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废物还得利用
“和你这样压抑自己妖力的剑法打真没劲。”
“你这样让剑飞来飞去的打法,也简直是耍赖。”
“你不会飞怪我咯?”
天鹿城的剑法,传自缙云,但却满是辟邪的风格。斗狠、骄傲、悍不畏死、张扬,又粗矿,满是流离战场上的硝烟味。虽无缙云剑灭法度的声势,但剑招精妙却仍十全保留,依照每个辟邪的不同喜好,而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风格。
虽说还算不错的剑法,但终归不比当初。从应垒、羽林,直至岚相,谢云书一一比过,却每每在将对手逼至极限时罢手,点到为止,想输都输不了。直到北洛休息结束,一时兴起挑战告负,才结束了这半天的比试。
没办法,北洛用一把普普通通的无争剑,剑法也只是人间的剑法,那有什么较量的意思?
对于北洛的说法,谢云书可不能接受:“我怎么用剑是我的自由,你管它是被握着进攻,还是凌空飞出去伤人?”
北洛输人不输阵,道:“这话倒是合小爷我的胃口。剑术,就是该随心所欲,无所不至。不过你的剑花里胡哨,可不像是用来伤人的架势。”
“能杀敌的叫瑰丽不可方物,不能杀敌的才叫花里胡哨。简单朴实的剑招,如果赢不了对手,那就不能叫返璞归真,只有一个字能形容——菜!”
要装逼,还是等你北洛觉醒妖力,与前世记忆结合之后再说!
谢云书才不惯着他,逗弄发色金褐,正在揣摩剑招的萝莉:“半夏,你说对吧?”
“师傅厉害,现在当然师傅说了算。但是,北洛大人将来是王。等他不再妖力微弱,那说不定未来就是他说的对。”
谢云书哭笑不得道:“徒儿你可真是个好墙头草。”
“……”
这几天北洛对“妖力微弱”这四个字已经有些神经过敏。北洛脑袋稍微一偏不去看他侄女,道:“都说仙人坐忘淡情,你怎会是这样一个仙?”
“你知道为什么千多年来。一劫地仙有个两百,二劫地仙就十不存一。到了三劫圆满天仙,就不满十指之数嘛?”
“答非所问。”
北洛一愣,却是没听说过其中理由:“我只听过前人,佛是虚名,道是妄立之言。这种修仙之事,却从未思考过。”
“因为人性与修行之道背离,故仙道难成。就像你现在一样,不能正视内心所得、出身身份,虽未必会自毁,却因违逆初衷,很难持续进步。”
谢云书道:“此界修仙求清净忘情,拔仙台的仙灵更曾有言结缘需斩缘,三生三世尘缘尽灭,太上忘情,修行才能更进一步。”
“所以,我才说这与你毫不相干。”
瞧了眼一脸困惑反驳的北洛,谢云书不疾不徐道:“可,后世修行者成仙皆为人深修而成,太多执着难抛。有不肯淡看前尘的,放弃了修得仙身的机会。譬如太华山的沈湘君,始终要求弟子不可独善其身。若天下遇大变,当舍生就义。”
北洛若有所悟道:“本该如此……我懂你的意思了。”
修仙淡情少牵挂,看似无拘逍遥,但修仙者若刻意求取,却未必当真合乎初衷意愿,有违初衷自然渡劫艰难。而踏身红尘的修者,纵使合乎本心,可后两劫不再是固定的雷劫,历劫红尘,劫难重重,本身又何尝不是凶险磨砺?
这样一来,除了天生适合苦修淡情的修者,基本上就没几个能顺利成天仙的。当然前两者若真能成仙,那也必是有大机缘、大毅力之辈。可惜千百年过去,拢共十位数都没有。
一想到这,谢云书心忖也难怪姬轩辕拒绝了伏羲赠予,太阳草炼制的成仙仙丹。这种泯灭大多数人类情感,只遵循天道规矩的生命,到底还能不能算作是人呢?
北洛眉心一紧道:“如果只有一心清修的才能成仙,那这修仙修得还有什么意思?”
“这话你得问常世天界上面那位。”
身在魔域之中,也不用担心什么话不该说。
这次得支持女娲大神……谢云书指责的自然就是伏羲:“天界那位希望仙神部众,皆恪守其规矩而行,淡情寡欲,体会‘天道’运转,放眼大局大势,轻看私情小义。仙人最初,大多由他以神力渡化,当然得遵守他的规矩。”
“无趣。”
这种修仙方法,定然是北洛所不喜的。而他脑子里灵光一现,忽然向谢云书抱拳一礼,不像平时惫懒吊儿郎当:“谢了,算我承你一个人情。”
“想开了?”
“想开了。”
天鹿城的灵力,开始往北洛身边集聚,任由他取用吸收。北洛不再拘泥于妖力的限制,心境潇洒不羁已迈出一步:“我和辟邪的恩怨另说。但,我要是一再执着于只当人,而忽视了妖的身份,岂不和你口中苦苦挣扎于渡劫的地仙散仙一样,只是让自己陷入煎熬罢了?”
“正是这个道理。”
北洛了然道:“所以你修仙的办法法门,并不用遵守上面那位的规矩?”
“对。”
具体的详细,涉及个人修行之秘。北洛没有多问,本也不必多问:“我明白了。我准备与云无月一起启程前往人间,你呢?”
“霓商王妃不是给了你回音符?”
“有事再找你?”
“嗯。”
这边阵法该改善一下,还是得改善一下。谢云书好歹是大派出身的天仙,连神魔之井的封印都见过,难道还能比一些阵法都不精修的轩辕后人差了?
再说了,北洛接下来具体会去哪,谢云书了如指掌,随时都能跟上去,并不急着跟上。
北洛闻言也不强求,丝毫没有耽搁的想法,解开一点心结后,即与云无月准备启程。
而谢云书亦不耽搁,当即改动了一下乾坤阵枢的几处阵眼,将只能靠中央一处王剑输送功力的阵基,分散压力为九道备用阵眼。一旦事有不谐,总该能有个临时替补的不是?
阵法阵法,哪里有靠一个人维持的道理?
按理来说,姬轩辕出身人族,本该知道齐心协力,团结才是力量。乾坤阵枢的这个布置,起头就有些问题。
大概,这一点姬轩辕当初布阵的时候,或许是实力差距太大,过于高看王辟邪的超凡实力,又或许当时王辟邪的数量比较多,而错判了辟邪一族面对的敌人更加强大。
现在谢云书这么一改,就算没有王剑维持,只要有几个水平差不多凑合的,就能临时顶住。那些被玄戈强行退休的长老会成员,好说歹说都是王族呢,当个充电宝总没问题吧?
“霓商王妃,你觉得这样改怎么样?”
“多谢先生。只是,当初我与王上的婚事,就被长老会一致反对。若再让他们当苦力……”
“那是小事,玄戈的剑能说服他们的嘛。”
霓商缄口不言,这似乎太欺负老辟邪了……
第十三章 梦莲
“人类的世界,真美丽。”
“鄢陵是花都,所以比其他的县城,装点的更加漂亮。”
在天鹿城一直待着也没什么意思,改善好阵法之后,谢云书便带着半夏,和柳梦璃一起来到了人界。鄢陵地处中州开封,城外不远有伏牛山脉,另有一条河流“湖水”,北接阳平。
不过,刚进入人间,谢云书就已察觉天地间的灵力陡然降了一截,远不如天鹿城充沛。无怪乎三百出头的北洛,在人间有两百年蒙昧不开智,形同野兽。而浊气方面,虽然稀薄了一些,但总体比起清气来说还是强上许多。
鄢陵此城繁花似锦,城中居民大多懂得种花卖花,胭脂香粉与染织行业兴盛,建有祭祀染布技艺祖师爷梅葛二仙的小庙,算是一处繁华城镇。谢云书道:“此地特产丰富,梦璃要不在这里采买一些香料和绸布?”
“嗯。”
难得有空一起逛逛街市,柳梦璃欣然接受谢云书的邀请,只是先有些困惑地看向北方:“云书,北边似乎有一种奇特的灵气波动,隐约有些不祥。”
“半魂莲么……”
“什么是半魂莲?”
谢云书解释道:“半魂莲是一种神秘的,盛开在湖面上的黑色莲花,会与最近的天星尽摇相互呼应,产生一种独特的力量。两者力量大盛,可入侵常人意识,使之沉睡不醒。大多数人的梦,会在这种虚实之间的力量影响下,逐渐相连,梦境成“域”。”
“原来是执念而生的梦勾连,相互之间拼凑起来。这样的话,应当不能长久维持下去。”
“嗯。除非用能加强半魂莲功效的梦魂枝,才能长久固定一个人的梦。”
心思琉璃明镜,知晓谢云书不会无的放矢,柳梦璃当即追问道:“所以,这有什么害处?”
“梦域起于宿主执念,本身没有太大的害处。而且只要天星尽摇结束,一般持续两个月就会休止。但半魂莲的来历与魔域有关,在天星尽摇的加持下,两界通道频生。魔域的魔族往往能借助梦域为通路,从而谋求进入人间。”
谢云书补充说明道:“等到梦域通道被打开,到时候就算铲除了半魂莲,那也没什么意义了。而且,魔域的魔还可以通过‘镜’为通道。半魂莲种植在湖面上,使得湖水川河表面富有灵力,等于成了一个富有灵力的镜子。弱小一点的魔,便能借此攻入人界。”
“有人在故意构建通道,放魔族进入人间?”
“对。”
柳梦璃明眸闪烁,樱唇轻启笃信不疑道:“那,云书你想我帮忙吃掉这些梦?”
“可以吗?”
“当然可以。”
梦境本身就是梦貘一族的食物。相比起魇魅编织幻境攻心,食人精神,轻松游走于梦境之间。梦貘吃梦时,却完全不会伤害到梦境主人,只当让对方做了一场美梦。而鄢陵目前做梦的人不多,柳梦璃清除起梦境来,自然显得游刃有余。
当然,谢云书既然早知道有关半魂莲的事,却没有急着处理,实在是因为半魂莲的分布地点实在太多了。与其一个个去找,还不如先从鄢陵起始,毁掉暗处的恐怖分子布置的一个地点,试试能不能把对方引出来。
毕竟,反派里面那个小只的,脾气有些暴躁的样子……
“巫炤,怎么了?”
“鄢陵的那一批半魂莲,被碍事之人摧毁。”
“谁敢坏我们的事?!”
阳平一处黛色山崖上,俯瞰着城镇山川的邪魅男子,突然眉梢一动,嘴角隐约流露出不悦。与之熟悉依偎在他身边的少女,亦同样有所感应,闻言不禁一跃而起。
这一男一女,脸色苍白缺血,仿佛长久不见天日。男人胸前挂着诸多骨头饰物,身后的羽披肮脏沾血,仿佛刚从土里挖出来一样。但从其妖异俊美的面孔上看,却不难得出此人生前身份之高贵,一举一动都带着上位者的气势,令人不敢轻忽。而他那眉心的猩红竖眼,愈显诡异非常。
这个男人,正是四千年前,号称西陵八百年最强鬼师,与姬轩辕、嫘祖、缙云,名震上古的巫之堂鬼师——巫炤。
原本巫炤与姬轩辕、缙云乃是挚友,而后却为嫘祖与西陵灭亡反目成仇。
当初,魔域入侵人间,敌我力量悬殊。因姬轩辕兼顾大局,须驰援另外一方部族。西陵嫘祖又主动要求放弃外界援军,决意携西陵勇士死战困守西陵城。轩辕丘有熊部族虽仍派出一队战士支援西陵,但终未能及时全力救援。结果在那一役,西陵自嫘祖上下,全数死于魔族围攻。
那时,巫炤被魔族困于乱羽山来不及回援,等到西陵时却只见一地尸骨。因深悔自身力不能及,巫炤意难平心性扭曲,而迁怒于姬轩辕的轩辕丘上下。
自那以后,巫炤便已疯癫,更对未能第一时间救助西陵的缙云与姬轩辕恨之入骨。最终,由于巫炤报复社会肆意杀害人族,缙云只得忍痛将之头颅斩下处死。
不过,巫之堂残党极为敬畏尊敬巫炤,竟于其死后遵其布置,全数祭祀执行苏生之术。以巫炤承受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为代价,助其从死亡中苏醒,继续报复人魔两方,以求让人间沦为魔族炼狱。
而除了巫炤以外,女子看起来约莫十三四,身量矮小许多,清甜精致的面孔,却有着常人未有的戾气,同样对西陵覆灭耿耿于怀,极为痛恨现下的黄帝后人:“要不我去把他们杀了?!”
“司危,看出半魂莲异样的人不少,但能任意消化梦境的却极为罕见。”
“是之前那只魇魅?!”
前两天追踪黄帝后人,刚被云无月暴打一通,司危极欲复仇的同时,也有些心有余悸:“她不是被巫炤你打伤了么,怎么还能破坏梦境?”
“不是破坏……而是——消化。”
巫炤说道:“魇魅虽一样能操纵梦境,但靠妖力强行破坏梦境,终将反噬梦境主人。况且,上次遇见的那只魇魅,并不像大多魇族一样,热衷这一路数。她,似乎更倾向于正面的战斗。”
“那就是另外有人搞鬼?!”
因为都是死而复生,巫炤的脸上细微的血管肉眼可见,仿佛青筋一般暴起,腐败的静脉网密布。而司危则是手臂上宛若静脉曲张,衬托的她精致的容颜越发惊悚:“那你还阻止我去铲除他们?反正,这个世界没什么值得留恋,管他是谁,全部该死!”
“见,总归是要见的,但你不行。”
司危不够强……
巫炤极为谨慎地吹响骨笛,旋即只见道一只仿佛血乌鸦一样的黑毛鸟,落在了他脚下的泥地上:“巫炤,急着找我,是给我找到上好的魂魄了吗?”
“鸤鸠,去鄢陵。”
第十四章 钓鱼佬永不空军
对于司危这个深得嫘祖喜爱的孩子,巫炤难得的十分宽容耐心。而鸤鸠这个与他缔结契约的“盟友”,巫炤却并不在乎它的死活。
一来,在被巫炤豢养之前,鸤鸠乃是由血气极重的战场上的弱小亡灵聚合而成,寻常的方法杀之不死。二来,这只扁毛畜生经常意识错乱,对巫炤也谈不上忠心耿耿,作风更欺软怕硬,极其喜爱看人类互相残杀,一张破鸟嘴可谓恶毒至极。
“又是一只辟邪,又是一只辟邪……这种恶心的妖怪,怎么到现在都没灭绝,一次都能碰到两只了?唔,上次遇到了一只辟邪,那巫炤要找的人,肯定和这只小辟邪有关。”
“小辟邪的身边,还有两个人类……不,有一个是妖,但是我从未见过这类妖物。算了,管他们是谁,肯定和之前那只辟邪有关没错!”
落在飞起的屋檐上,鸤鸠的嘴巴叫唤个不停,不知在跟虚空中谁的幻影对话:“巫炤,这个辟邪的神魂一定很美味,快把她抓来给我!”
“如果你能像你聒噪的嘴一样利索,自己早该能娴熟猎杀。”
“我可是你的盟友,巫炤。我给你干活,你也不能让我饿着。几千年了,我已经几千年没尝过魂魄的滋味啦!”
巫炤并不搭理鸤鸠,反而自言自语道:“自那两个盲蛭死后,本已丢失了那只辟邪的踪迹。但,他们后来进入阳平梦境,又被一股令人玩味的精神力引走……眼前这只小辟邪,或许的确是一个线索。而那两人的实力,亦该试上一试。”
所谓盲蛭,乃是巫炤的一种术法。通过挖掉活人眼珠,在其大脑之中植入盲蛭,从而将活人制成言听计从的傀儡,并能够向施术者传递被寄生之人,一路上所感知的信息。
前些天,司危为了报复黄帝后人,私下跟踪北洛在人间认识的黄帝后人——小女孩岑缨,结果反被救援岑缨的云无月击败。虽然后续巫炤也出手打伤了云无月。但北洛也在此战中觉醒了部分妖力,顺利带着三人通过空间裂缝脱身。
丢失了目标踪迹,巫炤便以盲蛭之术跟踪。谁知在空间的另外一边,盲蛭恰巧落在莫名出现于魔域的鼎湖黄帝陵内。之后,突然冒出了形似缙云的幻影,并没有给巫炤追踪太久的机会,就在两只盲蛭观察到更多情报前,将盲蛭轻松诛杀。
这样一来,巫炤便丢了北洛的行踪。
不过,由于半魂莲并非近期才栽种,更不仅仅是只在鄢陵、阳平才有。而巫炤在阳平的布置,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人们编织的梦域逐渐稳固。
北洛一行人刚从鼎湖黄帝陵回归,却意外进入了梦境中的阳平,结果竟又在巫炤的眼皮底下,无端消失不见,过了一段时间才回到现实当中。
但,最后带走北洛一行人的精神力,隐约让巫炤有些熟悉的感觉……那种异样,使得巫炤确实有些想继续试探的意思。
然而在真正的计划的稳妥之前,巫炤还不想亲身入局,于是便差遣了他苏生之后,随便收下的半妖小弟贺冲,去试一试对方的成色。
“小丫头,姿色不错。识相的跟我走,免得都吃苦头。”
此时此刻,谢云书三人正在鄢陵内的湖畔钓鱼消遣。结果一条鲈鱼没钓到,一位满身匪气,手持怪异刀刃、留着两撇胡子的短发大汉,倒是不出意料的上了钩。
不过,对贺冲这个区区的盗墓贼,谢云书可没亲自出手的兴致,当即散发出灵识,寻找着附近的非常动静,试图挖出幕后之人:“半夏,打败他,很简单的。”
“笑话,拿一根竹竿就想打败老子?不给你们一个教训,往后道上哪里还有我贺冲说话的份。弟兄们,跟我上!”
贺冲所属的江北古考会,与黄帝后人岑缨隶属的博物学会,乃是天生的对头。而所谓的“古考”,实际就是盗墓,刀尖上舔生活。
贺冲这人在绿林道上风评极差,杀人害命不过眨眼。他为人够狠,最近却也够走霉运,一不小心盗墓盗到了巫炤头上,而后虽勉强保下了一条命,却不得不对巫炤言听计从。
说来贺冲也是光棍,既然反抗不了巫炤,那就不如从巫炤身上薅羊毛,让自己变得更强,强到能主宰别人的生死。
当然为了活命,他就算不能违逆巫炤的意愿,却也保持着狡猾本性,依然不忘偷奸耍滑。现在这些的“兄弟”,都不过是他雇用的市井无赖罢了。只听他一声令下,这些临时招来的跟班,就都往钓鱼中的谢云书冲了过去。
至于贺冲他自己,则十分厚颜无耻地冲向了半夏——反正巫炤要的仅是这个小娃儿,凭他半妖的矫健身手强壮体质,一手刀光银亮飞快,凶残不留余地的落向半夏颈部,定能轻松拿下——只要还是活的,抢到人就遛,总归是风险最小的选择。
然而,和之前连续击败贺冲两次,用剑法斗刀法的北洛不同。谢云书可没给半夏灌输过,只能用技巧对付敌人的念头。
再弱的辟邪,总归都是要比下等魔厉害。而王辟邪虽小,尚且不足支撑乾坤阵枢。可半夏在天鹿城自然发育了几十年,就算年龄还不够成熟,那也具备王的潜质。她此刻释放出的妖力,却比贺冲这个半妖霸烈强横太多了。
就在贺冲箭步疾冲,持刀跃进突袭的一刹那,只见到半夏澄明的双眼一眨不眨,手里如同竹枝一样的剑身后发先至,与贺冲手里的锋利刀刃铿然一格。
半夏竟是以更快的速度、更精确的准头,更蛮横的力道,一鼓作气将贺冲挡飞了出去,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屁股栽在石子路上滚了几滚,弄得自己灰头土脸。
不愧是贺冲,永远的辟邪经验宝宝,已经给北洛送两次战绩都不够,还要再送一次。想必之后完全妖化,还能再送上几次经验吧?
“师傅,他好弱啊。”
“嗯,是弱。”
半夏现在用的这口剑,并不是什么上佳的灵剑,不过是用千年竹的竹身所做,竹柄处宛若竹叶开花,青翠晶莹。传闻清风掠过,这千年竹的竹叶划过磐石,便能令磐石一断为二。因此给半夏练手,却也足够坚韧犀利。
但看着贺冲滚地而去,随便把泼皮无赖丢下水的谢云书,竟出乎身旁柳梦璃的预料,对半夏问出了一个,本不该让她在这个年纪听到的问题。
“那,敢杀人吗?”
“敢啊,难道和杀魔有什么不同?”
第十五章 没救西陵,那为什么活着呢?
“你这丫头能区分得清楚人和魔吗?”
“如果不是能像师傅一样和平交流的人类,那就跟魔族一样都是敌人。父王说过,既然是辟邪的敌人,那不管是什么种族,妖也好、魔也好,战场相遇就不能迟疑。”
“倒像是玄戈的风格。”
本来还以为半夏会有些迟疑,结果她回答的清脆利落,反让谢云书有些惊讶。不过辟邪一族上下,就算是辅佐居多的霓商,都不忘持箭弯弓上战场。半夏有此自觉,却也不算出人意料。
于是,谢云书指了指倒地喘息的贺冲,道:“杀人就算了,先去废了他。”
“嗯……”
嘴炮打得响没用,总得实践试一试。但谢云书可没那么无聊,非要逼着小女孩去杀一个半妖。在鄢陵这类繁华市镇当街杀人,就算不怎么在意世俗官府,那也是会招来不少麻烦。
可不论怎样,贺冲都还算个可以一用的狗腿。就在半夏行动之前,空中突然从各个方向,传来一阵阵破风声。并不局限于骨刺的死物,从四面八方化作利刃,顷刻向着湖畔的三人疾射而去。
万点寒光掠眼袭身,谢云书却不为所动。手中钓竿轻一甩出,那在阳光下折射出水色清光的鱼线,便像是一条飞舞的长蛇,曲折如意当空数圈一振,即将锋利绝伦的巫术杀器,全数击落在地。
紧随其后,谢云书意动顷刻,霎时仙灵化剑气,疾追趁隙夺路而逃的贺冲。
北洛已然妖力觉醒,半夏也试过手,就不再需要这么一个跟不上成长的精英怪了……难不成还真养经验宝宝?
不管这半妖将来如何,现在不把他杀了,总不能留着他继续祸害无辜之人!
“咦……梦璃,麻烦你了。”
“嗯。”
蓦地,一个像是土方块堆叠成的怪异傀儡,横亘在了剑气的前路上。虽被一往无回的剑气拆得七零八落,终让贺冲找到了间隙继续逃跑。
不过,谢云书拿定注意除掉他,就没准备放他离去。看出有人干扰谢云书伏敌,柳梦璃指尖轻挑无弦司幽。奔命而去的贺冲只觉一阵头晕目眩,通体酥软,却还是跌跌撞撞跑了出去。仿佛柳梦璃的琴音,未曾奏效一般。
但作为当事人,柳梦璃自然清楚,魂梦魅曲绝非贺冲所能抵御。而要追踪到贺冲,只需从梦境着手即可。
只是,柳梦璃从不喜欢肆意杀伤,也不想当街引起混乱,刻意放了贺冲逃离一段。若他能够自行悔悟,还能有一线生机。否则的话,魔魅一般的曲调,将由贺冲的精神内瞬间爆发,令其无觉而亡。
早知道柳梦璃是这样温善之性,谢云书也不奇怪她会这样做,而是放眼看向湖水上方,对着宛若不存在的人影,开口说道:“挺令人意外的。”
“意外我会现身?”
从不将贺冲生死萦心,虚实模辩的幻象,仿佛一层白影游荡人间,踏过湖面,若远若近。巫炤骑在獍妖骨骸上,语调处变不惊:“这里是鄢陵,你这样的人不会与我交手。”
“难怪你有恃无恐。如果对周围破坏代价不大的话,我试着将你留下却也不是不行。”
仔细观察过巫炤之后,谢云书不难得出这一结论。
他们两人一旦交手,破坏的范围不取决于谢云书,而在巫炤有多丧心病狂。但就算再怎样控制威力,顷刻间将鄢陵搞得遍地疮痍,那也在所难免。
巫炤这人虽刚刚苏生,实力不比过往,也仍至少是在二劫地仙以上的水准,寻常大妖大魔与他更有着本质差距。而巫炤本不以近身武斗攻伐见长,算上变化多端,千奇百怪的巫术加持,未必比生前弱上太多。只不过随着他的计划进行,巫炤还是会逐渐衰弱,但——不是现在。
说来,此界上古人族对灵力接受的程度更高,比起后世修仙之人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
就算巫炤、缙云、姬轩辕三人,并未选择修仙问道,光论战力也足以斩杀大妖大魔,已然逼近了天仙一层的实力,实乃惊才绝艳之辈。其中缙云接受辟邪之力后,更曾在身体崩坏前,一剑压服某修仙门派三百年。
巫炤身为巫之堂八百年一出的鬼师,纵使正面战斗不如以上两人,但层出不穷的诡异术法,却使人不寒而栗,丝毫不逊半分。加上西陵旧址的诸多手段,他说不准还真能与天仙、天魔斗上一斗。
因此,他虽然错愕于谢云书的搅局,却犹镇定自若,妖眼不睁,淡然说道:“后世灵力日渐稀薄,偶然所见的修仙人士已不堪入目。能见到你这样一位真仙,实令我倍感惊异。”
“可惜我是你的敌人。”
“除了司危,这世上早已没有谁,不是我的敌人。”
根本不在意阐明自身态度,巫炤略一停顿,干脆开门见山:“你与北洛是何关系?”
“萍水相逢的朋友。”
巫炤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哼,从容不迫地说道:“不急,我们总有交锋的一日。”
谢云书注视着巫炤:“我觉得今天就挺不错。”
“是么?那只辟邪身边的魇魅,可是受了伤。”
“肯定不严重。”
清楚巫炤意在攻心,谢云书却知晓之前柳梦璃有帮云无月治过伤。就算云无月失去了声音并非全盛,但巫炤同样不是全盛,云无月断然不可能在他手下伤的太重:“相较于此,你在利用梦境试探北洛什么呢?”
“试探?”
巫炤不再针对辟邪与魇魅兜圈子,像是认定了什么一般,茅塞顿开:“挖走半魂莲干涉梦域搭建的人,果然是你们。如此说来,你们有与北洛随时沟通的办法。”
“那是自然。”
就算暂时没有,那也得有,让巫炤投鼠忌器……谢云书胸有成竹道:“这些梦境一看就不正常,除了骗骗对此了解不多的人,还能瞒得过谁的眼睛?”
“尔等仙神,总是如此。在人类不需要时,饱享祭祀香火。在人类遇危时,却从不见踪影。”
突然遇到多管闲事的仙人,这种胸腔内油然而起的郁闷之感,使得巫炤忆起几千年前,嫘祖孤军奋战不幸牺牲殉城市的憋屈惨状。
而对姬轩辕击鼓祈求上苍仙神,降临人间除魔援救西陵,关键之时一无所得的无能。巫炤更是打心底痛恨。连带着除了魔族以外,人与仙神,同样是他牵连记恨的对象。
西陵不在了,那其他任何人事物也就不再重要。后世人间再美好,与他巫炤有什么相干?
最好人与魔全部死光,连天界的神明也不能幸免,才是巫炤苏生之后的余生所求。
什么叫脑回路清奇的恐怖分子,那就是一般人理解不了他的思维,报复反社会就是这样才带劲……
“仙神,同样该死。”
第十六章 萌
彼此确认了敌我的立场,巫炤没有怀着当场动武的打算,留下挑衅一般的宣战之词,旋即便融入空气消散无影。
“那个人的身上有种腐败的气息……”
“就像是死人一样?”
“嗯。”
石板路上,还留着丹书岩咒的残渣。而被谢云书丢下湖的混混,却没能再度爬起,成为了被吸干血液,沉眠水底的干尸。
巫炤这人喜怒无常,但在面对谢云书时仍未轻心,不着痕迹地杀了几个在他眼里没有任何作用的人类,弥补他尚有些亏空的身子。而那股淡淡的血腥腐味,仍然不可避免地闯入了三人的鼻腔。
“这湖的鱼……算了,还是别让别人知道了,省得反胃。”
挥手扫入一梭子冰棱,将亡者封冻固定在湖底泥层下方。谢云书可不想以后鄢陵的人,都得吃死人作肥料的鱼,而后跟柳梦璃稍微说明了一下巫炤的来历。
至于钓鱼的兴致,那是半点都没有了。
“总而言之,那人是亡者苏生。鄢陵周围的阳平附近,正好有他的陵墓,碰到天星尽摇影响,让他死而复生了罢了。”
“原来如此。可是云书你主动引他过来,不是等于打草惊蛇?”
这可不像谢云书的风格。柳梦璃睿思明晰道:“将来,他一定会更加针对你。”
“都是仙人了,就算巫炤针对我,我也没什么可怕的。”
又不是前几次,总有高手压一头。谢云书就是觉得,有了什么样的实力,就该有什么处事方针。该有的谨慎必不可少,但没必要再如履薄冰似的,显得自己格局浅薄。
更重要的是,巫炤手里的棋子拢共就那些。天鹿城那个叫玄戈的辟邪,足够弥平所有变数。谢云书也就能愈发放开。
谢云书道:“不管怎么说,放任半魂莲起效,都会导致鄢陵受害。就算有些忌惮巫炤,总不能见死不救,对一城百姓受害坐视不理。”
“嗯……”
如果放任不管,半魂莲一旦搭建起人魔通道,整个鄢陵都会魔化。无论植物、妖物都将被魔气沾染,成为妖魔的乐土,不知多少人得受害。那个时候再担心巫炤的威胁,可就无济于事了。
柳梦璃知晓了详细,随后轻轻颔首问道:“那我们下面去哪里?”
“去阳平,跟巫炤对着干。”
都已经挑明了立场,谢云书也没划水的心思。
只是一直让柳梦璃跟着东奔西跑,谢云书心里着实挺过意不去。何况阳平那边还有星宫辰仪社等诸多门派修仙弟子驻守,目前并不必非靠他去对付谁不可。
于是,谢云书回头瞧了瞧热闹的街道,然后环视一周发现没什么人来找他们麻烦,便对柳梦璃和半夏说:“这里染坊出的布料可是一等一的好,想必这里的成衣店也不错,要不一起去看看?”
“你,陪我们去买衣服?”
“不行吗?”
“嗯……当然可以。”
虽然古代男人去买衣服,是显得挺不务正业的。但谢云书上辈子又不是没见过,他有一位朋友怎么给女生大包小包一起拎的,难道还在乎这个?
柳梦璃莞尔调侃玩笑道:“是云书你近来没衣服换了,想让梦璃给你好心做一身?”
“哪敢劳动妖界之主给我裁衣裳?不过,你想要的,我都给你啊。”
“此言当真?”
劳烦柳梦璃那么多事,谢云书还是挺有自觉:“难得出来一趟,总该四处看看风景。而且,半夏虽然穿的料子不错。但辟邪一族毕竟不常来往人间,干脆就一起多买些她喜欢的嘛。”
“我也有?”
辟邪一族的服饰颜色,要么是金百,要么米黄,要么灰黑。虽然看着挺整洁华贵,可辟邪那么长的寿命,部族又不小,一天到晚大家就那几个颜色换来换去,实在有些审美疲劳。
半夏怎么着都是个女孩子,闻言顿时有些忍耐不住,说:“跟师傅,还有师娘一起去买衣服?”
“我跟梦璃在用你比赛呢……得叫二师傅。”
“唔……”
“嗯?”
“那个……”
“哪个?”
阳平泠泉书院附近,刚从旁边的一株树上,小妖乌金燕的老巢乌衣国返回。北洛一行人便碰到了来阳平不久,却已等候多时的谢云书几个。
只是跟着北洛一起行动的另外一个小姑娘,似乎对趴在半夏肩上的虹鼯很感兴趣,在北洛与谢云书他们交流时,一直打量个不停,就差忍不住蠢蠢欲动的双手,亲自上前摸一摸了。
而等岑缨给虹鼯结束描摹,半夏凑到她身边惊叹地看了眼栩栩如生的画作,猛然醒悟了过来:“你很喜欢师傅的棉花糖?”
“嗯,嗯!”
“要摸摸它吗?”
“我,我也可以?!”
岑缨本是鄢陵人,岑家在鄢陵也颇有些名望,相传乃是黄帝后裔的一支。只不过岑缨与一般的女孩子不同,对女工之事全无兴趣,反而喜欢挖掘古代历史,风水堪舆之道。
虽然家里一直反对她进学,岑缨却一直坚持了下来,之前一直和博物学会的同伴一起,四处进行着搜集史料考古的工作。
正因于此,岑缨早先得罪了盗墓贼贺冲一伙儿,幸亏有北洛搭救才幸免于难。之后因为阳平的老师葛先生沉眠不醒,她便跟着北洛他们一起行动,四处找寻着破除梦境之方。
岑缨相貌甜美清爽,灵动的眸子有股寻常大家小姐没有的活泼。为了平日行动方便,岑缨一直穿着特制的皮靴,连她穿着的衣服双袖,都被她用剪刀裁开,在背部绑成了一个蝴蝶结。由于经常在外行动,洁白的四肢也已都晒成了麦色,却不显黝黑,反而平添了几分朝气阳光。
闻言凑近半夏身边,岑缨指指点点道:“这是什么鼠啊……以前都没见过呢?”
“师傅说,它的种族是虹鼯。”
“鼯鼠?那不就还是飞天鼠,怎么看着一点都不像呢?”
虽然虹鼯不像原天柿一样会种地、做饭,洗衣服,但是它可爱,懂建房子,还给人摸啊。
可爱又可以撸,那才是重点!
实在按捺不下内心的喜爱,岑缨先是小心翼翼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了两下虹鼯头顶。见虹鼯非但不抵触,还用头顶磨蹭了两下岑缨的掌心。少女顿时忍不住把它抱在了胸前,像撸猫似的把它从头撸到了尾。
一见岑缨极为开心,半夏难得像适龄的女孩子一样,炫耀道。
“除了虹鼯,师傅那里还有黑白熊和奇怪的羊驼呢。”
“奇怪,有多奇怪?”
第十七章 护老婆你是在行的
“有吃的就跟别人跑,真是一个小白眼狼。”
看到虹鼯被岑缨一粒粒松子喂着,明摆着有些乐不思蜀,谢云书瞧了一眼也没在意,继续跟北洛聊巫炤的事:“我们在鄢陵和巫炤碰过面之后,你们可得当心一点。接下来,他必然会加强梦域内的攻势。”
“巫炤?果然是他。前几日我们和岑缨进过一个地下墓穴,墓的主人就是巫炤。那么,既然连鄢陵都见到了半魂莲,那他又在阳平构建梦域意欲何为?”
“构建人魔通道,引魔族入人间,爆发两族大战。”
把了解到的事直接告诉北洛,省得他再做无用功,谢云书接着补充说明:“对了,天鹿城的大阵,我已经修整好了,你不必太在意。”
“既然如此……那还要我来人间做什么?”
谢云书被北洛整尬住了:“你来人间主要目的原来是修大阵啊?”
“……”
北洛轻咳一声,这话就不多提了。自从碰到了岑缨以后,北洛做的事基本上就围绕着梦境打转,不是在解救梦域中的人,便是时不时除除魔,走在对付巫炤的路上。
最起码就谢云书所知的,直到这一代剧情故事结束,北洛也只带岑缨去观察了一下乾坤阵枢,外力加固什么的是统统没有。至于天鹿城大阵最后有没有修好,那可真的只有天才知道了。而谢云书又不是不懂阵法,帮天鹿城加固一下大阵,那也没什么大不了。
毕竟,当今阵法之道式微,原理需要好些年才能研究透彻。而岑缨成年之后直接出海巡游,回到神州就嫁人生子四处游历,八成也没时间去搞懂这天鹿城大阵的运作方式。
而一听到谢云书修好了阵法,岑缨立刻两眼放光放下了虹鼯,一蹦一跳地走了过来说:“请问,您懂得我家祖上传下的阵法吗?”
“还好。虽然黄帝的是《归藏易》。但我师门精修伏羲先天八卦,总归原理相通。”
谢云书随便说道:“你想学的话,可以送你几本阵法基础钻研,对你应该很有助益。”
“真的?”
岑缨先是喜出望外,而后又有些犹豫地说:“可是,无功不受禄。大家江湖偶遇,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没什么不好的。当今天地异变,浊气日益大盛,清气稀薄。修行已是不易,很少有人再兼修阵法。”
从泠泉书院旁贩卖字画的地方,随便买了几本空白书册,谢云书直接用仙灵在上面书写出部分阵法基础修行之道,然后交给了岑缨:“难得你感兴趣,既然喜欢的话,那就送你。真想帮我什么忙,不如请你家长辈帮我大宗采购一些商品,方便我带回家。”
“谢谢!”
对于谢云书这一手神乎其神的手段,岑缨已经打心底心服口服,把几本书卷珍惜不已的收到小包里,却又有些奇怪地问道:“你这么厉害,还需要买寻常百姓日常用到的东西吗?”
“我买它们不是为我自己,而是要让大家都受益。虽然只是一些小道,但能省我不少时间。”
岑缨稀奇地说:“但我看那些修仙门派,比如星宫尘仪社的那位凌星见道长,在帮我们除魔的时候,有用过许多世俗见不到的新奇物件呢?”
“制作成本和普及难度不一样。修仙人士能做到的事,百姓哪里能轻松达成?何况,现在的修仙界比起千年前,可要退步多了。”
一千年前的常世修仙界,最起码有十来位一劫、二劫地仙,甚至还有位列仙籍的仙人,阵法神通浩如繁星。就是敢来一两个天魔,那头都要被锤爆的。
换作现下,星工辰仪社的凌星见,能够串联太和宫、太华山等门派同道一齐除魔,却找不到真正精通阵法的人帮北洛的忙。当初太华山有四五位地仙,现在却连个能深研阵法的人都没有,可想而知已经没落到了什么程度。
“修仙人士也会如此在意世俗吗?”
岑缨迷惑道:“虽然在妖魔入侵的时候,那些道长都会出面。可很少见到像您一样的人呢?”
“他不是人,他是仙。仙人嘛,总有些耐不住寂寞的。”
北洛突然插话拆台。谢云书却不接受:“仙人仙人,到底还是人。梦璃你说是吧?”
柳梦璃颔首附和:“嗯,至少在我们一族看来,仙人依然是人。”
“仙人?一族?”
岑缨问道:“那,这位漂亮姐姐也……和北洛、云无月一样吗?”
“我是梦貘。”
“貘?”
突然瞧着岑缨又露出渴望的目光,北洛连忙神手一弹岑缨脑门:“小孩子家家,别总想着去看妖怪原型!”
谢云书也跟着强调了一下:“梦璃一直是人型,你是见不到梦貘的样子了。”
“可是——”
真的很想看嘛!
岑缨不好意思地垂着脑袋,突地灵机一动地问道:“神话传说之中,梦貘以梦为食,那岂不是阳平的大家有救了?”
谢云书点头同意:“梦璃的确能帮上不少忙。但,有云无月在,摆平梦境不也应该很简单吗?”
云无月摇了摇头:“不,除了魇族天生的法术,我并不精通其他术法。梦境之事,终须从域主源头解决。”
岑缨说:“之前我们进乌金燕的乌衣国,云无月把我们变得比燕子还小,差点被一群妖怪小燕子欺负了呢。”
“咳!”
虽然云无月并不在意,但听到这种让她难堪的黑历史,北洛当即重重咳了一声,故意岔开话题:“我们去乌衣国,是因为阳平有一位叫余梦之的姑娘昏迷不醒。她是与一只叫越三郎的乌金燕成婚……”
“还是我自己来解释吧。”
蓦地,站在墙角旁听到现在的一只乌金燕,猛然间变成了一个穿着简朴的挺拔汉子落地:“三年前是我与她两情相悦,执着于向余梦之求亲。虽然她一再推辞,后来却终于被我打动。我原本以为能与她长相厮守,谁知在结亲当晚,被她一刀刺入心脏,险些丧命。”
“啊?”
这种事,柳梦璃怎么听着这么似曾相识呢。只是上次看似情深义重,最后翻脸的是欧阳明珠和厉江流,这次换成了乌金燕越三郎和余梦之……内情绝不单纯!
柳梦璃朝着谢云书瞧去:“云书?”
“毫无疑问,看似相爱的新婚燕尔突然翻脸,这里面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内幕。有其他的妖物鬼祟装神弄鬼嘛。”
第十八章 夜长庚终究只是小角色
余梦之与乌金燕越三郎的姻缘,之所以会是悲剧,起因于另外一只与云无月认识的魇魅夜长庚。
虽说云无月待人宽善,但在整个魇族之中,她却是一个妖中异类。与梦貘不同,大多数的魇魅,都像夜长庚一样,喜欢折磨玩弄目标,极度自私自我,基本上与善良搭不上边。甚至云无月的声音,也是被夜长庚以卑鄙的伎俩欺骗得走。
只不过,夜长庚比较倒霉,不仅没能融合云无月的声音,反而还导致自己的实力受到影响,变得更菜了一点。
而在余梦之与越三郎的恩怨中,夜长庚也扮演着不光彩的角色。
最初,越三郎某次路遇行侠仗义,救了一个夜长庚看重的猎物,破坏了魇魅长久的玩兴。
自那以后,夜长庚便换了针对的目标。在他发现越三郎与余梦之交好时,夜长庚故意下手,让余梦之的父母得了“不治之症”,并告知余梦之只有乌金燕的心头血,才能解救她的父母。
虽然,余梦之一开始时,未曾想过要害越三郎,更委婉拒绝了越三郎的求亲。但在夜长庚赠予梦魂枝,放大了人心的暗面之后,余梦之受到邪念影响,为了父母康复两相权衡,最终还是决定答应越三郎的求亲,更在新婚之夜以夜长庚所赠的匕首,强取了乌金燕的心头血。
纵使,她并不知如此取血对越三郎关乎性命,余梦之毕竟做出了杀人行径。越三郎重伤逃回乌衣国,三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懊悔深恨,只道余梦之此女从一开始就在利用他。但念及男女情念,越三郎终究没有选择报复。
一直到今年此刻,余梦之重病陷入沉梦,才有了北洛前往乌衣国,找寻越三郎了结前尘之事。
谢云书却不在意余梦之下场如何,但这女人要是执念未去,会被巫炤拐走改造成一个被魔气侵蚀的道中小boss。厉害不算怎么厉害,就是挺烦人的。
所以,谢云书并没有放任余梦之去死,而是用还神丹解除了她精神上虚弱。再由柳梦璃配合,稍解了这个女人身体的病症。至于她跟越三郎最后怎样结局,那就不归谢云书去管。
谢云书可不能接受,这种连商量都不商量就被外人蛊惑,偷偷摸摸杀老公的女人。但不管怎么说,都没有资敌的道理……
“这就是梦魂枝?”
谢云书手里拿着的,乃是一根看似普通的木枝。
梦魂枝作为半魂莲的半伴生,并没有多大的稀奇之处,但功效却极为独特。它不仅能强化半魂莲构建梦域的效果,更可使施术目标陷入长久的美梦或者噩梦,直至死亡之刻。当年太子长琴的二魂三魄,以渡魂之法的转世欧阳少恭,便曾恶趣味的以此为实验品,在鲛人身上做实验,让他们陷入长久美梦,直至精神枯萎寿尽而亡。
除此以外,假如碰到术法极其精深之人,更能以梦魂枝为媒介,将目标改造成承受魔气侵染的怪物,凶煞蛮暴至极。
不过,眼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北洛和岑缨……还有半夏都睡着了?”
“他们被梦魂枝的效力影响,应当是有人故意操弄。”
离开余梦之的家不久,北洛回了一趟他的莲中境之后,谢云书便察觉到一些诡异的异状。却是之前接触到梦魂枝,使得北洛几人都陷入沉睡。几人中只剩下三个不受梦境影响的人,还能在阳平城中自由行动。
天色阴沉沉,像是即将下雨一般,云无月不以为怪,更已发觉了潜藏在暗处的目标:“有一只魇魅躲在暗处,他应该就是暗算余梦之的罪魁祸首。但,你们在这,他好像不敢过来。”
“大致位置呢?”
“往朝鄢陵方位的城门而去……”
北洛被普通猎户追杀的景象,他可没准备去偷窥,谢云书果断拍板:“我去追,梦璃,你们留下照看阳平,顺道唤醒睡梦中的人。”
“好。”
“嗯。”
云无月的回应一如既往的寡淡,唯独在想到即将进入北洛梦境时,面色稍微有些微不可查的波动。而谢云书略一思索,还是没把梦魂枝给毁了,而是送给柳梦璃,然后便驾云直追夜长庚而去。
但因为鄢陵的布置,被谢云书提前一步破坏。巫炤近来在阳平这片聚灵地的活动较多,谢云书刚一追上去,就见到夜长庚不幸的被巫炤两人抓个正着。
蓦地,天际一道惊雷轰然,电光随着雨幕,将天地闪成一片白光耀眼。坐在墙头上的司危,甫一抬手遮挡眼帘,正想再看巫炤拷问夜长庚,陡然间天上一股清风拂来。小丫头心性不大,本事却不小,顷刻间已引自身之血为刃,朝着半空劈出数道黑红刀罡。
“谁——巫炤?!”
然而,兔起鹘落一瞬间,巫炤刚意识到不妙。但别说分神顷刻,就算是全神贯注,他也未必挡得住谢云书蓄势临空一掌。只落后了半拍的工夫,巫炤回首一瞥,霍见谢云书径直迎着刀罡而上。
仙人这雷霆一掌下去,别说穿云了,那是连几条街都得随便报销,当场就将血刀摧散八方。谢云书飘然抢近瞬间,一手掐住司危的脖子,闭其血脉巫力,免得司危胡乱蹦跶。紧随其后,谢云书便把司危扔进了自己的莲中境中,不给她与巫炤交涉的机会。
电光火石擒人而下,谢云书刚一站定,便望着巫炤压制下的夜长庚:“真是巧啊……”
“确实巧合。”
原本谢云书只想逮住夜长庚,结果居然在阳平城外碰到了巫炤。上次没见到司危这个拖油瓶,跟着巫炤一起行动。那这一次遇到,不论怎样都不能放过机会。
毕竟司危虽然是个“弱者”,那也得看跟谁比。与人间的修仙人士与寻常百姓比,她的危险度可半点不小。
不过,谢云书此行的重点,仍然是夜长庚:“打个商量,你把那只魇魅还我,我就把这个小姑娘还给你。”
“你以为,西陵人会接受敌人的威胁?”
雨下沉默一阵,似乎酝酿着愤怒的火焰,巫炤最终却保持着冷静面容,并未理会这一交涉条件:“如果将这只魇魅还你,那才是司危所不乐见。”
“这可由不得你……”
水秀剑握在手心,谢云书瞧了瞧城外满是涟漪的雨中长河,指向巫炤:“这次,这里,乃是山郊野外。”
“怎么,仙人想要杀我?”
身下的獍妖骨架不安的躁动,巫炤戏谑亦似自嘲。
“何不一试?”
第十九章 不死之巫
所谓苏生之术,看似将巫炤死而复生。但之前就有提过,此界并无真正意义上的复活之法。巫炤能够亡者苏生,除了要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一旦过度使用灵力或者与人激烈交手,都会减少他持续存世的时间。而只要巫炤“活着”的时间越短,他能预设的危险布置便越少。
因此,不论逼他耗损大量巫血灵力,抑或抓住夜长庚夺走梦魂枝。谢云书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此番与他交手的机会。
“你似乎对这场对决期待已久?”
“不期待。但看阳平的梦域将成,抓你总是应该的。”
“哦?”
獍妖乃是一种能够撕裂空间的妖物,巫炤之所以选择以其骨骸为坐骑,也是看中它这一能力。骑乘獍妖骸骨之上,一边控制着夜长庚,巫炤本欲突入阳平,却觉聚灵地天光乍亮,恍如白昼一般。先天八卦纳周天清流,固守四面成型,竟是不予他闯入城终的机会。
此时人间已经灵力衰微,纵使道门阵法尚有防护之效,给巫炤时间破解仍不算难。但在与一名仙人交锋之时,再想破阵以人为质,那就有些痴心妄想。
十分显然,巫炤并不是个像他挚友兼仇人缙云一样,喜欢莽进去狂战的斗士。眼见事不可违,他立即带着夜长庚如同鬼魅一般,飘忽地闪烁到稍远一点的山头上。而后免得夜长庚妨事,巫炤竟将他放开禁锢,任由他先夺路而去。
结果,谢云书看都不看,当场举剑直追夜长庚。就在剑卷漫天雨帘,宛若天河倒悬似的,长长的水涡连天而下,即将奔袭吞没夜长庚时,巫炤却在关键之刻发出一声沉吟。
“果然……是为了梦魂枝么?”
三方之战属于狭路相逢,但巫炤拿夜长庚还有用处,尤其涉及到梦魂枝,却是不肯让谢云书将其当场击毙。
夜长庚虽然胆小如鼠,可魇族成年艰难,一旦成为魇魅,那就定是个大妖,再弱也足以与修仙界顶级修者,甚至弱一些的一劫地仙较量。
当然碰到紫胤真人那种,就只能被镇魇之术打得魂飞魄散了……他之所以能在人间横行无阻,实在是此时的人类修者之中,已经少有能与大妖抗衡之人。
不过此时此刻,夜长庚还是非常清楚,追杀而来的仙者,实在不是他能力敌的对手。但就在他惶恐的躲入深山关头。那一片山头的悬崖部位,陡然亮起了一阵血眼光辉,朝着天空迸射出一股黑血潮水一般的光柱,瞬间爆发出恐怖的破坏力,将半边山崖彻底削断,轰鸣着栽入地上河中,将湖水齐中截流。
“那里……是何人在战斗?”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传到了阳平城内。不过有先天八卦阵守护。一些灵力余波冲击,却还不至于波及附近。
但接到师兄弟传讯,从梦境中来到现世的星工辰仪社下一代掌门凌星见,抬头往战斗爆发的方向望去,却不禁对身侧的师弟说道:“宗师弟,人间多久未见过散仙争斗?”
“怎么着,都有三四百年了吧?”
凌星见兴致勃勃道:“嗯,那些事情几乎都已经成了传说。不想灵力衰微的如今,我等竟还能有幸亲眼见证一次。”
对于他这个年龄刚满十五岁,却被钦定为下一代掌门的“师兄”,宗平是半点都不敢怠慢:“……师兄,现在该关注的,难道不是阳平处于冲突的边缘,随时可能殃及城中居民么?”
“笨蛋。高人都布下了阵法,那就信他。现在组织居民疏散跑出去,那是嫌死得不够快?”
虽然为人性情有些欢脱,凌星见依然沉稳,处变不乱,打量着浮现阳平上空的八卦阵局:“这阵法似与伏羲八卦有些关联,倒是和太华山的布置略有相似。只是如今的太华山,怕是也没有这等实力的仙人了。”
“仙人如此盛威,那与他交手的那人……”
宗平细思极恐,有些不敢言说。凌星见却直接戳破了窗户纸,双手抱胸道:“若是无误,那人八成就是阳平梦境异变的罪魁祸首,实力恐非我辈修仙弟子能够望其项背。”
宗平点点头,附和道:“不管怎样,还是希望仙人此战能够取胜。”
“嗯,等这一战结束,当去结交一番……一剑斩杀断崖,该是何等仙姿豪气?”
凌星见这边怡情遐想评头论足,山上与巫炤激斗的谢云书,却碰到了来到人间的第一个麻烦。
当然这个麻烦,对于所有人都是同样,没有厚此薄彼。只不过巫炤本身修为并非全盛,受到的影响远没谢云书那么大而已:“看样子,这人间稀薄的灵力,让你这样一位仙人的剑威,亦不免大打折扣。”
“彼此彼此,对付你还是够用的。”
天地之变,乃是时代不可违逆的变迁。连辟邪这种妖族,吸收不到充足的灵力,进了人间后都得痴愚两百多年。这世间如今的灵力浓度就这样。纵使谢云书能借用浊气施展剑法,但总体而言仍比平常得降低三四成威力。
何况身处人间,谢云书那几口剑器都不能妄动,就更有些束手束脚。不过这种负面影响,对于大家都是一样,也没什么公平不公平可言。
谢云书道:“那只魇魅倒很聪明,居然没丢下你直接逃跑。”
“逃?”
巫炤阴戾轻笑道:“他很清楚,逃不出你我的指掌。与其如此,不如与我一起对付你。”
“就凭他?”
腰间伏龙索飞射而出,如同龙卷蛇缠,追缚逼取夜长庚。但这魇魅身化迷雾,却是虚实不定,跑路还是有一套,时不时化作轻烟淡雾,在周围飘忽不定。
可谢云书只是为了省事,让夜长庚一边跟法宝玩去。他下一剑声势之浩大,却又比方才更胜一筹。只见被巫炤力量侵染的漆黑雨空,陡然凝结出百丈冰剑,霜冻之气若将山河封冻,连周围温度都降低了几分。
冰水横亘天穹,下一刻疾式直落巫炤心胸,却见巫炤周身猛然爆发出一轮嗜血虹光,将山峦摧垮倾塌。但,浩荡霜雪隐约冻结巫血运转,使得这一术法难至极限。然而就在残余冰剑戮身之后,巫炤的伤口却缓缓化冻,渐渐将之弭平愈合。
“破不了苏生之术,你就杀不了我。”
第二十章 挺令人唏嘘的
以不死之躯示人,巫炤无非是想令谢云书知难而退,保存下更多实力,留待后续开启两界通道。
但既有意消耗巫炤底力,谢云书却是毫不理会巫炤所言,下一刻将周天雨珠尽作冰棱剑锥,铺天盖地覆盖住巫炤身形所在范围。
眼见此景,巫炤紧闭的眼皮下,不可见的无色瞳子似乎动了几下,而后以手指散血为引,将身边飘散旋转的骨片挥洒而出。紧随其后,便见谢云书身侧无数血瀑潮涌爆开,不再像之前的血眼,固定方位之后才将巫力喷薄出去,而是一环扣一环,有如跗骨之蛆,在空中留下一蓬蓬连续的血花,持续绞杀敌人。
不过,纵使巧用精妙之至的巫术,迫使谢云书一时未能追击。巫炤将那攻向自身的仙灵之气化去,却也明悟一再拖延下去对他终归不利。
“死缠烂打,可是会令人不耐。”
“呵!”
剑速远胜嘲声,谢云书甩脱巫咒追击,下一刻单手运剑,另外一手迅速捏诀,惊见河中土石晃动矗立起一根粗壮石柱。
而随谢云书不断以指行空,清辉符光现形,一个一个刻在凭空造出的石柱之上,尚未完工已见用心:“杀你,或许一时半会难成。但把你绑在镇魔柱上,总有耗尽你力量的一天。管你什么术法通神,也没办法无中生有。”
“一时一地之胜负,从非我所在意。”
一旦巫炤这样讲,虽然预示他仍有其底气,但也意味着——他要跑路了!
纵使不曾睁眼观察镇魔柱,可其上散发的罡正诛邪法力,仍不免让巫炤极为厌恶。心知不能让谢云书将其完成,巫炤骑着獍妖骸骨,瞬息穿越空间,向着镇魔柱发起抢攻。
漆黑的诡针,连成一条肉眼难觅的丝线,像是寻腥而入似的,射向谢云书。而后在镇魔柱下方,乍然再度出现血眼图像,意欲将之一鼓作气摧毁。
可就在黑针疾射而来时,谢云书却陡然收回了抢攻夜长庚的伏龙索,旋即使之如同游龙一般抛出,即欲在巫炤施法之时,将他束缚不动。
夜长庚虽逃得一难,却也清楚此刻要脱身,必须仰赖巫炤惊人实力。难得没有夺路而逃,夜长庚咬牙下了决心,竟以魇魅异能催动梦魂枝,欲将谢云书拖入意识之境。
“不笨,却还是愚昧不堪。”
既然谢云书能追夜长庚而来,巫炤就不觉得夜长庚有能让对方入梦的本事。口吐矛盾之词,巫炤却还是借这一瞬间空档,避开了伏龙索缠身索命。但琼霄伏龙索虽是落空,却直直撞在镇魔柱矗立之处,将巫炤刚刚积蓄完成的术力震散。
与此同时,谢云书稍一恍神,剑花起手一挽,竟使周遭如坠寒冬腊月,令人刺骨生冷。倾力一剑光寒四野,容不得巫炤闪躲。
有感肌肤钝痛,冽冽清芒逼身,巫炤唯有鼓足浑身巫力,故技重施似地,由其躯体爆发出一轮血月一般的惊涛狂潮,悍然一阻水秀凛凛催命。夜长庚心知再不走,就再也走不了,当机立断跟在巫炤身后,踏入了獍妖骸骨开出的空间通道内。
“我们,还会再会。”
空气中,留下数滴乌黑的淤血,滴落潭水之中。巫炤虽是受伤,终究带着夜长庚逃走。
而只要大量消耗了巫炤巫力,那就是赚到!
眼看巫炤豁力退去,连夜长庚也一并不见踪影。谢云书将乱石断树梳理一净,稍微复原了一下原地地貌。不久之后,即见几道身影御剑而来,降到谢云书面前。
“星工辰仪社凌星见,携众门派弟子见过前辈。”
“不必多礼。”
谢云书摆摆手,随意说道:“刚刚是和一个劲敌较量,不过让他负伤走脱了。他在阳平附近应当还有不少布置,你们不能掉以轻心。”
“可是湖中那种怪异莲花?”
凌星见道:“我等早已组织门人,将阳平周围水域的莲子、莲花挖出。但仍有部分莲子深埋淤泥之中,只怕一时半会难以彻底根除。”
“太麻烦了。”
巫炤这一个计划,的确颇为棘手。可要说全无办法,那也不尽然。谢云书沉吟道:“你们懂得禁灵法阵吗?”
“禁灵?”
“阳平是聚灵地,所以会有诸多妖物精怪留恋。与我交手的那个魔头,之所以在阳平构建梦域,也是此地灵力极盛,较为省心。”
谢云书简单明了地解释道:“但换一个思路,你们应当能够想到。只要让这里的灵力暂时散去,不足以完成他的计划。那么,阳平周边的危机,便能迎刃而解。”
“不从处理莲花、莲子出发,而是从根本着手嘛?”
“嗯,这些莲花乃是受天星尽摇,也就是最近天象流星坠落的影响,所以一次性冒出这么多。这一次的天星尽摇极为猛烈,才使得半魂莲生长极为迅速。可,只要是植物,终究会受到灵力的影响。它们的成长,总归要有养分来源。”
“原来如此……”
凌星见虽刚满十五岁,但身为将来的当朝国师,自然不缺聪明脑筋。可他一听谢云书如此说辞,不仅没有高兴,反不禁苦笑一声道:“前辈说笑了。这么大的法阵,就算能够布置,限于吾等能力,我们的人手怕也是不够。”
“啊……”
谢云书瞧了瞧凌星见,转念一想就跟在凌星见身边的师弟宗平,只是沾染了一些魔气,就差点扑街的水准来看……可能现在修仙界的落寞水准,还要超过他的预期不少。
要知道凌星见天资卓绝,已是钦定星工辰仪社下一任掌门。跟在他身边的宗平,怎么着都算星宫辰仪社的精锐弟子,结果碰到零星的下等魔、真魔都顶不住……
只怕如今修仙门派的长老、掌门,除非蹦出几个老怪物,差不多也就唯有组起队来,才能跟魔域的大魔打上一打了。
一念及此,谢云书忽而往凌星见身后的妙法、御剑两支弟子看去,问道:“贵派几位真人呢?”
“几位祖师早已不在太华,生死成迷,前辈与他们乃是故识?”
“呃……”
没,也就上辈子推副本的时候,被反派的帮手、脚男这一边的二五仔南熏真人,用云龙击殃及池鱼,gg过好几次罢了。
谢云书摇了摇头,说:“我才二十来岁,哪里见过贵派几位真人?”
“二十岁……太华的几位师兄,过去贵派正阳、合朔两位真人,临近渡劫时多少年岁?”
“大概,三百左右。”
凌星见一听这才正常嘛,难得绷不住松了口气:“前辈真是幽默,竟与我们这班晚辈逗趣。”
谢云书耸肩。
说假话有人信,说实话不信是吧?
第二十一章 发财啦
谢云书得亏没跟这些修仙门派的弟子讲,他已经不是地仙。不过说来仙人这个身份,在这边还是挺有用处的。起码一众修仙弟子,全部很听话的按照指令,在阳平周围布设几个阵法阵眼,而后根据谢云书的指点,一个个的找准方位,将方圆数个城镇全部囊括。
最后,再由谢云书一体统合,使得阵法彻底成型,激发屏蔽灵力流通。这阵法说难也不难,就是把阳平聚灵地的聚灵风水,转换为排斥灵力。只要维持两个月,等天星尽摇过去,剩下的半魂莲也就不算什么。而对阳平城镇内的普通居民,并没有什么太大影响。
毕竟现在的人类,几乎都不懂灵力运用。在此期间,修仙人士进出城镇,虽然无法从外界吸收到大量灵力。但大部分人也不会在城镇中动武施展术法,平常都在山门修行,基本上没太大的需求。
只要熬过几个月,就能避免一场劫难,对整个常世来说,自然极为划算。届时再拆掉这个禁灵的术式,那就能让一切回归正常,几乎没什么损失。
“云书的心情很好?”
“还不错。”
处理阳平的事,费了不少手脚与时间。但收获也颇丰……最起码那些内含空间雏形的莲子,就能当作上好的交易品。
因此,对于布阵之事,谢云书一直挺积极的。事后,谢云书还专门上街买了两个小包,其中一个装得满满当当,另外一个则干瘪了许多,一齐交给了柳梦璃:“少的这一个,是我专门挑出来可以当莲中境用的莲子,多的一个适合栽种,就都交给梦璃你啦。”
“这么多?”
“毕竟是种了好几个城镇的水域。从里面挑出来的莲子,给了些北洛,还分了一部分送给那些修仙门派……不过他们派中假如没有地仙教导的话,只怕普通弟子也用不了。但,该给人家的,还是得给出去这部分报酬。”
莲中境内的空间,处于虚实之间。没有魇魅或者辟邪这种,一个懂得梦术精神,一个擅长空间方面的大妖,基本上利用不了。
唯有临近地仙以上修为,并且对清浊空间之道颇有钻研的得道之士,方能有效使用莲中境。譬如千年前的“桃源仙居图”,便是一个小小的山水洞天法宝。但其他仙家弟子总归出了力,谢云书也不能厚此薄彼,大家各按出力多寡分润一些,总归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一听谢云书这么解释,柳梦璃顿时心有所思:“这些都是送我带回去的?”
“紫晶石快要用完了的话……总得找些东西补充底蕴。虽然不像紫晶石能极大加强妖族的灵力,但半魂莲对梦境有所助益,想必对你们梦貘一族是极有用处的。”
紫晶石矿脉再怎么庞大,也跟不上梦貘一族几千年消耗。如果使用半魂莲能增添梦貘一族入梦的力量,无疑是一个很好用的臂助。最关键的是,只要没有出大的差错,半魂莲终究能一代代生长,不必担心会灭绝的问题。
不过,柳梦璃心里明镜一般,口中问道:“在请我来这里之前,你就都想好了?”
谢云书不置可否作答:“我不过是考虑到这里需要你帮忙,所以才请你援手罢了。”
盯着谢云书注目许久,柳梦璃将信将疑道:“总归是提前知道这里有这种植物,才会预料到梦域生变之事才行?”
“那,倒是没错。”
眼看着推脱不过,而且他们两太懂彼此想法,谢云书唯有干脆承认:“本来,我就想带找些内部有空间的莲子。但既然对你有用,那就再多收集一点带回去种好了。”
“嗯。”
一贯都是如此相处模式,柳梦璃习以为常地微微点头,然后发问:“和那人交手之后,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先把人间剩下的梦域搞定,然后尽快帮北洛解决巫炤的问题。”
司危那个小姑娘,谢云书可没一直关着,而是交给了北洛处置。几千年前,云无月虽然没见过西陵巫炤,但总听说过这两人的存在,自然能看顾好司危。
而具体杀还是不杀,那就不必谢云书去操心了。
跟柳梦璃之间没什么可隐瞒,谢云书顺带解释几句,而后直截了当道:“风晴雪想等天鹿城危机解决,再回中皇山幽都拜见女娲娘娘。而我和玄戈有约定,一起斩杀一个大天魔。两件事可以一次解决。”
“这要怎么做?”
“巫炤身边有只叽叽喳喳的呆头鸟,巫炤应当很快能从它的记忆中,得知北洛前世的身份。北洛,就是缙云的转世。”
谢云书顿了顿说:“下一个梦境,我们必须放任巫炤一点。这样他才能从中找到缙云、姬轩辕的线索,而后决意复仇。前回巫炤打伤他们,致使北洛落入鼎湖再进经天轮梦境。那个遥夜湾经天轮的梦境域主,就是姬轩辕。”
“引蛇出洞……你说的巫炤,就那么痛恨北洛与轩辕黄帝?”
“不用引。恨,倒是真的恨。”
对姬轩辕和缙云这两个人,因为怪罪几千年前二人未全力救援西陵与嫘祖,巫炤定然会倾力报复。谢云书琢磨道:“巫炤跟我一战之后,势必会损伤苏生之术的根本,并消耗大量的灵力。他想再对付我们,定然将要借力而为。”
“魔域。”
既然巫炤挖空心思,想要在鄢陵、阳平等城镇,开辟出两界通道来。那巫炤下一步的打算,其实挺一目了然的。
柳梦璃似已笃定:“你故意逼他去做?”
“我哪有那么坏,走一步看一步而已。”
夜长庚既然跟着巫炤跑了,那巫炤势必要借夜长庚的嘴,去与碑渊海的大天魔沟通。不过考虑到夜长庚与谢云书交过手,也一定会在巫炤的安排下,向碑渊海的大天魔,夸大仙人介入的可能。
虽然,仙人难以进入魔域,在魔域乃是一个常识。可碑渊海的老家伙们,其实还挺谨慎的,估计仍会将谢云书纳入考量。
这样一来,天鹿城所要面临的天魔,应当在两到三位……再多也不可能,毕竟大天魔就像是天仙在人间,魔域当中也十分稀少。碑渊海作为一方大势力,总要留下几个大天魔看守老巢,那才正常。
而假如只是两三位大天魔……
“玄戈与我一起出手,当能一击而胜!”
第二十二章 经天轮
虽然有玄戈作为王牌,那也得等对面先发牌,这边才能一顿反打包饺子。而在那之前,谢云书略一琢磨还是去经天轮内,见一见梦域的主人姬轩辕,干脆让他、缙云以及北洛的恩怨,尽早一气全数解决。
当初,西陵被魔域攻破,嫘祖也战死之后,现场残留着浓烈的魔气始终散之不去。而西陵城的下方又好死不死,正巧是与始祖魔蚩尤有关的安邑残部、龙渊部族的旧址。为了防止西陵生变,姬轩辕决意在他死后,以他自己的身体,镇压西陵魔气延祸四方。
而由于姬轩辕的命格,乃是天元一气格,配合他所精研的阵法,以及诸多异宝,半魂莲、梦魂枝等。他的精神神魂生变,竟凭强大的精神力,构建了绵延四千年的梦域。连带着处于西陵中的躯体,亦未完全死绝,一直处于一种非生非死的状态。
不过,那也是过去几次天星尽摇,未曾被有心人利用。而这一次天星尽摇极为猛烈,梦域变得不再稳固,常有魔域之魔借梦突袭,比起过去更为凶险。再加上巫炤刻意操作,灵力风暴席卷梦境,就算是姬轩辕也有濒死之危。
“这里就是遥夜湾,很漂亮……”
夕阳下的黄沙碧海,连接高天,金光璀璨,绚烂夺目。遥夜湾作为姬轩辕梦域前灵境,与其他梦域联系的枢纽,时常有在梦中生存的种族路过暂住。
这些年来,生活在梦域之中的种族寄灵族,便一直驻扎在遥夜湾,半是安居,半是守卫着经天轮,不被有心之人干扰。他们是一支舍弃身体,“灭身寄灵”,只以精神修行行动的种族,故能长久生活在这片梦域之中。
所谓前灵境与原灵境,简单打个比喻,就是一个人的浅层梦境与深层梦境。遥夜湾就是姬轩辕精神浅层意识与外界的联系口。而他真正的浅层意识,需要经过遥夜湾半空悬挂,如若日月凌空的巨大经天之轮进入,方能真正进入赤水河一窥端倪。
“也很危险!”
挥手杀去几只魔类,谢云书仰首翘望着硕大无朋的经天轮,而后对北洛说道:“你要去处理铁匠印铁山那边的梦境?”
“你们呢?”
“我和梦璃直接进经天轮。到时候,梦域里面的主人应该会去帮你。”
“那,就此分道扬镳。”
阳平梦域作为一个大梦域,比起鄢陵已经大致稳固,因此并不能像鄢陵一样一次性全解决。
之前消灭了半魂莲的危害,而后诸多门派的修仙弟子,便开始以遥夜湾为中转站,通过云无月的聚灵阵来往诸多梦境,协助解救医馆中昏睡之人摆脱梦境执念。作为这一代的主角,北洛与云无月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谢云书主要目的不是做这些,干脆就等北洛他们离开后,径直对寄灵族的族长风里霜说道:“风族长,我们想拜见姬轩辕。”
“您是仙人……在您进入遥夜湾的第一时间,那一位就让我带几位前往鹿溪。”
遥夜湾、赤水河是黄帝的意识浅层前灵境,鹿溪才是姬轩辕精神意识真正所在原灵境。
对于那位轩辕黄帝,风里霜发自心底的仰慕,却也只敢仅止于此。但对黄帝的需求,她总是不打折扣的完成。
本来谢云书还担心,与风里霜非亲非故难以取得信任,怕是还须靠柳梦璃施术,才能进入姬轩辕的原灵境。
但身为几千年前的人杰黄帝,姬轩辕对于自己梦境中往来的人,固然了如指掌,遂事先知会了风里霜,接送谢云书几人进入黄帝的意识深层原灵境——鹿溪。
就在众人闯入经天轮的一瞬间,谢云书他们没有经过被姬轩辕用来坑杀魔族的赤水河,而是直接来到了一片安祥宁静的世外桃源。
及目所见,溪水潺潺,草木丰茂,偶有几只小鹿,食草其间。彼方溪水流经的花草树木下,传来一阵阵弦鼗闲乐,清脆悦耳,颇有些“我有嘉宾,鼓瑟吹笙”的野趣。
“登门拜访,不带些礼物可说不过去。这杯水酒,就当是请阁下的了。”
谢云书取出一盏晶莹如玉的九霞觞,浮空如燕轻点溪水半满,飘忽飞驰由下而上,落在姬轩辕所坐树下。黑发浓密长至腰际的轻瘦男人,停下了拨弄弦鼗琴的手指,嗅着久违的清香气,豪气干云一饮而尽,连声赞叹道:“几千年来,我是第一次喝到这样的美酒。纵使杜康仍在,亦不如其万一。人族,果如我心中所愿,始终在进步,令人倍感宽慰。”
“那你可就错了。好的不是酒,是这里的水。杯子是九霞觞,西王母的酒器。哪怕是最无味的水盛着,都是最极品的佳酿。”
“……果真?”
就算只是酒器进步,总归也是人类进步不是?
结果没想到谢云书刚来,就跟他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但将九霞觞收回之后,谢云书已带着众人走近。他什么都没说,居然先毕恭毕敬向姬轩辕郑重端庄一礼,而后迎着他错愕目光,道:“不管如何,你是人族先祖,当受我一拜。”
“你……也是人族修成的仙吧?”
仔细端详对方片刻,姬轩辕不移不让,目光澄明笃定:“只有人族修成的仙人,才会像你这样对人族抱以好感。”
“这次你没猜错。”
谢云书说道:“不过,看样子,最近你过得应该不好?”
“人总有寿尽之刻,我也不例外。”
对谢云书不将他当先贤供着,能够平等的对话交流,姬轩辕还是挺满意的:“历经数千载风雨,赤水河那道我创造的意识,差不多也快到了消散的时候。你今日来此,当是有所求?”
“求,的确是有所求。”
为了避免误入梦域的下等魔类,意外闯入人间作乱。姬轩辕在他梦域中的前灵境赤水河,分离出了一道意识,与他的妻子嫘祖幻象住在一起,时不时以弓箭诛杀魔族。
这道意识,也是姬轩辕为了满足自己的两个遗憾:其一未能救出嫘祖累其战死终老,其二为了兼顾大局,他罕有亲上战场奋勇杀敌。前灵境作为梦境域主精神的折射,姬轩辕心有所念,才会呈现出赤水困魔这样一处囚笼来。
而对于分离意识这个法子,谢云书确实很感兴趣。
“我想向您求取广成子的斩三尸之法。”
第二十三章 没有闪
“这种办法斩出来的意识,虽然能自如行动,但却没有记忆。”
对于广成子仙法的利弊,姬轩辕颔首示意了解之后,并不保留藏私,十分爽快地教授给了谢云书:“况且,这个化身只具有精神力量。在外界会弱上许多,未必合你之用。”
“我明白,猴版化身之术嘛。”
古剑世界的斩三尸,和洪荒流就不是一回事,说白了就仅仅是一道执念化身。当年姬轩辕与缙云时常去找广成子听玄论道,虽然不曾踏入仙门,却还是得到了不少广成子的指点。
而姬轩辕虽然精神力强大,但并没有真正踏上修仙之路,参考这一术法造出来的分身,就显得缺点更多。譬如离开精神境域之后,去到现实世界实力会大打折扣,就是一个不可避免的弱点。
不过,谢云书对此倒是早就有了解决办法,当即向柳梦璃拜托道:“梦璃,能不能借用一下梦见樽?”
“你……”
虽然清楚谢云书的用意,却还是不知道内心曲解了什么,柳梦璃犹豫了一下,才取出了随身携带的梦见樽。
这梦见樽乃是梦貘一族的宝物,可将对人的思念之情注入梦见樽,借此诞生出一名与目标完全一样的傀儡。
但是,有失便有得,这个傀儡口不能言,也没有多少心智。但他却能如常人一般行动,能够陪伴在思念此人之人身侧,甚至参与激烈的战斗当个可靠的保镖。而当思念者渐渐淡忘此人后,傀儡便会自动消散无踪。
柳梦璃又一迟疑,再三确认道:“云书,你真要让梦璃使用梦见樽?”
“我只是想试一试用这个傀儡结合三尸法,从而做出一个比较厉害的化身来。”
谢云书瞥见柳梦璃明眸之中,旁人难以窥测出的踌躇之色,脑中当即灵光一现,由衷地脱口而出:“别多想,我活的好好的,又不是个死人,干嘛让傀儡去陪你?”
柳梦璃:“……”
状况外的半夏:“……”
不大理解的姬轩辕:“……”
不管旁人有什么想法,也从不认为谢云书是在口不择言,柳梦璃闻言却是心头一定。纷纷杂念尽去。绵柔挂帛轻扬间,霍见柳梦璃口诵润耳咒音,旋即离离深紫光芒,由柳梦璃眉心抽离,极速注入梦见樽内。
“万灵悉来,神光映幽!引诸方想愿,入梦见之樽——无中而出,虚空即有!”
像是从梦见樽内,倾倒出一股记忆源流,转眼之间就拟成一个惟妙惟肖的,与谢云书一模一样的人形。但下一刻,谢云书便根据姬轩辕传授的“三尸”之法,将一股精神执念,斩入梦见樽所造的傀儡之中。
就如同当初幻璃镜,由梦貘禁术与仙人幻梦所造,产生了通玄造化之神异一般。
这一次,两股仙与梦之力甫一结合,便使得这个若有似无的傀儡,瞬间拟成了稳定的实体。不仅如此,谢云书与之仿佛一体。
虽然化身使用的,乃是精神力量与梦貘一族的灵力,但总体来讲无疑算一个不错的战力化身。而凭他自己身上的双华印记,亦无须时时劳累柳梦璃,随时随地都能靠自己维持住。
但要一直放个化身在外面,自己和自己面对面,总归还是挺奇怪。至于具体战力如何,谢云书也不能当着姬轩辕的面去实验。
下一刻,谢云书竟以仙人幻梦之能,试着将这个傀儡收回己身。只是这样一来,来自女方的缱绻心念,亦如潮水一般回转心间,令他有些始料未及。
一幕幕,一幅幅景象,宛若走马观灯,纷纷流淌内心脑海,无法忽视,也未想略过……虽说有些不知所措,但谢云书亦未闪避,无分巨细一览而过,任由心神徜徉其中,代入体会似水情丝,须臾神思纷飞彻离现实。
旁人只见到谢云书陡一静默,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姬轩辕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凭他在精神一道上的研究,大略还是猜出了这两人间的术法,牵扯到了神魂记忆。
“信,我都看完了。”
“……”
“那个,两次的信内容,还真有些不太一样。”
过了一阵子,谢云书从遐思中回神,兀自叹了口气,而后又像平时一样自如打趣。而听谢云书一出声,居然就提起了被她随着花灯送走,又在几百年后重新梳理的两批信笺,柳梦璃的娇艳面容,难免有些局促羞窘。
思绪纷繁迭乱,柳梦璃一时却无从开口。主动走近伸出手去,包覆住柳梦璃白皙掌面握着,谢云书与她并肩而立:“我们……还是像过去在一样,找个闲暇私下再说?”
“嗯……好。”
话当着姬轩辕的面聊,实在是有些煞风景。强自镇定下心神,柳梦璃轻轻抽出五指,柔弱无骨的翻转过掌面,将手心手背调转了内外,温柔地与谢云书的手挨个扣住,含蓄回应:“时间,还有很多。现在,应当先跟这位先生说完正事?”
“是该这样的。”
稍微收敛了一下发散的心神,谢云书整理了思绪,而后对姬轩辕道:“多谢,这个术法对我十分有用。”
“我本还想请缙云身边那位魇魅替我凝练元神精神。现在看来,却是不必。”
姬轩辕亦不多窥测对方隐私,温和含笑道:“不过,只靠那道分神对抗被我引入赤水的魔族,情况已经变得十分危险。”
“临走之时,我们会帮你清除掉赤水河前灵镜中的魔族。”
谢云书不假思索道:“但在那之前,有关巫炤的事,还是得跟你说清楚。”
“巫炤么?”
对于这位曾经的盟友,姬轩辕的心绪亦变得极为复杂:“他定是在四处搜寻西陵的下落。假如我们能快他一步,或许还能阻止他肆意妄为。”
“那我们现在已经快了这一步。”
数千年过去,西陵的地点又被姬轩辕刻意隐藏了起来。就算最熟悉西陵的巫炤,想确定西陵的旧址,仍须找诸多算师共同推算,方能挖掘出具体的位置。
而眼下北洛实质已经成了一个饵食,前往另外一个梦境勾引巫炤上钩。等巫炤发现北洛缙云转世的身份,又得耽搁一阵找寻西陵的时间。
趁此机会,谢云书只要先把姬轩辕带出去,那么就能让姬轩辕先一步去处理西陵遗址,免得巫炤找到地方,又要在城中的阵法里面捣鬼。
“提到西陵,不知能不能向你请教一下,灵矩之眼当初是怎样建造的?”
这种自动防御的对魔激光塔,用来作为防御设施还是挺有用的。
第二十四章 挖坑不填最该死了
“仙人也会好奇人类的造物?”
“对我来说,人,永远在仙之前。”
“这样……可是,灵矩之阵或许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
所谓灵矩之阵,乃是一种内中陈设灵矩之眼的机关,需要配合阵法使灵矩之眼感应外敌,锁定之后射出红色光线追踪,将妖魔格杀的一种装置。
不过,看谢云书对这样一件东西感兴趣,姬轩辕却有些不解地问:“毕竟,灵矩之眼耗费灵力甚巨,建造花费太大,对仙人而言似乎不太值得。”
“但可以交给一般的修者保护人间城池村镇。况且,技术本身是可以改进的。”
西陵有现成的样品,错过了就太遗憾了……谢云书胸有定见,侃侃而谈道:“或许天下之大,仙人大可去得,却很难做到时时刻刻反馈危机求援。如何防患于未然,并保证拖延有效的应急时间,便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时间?”
似乎是想到了当初魔族入侵人界,不得不临时抱佛脚以闻天鼓向天界求助,却终究未能及时救下嫘祖的遗憾,姬轩辕心头一阵怅然,认真点头道:“嗯,人,终究得靠自己。指望上天,旦夕可亡。等安置好西陵遗址,我们和缙云一起去一趟百神祭所。”
“依你之意。”
百神祭所号称是轩辕丘祭祀众神之处,实际上却是姬轩辕广招天下人族强者,以灵矩之眼为技术雏形,所建立的一个连通大地灵脉的法阵机关。
此机关以中央九个灵力井为枢纽,并采昆仑玉为主要材料,数千年来吸收天下山川灵力,积蓄了浩瀚的能量,并在神州密密麻麻建造了诸多小祭坛呼应,乃是一种能够一次性清扫整个神州区域魔类的究极法阵。
不过,相较于这类大范围清扫大魔以下魔族的机关,谢云书关注重点,却还是主要集中在技术原型灵矩之眼上。
一来,仙界世界神农九泉的存在,并不始终固定同一方位,汲取灵力供给另建的百神祭所不太可行。二来,百神祭所积蓄能量耗时太长,花费的资源是一个天文数字,投入与收益完全不成正比。
何况现在又不是几千年前,修仙界对抗的手段并不缺乏,实在没必要建设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大型建筑。常世之所以变得衰弱,也不是因为人族变弱,无非是大环境的变迁。一旦天地灵力稀薄,就算空有百神祭所,那也很难与强敌对抗。
碰到真正的强敌,终究还是需要伟力归于己身的个人,或者人类在技术上有了突破性的革新,才比较靠谱。
而要让姬轩辕精神稳固进入常世,柳梦璃接着又以梦术施为。众人之后先去了一趟赤水,将被姬轩辕引入梦境的魔族全数击杀。
临走之前,姬轩辕最后看了眼赤水河畔,山上自己的分神以及妻子嫘祖的幻象,像是下定了偌大的决心,终于踏出了属于自己的梦境,进入了阔别许久的人间。
“你说要在阳平多逛一逛,还是即刻启程去西陵?”
“既是正事紧要,回头闲暇之际,再来游历人间山川城镇,岂不更能安心?”
街头巷尾,人行如织,似是未受前些日子惊变的影响,显得热闹繁华。站在阳平城的门口,姬轩辕满眼好奇,打量着来往行人身上,所携带的无数新鲜事物。
不过,念及巫炤的存在,他仍将重心放在西陵之事上。谢云书闻言,亦将分离不久的化身散出,而后招来祥云:“有他带着你,神州山川都可瞬息来回。”
“多谢。”
“那,我们就去渭水剑炉了。”
从根本处理西陵问题,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这一代最后剧情属于半烂尾,巫炤挖了一堆坑害人魔两界的坑,结果直到他被北洛杀死之后剧情完结,都没有太多的提示。
谢云书差不多处理完天鹿城的事,就得去找地皇女娲,而后回归六界。虽说北洛一直有暗中照看岑缨到暮年,人间应当没出什么大岔子。
但,既然不清楚巫炤在哪挖了坑,那就不给他挖坑的机会。
走反派的路让反派无路可走。不然,鬼知道巫炤还会干出什么来!
而之前从姬轩辕的梦境鹿溪离开时,谢云书他们也经过了遥夜湾,从风里霜口中得知。北洛已去往得桐,找寻渭水剑炉梦境域主印铁山,梦境精神执念所在的弟子肖瑾。
不过,这一对师徒,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其中师傅印铁山为了铸剑,不惜杀师、杀亲友,杀弟子,用来殉剑铸剑。而他最心疼的徒弟肖瑾,实际上已经被他杀害。
现在活着的“肖瑾”,其实是肖瑾的孪生兄弟肖瓒。由于两人长得相像,印铁山错把肖瑾当成了肖瓒,许多年前便已殉剑。
结果,等到肖瓒逃跑之后,印铁山误以为“肖瑾”背叛了他,并偷走了他的剑谱,导致他无法重现前人高妙铸艺。恰逢阳平梦域诞生,印铁山陷入昏迷沉睡,执念梦境便呈现了这一景象。
整个渭水剑炉之中,布满高热岩浆,常有被烤焦的尸体爬来爬去,令人毛骨悚然。而要唤醒印铁山,便须找到印铁山的徒弟“肖瑾”,也就是住在得桐的肖瓒。
北洛他们前往得桐,就是根据印铁山的那边的线索,搜寻“肖瑾”的下落。
“那个肖瓒,一样会用各种动物血肉魂魄铸剑,是个赞同他师傅印铁山的理念,杀人铸剑的烂人。假如有机会的话,不要给他时间辩解,直接宰了就是。”
由于上古的安邑开了一个坏头,自始祖剑·断生诞生以后,从龙渊部族流传下来的铸剑之法,似乎就代表着威力与凶煞。许许多多铸剑师,不再钻研剑本身的铸造技巧,而是沉迷于以强大生灵魂魄殉剑,以其强烈怨气,打造出旷世凶兵来。
包括渭水剑炉在内,只要一得到古法记载,就非得试一试魂魄铸剑。
“这些人……脑子都有病!但,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倒是调查的很清楚。”
刚从得桐回来,就听到这样一个消息,隐约感觉到肖瓒有古怪的北洛,私下和谢云书一碰头,便得到了确证。
北洛毕竟是妖,天生有着一股凶性,闻言却又有些犯难。这难处,却不是下不了干掉印铁山和肖瓒的杀手,而是当着岑缨小孩子的面,对印铁山师徒动手实在太残酷。
北洛问道:“人都已经带回来了,你觉得接下来该怎么办?”
“烧烤啊。”
反正印铁山又不会束手就擒,谢云书不假思索地给出了一个答复。
“你跟印铁山对上,肖瓒一不小心被波及掉到剑炉里,那很合理。喜欢铸剑的人,就让他在梦里把自己给铸了嘛!”
第二十五章 真巧,你也会人剑合一啊?
肖瓒和他师傅这两个取人魂魄,杀人铸剑的货色,死一万次都不为过。但在北洛他们行动前,谢云书专程又单独去了一次得桐。
毕竟,在谢云书的印象当中,这个村庄里的几百个居民,后来也不幸被巫炤引来的魔族杀害。
而到青桐除了事先预防,谢云书不为其他,还想找出肖瓒在山上发现的。临近某处昆仑玉祭坛,位处山腹铸剑炉中,灵物自晦隐藏着的一柄古剑——青桐。
青桐剑的剑灵名唤又麐,之前在北洛找来时,就已隐约感应到北洛佩剑太岁的凶戾。
但又麐沉睡已久,当时将醒未醒,遂未向北洛发起敌意进攻,本来得等到下一次才会向北洛下战帖。谢云书这次专程来找他,除了对四大传世剑法很感兴趣,顺路也想挖个墙角。
只是又麐这个剑灵,和北洛一样又装又傲。不把又麐给打服了,他连正脸都不甩你一眼。
谢云书可不打算,慢腾腾地被他一步步测试,于是在清除了得桐附近的异常灵力之后,来到山脚下抬手就并指发出一道剑光,把那一处的山腹给前后击穿,以势力压将青桐古剑逼了出来。
“数百年之后,第一个见到的人类,就如此扰人清梦?”
额头上纹着展翼凤纹,用一系着银铃的红绳梳着高辫马尾,一身白袍横腰背剑的男子,面孔却一点都不娘气,透着一股子孤高冷漠。
又麐如同一只展翅的凤凰,从山洞缺口处滑翔而下,稳稳站定,凝视着谢云书一动不动。仿佛没经过他的考验,还不配跟他交流似的。
不过,要装,就得比又麐更加能装!
谢云书正眼都不瞧又麐,侧过身负手比出五根手指,清淡地吐出几个字:“废话免了,我只给你五剑挑战的机会。”
“哼,太华山,御剑道!”
虽然本来就已经醒了,并且想着外出游历一番。但又麐被人打上门,依旧极为恼火。
饶是如此,凭他高傲性情,依然在出剑之前,报上剑法来历。只因又麐一直认为,如果连他收集来的剑术都打不过,那就没资格和他真正动手。
结果,这一次,又麐是真的撞上了铁板。
为了试探对手实力,也是为了速战速决,又麐甫一出手,即是剑出云龙诀。这一招出自《神虹飞星篇》,乃是云龙击的完整版本。又麐刚一悬身竖剑于胸,即见纷纷剑光重叠而生,宛若三环套月连环扣锁,剑气层次分明,可守可攻。
但对又麐而言,此刻败敌才为首要。他一手顶住青桐剑尾,身后数重剑环随之呼应,无穷剑影瞬息呼啸而出,旋转着剿杀向谢云书,欲使之插翅难飞。
看似一招,实则暗含三连虚实相掩的招数!
“御剑九诀名不虚传……但纵使沈湘君在世,又能耐我何?”
太华山剑术,善驭剑气为用,虚实相应。又麐这一剑直捣黄龙,与积蓄的剑气搭配,出剑之时,若飞星流陨,神虹经天,飘忽莫测。
虽说,又麐没有全部将之使来,谢云书却已窥出个中奥妙。毕竟沈湘君本人,也就是一位不知是否渡过三劫的散仙。《御剑九诀》纵使高妙,对谢云书来说已足够窥出几分精奥。
他先并指随意挥洒,将袭身而来的三道剑圈清光全数打散,一指将之挑飞各处。但在此时,又麐猛然发出一声爆喝,即见他正前方突然见到一道浩荡冰流,伴随庞然霜冷剑芒,向着谢云书一气冲刺而来。
然而,对此已有预见,谢云书却将功力灌注水秀,以寒制寒,将这道庞大剑芒凝冻迟滞。可就在下一刻,又麐已持青桐,凛然杀入谢云书身前三尺。只见谢云书将水秀剑轻一下按,被他迟滞的冰霜剑气竟当场爆开,以攻对攻破解了这一记杀招,迫使又麐抽身后撤。
“万里龙庭,斩幽之阵!”
霜剑炸散四方,又麐一剑不取,翩然而退。
他冷厉的瞳孔中所倒映的,却是那散射四方的剑气。紧随其后,又麐若有定见,身影一晃再晃,居然在各个方向,布置下无数魅影,分别收拢散离的剑光,二度将之操纵。纷乱剑势似乎不着章法,仅欲以混乱剑光,压制住中央谢云书。直到对手力竭之时,再图雷霆反击。
“阵是好阵,但还——不行。”
又麐攻而后守,谢云书索性转守为攻。顷刻避过杂乱无章的剑光罩身,鬼魅一般欺近剑灵面前,提手大袖广纳周天之灵,谢云书竟是一剑突刺又麐眉心,磅礴难挡。
掌中所提之剑锋芒吞吐不息,谢云书此刻给又麐的唯一感受就是:假如他要给了谢云书出招的空档,那他就再也没有施展斩幽之阵,以逸待劳加倍奉还的机会。
“厉乡学宫,橘中剑!”
电光石火之间,又麐不愧是一代剑术大家,广采众家之长,竟于险而又险的关头,强自变远攻为近战。
名为橘中剑的剑术,相比起万里龙庭与太华山剑法,就显得简朴扎实了许多。一招一式干净利落,宛若极为注重近身不留间隙的豁命搏杀。
可在谢云书出剑之前,被又麐迅猛挥斩又麐,三段暴起抢攻。谢云书不仅不曾慌乱,索性将水秀剑,上善若水依势而走的质地特征发挥到了极致,手腕因势利导竟如水流般自然而然,引导着又麐毫无间隙的三段劈、刺,斩一一落空,而后反手一击将青铜剑灵再次逼退。
“昆仑山,天墉城!”
“啧……这个我可太熟了。”
虽然游戏里面又麐没放什么天墉城的招牌技能,但这一套人剑合一的剑术原理,谢云书实在熟到不能再熟悉。
因此,此刻一见又麐空手画圆运转周天剑光,紧接着在太极八卦缭绕下举剑而起,于青霄之上形成擎天剑轮,而后身与剑合,万劲流转,残身亦残敌。功行圆满之刻,只见又麐顶着百丈半圆剑光锋芒,将全数剑气叠叠相合,誓若万重剑劲扑敌,一往无前。
“空明幻虚剑?”
这招威力的确独树一帜,但考虑到出招者的火候与承受能力,其实挺好破解的……
灭顶之势倾天而坠,谢云书却一点躲避的意思都没有,转过身信手拈来,化出几面漂浮不定的凝实剑影,给人强烈的安全感,用以承受住空明幻幻剑的正面冲击,正是——九幽淬寒剑。
两股力量相撞顷刻,迸发无边星火溅射。谢云书凭着深厚功力,竟是半步不曾退让,更见游刃有余。
反倒是又麐这一招还没使完,居然身体受到持续不断的强烈震荡,仿佛每一剑刺向敌人,都有一股对等的剑气逆袭而回。控制不住幻虚剑万劲流转的剑意,又麐竟是被自己的剑法所伤,当场青桐脱手,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不懂放盾返,你会个锤子的人剑合一。”
第二十六章 挖,都可以挖(二更求票)
“用其它剑法,或许你还有再战余地。但空明幻虚剑重攻不重守,凭你现在的剑灵之躯,无疑是自取败亡。”
又麐生前乃是一头瑞兽凤凰,不幸被一群铸师殉剑成为青桐剑灵。而与他生前的灵兽躯体相比,毫无疑问又麐已大不如前。
不过饶是如此,他能与妖力部分觉醒的北洛几乎不分伯仲,有个大魔地仙的水准仍然毋庸置疑。
可,就算有极为上乘的剑法,又麐受限于剑灵之身,已难以将之用至极限,或者说很难收放自如。而空明幻虚剑对出招之人要求极高,凭又麐一介剑灵驱使,碰上谢云书这种深谙此道的强敌,便不啻于用鸡蛋砸石头。
原本谢云书还想瞧瞧又麐自身的剑法。但非常不凑巧,又麐四招就已落败。不过如果目的能成,将来有的是机会切磋,谢云书也就随意问上一声:“最后一剑,你出还是不出?”
“技不如人,何必自取其辱?”
赢就是赢,输就是输。又麐却也光棍,将青桐别回后腰,并不在意一时得失。他高昂着头颅,显然逼格不能丢,毫不吝惜地吹捧道:“当今天下,人族之中,当以你为第一。”
“妖族里面也还有一对兄弟剑法很强。”
听出又麐的弦外之音,谢云书有意挑事:“你要是有兴趣,不如去试试他们的成色?有一个你还见过的。”
“妖……是上次那个青年?”
又麐若有所思道:“他上次并没有发现我,你来找我又为何事?”
“简单,你想活吗?”
“戏弄之词,未免超过。”
生灵魂魄一旦被抽取铸剑,就算魂魄仍然完整,剥离之后也只能化作荒魂不入轮回。又麐闻言不禁大为不悦:“当初以诡道害我铸剑之人,在青桐剑成之日,便被我全部诛杀。”
谢云书不为所动:“我来自异域,有见过剑灵修炼成鬼仙,而后重铸肉身的先例。”
“由鬼灵成肉身?!”
谢云书提起的自然是龙葵。当初龙葵殉剑,苦修千年,只为重新从剑灵修出肉身。虽然最后因为一个意外,不幸失去了化人的机会。但之后又有重楼帮忙,使得双葵分离各获完整形态。
但就算龙葵功亏一篑,事实却证明这种修炼方式可行。而对又麐来说,没有什么比当初翱翔九霄时的畅快更为令他心动,哪怕是如今挚爱的剑术也不行。
又麐目光一阵闪烁不定,终于不再装腔摆谱了:“我怎样确信你说的是真的?”
“那个人我认识。”
催动体内龙葵的鬼力刻印,并使其中血肉气息散发而出,谢云书对又麐道:“这样,你应该能相信我并非虚言。而我派极擅长点剑化灵,以你能够离剑自由行动的修为来看,或许用不了多久,就能重获肉身。”
“我等瑞兽凤凰,岂可与人类相提并论……”
化出肉身的难度,对人类或许不算什么,对灵兽可就难说了。但这个时候嘴犟,只能是口是心非。没有任何拥有灵智的生灵,愿意魂飞魄散,连入轮回的机会都失去。
要知道就算成为剑灵,与凤凰本身上万年的寿命相比,同样不值一提。大多数时间,又麐都在沉睡。只在人间出现值得一观的剑法时,他才会游历天下,观赏人世变迁。而最近几百年,他甚至都懒得苏醒,亦是在减少自身的损耗。
毕竟,他可是一个从有熊部落时期开始,就已经存在的剑灵。岁月的流逝,影响虽不如人类一般明显,可终究也有消亡的一日。
又麐沉默一阵,已然有所心动:“假如你说的是真的,又需要我替你去做什么?”
“做什么却是不必。”
谢云书直截了当阐明来意:“我只是想带你回门派,将你所见过的剑法一一记录成卷,留在书库之中,给予后人参考。假如你有空暇,帮我指点指点派中弟子即可。”
“听起来……不是什么为难的工作?”
又麐当然清楚,他脑子里那一堆顶尖剑法的价值。不过他本身是个瑞兽出身,对人类的剑法没那么稀罕。甚至他之所以能得到这些剑法,八成也是强行找人切磋,比试赢回来的。
指望一个凤凰敝帚自珍,那也太不靠谱了一点。何况这事还牵扯到他能不能重修肉体,回归凤凰这一种族本身,又麐心中的倾向,实则已一目了然。
不过,在答应谢云书之前,他还是迷惑地问道:“观你的剑道造诣,似乎已不需要再学习这些剑法。”
“学无止境。剑法这东西,虽然不是越多越好。但只靠门派闭门造车,显然也不行。”
谢云书亦不藏私,坦诚分享道:“我派剑法虽极为高深,大多数人能学其只鳞片爪,便已受用无尽。可问题在于,并不是所有人的悟性,都适合同一门剑法。”
“哦?”
“照本宣科并不可取。从创派伊始,我派剑法无名,只概括以御剑术称谓,以及几招由浅入深的定式为教导之用。具体剑法如何施展,只凭个人发挥所长。每一代惊才绝艳者,必有各自独创秘剑奇招。”
谢云书认真道:“同样,也唯有找到适合自己的修行方式,再吸取御剑术中于己有利的精义,方能走出一条通仙之路。”
又麐心有所悟:“这样想必极为困难?”
“千百弟子之中,每一代也就出几个人吧,能否成仙还得看机缘命数。”
无论在哪里,成仙都不只是把剑法修到一定程度,就一定能成的。练剑成仙虽快,却也颇为艰难,相应的寿数不够,练气功夫就有些缺失。而像草谷就是慢而稳的那种典型,哪怕吃了九转金丹还得温养些年头,但胜在踏实嘛。
不过,这些话跟又麐谈没什么意义,谁让人家是头凤凰呢?
谢云书道:“我看你对每门剑法都已吃透,已然炉火纯青。但似乎在使用各类剑法时,并不能做到剑之所至,从心所欲。”
这倒不是说又麐仅是在依葫芦画瓢。那种错误,只有资质不够高,剑术不够深的人才会犯。谢云书所指,是这些剑法的优势精髓,并未归于又麐自身根本。
又麐乃是剑术大家,可终究本身是灵兽,对剑道的喜爱没有一个系统的基础。在又麐看来,这些剑法只是一种精妙的剑法,更像是一种收藏,而未将之彻底融入自身所学。
否则,刚才过招用天墉城剑法时,又麐就不会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谢云书所用的九幽淬寒剑,其实是异式同理。
“你想,能修回肉身又能增进剑法,还有比跟我走更好的买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