越强,则越能说明霞姑并不会做不守妇道的下贱事。
说到底,黑山老妖愿意这么下本撮合,乃是为了搭上淮河河神金龙大王。要知道淮河水域,虽次于长江、黄河,也已称得上幅员辽阔。
而金龙一个管水域,黑山一个在阴曹,两边不在一个体系,自然就谈不上竞争。若能由薛巡游使牵线搭桥,相互结盟,更是再好不过。
不过,这黑山老妖这么明目张胆,可见本事的确不小,并不畏惧一般仙神擒拿,否则怎么会这么嚣张?
鸟嘴见谢云书闭口不言,逐渐不顾什么话礼貌合适,趁热打铁道:“大王欲赠予贤弟的美姬,美胜画中仙子,楚楚可人,深谙闺房之乐。不仅如此,还懂些粗浅法力,可不好找。”
谢云书都有些麻木了,应付道:“这么好的美姬,你们大王不要?”
鸟嘴摇了摇头,道:“一个浙江老妖献上的鬼女而已。大王姬妾众多,岂独留恋一人?何况那美姬虽姿容不俗,快活起来却放不开,与人相配倒更合适,别有一番滋味。”
“是么?”
“自然是真。等贤弟见了这聂小倩,便知我所言非虚了。”
“啊?”
第十三章 吕祖仗义!
聂小倩与宁采臣的故事,就算不是家喻户晓,也该都知道的大差不离了。
大致就是讲,一个叫宁采臣的书生误入兰若寺,险些被姥姥驱使聂小倩勾引杀害,吸干精气。幸得燕赤霞出手相救,聂小倩半途反水,宁采臣方能保下性命。
而后,宁采臣更为被感化的聂小倩收敛了尸骨,带着她回到家中。等他正妻亡逝,宁采臣过了几年,才将聂小倩纳入房内,生儿育女、幸福生活的民间故事。
当然,电影当中多加了一些细节发散,神鬼传说,比如聂小倩乃是姥姥献给黑山老妖的祭品,美其名曰嫁给黑山老妖。而黑山老妖与姥姥,都与燕赤霞也爆发过恶战,其中曲折更胜民间传说。
不过,照鸟嘴的意思来看,黑山老妖对聂小倩似乎并无深刻执念,说送也就送人了:“我家主上与金龙大王一番美意,想必能让贤弟体会诚心?”
“嗯。”
“那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糖衣炮弹之所以叫糖衣炮弹,除了外面一层甜如蜜的糖衣,后面定然有着要人命的炮弹。
谢云书哪里会上当?
听起来似乎与这三个鬼神结盟,有百利而无一害,还化解了之前纠纷。
问题在于,谢云书身上本没有脏水,自此却要被拖下水。
这就得不偿失了!
那金龙大王还好说,而一旦和薛巡游使、黑山老妖搭上线同流合污,等同白送给天帝下面那些神祗,捉拿擒捉的借口理由。
就算谢云书与上面神仙无冤无仇,不至于招来无端问罪。可这样做怎么算都不值得:黑山老妖再厉害,不过是一个神通不俗的大妖,难道还能和整个天庭相提并论?
因此,就算听到聂小倩的名字,谢云书也没太放在心上,神色如常道:“我知道了,可我觉得没必要呢。”
“哦……贤弟,可是有什么顾虑?”
鸟嘴自问说得够通透了,此刻不禁眉关深锁道:“不论天上地下,都逃不脱一个人情。主人他示好,可是给了你不小面子,否则——就连那自称自由正义的二郎神,不也得为天帝的九王子驱使?”
“所以,黑山老妖敢跟二爷作对?”
“这——”
二郎神身份崇高,自然不是一个黑山老妖能够攀附。鸟嘴被谢云书一问噎得难受,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主位上的薛郡君,见着谢云书开口就得罪了鸟嘴,不由喜从心来,恨不得谢云书再多儒雅地说些“漂亮话”。
不过,鸟嘴一见谢云书语气“狂悖”,完全没有服软的意思,终于也不好声好语,开始阴阳怪气道:“贤弟倒是好自信,敢自比二郎真君。”
“那暂时是不敢。只是,我自问真要和黑山老妖一起站在二爷面前,死得肯定是他,断然不会是我。”
“好,好的狠!”
鸟嘴被挤兑得急了,终于忍不住用力一拍桌案,“蹭”地站了起来。一双阴鸷的眼神,仿佛鹰隼盯上了猎物,此时才开始正色瞧着谢云书:“贤弟这么不给面子,是想与主上为敌了?”
“不给面子,就是为敌?”
谢云书奇道:“千金难买我乐意。世上可从无强嫁强娶的道理。况且我涉世未深,还没得到长辈首肯,吃不消两位美人恩情。”
鸟嘴毕竟是个管禽鸟的阴神,脑子不如人类灵光,一听谢云书委婉拒绝的说辞,居然又补了一句:“这……就算你是个雏,她们也能教得嘛!”
“不必。”
“既然如此,那就是没得谈了。”
鸟嘴冷下了脸,“哼,就算你有点本事,难不成还能一直庇护辛家这一窝狐狸。”
“那倒不用。我看你在十四娘手下也走不出十合。”
“哈哈哈,笑话,就凭她一个还未登位的功德仙?!”
鸟嘴身为凶神,一惯冲锋在前,哪里看得上辛十四娘这种积善德的仙狐。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他刚面露不信朝着辛十四娘望去,却发现对方身上散漫清正的仙气,已渐渐凝为一股锋锐,显与曾经大不相同,具备了一定对敌手段。
而像他这种阴神虽有不弱法力战力,可毕竟地位与仙不能同日而语。此刻一见辛十四娘这么一娇柔似仙的小娘子,突然从无害的小白狐变成了枝头凤,鸟嘴心下顿时忍不住妒忌。
“这剑意、这葫芦……”
眼看着辛十四娘脱胎换骨,连自己都没了必胜的把握,鸟嘴不禁神情一变。紧随其后,他不由自主,眼睛不巧又扫到了谢云书腰间特异的葫芦上,脑海里面陡地灵光一现,总算把一切前因后果给串联了起来。
“好你个谢云书,我说你怎敢拒绝主上示好,原来是攀上了高枝啊。”
“?????”
纯阳妙道葫,这葫芦的主人不是……难怪会出来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剑仙。
并不知道阎道融的事,鸟嘴误会同时猛然站直,脸色一阵阴晴不定,但他自认想通了前因后果,急着去给黑山老妖报讯,也没注意谢云书莫名之色,撂下一句狠话即化一股青烟,从厅堂中央失了踪影。
“你的后台再硬,在黑山也未必碰得过主上。想寻我们的晦气,还得看你自己的斤两!”
“你就这么走了?!”
稀里糊涂地看着鸟嘴消失不见,谢云书都还不明白,这阴神怎么就暴怒翻脸了。
之前鸟嘴就算刚刚想威胁谢云书就范,好歹还是留了点余地的。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想急匆匆离开郡君的阴宅呢?
既然抱着这种疑问,谢云书二话不说,磐龙剑上迸出一条青虹,出其不意射中房梁。
霎时,只见一青皮大肚、背后生着一双鸟翼的怪胎,蓦地从半空显形,捂着喉管掉到了地上,痛苦不已道:“两军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你,你,你——”
“我何时一人成军?”
谢云书答得淡然。现了真身的鸟嘴气愤不过,却也很是硬气,竟当场散作一团黑气,死里求生。
“老子就算化作魙鬼,也不会放你干休。谢云书,你跟你背后的人都给老子等着!”
第十四章 道终boss这么早就出场了?
所谓,人死为鬼,鬼死为魙。魙若不能夺取鬼的香火,便会逐渐失去形体,声音,直至消亡。
因此,鸟嘴被谢云书一剑毙杀,不仅折损了道行法力,以后都难有翻身余地,回到阴司地府必然会成为魙鬼,怀着满心复仇意念再来寻仇。
不过,就冲鸟嘴最后一连串威胁,谢云书自问这一剑出得值当,丝毫不会后悔。
何况,魙鬼对鬼十分凶恶,对人又没什么威胁,谢云书又在意什么?
谢云书只是有些奇怪,鸟嘴最后怎么突然神经病一样大吼,好像确认猜到了他的后台身份一样。
另外一旁,那薛郡君不知谢云书想法,亲眼看到鸟嘴被他突如其来一剑击毙,此刻显得分外惊惶:“你疯了,怎能杀了阴帅鸟嘴……难道说,你背后真有高人?”
“枉你被人尊称为郡君,对一地阴司掌握不少,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没去动这宅子里的鬼仆奉上的茶,谢云书处变不惊道:“反正仇都结下了,你还能逆转时间,让我跪地求饶不成?”
“先生,鸟嘴好歹是阴司官差。这样做是否会有不妥,或者你已有应策?”
“嗯,十四娘你说枉死城那边,是否真的只有黑山老妖一手遮天?”
“唔,合当不是。”
黑山老妖就算妖力通天,稍微有些特殊,说到底仍然是个妖怪,怎可能握着阴司地府的全部权力。
最起码现在的轮回生死簿,目前就不在黑山老妖把握,而是由转轮王负责执掌。至于阎王就更不可能把权力让给黑山老妖。
如此算来,谢云书就算得罪了一边,却也必有另外一边可作助力,不必因杀了一个鸟嘴而提心吊胆。
与此同时,不管怎么揣测,薛郡君、薛巡游使纵使不属黑山一系,但至少那种倾向黑山的立场,已经算一目了然。
不乏玲珑心思,辛十四娘眉眼低垂,忽略了郡君吃人一般的眼神,认真考量起谢云书的反问,过了片刻猜出谢云书意思,心下犹觉不宜在郡君面前多嘴,索性缄口不言。
而谢云书都动了手,便未再想拖延下去,遂向薛郡君单刀直入问道:“老太婆,你让不让路?”
“你……你想去地、黑山送死,老身何必阻拦?”
这薛郡君生前,不过是个官宦小姐,成了鬼也手无缚鸡之力,顶多懂些奇门术法。只是靠薛巡游使庇护,才在一方土地有些权力罢了。
而刚才都被谢云书差点吓得活过来,薛郡君此时恨不得立刻送走这个瘟神:“彩萍,你速速去给他引路。”
“且慢。”
“你还想做什么?!”
郡君这处宅子本在阴间,要去酆都地府,只需由仆人引路即可。
但谢云书突然喊停,又把薛郡君给惊着了,当即摆摆手说:“没什么。我只是想问你,鸟嘴最后到底看到什么东西,导致他气急败坏?”
“我怎知晓你们之间的事……”
大概是怕谢云书真一言不合杀人,等到磐龙剑落在了眉心,郡君嘴硬到一半,登时软了下来,给出了及时的答案:“像是看了眼你的葫芦。”
“葫芦?”
谢云书恍然大悟,可他也不清楚这葫芦属于谁。
天下道门用葫芦的那么多。就算是一堆神仙里面,从太上老君到不知名的杂鱼神仙,谁还没个装丹药的葫芦?
不过,被人误会现在却是一件好事。
刚巧谢云书在这方天地没什么根基,有个假后台当挡箭牌的话,似乎也不错的样子。
于是,为了照顾辛家上下,不再受旁人骚扰,谢云书随后当着薛郡君的面,故作了然地掂量了两下纯阳妙道葫,接着装模作样道:“哦,原来鸟嘴猜到是他……算鸟嘴跑得快,否则告到上面去,非得走一遍十八层地狱套餐。”
“你、你与阴司究竟有何冤仇,非要与我们作对?”
“你不多事,又怎么会招惹到我?”
“这,你大可放心,以后那间狐狸庙,薛家、冯家没人会再去招惹。”
“有这句保证,我就放心多了。”
在薛郡君的眼中,谢云书目前就是个大煞星,连连发誓做出保证。而省却一桩心头患,谢云书之后要做的,自然是去除掉黑山老妖,坐实了他有“嚣张”的资本!
另外,他要进阴司还得查一查,章阿端与那女鬼的纠纷,是否真有此事。
提着一盏鬼火灯笼,丫鬟彩萍战战兢兢在前方引路,生怕谢云书一时不快,举手把它给宰了。
转眼之间,三人已离了薛家阴宅很远。大略是有缩地成寸的术法在,谢云书觉得从这广平府郡司到郊外走得格外之快,没多时周围便像进了山野老林。
一片漆黑,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仿佛笼罩了视野一切。
“当心——”
“救……啊——”
蓦地,谢云书忽然出声示警,令辛十四娘微一愣神。紧接着只觉脚下剧烈晃动,上百根巨石瞬间破土而出,灵活的宛若活物一般,甩向旋身跃起的两人。丫鬟彩萍躲避不及,顿时落入裂开的地面,被里面的可怕妖物吞食。
相比起妖道阎道融,这股妖气浓烈的多,也强大的过分!
谢云书一手拉住辛十四娘飞升而起,竟见脚下大地裂出一座方圆过里的鬼村,以数十房舍为肢体,“哐啦拉”晃下一地尘土,陡然撑立而起:“胆敢拒绝本座的邀请,那不如就把精气献给本座?!”
“黑山老妖?!”
不想刚出薛郡君的宅院,就和这黑山老妖怪碰上。谢云书隐隐觉得蹊跷:难道那老婆子当真不怕死,胆敢派人让他和黑山老妖来一场狭路相逢?!
“怎么,你以为有吕洞宾帮你,本座现在就不敢杀你?”
鬼村中央大宅脑袋的位置,左右偏门的空洞门框内,此刻燃着油绿的鬼火。黑山老妖的声音不阴不阳,似远若近,令人不寒而栗。
然而,万里诛妖电光绕,白龙一片空中矫。纯阳天遁一剑划开黑幕,寸断数十石柱,只见一须发疏朗的中年道人,卸了乞丐伪装,英姿卓然,嘲讽凛冽。
“哦,那我吕某人倒要看看,我帮他的话,你能怎么杀他?”
第十五章 过分了
“什么?!吕洞宾,本座尚有要事,下回再与你算账!”
“既已巧遇,你还妄想逃回黑山?”
看着黑山老妖认怂要溜,谢云书顿时有了一点明悟。
原来,那葫芦是纯阳老祖的啊!
lv49碰上lv65,黑山老妖和吕洞宾两者之间,似乎强弱没有什么悬念。
这八仙当中最出名的剑仙,也的确不负盛名,是谢云书来到此世,所遇见过的最强仙人。
不过,虽说吕洞宾来了现场,大概杀黑山老妖,就是费些手脚的事。可谢云书也没有完全假手他人的想法,主动请缨道:“前辈,可否让我与十四娘联手称量他一下?”
“这……小兄弟既有此雅兴,吕某便不夺人之美了。”
瞧着黑山老妖妖力不俗,吕洞宾已准备施展天遁剑法,将他毙杀在此。可一听到谢云书的恳求,他居然也就让了一步,半点没摆架子,看似热心肠地指点道:“阴间不见阳光,你们要对上这老妖,可不容易。”
“没关系,以手中剑挑战强敌,才是我辈中人该为。”
谢云书答得正气凛然,让吕洞宾都深受感染:不愧是那位娘娘看重的后起之秀!
但其实,谢云书只是想多薅一点经验罢了。不论此战成败,他只要上了,就有经验,难道还能让吕洞宾给独吞咯?
之前他还想找上燕赤霞,三人一起围攻把黑山老妖给做掉。结果燕赤霞这根粗腿没抱到,却抱到了另外一根金象腿。
这个时候不上,更待何时啊?
“十四娘,布先天子午剑阵。”
“嗯!”
先天子午剑阵,乃仙霞剑派当中极为强横的一种阵法,能够帮助剑主越限挑战强敌,但却需要五人汇齐才能布阵。
此时此刻,辛十四娘虽震慑于黑山老妖的实力,但有吕洞宾在侧又倍感安全,因此对谢云书的指派丝毫没有犹豫,一手撒出三个分了她部分功力的纸人来。
这三个纸人剑式并不灵活,拿的剑也只是普通铁器,甚至有些呆板,很容易被针对。但这已经是谢云书与辛十四娘,这些天以来研究出的最好替代方法。
而作为主攻手,谢云书、辛十四娘的实力,则临时会有很大加成,若能守得三个纸人短时间不被击破,那么就有不小机会与黑山老妖周旋。
“五人”持剑各指一方之际,七彩斑斓的霞光,陡地从五方合围,宛若一条蕴含雷霆之威的虹光彩带,限制住黑山老妖移动范围。
黑山老妖这庞大的躯体,此刻反而显得有些累赘,被这一圈绚烂霓虹一截,顿如雪消一般融化断裂,从它身上掉落了下来好几间庙宇,摔在地上成了断瓦残渣。
霎时间,清氛升,魔气黯。两方交锋的心态,截然不同。谢云书此时心有底气,全然不惧。这黑山老妖顾忌吕洞宾,却是不免有力难施的意思,居然被先天子午剑阵占得了先手!
但这老妖纵横多时,也清楚一直这么拖延下去,只会落入地方节奏。到时候别说全身而退,连命能不能保住都很难讲。
因此,黑山老妖狠下心意一决,竟主动放谢云书深入,任凭他斩龙一剑直指中枢,将老妖中央头颅斜砍掉半块。而随着谢云书长驱直入,子午剑阵所生霓霞,亦如影随行围绕在他身边,宛若守护之用。
可是——
“小子,你剑法再妙,进了我的地盘,还能及时回援吗?”
之所以没跟辛十四娘一起杀进去,谢云书自然已考虑到黑山老妖分割破阵的想法。可就算清楚,他也不可能限制得了老妖行动。
毕竟,黑山老妖的妖力远在他之上,手段也格外丰富。就在老妖话音方落瞬间,谢云书周围陡然飞出无数巨石,四面八方围拢了过来,试图将他困在内里,宛若立方刑牢,不予进退空间。
与此同时,黑山老妖一张巨口,陡然发出漩涡般的风力,气吞大荒一般吸噬着谢云书真气。纵使子午剑阵所生霞光生生不息,能把合围撞击谢云书的巨石全数碾成齑粉。
但正如吕洞宾所说,黑夜之下,阴间地府,黑山老妖妖力亦然不竭,只要这么维持下去,把谢云书真气榨干,胜负便自然落定,破不破阵都无所谓了。
类似电影当中,黑山老妖能召唤八百里夜幕,虽然对敌伤害没什么加成,凭这一手打不死的本领就够恶心人。连他脑袋上刚刚被谢云书一剑劈出的豁口,都已悄无声息修补痊愈。
“呵,杀你,何须用尽真力?!”
谁知道,明明落入险境,谢云书竟不退反攻,一鼓作气直捣黄龙,身乘磐龙剑,驾驭彩虹霞,疾剑风驰掣电顶着黑山老妖妖力,迎着刺骨妖风直往他嘴里冲射而去。
那围绕在他周身的尖柱石刺,脆得仿佛一层轻纸,被仙霞剑光摧枯拉朽挫散。御剑之速,竟是以快抢快,赌注剑指黑山老妖要害,不允他修复自身妖身!
“先生?!”
见着谢云书深入虎穴,辛十四娘不由心下一急,稍一慌神露出少许破绽。黑山老妖虽惊诧谢云书大胆行径,仍猛地就地一拍,出人意表,从外围震出若干泥柱尖刺,包括周遭景物当中的坚硬之物,尽如箭矢雨落,散射覆盖辛十四娘与那三个纸人。
仙狐纵转修剑武,终不比谢云书专研,被黑山老妖觑准了时机。就算辛十四娘真气不弱,处于剑阵当中不至受创,可无论如何已不及保住剑阵不破。
然而,黑山老妖刚看到一缕胜利曙光,紧随其后传来的一声通天长啸,却把他重新打落了地狱!
“好胆魄,好抉择,好剑阵!”
明亮的眼眸神光湛湛,吕洞宾顺势一振背后灵剑,霍见三方剑气灌入纸人,重新稳住先天子午剑阵,甚至比起之前更为坚韧。
黑山老妖好不容易找到的破绽,竟被吕洞宾临阵补足,登时气急败坏凶残戾吼道:“你,你竟从中搅局?!”
“吾等八仙对付外敌,何时讲究过单枪匹马?”
“吕洞宾,你不当人子!”
第十六章 放烟花(这周下午两点开始分强,继续求票)
“人家都成仙做祖了,当什么人子?还有,不当人子其实不该用来骂人,你这妖魔就是没文化。”
与犀利无匹的剑光不符合,谢云书这一记嘲讽却异常扎实,刺激得黑山老妖三尸神暴跳。
可先天子午剑阵未破,对黑山老妖已十分致命。这种极端处境,已由不得他不集中精神。尤其黑山老妖刚一分神,不仅破阵不成,还使谢云书长驱直入。
任凭真气不断流失,被黑山老妖所夺取,谢云书争得也就只是这片刻。
弹指须臾,谢云书逼近要害,断不会纵放良机,加注其身上的耀眼霞光,更衬其人仙姿卓绝,翻手之间,剑光分化,万剑其发,一时如入无人之境,将进道两侧摧残得千疮百孔,直朝黑山老妖躲在城门后的坚硬头壳戳去!
“小子,你把本座想得过于浅薄!”
“无所谓,我的帮手来了。”
吕洞宾既已入阵,就算不主动出击,也已省下了剑阵顾虑。辛十四娘援护心切,一袭红披仿似身作火凤,转眼冲入阵中,持剑将与谢云书汇合。
“休想,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看出剑阵虽有增幅,却不至将五名入阵者,都拉到与老妖一般水平。黑山老妖有心先击破其一,狠心选择孤注一掷,霍见黑山老妖这本体鬼城,竟由城墙壁立六面封闭,强行将谢云书扼锁内里不见天日。
原就处于阴间地界,此刻骤失光明视野,谢云书更是眼前一黑。黑山老妖偌大脑袋,竟从城门中伸长而出,抱着之前吸劲不放,欲将谢云书一口吞入腹中炼化!
但觉恶风吞灭自身,谢云书脚下颠行,却似有几分醉韵,险而又险滑过擦胸利牙。不过黑山老妖妖力沉猛,仍令谢云书第一次在此界受了内伤。
信手再回敬,谢云书压住一口郁气,已从储物贝中,取出一手冰莲环,听风辨位,以磐龙剑连串四枚冰莲环,分别用御剑分光作为掩护,将它们乘着剑光,共同朝前递送而出。
咫尺之距,黑山老妖察觉危险,立转黏着吸劲为吐息喷发,一股剧毒腐蚀恶臭裹着妖风,不断将子午霞光剥蚀,几乎就要淹没谢云书。
但磐龙剑上四枚冰莲环,反如同手榴弹一般,等剑光消解殆尽、接近黑山老妖嘴边时猛地炸开,竟将那一圈妖毒连着老妖的嘴巴冻在一起。
这冰莲环由仙术制成,对妖也能产生一定杀伤,虽说伤害不大,但此刻侮辱性却显得极强。震断被冻黏嘴边的毒液,黑山老妖冻得一抖,不由羞恼不已。
可这片刻功夫,谢云书也完全适应了黑暗,矫捷一转身脚下轻一用力,施展出仙风云体术,缥缈幻身三叠影,迫使黑山老妖无法专注他真身,只得改为释放妖力全面扑杀。
不过,纵见无穷土浪排山倒海而来,谢云书顺着后撤之势,已与持剑破开内外城墙的辛十四娘汇合。
顷刻间,双剑当空一交错,瞬令剑虹暴涨。两口灵剑一前一后,将子午剑阵神妙尽展。辛十四娘还剑指天,阵中再改周遭环境,催动霓霞所蕴雷霆之力,力克阴土晦气。谢云书接续饱催体内真气,裹着炽盛雷光电劲,登令天剑倍速攻向老妖本体。
“云兴霞蔚,收!”
前一招尚未用尽,黑山老妖已密布雄浑妖力于身前,准备接化这一记锐利沉重的天剑长虹。
殊不料,谢云书蓦与辛十四娘异口同声,默契联招,只见离老妖仅剩数丈的天剑陡然上扬,调转方向直冲牛斗而去。
子午剑阵收一瞬,方圆霞光顿散,全数没入二人剑中,旋即共注苍穹巍然壮阔的天剑虚影,以磐龙剑为眼吊挂九霄,猛地放大百十倍,千霞万流归一身立作一根擎天剑柱,轰鸣掣影破开鬼城防护,直中黑山老妖体表龟壳!
“可恶——”
二人联袂一剑,雷光辐散,庙摧土崩,重创黑山老妖本体,使得妖气四溢之时。辛十四娘却莫名失力,从谢云书身边险险跌落云端。
“十四!”
“先、先生……”
长年累月,积累不少善行,这一剑诛妖灭邪,使得本至离成仙临门一脚的辛十四娘,终在此刻功行圆满。
可在激斗之中,体内妖元精气开始蜕化仙灵之气,一股浑身轻飘的畅快淋漓之感,冲袭身心就显得十分微妙。谢云书不知究竟,也已及时伸手一揽,扣住辛十四娘娇柔背心,将她半拥入怀,随即接住回落的磐龙剑。
没来得及多问情况,谢云书一眼发现一道黑影,从黑山老妖本体的鬼城中脱出,更不去看辛十四娘此刻羞躁面容,当即取下纯阳妙道葫灌注不菲灵力,霎时从中飞出十贯以仙术祭练过的铜钱。
“乾坤一掷!”
这一招在仙剑世界格外出名,只为证明“有钱就是大爷”这一真理。不过它因为有些不符常规,目前甚至都没被归类到谢云书的技能栏里面。
所谓“乾坤一掷”,便是只要与敌人的差距,没有大到无可逆转的地步。乾坤一掷即可消耗大量金钱,给目标造成极大破坏。钱用得越多,伤害就越可观。
此时此刻,谢云书从纯阳妙道葫里释放出的铜钱,甚至都提前被他用灵力祭练过,等的就是这一击必杀的关键。
电光火石一瞬,漫天法钱飞旋,散作璀璨星子,各居一方,宛若火树银花,熠熠生辉,从各个方位瞄定了极速奔逃而去的黑影。
原本吕洞宾见先天子午剑阵消散,黑山老妖化形脱逃,已经准备出剑斩妖除魔。谁知道谢云书居然还藏着这么一手,当即耐下心看了下去。
烁烁金光,稀微星坠,一子扣着一子,绵绵无尽,附身而来。黑山老妖所化黑影,使尽了手段,驱使所能动用的一切事物抵挡。
奈何刚刚那一招“云兴霞蔚”太狠,黑山老妖已有些后力不继,妖力被连续洞穿。
偏偏,这乾坤一掷的威能,随着铜子着身的数目越多,越是难以承受,终在黑山老妖一口妖元提不上来之时,猛地在他妖身上全数爆破,宛若一个硕大烟花,从地面炸开在天幕,漫天华彩,美不胜收,照得阴间朗如白夜!
“十四娘,这个烟花好看吧?”
第十七章 风波似已平(求推荐收藏月票)
“算了,这黑山老妖本体那么丑。炸出来的烟花,应该还没你好看。”
谢云书这一套自问自答,着实把辛十四娘整懵了。窈窕仙狐居然一时词穷,反应不来怎样接话才合适。
不过,她其实心里明镜一般雪亮,清楚谢云书这一问未必怀有情欲之念,于是不假思索,音调清爽地脱口作答:“嗯,这是我看过的最璀璨的烟花。”
“是么?那,先等我收个妖。”
飘在空中再久,终有落地一刻。等两人脚挨着地面,谢云书当即放开稳住身形的辛十四娘,随后将纯阳妙道葫的葫口,对准了黑山老妖所残留的妖体。
“收!”
这乾坤一掷效果之佳,已令黑山老妖只剩最后一口气没咽下去。随着谢云书全力施展灵葫咒,重创力疲的黑山老妖应声一哆嗦,登时止不住全身妖力溃散,汩汩奔泻而出,被纯阳妙道葫持续吸入其中。
“这,竟然用得这般熟练,该是见过类似的法宝?”
吕洞宾自问没教过谢云书祭炼葫芦的方法,可瞧着谢云书显然不像第一次这么用葫芦,不由心中称奇:难怪女娲娘娘会钦点不用多管,看起来这少年懂得门道的确不少……
只不过,光靠谢云书独力收拾黑山老妖,实在有些浪费时间。吕洞宾专程找谢云书,又不是为了看他斩妖除魔。而黑山老妖刚刚脱去本体化形逃生,本就元气大伤,此刻都差不多快已了账,没了翻身的本钱余地。
于是,吕洞宾也不吝援手,清喝同时抬空一掌,将自身沛然仙气,隔空灌入纯阳妙道葫。这葫芦得了旧主支援,瞬间迸生出强盛纯粹的纯阳气息,以太阳真力加速炼化黑山老妖。
“多谢。”
纵使不太明白,这吕洞宾怎么会突然找过来,而且一再示好。但谢云书本着不得罪的人的原则,第一时间将黑山老妖吸入葫中之后,便主动向吕洞宾拱手道谢:“前辈寻我,可是有什么要事?”
“无,只是偶有所感而已。我这葫芦落入外人手掌,自该寻来一探善恶虚实。”
大大方方端详着谢云书,吕洞宾忽眉头一皱道:“看你情形,是练了妖魔之学?”
“喔,我所习练的剑法,原是专为斩妖除魔而设立的法门。可是,后来传下剑法的前辈心有感念,妖魔之中并非全是恶种,又与妖魔有了后嗣,因此将部分妖魔武功融入其中传下。所以,在前辈看来或许就有些妖异。”
“原来如此。”
谢云书连黑山老妖都诛杀了。再加上有娘娘作保,吕洞宾倒不怀疑谢云书刻意欺瞒,恍然又有些可惜地说道:“这剑法失了本身罡正清和,增了几分婉约、变幻莫测,却不知是好是坏。”
“前辈可有改进之法?”
没有忘记来聊斋世界就是练级的,之前在解忧坊也考虑到孤阴不长的缺陷,谢云书才不放过任何薅羊毛的机会,干脆顺坡而上:“请恕晚辈冒昧,斗胆向前辈讨教一二。”
“哦,此事却也简单。”
自问连纯阳妙道葫都可以不要,吕洞宾自然不怎么在意,再去多指点谢云书一手。
像吕洞宾当年入道,乃是承蒙火龙真人与钟离权引路,方有今日的高深修行。
因此,吕洞宾从不吝啬提携后进。比如在神话传说中,名列全真北五祖之一的刘海蟾,就得到过吕洞宾传授仙道正途。
左右一打量,吕洞宾略一思索,忽而笑道:“唯一可虑者,只怕此地不宜切磋论道。”
“也是。”
谢云书想了一想,把有关章阿端和诉冤女鬼的前因后果,告诉了吕洞宾,“我本要按照交易契约,先去找到当地的鬼王,把这件冤案给处理了,结果莫名其妙撞上了黑山老妖。不过,想来黑山老妖都已伏诛,后续应该就没什么为难了吧?”
“黑山老妖意外一死,许多仗势欺人的鬼差,定然会有所收敛。”
吕洞宾似笑非笑道:“就我设想,大概不是所有人,都存在以命试剑的底气与胆量。”
“那,不如麻烦十四娘招待,请前辈先去解忧坊盘桓几日。剩下的事,交我一人去处理?”
“无妨。”
反正有辛十四娘作陪,却也不嫌寂寥。吕洞宾爱屋及乌,对这战中成道的异类,也有些指点的兴致,于是应准了谢云书的恳求:“小狐狸持心为正,能有今日道果实属不易。只是虽已位列仙籍,往后道路仍须好生思量。这几日,我就替你费些心思。”
“十四谢过吕祖。”
要是没谢云书的缘分,辛十四娘就算成仙,往后半辈子都未必有结识吕洞宾的机会。
蕙质兰心一点就透,辛十四娘心下甚喜,却也不免有些操烦,忧虑不已道:“只是,先生一人前往阴司当真无妨?”
谢云书漫不经心道:“黑山老妖暴毙,又见了八仙行踪。地府的官差只要不是太笨,应当不会做蠢事吧?”
“嗯,是十四多虑。”
连薛郡君一家都主动投降了,辛十四娘思来想去,压根想不到谢云书还能得罪哪个对头,因此不再坚持跟随。
另外一旁,吕洞宾却察觉之前谢云书已受内伤,取出一个白玉净瓶倒出一枚丹药,道:“此丹内蕴一股纯阳精气,于你大有助益,不如先服下再去?”
“多谢。”
身处阴间地界,要是被阴邪之气侵入体内,难免有些不美。
谢云书并不矫情,从吕洞宾手中接过丹药,没去多心怀疑,当着吕洞宾的面就把它给服下,然后闭目调息了一会儿真气,吐出一口污浊气息,浑身大感畅快:“好药。正巧我也有一卷仙丹典籍尚未钻研,回到阳间之后可得向您好好请教。”
近距离观察谢云书,吕洞宾差不多看得出来,对方虽有此界真仙能为,却算不上得道成仙,定然有着神异道法。
纵使并不贪墨他人所学,但除了内丹道途,炼制灵丹妙药也很擅长的吕洞宾,并不乏深修进取之意,闻言不由心动:“仙丹典籍?”
“等回去我给您露一手,让前辈看看不会炼丹的人,究竟是怎么炼出神丹来的。”
然后,谢云书回去真的露了一手,好悬差点没把吕洞宾给气死。
第十八章 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
切磋丹道的事,不必急于一时。
而解决了后顾之忧,以及黑山老妖这目前最大的对头。谢云书和吕洞宾达成约定,接着便整理了一下此战之后自身收获。
前回与妖道阎道融交手,彻底消化了金蚕王,算上那两笔经验,顺利让他有了lv31的水准。但和黑山老妖这么个lv49的boss比,阎道融充其量就是个精英怪。
这次越级干挺黑山老妖,使得谢云书一波肥,连续涨了3级,达到了lv34的层次。倒是和仙剑游戏里面,每干掉一个boss,涨两三级的经验收获大差不离。
而黑山老妖虽说不会掉落什么宝物,可它贡献给纯阳妙道葫的精气,定是绝佳的好材料。
作为老妖最后的馈赠,无论用来蕴养灵剑,又或者炼化为丹药服用,都一定比单只的金蚕王效果更好。就算越往后谢云书修为提升越慢,却也足够他目前使用。
再则,他提前支走吕洞宾,正是为了去找树姥姥的麻烦,顺道把它这黑山老妖的同党再收割一次。
谢云书可没忘记,那冥帅鸟嘴去薛郡君府上,专门跟他提及了黑山老妖与聂小倩的事。
于是,在和吕洞宾分道扬镳后,谢云书没急着赶去地府,而是立即御剑,根据吕洞宾给的此界地图,自行前往兰若寺,立志来一个除恶务尽。
没有任何办法,姥姥人在家坐着,锅从天上来了——
“聂小倩已经和那穷书生走了,本姥姥手下的夜叉鬼都被燕赤霞的剑囊杀了。你还想怎样?!”
“啊,好可惜,我只是想看看,聂小倩到底像中森明菜还是王祖贤,毕竟是我上辈子很喜欢的角色嘛。”
也不知这树姥姥是男是女,谢云书想想,干脆就用“它”来称呼姥姥……
语气当中充满遗憾,谢云书望着面前不男不女,头发冲天梳得老高、显得气急败坏的姥姥,冷静地拔出了自己的磐龙剑,丝毫看不出有怀念前世的迹象:“既然聂小倩不在,那就没你什么事了。”
“竖子!竖子你欺人太甚,本姥姥又岂是易与?!”
被谢云书摸上门“除害”,实属姥姥遭受的无妄之灾。
前些日子,它本来想利用聂小倩,取了路经兰若寺,宁采臣那耿直书生的精气。结果此事非但不成,还因为燕赤霞从中破坏,损失了手下妖怪夜叉,连带着聂小倩都被宁采臣拐走了。
不过,原本它还有些头疼,该按时献给黑山老妖的祭品聂小倩没了,是否会令黑山老妖震怒,又该怎样平息黑山老妖的怨气。
谁知,它此刻竟然从谢云书口中,得知黑山老妖完犊子了这么一个“好消息”。
别看它口气幽怨恼怒至极,姥姥虽说又惊又怕,此刻又不免有些喜出望外:管它打不打得赢谢云书,它树姥姥还不能开溜了?
结果,它下一刻看到谢云书的行为,当真是被吓到肝胆俱丧。
“你你你……竟敢放火油,痴心妄想!你以为本姥姥会怕这人间凡火?!”
“其实,我不止会用剑打架,而且我猜你应该是怕的。”
原来,谢云书身为一个现代人,除非是认认真真较量武道,否则从来没有非得光明正大单挑赢对手不可的想法。
因此,他拔剑却不是为了和姥姥决斗,而是开始找寻姥姥的树心,脱手撒剑以万剑诀分光开道,劈开无数缠身而来的虬结树根,躲过视线当中的阻挠,直寻姥姥那老树本体方位。
而在飞速逼近姥姥躯干的过程中,谢云书还十分无耻地从储物贝中,洒下了一地火油将之点燃,逼迫姥姥不得不挪动树干,疯狂扑灭燃起的烈火。
“我也给你整个好看的。”
果然没有外人在,谢云书放飞自我,一点都不正经,可以算是有辱斯文了,不禁开始反省是否有些放烟花上瘾。
他在来聊斋世界之前,经回魂仙梦回到过去苗疆,那时提前采买所做的准备中,不止仅买了药材。还有因为不会火系术法,专门购买的一些除了水系以外的,各系符纸与暗器。
虽说量不是很多,但用来对付姥姥正是好钢用在刀刃上。尤其他刚刚释放的火系灵符,里面所炼制的,便是火灵一系的中级术法——三昧真火。
姥姥平日里对付一些武林高手,还算轻松。哪怕是修行一段年岁的道士碰上它,估计也架不住它本体树干枝条、粗壮树根的穷追猛打,大多会被它吸干了精气,要么成为树下枯骨。
可偏偏此时此刻,它碰上了谢云书这么财大气粗,本事不弱的大煞星,居然不按常理出牌,什么垃圾招数都给它招呼上了——主要谢云书刚和黑山老妖力战结束,不想再浪费气力与之贴身恶斗。
因此,只见三团呼啸着仙灵嘶吼的浓烈火焰,与地上的火油这么一接触,恰如天雷勾动地火,瞬间令庞大火势蔓延了开来,连带着彼方兰若寺都开始汹汹燃烧。
姥姥不过一个树精妖怪,又不会什么强力的水系术法。何况点着它的还是三昧真火,压根不是什么凡水能够浇灭。它唯一的应对手段,居然是只能往地层底下钻,以图用妖力慢慢熬过去,徐徐熄灭这熊熊大火。
然而,谢云书等的就是它就地打洞,必然会暴露本体所在的时机。眼看着姥姥反扑挣扎负隅顽抗,他二话不说握紧磐龙,一双眼睛逡巡打量,终于在乱枝掩映中,找到了一个无底深坑。
此刻三昧真火烧得姥姥五内俱焚,压根顾不上和谢云书对抗,只想着尽快逃离兰若寺。怎奈何谢云书可没放它逃走的打算,今天立志做一个大恶人!
黑山老妖能做初一,谢云书还不能做十五了?
“我,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十分残暴地堵住了洞口,谢云书也不多说些什么,反正就把储物贝里剩下的火油,一个劲地往地下密闭空间里面倒,然后把仅剩的三张火符一起扔了下去,最后再用冰莲环冻住了洞口。
做完了这些,谢云书便即刻御剑乘霄起,留下背后热浪喷涌袭来,震耳欲聋连番轰鸣。
“那,好像还可以再凶残一点!”
第十九章 怪人
“恨啊——”
“恨个鸡毛,你当你是布袋戏角色呢?”
为了衬托出反派正派死的不甘,布袋木偶戏里一般会用包含情绪的强烈呐喊,拖破长音宣泄死者临终前的情绪,是一种较为独特的表现手法形式。
但,谢云书完全无法和树妖姥姥共情,只恨它不能死得干脆一些,因此人在半空毫不犹豫,脱手就又补上一记七诀剑气,给姥姥火烧火燎的棺材板钉死,彻底绝了它的生路。
而在烧烤姥姥的过程中,他还不忘用纯阳妙道葫抽离姥姥的妖气。只不过因为里面存着黑山老妖庞大的精元,有点不够空间。这一次为防两者混淆,谢云书索性把姥姥提纯后的精气,直接用来洗练打磨磐龙剑,以求它能更进一层。
至于姥姥给谢云书带来的经验,就远不如黑山老妖大方。等缩到地底的木材都烧成了灰烬,也仅让谢云书本就lv34过半的经验条,堪堪达到了lv35的水准,等回去再打坐一日夜,应当便能再进一步。
不过,饶是如此,谢云书已极为满足,甚至还有些奇怪黑山老妖抽什么疯,突然就赶着过来给他当运输大队长。
这黑山老妖一死,剩下的女鬼精怪,登如树倒猢狲散。那些主动为恶的女鬼,还以为和往常一样,谢云书会被姥姥轻松打发,于是不幸地在三昧真火中魂飞魄散。
而那些被强迫勾人的女鬼,则因早早躲了起来,幸存下来不少。除了少数几个倒霉蛋,大部分等姥姥消亡之后,便各自去挖被姥姥藏匿起来的骨灰坛,以求来生转世。
蓦地,就在谢云书还沉浸思索时,兰若寺周围的火光突然暗淡了下来。紧接着,一股来自阴间的寒意肆虐开来,将多余的火势浇灭。
伴随漫天惨白的冥币开道,一胖一痩,一高一矮,两位黑白无常,除了手里拿着镣铐,各自还持着笏板、羽扇,阴气渗人地飘着来到谢云书近前。
那黑无常行事果决,动作麻利地拿下了那些四散奔逃的女鬼。而其中长舌拉到下巴以下,一脸灰白的白无常,虽看着令人惊恐,开口却是和颜悦色,朝着谢云书道:“谢义士,阎王爷久候了。”
左右环视一圈,谢云书收起剑和葫芦,沉吟思索道:“两位……应该就是黑白无常两位鬼仙?”
“正是谢必安(范无救)。”
两鬼相望一眼,坦诚应声。白无常开门见山道:“黑山老妖盘踞多时,与不少城隍苟合,为祸不浅。谢义士能为世间除一大害,阎王爷必有厚报,还请随我等一行阴曹。”
“去是应当去的。”
谢云书却不只是为了所谓的报酬:“我一直有些疑问,地府铲除不了黑山老妖吗?”
“地府阴司除了几位阎王爷,受命于天帝任职,练有一些神通。大多城隍乃是在关圣帝君监督下,从阳世寿命已尽的死者中遴选而出。若论手段,大抵都不及人间修者。”
知晓谢云书修为精深,白无常未做隐瞒,爽快道:“黑山老妖很少出洞,阎王爷不能不管公务,每日盯着老妖去向。一来二去,地府当中又有些走不正当途径当上阴差的人物,总有些空子被那老妖钻营。”
“比如那鸟嘴?”
“鸟嘴?”
白无常看不出表情的怪异面孔上,居然产生了些许诧异,郑重道:“想不到黑山老妖如此厉害,竟与鸟嘴有所牵扯。不过,如今那老妖已然伏诛,后续阎王爷会一并彻查。凡是地府当中与黑山老妖有所牵扯的鬼差,皆会一一问罪。”
“嗯……那我没什么问题了。”
人家诚意摆得那么足,谢云书也不太好刨根问底。毕竟他并不是地府中的冥吏阴差,过度介入阴曹运转,就不大合适了。
不过,谢云书至少还有一件事,需要拜托黑白无常:“两位鬼仙,我在阳间时曾有一鬼女向我哭诉冤情,说遭人替换顶罪投胎。未知可否代为处理?”
“小事一桩。”
黑无常哼了一声道:“章阿端虽是善心,却办了恶事。区区一个女鬼,就敢大胆干涉六道轮回,着实不知天高地厚。至于那徐姓女鬼,我等之后会安排她重新转世。”
“那便有劳了。”
这黑白无常乃是正经的阴差,找到谢云书前提前了解章阿端与那女鬼的恩怨,并不出人意料。而有黑白无常代为解决这桩委托。谢云书自己就不必考虑,徐姓女鬼背后,是否还存在别人操盘的阴谋。
这样一来,他无事一身轻地去见一见阎王,倒是省了不少复杂心思,于是把兰若寺周围的残局收拾好,便与黑白无常一起下了阴间。
说来这阴曹地府,虽然真正下去之后,遍地都是凄形恶状的鬼魂,给了谢云书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可聊斋世界的地府构建,的确如阳间一般,运转之道反而令人不感陌生,由城隍、郡司之后抵达阎王层面。
而聊斋世界里的阎王,作为地府当中最上流的官差。谢云书很多话路上不方便说,也没能向黑白无常问清楚,到底有几位阎王,是不是真存在十殿阎罗,只能耐心跟着他们二人前进。
“这人好无道理。阎王爷好心好意,赐他父亲还阳,另给他谋了条投胎的好出路。这人非但不知感恩,还一再斤斤计较,忒不识趣。”
“人心不足,大抵便是如此。唉,世人皆道阴差凶恶,谁又知晓吾等难处?”
“呸,得亏你我认他是个善人,帮他周全免他受刑痛楚。谁想这厮不识好人心,竟还一再为难我等,来此恶言恶状!”
“罢了,反正马上他就要投胎去,还有我们什么事?”
“嘿嘿……”
临近阎王地府冥殿,谢云书跟在黑白无常后面,忽然听到两个小鬼,押着一个浑身凄惨、断肢受刑的“人”,一边抱怨着朝奈何桥的方向行去。
谢云书心思一动,不由往那边看了一眼。黑白无常见怪不怪,平淡地向谢云书解释道:“地狱一遭赎罪投胎,总有些阴魂不满来世。谢义士无须大惊小怪。”
“是么……”
用心留意了一眼,那押人远去鬼差手中的白绢字迹,谢云书突然有所思虑,接着朝黑白无常释然笑道:“没见过阴魂投胎的场景,在下一时好奇,倒是让两位见笑。”
“不妨事。前方便是阎王爷办事公堂。我等还需处置那兰若寺为祸一时的冤魂女鬼,就不久留了。”
“有劳。”
第二十章 王见王(感谢七罪圣罚盟主加更)
黑白无常刚一离开,谢云书就见到正前方宫殿台阶上,走下一名佩戴刀刃的黑衣冥吏。这人一脸古板,不苟言笑,只在朝谢云书笑着伸手相邀时,险些客气地让谢云书以为还在阳间:“谢义士里边请。”
“你请。”
伸手不打笑脸人。谢云书一时摸不清状况,就先跟着这人进了大殿内部。
一眼望去,整个地府大殿自不如阳间金碧辉煌,甚至许多陈设都有些阴森酷烈的味道。但从这阎王处理公务的部门布局推敲,整体装饰与人间别无二致。难怪这地府衙门,也被称为阴间的小官场。
而当中一人端坐高位,浓眉重彩,面向庄正威严,却不像其余官吏一般,刻意示好谢云书,只是神色如常道:“坐。”
“这边请。”
黑服冥吏将谢云书引到左手边,提前摆好的一对长桌长椅旁。不久之后,就见着几个打扮出挑的阴魂,端上一些瓜果酒菜整齐摆上。要不是这阴间环境不好,实在令人放不下心享受,差点都要让谢云书以为自己正在赴宴。
那阎王也不弄些冠冕堂皇的套话,直接捧起杯中酒将之一饮而尽,道:“黑山老妖一死,实乃一大快事,合当满上。谢义士此番义举,令吾阴司少一大患。”
“他自己找上门来,我只能勉为其难奉陪。”
谢云书点了点头,举起酒杯闻了闻,先问道:“不知这酒是?”
“天帝封我为阎王治理一方时,曾恩赐于我的玉液琼浆,饮之可延寿甲子,对修行不少助益。”
阎王从容说道:“这黑山老妖祸害不小,一直游离于阴阳交界,常人奈何不得。无奈本王事务繁忙,身份亦不便离开阴间擒拿。此回偏劳义士仗义,只得以此回馈。”
“延寿甲子……对于我辈修行者来说,时间便是成仙的保障。这份礼物不可谓不重。”
回答完阎王的话,谢云书忽以袖遮面,当着阎王的面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亦似回味道:“好酒。”
“上天所赐,自是仙品。”
见谢云书滴酒不漏,阎王似颇感满意,道:“除此以外,本王已命人薄惩薛巡游使,命他与薛郡君不得再干涉阳间事务,恪守本分。”
“薛巡游使以权谋私,这么判罚是否轻了?”
“嗯?”
不经意地一挑眉梢,阎王目光怪异地盯着谢云书看了看,忽而一笑道:“本王知晓尔等游侠,最喜争那一口恶气。但地府自有规则体制,怎能因一人好恶而更改裁罪律法?”
“如果只是因为辛十四娘,薛巡游使的确无须严惩。可他想牵线金龙大王与黑山老妖,难道阎王也要姑息?”
“若有此事……倒是该严惩。”
阎王仿佛刚刚知情,正了正神色,道:“此事本王会交手下调查,义士大可放心。如若为真,不仅是薛巡游使,所有与黑山老妖曾有联系的冥吏,都将彻底整治。”
“希望如此吧。”
“安心。今日过后,本王定还你一个朗朗乾坤,再无这些烦心之事。”
看谢云书神色似有恍惚,阎王意有所指道:“可要再来一杯?”
“还能延寿?”
“自然不能。”
谢云书突然摇头,一语戳中了阎王的心中要害:“毒酒哪里有喝两次的道理,你说是吧?”
“嗯?!”
近乎无礼的挑衅,令阎王猛地心头一跳。阎王神色大为不悦,怪道:“本王一片好心,你此话何意?”
“我只是有些纳闷。阎王要怎样还我一个朗朗乾坤,再无烦心之事?”
“哼,凭你刚刚无端指责,本王就有理由拿你治罪。”
虽然勉强没有立刻翻脸,阎王却也十分清楚,这谢云书已不好糊弄,只得假惺惺地说道:“不过,本王怎会得罪八仙之一吕洞宾看好的后进。那些罪臣本该伏法,本王定会让你心服口服。”
“果真?”
谢云书不置可否,也没表示信或不信,突然提起了一个人:“刚刚我在门外,看到有两个鬼差,压着一个阴魂去投胎。”
“哈,谢义士何时开始关心起地府轮回往生?”
“那个人的名字我特意留心了一下,叫——席方平。”
“?!”
阎王铁面一摆,故作严肃道:“那人状告城隍、郡司收贿,行为无矩。本王悯其孝心,替他昭雪,更赐他父亲还阳,难道还不够?”
“我只是提一个名字而已,阎王何必紧张?”
谢云书之所以提前对阎王有所警觉,正是因为席方平这人的名字有些出名。
聊斋当中,说得是这人父亲席廉死后,被同村羊姓富商行贿陷害,魂魄夜夜遭受毒打,苦痛不堪托梦找儿子席方平诉苦。
席方平难忍父亲冤屈,先往城隍处告状,结果城隍已被富商收买;之后他只得去更上级的郡司告状,谁知席方平不仅状没告成,还被发回当地城隍遭受一顿酷刑。
而后苦无办法,席方平唯有继续往上级而去,干脆告到了阎王处。城隍、郡司这才害怕,本想以一千两阳间现银私了。席方平却不肯同意,执意要往阎王那里告状。
但,区区一个庶民,如何比得上城隍、郡司的亲近?
阎王提前收了两人好处,反把席方平肢解拷打几顿,强迫他认栽撤诉。
不仅如此,这阎王城府深沉,知晓席方平定心有不甘,还会往更高处告状,于是故意示好,又命人将怀有怨气的席方平带回,表示愿意替他雪恨还冤,并赐给席方平父亲还阳三十六年,以嘉奖席方平孝心。
阎王这一手萝卜加大棒,轻而易举化解了官场危机。而席方平其实根本不知道,阎王最后有没有处罚城隍和郡司。
要不是原著当中,这席方平最后被两个小鬼坑害,被迫投胎到一个只活了三天的婴儿躯体里,死后怨魂飘荡到灌江口找二郎神告状……说不定这阎王还真就高枕无忧了!
不过,就算如今还没发展到这一步,谢云书留意到门前被押走的人叫席方平时,便已明白他从头至尾,他可能忽略掉的一个关键。
“我之前特别疑惑。薛巡游使到底凭的什么本钱,有资格串联黑山老妖与金龙大王?”
“谁能让黑山老妖相信,金龙大王看得上他?”
“另外,黑白无常引我来此,居然根本不知道鸟嘴和黑山老妖勾结?”
阎王兀然失笑,自不认为谢云书来了此地,还能翻出天来。
“本王本不必杀你,你又何苦自寻死路?!”
第二十一章 魍魉可曾见天日?(感谢其他书友打赏的加更)
在步入地府的第一时间,谢云书其实就已经逃不掉了。或许这阎王不会置他于死地,却也绝没存着任何好心思。
既然如此,谢云书此刻就算可能会死,他至少也得当个明白鬼。
一念及此,谢云书立刻当面质问道:“我想我本不会干扰到地府大局,何劳你一个阴司高官挂怀?”
“你不在生死簿上,仅这一个理由,就足够令本王忌惮。因为你们这种任侠之人,尤其已经与阴司结了仇的人,行事最是肆无忌惮。”
似已稳操胜券,阎王也不再假装,并不算反派死于话多,只是握有绝对优势:“有些上不得台面的黑暗,偶尔被人检举亦是无妨。可像你这种不受拘束,随性妄为之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寻衅,便是我阴司极大隐患。”
“那,徐姓女鬼是你引我来阴司的第一个尝试?当时我还未和吕祖认识,你应当是想直接杀了我?”
“不错,并且杀当时的你,还不必本王暴露。”
“确实。那,之前的阎道融呢?”
阎王哂笑道:“与好事的燕赤霞一样,不过是薛巡游使借机传你污名,偶然去找辛十四娘不痛快的妖道罢了。”
“也对。引来这些江湖奇能异人,最多就给我添些麻烦而已。”
谢云书脸色看不清喜怒,自顾自说道:“想必要做两手准备,先礼后兵。所谓让金龙大王的爱女霞姑与我结亲,应该是你试图拉我入伙的一次尝试?”
“全对。”
“要和金龙大王攀关系的不是黑山老妖,同样是阎王你自己?那黑山老妖可真是倒霉,不仅替你背黑锅,临死还给你当了替死鬼。”
谢云书长叹了口气:“他生便做你的挡箭牌,死也能成你的晋身梯啊。”
“黑山老妖太嚣张跋扈,迟早惹来上仙关注。鸟嘴知会我你与吕洞宾有关的第一时间,本王便立刻添油加醋,刺激那黑山老妖寻你晦气。”
“所以,他栽了。”
黑心官僚的手腕,便是这般狠辣。谢云书联系前后,忽然还想到薛郡君口中,“你想去地、黑山送死”这临时改口的“地”字,究竟又指代的是谁。
谢云书最后问道:“那么,你今天把我请来,又想怎么处置我?”
“你浪费了那杯酒……它本能让你遗忘一切。”
阎王可惜不已道:“本王未想杀你,只想拿你做一口好刀。凭你和吕祖的关系,能为本王挡住不少风言风语。”
“哈,酒吗?”
谢云书把那一杯被他倒进储物贝里的酒水,全部洒在了地上:“臭不可闻。”
“何必呢?”
阎王气态沉凝,战力甚至比黑山老妖更高,已有lv53的水准。他之所以弄些手段,只不过是不想跟吕洞宾闹得难看,也不会让上面的人不高兴。
似乎,悬殊的差距,已经决定了最后的生死。
不过,既然被谢云书看穿了虚实。阎王却也不怎样在乎了,当即阴恻恻地冷笑道:“不饮这杯酒,只是给你自己找罪受而已。”
“真是……无可救药。”
虽说此时提了有些不合时宜,谢云书的系统所给的任务,其实一直都贴合着他的需求。
第一次【林月如的心愿】,给了他来到这里的机会,为破魔翳的布局谋得一线可能。
第二次【赵灵儿的期盼】,甚至更加简单平和,乃为达到赵灵儿的要求,争取照顾李忆如的资本。等他结束回魂仙梦,便能回到苗疆,得到赵灵儿亲授的“雪妖”。
不过因为仙剑世界紧凑的时间线里,已经容不得谢云书潜心修行,必须另外争取一段平稳修炼的时间。
如此一来,谢云书恰巧可以利用前一个奖励的穿越选项,实现第二个目标,正好两全其美。
虽然他有时候也很困惑,这系统是不是只根据别人的心愿来安排任务。但既然符合他的利益诉求,暂时便没必要刨根究底。
因此,他来到此方天地,其实并未想涉及阴司冥府,或者多管闲事,只求多积累一些资本,连一些比较著名的剧情线,他都懒得掺合进去。
大多时间用来修炼,偶尔有人前往解忧坊交易,谢云书便杀些妖魔鬼怪,其他一心扑在《丹霞剑经》的修炼上,切身验证一些丹药效果,等着水平达标,就回到仙剑世界,继续和他那便宜义父斗天斗地。
聊斋世界的正邪纷争,管他谢云书屁事?
然而,只是因为一个阴司逼婚辛十四娘,后续燕赤霞、阎道融、徐姓女鬼、鸟嘴,黑山老妖,一个一个接踵而至,仿佛不容他喘息一般。
不知不觉,这张杀网竟然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布下。
就算谢云书有了修炼的时间,他不也没能料到,会卷入这种风波?
真他娘邪门了……
但要是换做魔翳的话……谢云书自问,大概也会和这阎王一样做,把他这个所谓的隐患给提前掌握吧?
呵——
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
“老子佛系修炼,招惹我真是你最大的不幸。”
“谢、义士~,你垂死挣扎的模样,当真难看至极。”
阎王猛然一挥手,却见诸多鬼差,分别持着各样法宝,从暗处一涌而上,把谢云书围在了座位中央。
深深吸了一口长气,谢云书平静起身,冲耳不闻阎王阴阳揶揄。
身陷这等绝境,穷途末路下,他才仿佛真切体会到,人所追求的自由解脱,从来不是一厢情愿的安闲散漫,而该是与天争命。
或许,这才是牺牲觉悟后的赵灵儿,所要提点他的真正意涵?!
“朗朗乾坤我天天见,但这个鬼地方真像你的心一样暗无天日……”
“愚昧之言。本王眼前一片光明,只有你将陷永恒黑暗。”
“嗤……可惜这个世上还没人知道,我是个活死人。黑不黑,根本无所谓的。”
魍魉世界,鬼蜮横行。讽刺之言,不知照向何人。
天时不如。
地利不如。
势力不如。
实力不如。
谢云书最后生机,不过向死而生!
单手紧握磐龙剑,只见得姥姥妖气肆虐,龙吟长啸迸生万点金星。
弹指启开妙道葫,谢云书竟不顾后果,强将黑山老妖全部精元吸纳,霎时全身真气妖元乱窜逆冲,引得体内附着魂魄上的夜叉王脉魔气,产生剧烈共鸣。不仅如此,仙霞剑韵更是从未有过的强盛,仿佛活了过来一般跃跃将出。
本该光明正大的冥主,却是小人阴谋行径。
两个魔头妖人的精气,反合着轻灵剑吟,直指这一殿鬼祟。
此刻,仿佛命运嘲讽——
何须旌旗十万?
独剑亦斩阎罗!
“你,见过旭日朝霞吗?!”
第二十二章 剑书轻狂意(求推荐月票收藏)
“左右,上!”
婆娑鬼蜮,奸佞横行。但见着蜂拥而上的鬼差冥吏,谢云书浑若无感,信手便是一招“白彤红霞”还以颜色。
相较早先仙意荡荡,此时的仙霞剑法,别添一份魔性杀心。不仅是不甘束手就戮,更是不平此世世道之浑噩。
磐龙之上,妖风盘踞,愈鉴正气威凛。一剑化万,五彩瑰丽,登如万箭齐发,无差扫向奔袭而来的鬼差冥吏,扫出方寸清净之地。
与此同时,之前陪侍在谢云书身边的那黑服冥吏,陡然一拍身边立殿铜柱上的机关,瞬间使谢云书身下一空,露出狱火焚烧之景。而从上方更有枷锁天降,左右铁链横飞绞杀而至,直叫谢云书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土鸡瓦狗,上你娘的头!”
这阴间刑具均是法宝一流,本该对人神魂伤害巨大。
可阎王千算万想,却哪里能算计得到,谢云书居然保留着黑山老妖的妖气。更甚者,谢云书竟丝毫不顾强行纳妖气入体的后果,也要与他彻分生死。
不过,若走不出这地府阴曹,谢云书又何须浮想太多?
体内满溢而出,近乎胀痛的真元妖气,只在阐述一个事实,唯求发泄战个痛快!
就在刑具即将加身顷刻,谢云书凌空御虚不坠,单手捏诀,霎令阎王殿中,突来暴雨狂澜,迷蒙了一众阴鬼,冰寒之意刺骨割肉,正是水系上乘仙术——雨恨云愁。
冰火交加,狱火与寒光两相冲突不让,顿给绝境之人争出一丝空档。而这密布阴曹地宫,突见从未有过的疾风骤雨,似也预示着今日绝不平静。
回转剑身连环数挑,凭一身妖元真气凌驾鬼差冥吏,谢云书斩断魂链枷锁。兔起鹘落间,更见谢云书颠步一晃,转身磐龙寒光轻掠,点中黑服冥吏的眉心,便要帮凶魂飞魄散!
“坑害冥吏,拘捕顽抗,本王留你不得。”
纵使揭开伪装,口中依然是道貌岸然。深谙人心的阎王,觑见谢云书术剑并运之举,已知谢云书连番动气,刚不可久,势要一压谢云书剑意上扬之势,劈空一掌直令鬼哭魂啸,眨眼侵压敌身。
毕竟,要将黑山老妖的妖气一次用尽,对谢云书也将是沉重负担。一旦断了心气意志,生死胜负,尽皆一目了然!
而正恰如阎王所料,纵使谢云书及时将磐龙横剑一挡,客观的修为差距,仍在这凌厉的一击之下,显现于谢云书陡然暴退,受伤匪浅。
“嘿,亏你还是个假神仙,都不给爷整点花活?”
不顾唇边血渍斑斑,谢云书胸口虽一阵剧痛,之前与黑山老妖战斗的内伤更已一并爆发,却随豪迈贬嘲之语脱口同时,将被阎王鬼力略一压弯,回复挺直的磐龙剑,脱掌风驰电掣再进一步,尽展卓绝武修。
满殿的凄风苦雨,似在这一道青虹斩落一瞬,滴滴水珠云蒸雾绕,都映射出斑斓霞光。
流离方圆的灵气,全数裹挟于磐龙,仙魔气息纠缠难分,别见狷狂傲意,在这横空的一剑之上不断放大,直令漫天灿灿。
这一刻,谢云书就要以这一殿光霞,照破地府不见天日漆黑暗夜!
“一再犯禁,岂容你逞凶?!”
岿然不动的手掌,蕴含着深不可测的力道。知晓谢云书此刻战力暴增,阎王巍然一步前踏,将自身阴间鬼神之力提至七分,无从撼动地握住袭来的庞大磐龙剑影,看似并不轻松,却是异常坚决,将天剑神威愤然捏散,湮灭刺眼流霞。
然而,不过几尺的磐龙剑真体,已借着这股反冲之力,空中几个跌宕,弹回趁着攻势趋近的谢云书掌心。行云流水一式方落,谢云书逼近阎王,旋即不假思索,骈指倏凝真元齐聚,怒催斩龙锋刃。
伤重又如何,难以久持又如何?
终不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一剑,决之!
谢云书蹬步一跃,仿佛跨过千难万险,蓄势数息的一指,当场按在天剑刚刚命中的阎王手纹之上。
长年高坐斗机心,这阎王纵使功高数筹,养尊处优下,却也不免存在一些破绽。
肢体接触的刹那间,谢云书凭着此刻得自黑山老妖,并不逊色阎王太多的妖气,竭尽全力灌入这一指爆发,伴随滔天龙吟呼啸,终于让阎王一条手臂发出连声脆响,扭曲成一团麻花,迸射出无数残余剑气。
“你们这些人类,莫不会以为,本王还会受骨骼断折的威胁?”
一招建功,谢云书即刻拉开距离。可这阎王却神色微妙,那怪异扭曲的右臂,竟随意地屈伸了几下,便已恢复如初:“人与仙神的差别,你见识到了吗?”
“见识到了。可惜,你的本事,远不如你的心计。”
地府之中,连一个判官,都能给人置换大脑与五脏六腑。阎王这等仙神,能轻松接好断肢,谢云书根本不意外。可要说阎王全无伤损,那便是天方夜谭。
谢云书虽因自身修行不足,看不透阎王到底耗费了多少力量。
不过,他却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意有所悟道:“我和你打到现在,这些阴差突然没了动作……又是为什么?”
“……”
阎王沉默不答。旁边的鬼差却不敢再妄动,只因答案太过简单——他们压根参与不了这一场,高出寻常阴司水准太多的决斗较量,能在外围摆弄一些暗器法宝就不错了。
否则,第一波围攻谢云书,被他以类似万剑诀的“白彤红霞”杀伤的小鬼,就是下场借镜!
倒不是地府没有高手,像那日游夜游、黑白无常、牛头马面,都算尚可的鬼差。但这地府阴曹,又不是只有眼前这么一位阎王。
公事上的逢场作戏,可没到要替阎王舍命相搏的地步!
阎王森然开口:“本王要杀你的想法,着实一点不差。”
“还有其他招数,何不一起使来?”
“哈哈哈哈,鬼死化覱,我与三位兄弟等你多时了。”
蓦地,依稀听过的凶狠之音,从谢云书背后传至耳畔。沦为覱鬼愈发凶恶的鸟嘴,与豹尾、鱼鳃、黄蜂堵住了正门,意图布阵困敌,一报血仇。
谁曾想,谢云书头也不回,宣泄而出的澎湃剑芒,已若浮光掠影,绕着鸟嘴脖子转了三圈,送他去与“阎王再见”!
“什么鸟人,都敢在这乱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