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肯定得去啊
“嗯，很难……几百年过去，紫晶石遗留已然不多。”
“不多了吗？”
紫黄双色的光流，陡然应声而散。柳梦璃这么一说，谢云书细细想来也对。毕竟大部分紫晶石的灵力，原本也只够让冰火双剑支撑琼华飞升之用。梦貘一族又耗费了几百年，创造幻璃镜谅必也需求颇多，自然不会还剩下多少。
不过，打造一个完整的妖界洞天，比一直龟缩在幻瞑界里，其实要更有发展前景。毕竟紫晶石总有消耗光的一天，到时候再在贫瘠的地方生存，显然也不适合梦貘一族延续。
谢云书思索着已从仙灵之力剧耗中调整过来，先对姜承说道：“姜兄，那块地想要守住，得靠你用实力，暴打一顿喜欢占地盘的妖怪。不然他们是不会放过这块肥肉的。”
“嗯，我明白。”
蚩尤后人客串一回驯兽师，这很合理不是吗？
谢云书才懒得管，接下来这群半妖半魔，会怎么处理这块新地。总得来说，肉千万不能喂到嘴边，否则斗米恩市米仇的事，仍旧会重复上演。
等半妖半魔人数一多，一些恶习难免会显露出来。何况这里面不排除有卧底和混子……谢云书可不觉得姜承能动脑筋，清醒地处理掉那些人：“你那位兄弟唐风，应该会是一个好帮手，不如请他来给你搭把手？”
“唐兄……他的确颇通人情世故。若能有他相助，与外界经商互市，亦能为大家谋一条生路。”
唐风本来会是净天八尊之一的“无天”，同时也是五代女主唐雨柔的父亲，现在估计还在继续跑商。但得姜承邀请，以他二人过命交情，将来还是儿女亲家。唐风必会义不容辞，来此替姜承打点上下一切。
这样一来，除了掌握幻璃镜绝对权限的柳梦璃，再有武力上占据绝对优势的姜承，幻璃镜很长一段时间应能高枕无忧。毕竟此地借梦术转虚为实，在外界寻常是找不到通道的，却也不怕被不法分子，从外部率众攻破。
而处理了姜承的麻烦，谢云书接下来就该阐明自己来意。但这话就没必要当着姜承的面直说，谢云书左右看了看，还是对柳梦璃说：“那我们仨还是去神尊殿？”
李忆如提议道：“云书哥累的话，不如去吃点东西？”
“嗯，就依忆如去安隅城内喝一碗槐蜜清酿？”
“那行吧。”
上次听说谢云书闭关一年之期，但瞧如今不过大半年，谢云书便已出关。再观今日变化，想必他大有进展。柳梦璃由衷替他开心，心底下亦为久别重逢而喜悦，自无不可欣然应允。
而两位姑娘都这么说了，他谢云书难道还能拒绝。于是三人一行撇下去探望半妖半魔的姜承，兀自进入了安隅城。他们在街道上买了些点心，每人配上一壶槐蜜清酿，寻了个僻静地方惬意享用，谈天说地一阵才开始正题。
“好清甜啊……梦璃姐姐，这是什么槐蜜做的？”
“是云书的旧相识送来的蜜。”
“女萝岩的那群小槐妖吗？”
谢云书心思一动道：“他们也到了幻璃镜？”
柳梦璃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甚唏嘘道：“差点只剩青槐一个。虽然云书那一次你已提前示警，但居巢国纵使选择明哲保身，半年多后仍被修行者所灭。”
“唉，居巢国的长老真是个老顽固。我都说了，巢湖那里出了天象异变，肯定会有修仙者去调查，要他们早点搬家。果然人类的话，妖怪只会选择性的听……噢，我没指责梦璃你的意思。”
见柳梦璃眼神示意不要紧，谢云书转念一想道：“青槐，我记得他是个体格壮硕的槐树妖吧？他和那群小槐妖有关系？”
“青槐就是槐米呀。”
“……”
难得有点茫然，谢云书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道：“不是，槐妖它们小时候不是灰蓝色，头上长草的四足小动物么？”
“槐妖与你所想不同，最幼年为兽形，而后化为槐种长成槐树，沐浴日月之灵而为成熟妖体。”
“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
神农大神当时造兽族的时候，是不是就在那随手用气力捏，所以数量才最多。只要能动的不管是植物、动物都算是兽，强弱禀赋完全随缘？
难怪菜的菜，强的强，简直没道理可言。
谢云书暗自腹诽了一声，却也不怎么在意青槐和槐米的联系，直言正题道：“咳，那个梦璃……言归正传，这次我和忆如来找你，是想请……请……”
“请什么？”
当着李忆如的面，约另外一个绝色美人外出，怎么着都有些难以启齿。谢云书闷了几秒钟，还是一鼓作气地说清楚：“我得去一个异界境域，可能得劳烦你一下，借你梦术协助一阵。不知你是否得闲？”
“我……”
“过程可能有点危险，但我不会让你陷入危险。”
谢云书补充道：“你就当跟我一起游山玩水好了。”
隔壁世界的大妖与大魔，实力大多在一个水准浮动。只有一些譬如王辟邪的特异强大妖种，方能与大魔之上的天魔抗衡乃至轻松取胜。但饶是如此，最强的妖族共主相柳，也依然逃不过被三皇十神之一共工封印的下场。而辟邪倾举族之力，更险些于两名始祖魔进犯下覆灭。
在隔壁世界，与仙界世界观不同的是。天魔之上的始祖魔，与天界神明永远占据高位，非仙妖所能企及。除了相柳以外，哪怕是号称灵兽之首，凌驾仙妖之上的应龙悭臾，充其量也就打伤四名带天兵封堵的仙将闯出重围，碰到真正的神明却只能跑到不周山求庇护。结果还惹出了应龙钟鼓与双神大战，导致天柱崩塌的祸事。
而利用紫晶石修炼五百多年，继承了婵幽妖力，与梦貘自太古遗传的梦境之力的柳梦璃，已不是一般的妖类。何况她还能借谢云书仙灵护身，除非运气不好落单碰到天魔一流的敌人。否则就算跟谢云书同行，她亦应无太大危险才是。
不过，相比起谢云书这么从危险度上考虑，李忆如就比较直率：“梦璃姐是不是在担心家里人啊？我听云书哥说，你母亲对他很有意见？”
“不是，我又没见过梦璃母亲……”
“那我们一起去见一见？”
带着李忆如一起，去跟柳梦璃见婵幽，这个提议怎么就那么怪呢？
第七十七章 这事麻了
作为一个在天空中打转的绕界小天体，幻瞑界每十九年接近人间一次。只要内部不出什么大问题，自然也没有强大梦貘不能来回的道理。
不过梦貘一族不喜争斗，素来偏安一隅，为了防止被人发现，甚至以幻术结界掩盖住妖界本身的存在，方少为世俗所知。当然今时不同往日，早已不是曾经妖力微薄的自己，柳梦璃要带谢云书与李忆如回去一趟，却还是挺容易的。
然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纵使已经过了几百年，梦貘一族对外来人类，仍旧抱着十万分的警戒忌惮。所幸作为幻瞑界的主人，柳梦璃在示意谢云书真仙身份，与李忆如女娲神族的出身后，守卫便收起了太多防备，一路通行无阻。
整个幻瞑界作为一块悬空浮陆，其实疆域并不是很大。总共就囊括一片荒芜的幻瞑界外围，以及旋梦这一块族众安居之地，最后就是幻瞑宫与里幻瞑宫。
幻瞑界作为一个妖界，如果没有紫晶石的话，实在有些名不副实。族群数量不过千数，大多不擅斗法，灵力低微的甚至无法化形，也难怪不怎么愿意下界。若非柳梦璃自小在人间长大，怕是亦不会有接触人间的主动行为。
“原来梦貘是长这样的啊？”
沿途走来，不时见到背脊、尾部披着紫色长毛，通体灰黑细长，仿佛狐狸一般的梦貘。李忆如满眼都是新奇，情不自禁看了柳梦璃几眼，探究之意溢于言表。
因为有谢云书在侧，柳梦璃难得有些局促，轻拨了一下鬓边云发，却还是略微窘迫地咬着红唇，说明道：“梦璃自出身以来便是人形，并无化形之说。”
“啊，为什么？”
“怎么感觉忆如你很遗憾？”
谢云书不以为怪地说：“妖族本是兽族进化而来。血脉纯厚的妖族，返祖现象便会越重。嗯……我说的祖是神农神尊。”
李忆如惊异道：“是这样的嘛？”
“天权书库的《六界书》里有记载，人类往往称高等的妖可“修成人形”，实际并非如此。那只是兽类随着血脉纯化，修为增强，使自己的外形轮廓，更接近三皇之一的神农。”
说白了三皇都是类人始神，所造生灵无论怎么变，都脱离不了祂们的范畴。而柳梦璃出生时就是婴儿，可想而知她本身在梦貘一族中资质亦算绝佳，倒是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李忆如似懂非懂低下头，瞧了瞧自己的两条腿。谢云书见状当即抬手拍了一下她的后脑，提醒道：“别看了，听说娘娘在神界的时候，也是人形。蛇尾要么是某种力量象征，要么是从神界下凡之后沾染浊气的某种外观变化，于娘娘而言无关紧要的。”
“哦……还是云书哥你知道的多。”
“都说了，书都放在那里，你自己不去看。”
“反正你会看。有什么要了解的，你告诉我也不迟啊。”
能当个甩手掌柜，当然是选择“躺平”比较爽快，李忆如理所当然地说着。而在此时，幻瞑宫内的婵幽亦感应到妖界来人，当即派出六将仅存二人之一的归邪，前来接人进入。
相比起其他梦貘，一身黑甲背枪的归邪，看起来对人类更加敌视。哪怕有柳梦璃担保，依然摆出一副冷脸态度，不假辞色。
不过，谢云书又没想和归邪攀交情，他摆臭脸就随他去呗。只是片刻工夫，一行人便入了幻瞑宫中。而早已卸下妖界之主重担的婵幽，她白发亮丽如昔，容颜华贵照旧，看上去没什么伤势，也谈不上憔悴于族务。可给谢云书的感觉，却只有一种日薄西山的寂寥。
“暮年……”
毕竟过去了五百多年。梦貘一族，发现紫晶石的光景，约莫有千多年，期间传过数代。婵幽并非第一代梦貘，她的力量亦然得自于前代传承。
而梦貘一族的寿命，纵使根据妖力强弱大有高低。根据谢云书的了解，他见过的冥月、璇冰两位梦貘一族的长老，子女只过了一两百年就已垂垂老矣，白发苍苍。
那么婵幽少说活了近千年，期间最少还有数十年伤了根本……
似乎对谢云书的心思，婵幽亦有所觉，不禁轻哼一声，却也未放在心上：“璃儿竟与一一位仙人结识，却不知是她之幸，抑或不幸。”
“我……”
婵幽现在已不是幻瞑界之主，叫前辈什么的又不怎么合适，谢云书一时竟不知该怎么称呼，总不能叫祖奶奶吧？
而婵幽并没有人类那么多礼数，开门见山道：“不论如何，当初的事，是吾族欠阁下一份人情。”
“我没有居功的意思。”
谢云书道：“您不必放在心上。”
“吾族免于受难，乃是事实，你也无须谦让。而妖界之主的位置，我早禅让给璃儿。你称呼我大祭司即可。”
像谢云书这种不到二十岁，已经是仙人修为的怪胎，婵幽也不想被他乱叫称谓。而以修为高低而论，她传承完梦境之力后，如今虽已不如柳梦璃，但修为仍处于一众梦貘之上。在众长老中，凭前任妖界之主的威严，高居大祭司之位，也没人会置喙指摘。
不过，谢云书今天并非来此专程了解梦貘内务，索性将此行邀请柳梦璃外出的来意坦诚。而谢云书原本还以为，婵幽会严厉驳回，然后相互磨好一阵嘴皮子，最后给出一定条件，才能请出柳梦璃同行外出。
结果，婵幽下一句话就让谢云书所有的准备落了空……
“所以，你准备好迎娶璃儿了？”
“娘？！”
“云书哥……”
柳梦璃显然没料到。李忆如更是怔然莫名。包括归邪、奚仲两只老梦貘，都一脸惊诧地抬头瞧了眼婵幽，而后又看了看柳梦璃，最后盯着谢云书不动。
这也太不对劲了。
难道，婵幽见了他谢云书和李忆如黏一起，不该用此为理由，借机让柳梦璃死心么，死心塌地经营幻瞑界，怎么还带反着来的？
总不能是以退为进？
“大祭司，这话是什么意思？”
“怎么，你不愿意？”
第七十八章 令人头秃
“这不是愿意不愿意的问题……而是太突兀了。”
左臂都快被李忆如用力掐紫，谢云书哪里体会不到丫头心里的惶然不安。况且婵幽也不像乱撮合对象的人，不管于公于私话都得说明白。
当然，还得照顾到柳梦璃的情绪……那不如就先问出大家共同的困惑。
谢云书想了想说道：“您以前那样排斥讨厌人类，怎会突然想到结亲之事？”
“不错，作为一族之长，哪怕是璃儿也不该为儿女私情左右。可就算我再不喜人族……如果璃儿中意的对象，对梦貘一族延续有利，那就该另当别论。大多数妖虽不比凶兽、神兽，没有媲美仙神之伟力。但就血统而言，仙与妖仍旧对等。”
“这——”
婵幽的话十分现实，谢云书脑筋一转，就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果不其然，婵幽下一刻就说道：“光是仙人幻梦、紫晶石，梦境之力的结合，攸关梦貘一族的兴盛，我就没有不作退让的理由。而有你在，吾族至少能有数千载安然无忧。”
“您可真是……精打细算。”
“既是两全其美之事，我又何必枉做恶人？”
婵幽就是那种标准的为了种族延续，不惜一切代价的统治者，更不会在乎人类的看法：“璃儿她等你五百年，日夜费心照料那些药草，心意不问自明。想我梦貘一族较之人类纵寿元悠长，却也不过千百。你当真对她无动于衷？”
“我……”
婵幽的话太过露骨，露骨到让柳梦璃都有些担心，会让谢云书产生恶感。
但有些窗户纸一旦戳破，就没那容易么以“不愿意去思考”为理由规避。谢云书皱眉沉思一阵，叹了口气道：“可是这样像交易一样的联姻，不是让两边都难做？”
“难做？”
婵幽瞥了眼李忆如道：“璃儿与我说过，你心里一直中意这个丫头。我梦貘一族虽不比娲皇神裔，却也没有血脉延续之障碍。你究竟是要这个丫头短命而死，还是要与她长相厮守？”
“娘，你太过分了！”
“过分？我只是陈述事实。”
婵幽面无表情回望着少见怒色的柳梦璃，道：“当然，你是族长，现在一切都由你决定。我不阻止你与他外出，但他如何作想，仍得看他自己。”
“云书哥……”
李忆如晃了晃他的手臂，仰首两眼祈求地看着他，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有没有后代什么的，谢云书他真不着急。况且当众解释这种事，就有点像在欲盖弥彰。
只是，他太清楚李忆如的性子，只怕她心里最介意的就是这一点。谢云书不得不承认，婵幽这话虽然很讨人厌，但也戳中了李忆如的心头要害，此刻唯有尽量安抚道：“不要太在意，我一定会给你找到续命的办法。”
“何必呢？”
婵幽语带深意道：“我们是妖，并不在意你与谁在一起。无论是女娲后人短命，给你留下后代，往后你与璃儿同处。抑或你与璃儿诞下子嗣，待她千百年后消亡，你仍有无尽岁月可与这个丫头相伴。我想不到任何你拒绝的理由。”
“我觉得，在你用利害关系说明之后，今天也没指望得到答案？”
“……”
婵幽自然清楚，她今天的话有违待客之道，甚至称之越俎代庖都不为过。但她并不介意当这个恶人。而在这种情况下，想得到一个双方都满意的方案，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谢云书道：“不管怎么样，梦璃有任何需求，我都责无旁贷。如果你仅是担心幻瞑界，那就不必多虑了。”
“包括一个强健的子嗣？”
婵幽顿了顿说道：“我族终究要有传承。以璃儿的资质，下一任族长必然由她而出。你总不该也不能让璃儿一直等下去……又或者，你一点都不在意她和谁有了结果？”
“够了，娘。云书，我们还是出去走一走。”
话说到这份上，未免令人尴尬。原本邀人来此作客，只是为了招待游玩。柳梦璃亦未设想，婵幽会说出这么一番说辞，连她自己都听不下去。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总无法当做无事发生。三个人都心烦意乱，完全没了游览的兴致。绕了旋梦之地一周之后，柳梦璃才正容劝道：“今天娘说的话……云书你不要放在心上。与你外出的约定依然作数。”
“我……”
“生就生嘛。”
李忆如突地打断了话题，自暴自弃地说：“皆大欢喜，反正也没什么不好的。”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是是吧……谢云书苦笑道：“你要是别眼眶红彤彤的，或许更有说服力。”
“哼，这个时候云书哥你还取笑我。”
闷着头死挽着谢云书手腕不放，李忆如往往这么说话，那就是真的生气了。可这事是谢云书惹出来的，后果只能是他自己承担：“不是取笑你。刚刚大庭广众的，有些话不能说。现在就事论事的讲，我又不需要替夏侯家开枝散叶，那是瑾轩去做的事。对于后代子嗣，我真没那么紧迫的需求。”
李忆如问：“真的？”
“嗯。”
李忆如再问：“不是安慰我？”
“不是。”
李忆如一锤定音：“可我喜欢小孩子啊。”
“……”
这个就没办法了。
要不是李忆如会生子早死，谢云书也不至于诸多为难。而日渐长大的姑娘家，也有回到孩子气的时候，谢云书只能一步一哄。瞧他两人相互拌嘴，连柳梦璃看着看着，也散去了心中阴云：“云书，我少说还有数百载可活，你……也不必将娘的话太当真。”
“反正，我的承诺都算数。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讲就是了。”
“好。”
默契地不去多提其他，却是不想再坏了刚刚缓和下来的气氛。柳梦璃说道：“既然如此，三日后我在幻璃镜等你出发？”
“嗯。”
“那个，梦璃姐姐，你们梦貘真的需要王支延续血脉吗？”
“……并不一定得结合生子，暮年时再用血脉铸就也无妨。”
虽然不清楚李忆如为什么这么问，柳梦璃还是给出了一个相对精确，不至令人为难的答案。
李忆如接着却又自己挖坑自己跳：“听起来不是什么好办法……那果然你娘说的没错呢。”
“这并不是错不错的问题。”
“没关系，反正你们要一起出去几个月嘛。”
这话刚一出口，那酸意就泛滥成灾了。李忆如瞅了眼谢云书，嘟着嘴说道：“不提了，我先跟云书哥回去准备准备。”
谢云书问道：“准备什么？”
“把今天的事，跟你师傅草谷姐姐说一说。”
“师傅她还在闭关呢。”
“……那就找剑圣爷爷！”
第七十九章 是该挨雷劈的
现在又没有可以抓妖怪的锁妖塔。李忆如说要找独孤宇云告状，那也就是口头一提。她刚一从幻瞑界回到蜀山，就把这个抱怨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仅如此，接下来两天时间，丫头非旦不跟他闹脾气，反而还会做些点心之类的东西，很贴心地送给谢云书品尝，让谢云书都有些受宠若惊。
直到临行前一天晚上，李忆如沐浴完夜里摸进了莲中境里，看着这两天提心吊胆，还在谷中院落里收拾物资的谢云书，突然旧事重提道：“云书哥，你欠我两件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
不论是回到几百年前几个月，又或者闭关大半年，谢云书都碰巧错过了李忆如的生日。当然和李忆如一起生活三四载，谢云书自不会忘却那么重要的日子。就算错过这两个日期，谢云书也都事后加倍补上了。
不过，知道李忆如心情不那么美丽，谢云书倒是宁可少女跟他胡搅蛮缠，也不要突然那么温柔贴心。现在她又变成以往的性子，居然还让谢云书心安许多。
唔，有个能在娇俏可人和温婉贤淑之间来回切换的未婚妻，那感觉是真的不错。
谢云书问道：“说吧，要是补给你还不够，你要提什么条件？”
刚洗完澡，酒红的秀发还有些湿漉漉的，李忆如像是一朵出水芙蓉，往前靠近了谢云书一步，还是有些羞赧道：“那，那你把头低下来。”
“你想亲我啊？”
“……”
话本里说的这个时候，难道谢云书不该配合的俯下身子，怎么还不按常理出牌呢？
李忆如微微撅了下嘴角，然后鼓足勇气上前两步，轻轻踮起脚尖，高举起两条细腻嫩滑的臂膀，搂住谢云书的脖子。然后，少女将她那水润欲滴的唇瓣，笨拙又用力地印在谢云书侧脸上，接着像小兔子受惊一样退开。
干完这事就当起鸵鸟，李忆如垂着脑袋往谢云书胸前一扑：“这只算……补上一次。”
“……好。”
默默地揽着小姑娘的腰，鼻尖水露清香萦绕不绝。谢云书两手经由忆如腋下，适度又轻柔地抚摩着少女的粉背，任由身体熨帖着感受着娇躯柔滑美好，情难自禁道：“那个，忆如。”
“怎么了？”
“这次，真的长大了。”
“啊，噢……”
山谷里的几只灵兽，都很识趣地遛到了山上，免得遭受无妄之灾。而不仅没有松开环着谢云书后颈的两条玉白长臂，李忆如闻言反而更近了一步，闷过头又把自己往更里面塞进他怀中，：“云书哥喜欢吗？”
虽说因为各方面的原因，只能抱一抱不能有实质进展，谢云书又不是柳下惠：“你都羊入虎口了，我还能不喜欢的啊？”
“那你今天陪我睡。”
似乎知道说错了话，李忆如随后睁开怀抱，往后退了两三步，认真补充道：“就是睡觉，什么都不做的那种。”
大略是真被婵幽给吓着了，李忆如有些慌不择路，口不择言。
十分理解少女的混乱心绪，谢云书心下又感动又好笑地问：“什么都不做……你知道怎么做么？大晚上的你在蜀山失踪，不是等于告诉别人去了哪里吗？”
“我不知道怎么做啊。什么规矩礼数，我才懒得管。”
李忆如言之凿凿道：“谁让云书哥前几天让我生气。那第二件生日礼物，就是让你对阿爹他们解释去嘛。”
反正李忆如都快十七了，他谢云书就算得走正规流程，难道还能吃了亏不成：“行，明天我就联系大伯，让他准备相关事宜？”
“可你明天要出发了啊？”
“那我今天先哄你睡？”
“嗯嗯！”
虽然姑娘是大姑娘了，但有时候执拗的孩子气，依稀还能见到过往影子。可不论是哪一种，经过前两天的事，谢云书都可以肯定，他心里确实极喜欢李忆如。
不过，哄她睡觉可是一个遭罪的活。这倒不是说李忆如胡闹，而是有个活生生的少女在怀里乱动乱摸，谢云书还偏偏不能乱动，那晚上就很难受。等她蜷缩着身体安心睡着之后，谢云书才能把她当个抱枕搂着，沉沉入眠。
翌日，李逍遥瞧他两人的眼光就有些微妙。但瞧着自家闺女胳膊肘别说往外拐了，连两只脚都有一只踏进了别人家门，就算是蜀山派第二十七代掌门，那也是什么办法都没有。
很难说该高兴还是生气……李逍遥一“气”之下，之前始终徘徊不前，好些年没有走出的最后一步，居然当众迈了过去。
没办法，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修成仙身对他而言本属一蹴而就。
李逍遥近来老婆活了一个，剑术又有进展，更见闺女快乐长大。他精神头没那么颓废，很难没有任何进益。
在谢云书临走之前，两边自然经历了友好的磋商，定下诸多约束。其他杂七杂八的事，那还得长辈夏侯彰出面，才能跟李大掌门对等交涉。
然而，虽说一切都朝着积极的一面发展，可谢云书毕竟是得出差一阵。临别前，李忆如倒是展露了她像她娘赵灵儿的一面，表演了什么叫决堤泛滥一发不可收拾。明明前几次失踪，小丫头都不会哭成这样来着。
果然，亲身跟谢云书送别，仍然让她有些脆弱。一脆弱，情绪就剧烈起伏，一起伏，长久以来积蓄的灵力，就像山洪爆发一样，将绑着长发的珠花发带全部震脱。在众目睽睽下化出一条晶莹蛇尾，连那满头赤发亦散着神性光辉张扬于风中，把李逍遥都吓了一跳。
“忆如？”
“嗯……”
“人已经走了。”
“爹，你说云书哥会不会又在外面遇到其他的女孩子啊？”
什么觉醒不觉醒的，哪里有感情之事重要……大概猜得到李忆如的心思，李逍遥推己及人，却也没说得太重，好言安慰道。
“小谢他自有分寸，你尽可安心。再说出门在外，不都得讨个吉利？小如儿现在可是觉醒的女娲神族，惹怒了你岂不是要挨雷劈？”
“爹就会逗我，谁要劈云书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言出法随，就算隔了一个世界，谢云书突然有了一种要被雷劈的预感。站在一片金秋灿黄的广袤原野上，望着一堵金柱光芒冲天的严实巨门。
谢云书居然真的有要被雷劈的预兆。
嗯，不是错觉，而是真的要挨雷劈……
“梦璃，你先设法进去。外面有魔物得处理，就当是个登门礼，免得人家怀疑我们动机。”
“你自己当心。”
“没什么，就一些下等魔物而已。你进去之后，也好方便说明来历嘛。”
“好。”
虽然不知道现在什么日子，但从魔域光明野上进入天鹿城的却邪之门，始终纹丝合缝。大略辟邪王城天鹿城最近是不那么容易进。只怕还得使用一些非常规手段，然后再和里面的辟邪一族解释。
撂下最后一句话，谢云书掉头就走，落在光明野的空旷位置。而甫一凭仙梦确认，柳梦璃以梦术沟通进了城，谢云书抬头就见到云涡密布，不时有雷霆电光闪现。
“我怎么忘了这边的天仙，是得先成地仙渡三劫的……一连三渡么？”
第一章 误会，都是误会
古剑世界，仙妖修炼皆须渡劫。后世地仙圆满之前，更须经历三劫，方为真正位列仙班。其中第一劫皆为雷霆灌顶，后两劫则根据修士因缘不同，而生其他变化。
自先秦以降，根据拔仙台舞仙盏会记载，修仙界鼎盛时期，历届出现的三劫圆满仙人，拢共只有五位。二劫仙人合计二十八位，一劫地仙则计一两百位。地仙之流已为仙身，却也大抵千载寿数，并无永生之说。
因此，虽然天下修仙门派广开修仙之门，光是地仙这一道坎，就拦下了九成九的修士。到了古剑三这个浊气大盛，人间灵力枯竭的时代，连上乘的修仙高手也已凤毛麟角。
要说古剑后世地仙修三劫这一过程，其实与仙剑世界地仙实力设定，倒是大差不离，都算高低起伏难以判断。强的未必逊色后世天仙，弱的也就真的菜。
古剑世界，拉跨的地仙，像是玄妙观灵虚真人，仰仗伪劣仿冒法宝翻天印，号称渡过了第一次雷劫殛顶，却被修炼没多久的修行弟子钻空子打死。强许多的如太华山南熏真人、天墉城紫胤真人在二劫上下，则稳稳能与强大妖类交手，乃至占据上风。
而太华山开派祖师赤霞真人份属全才，在距离古剑三的时间点一千多年前，就已传闻将渡三劫而神秘失踪。她在一劫之时，即可剑出开山断崖，惊才绝艳，显非寻常后世地仙可比。
大略也就卸下执剑长老身份，退隐昆仑潜修的紫胤真人，或许有望在人间常世灵力衰微之前，踏过三劫圆满。而古三距离古一约莫有八九百年，参照紫胤真人的年纪，要么渡劫为天仙飞升，要么已溘然仙逝……
总而言之，刨除赤霞真人这种个例，除非渡过三劫位列仙班，否则一二劫除了寿命悠长，前路更广，光论战力未必就比某些顶尖修仙之士更强。
譬如太华山清和真人，一生少有刻苦修行，却能与大妖乘黄温留鏖战数日夜。一人一妖力战不缀，削平四座山头，最后方以清和真人棋差一招落败。天墉城第十二代掌门陵越，虽开天墉城数百年盛景，剑术卓绝，却始终难以放下心中执着，最终未成地仙，满百岁而辞世。
至于后世三劫仙人，与上古仙、太古仙究竟有多大差距……其实不太好判断。毕竟太古仙人之中，也有伏羲根据个人癖好，随随便便以神力渡化接引的仙人。反倒是那些靠自身修行的，诸如广成子之类的仙人，修为较为有说服力。
但总体来说，太古仙将、上古仙人，实力要高过后世地仙不少，乃是确凿无疑。至少太古仙人争斗动辄余波即可毁坏城池，就远非当下地仙散仙可比。
不过讲这么多，也就意味着谢云书他来到这里第一件事，绝不是和谁谁谁见个面，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渡劫。
“一劫为雷劫，后两劫呢？”
三劫除了前两劫固定，后两劫并无定论。可以是水劫火劫，也或许是情爱纠葛，一切只看天意。像紫胤真人的第二劫，便是古一男主百里屠苏带来的“煞”劫，被大妖魇魅占据主场优势偷袭，伤了元神意志，煞气难除，长久闭关不得痊愈。
但谢云书这样的，光靠第一次雷劈肯定不得劲，半点危险都没有，那还不得三次一起来？
而在魔域之中，最容易带来危险的，永远都是——魔。
魔域之中，除了强大无比的始祖魔。其下，分别为能短暂引动天象异变的天魔（大天魔），而后则是大魔、真魔，以及无数没什么神智的下等魔。
蓦然，万里晴空的光明野，陡地彻底黯淡了下来。无穷的黑雾，不知从哪里涌现，将满目金黄蒿草的光泽都给遮盖住，随即一众不成人形的魔怪蜂拥而至，显然来意非善。
“我……继承了瑾轩的乌鸦嘴？”
一瞧漫天阴云来袭，谢云书顿时有些头大。万一里面多来几个大魔，对于渡劫当中的他，其实还挺碍事的。毕竟强大的大魔，几乎有着地仙水准。渡劫过程中分心旁顾，实乃一大忌。
眼见此景，他也没怎么掉以轻心，当即将三样魔宝取出，专以浊气对敌。天魔剑随心而发，恢弘紫光过处，围殴而来的下等魔纷纷暴毙，留下一地碎裂魔核。而后九转回魂珠虹光闪烁，持续吸纳着魔能，使地上紫红魔核碎裂消散。
直至天上轰霆始动，只见朱赤之电飞掣而下，谢云书疾将五劫辟魔锥催动，昂然电鸣迎头而上，却是不肯退缩半步，也要硬扛住这第一波雷劫。
“好在是在光明野。不然进了魔域深处碑渊海，碰到大天魔可就糟糕了。”
说来这事也挺搞的。
常世的仙人大抵修炼清气。而一旦成仙之后，会受到空间法则排斥，便更加难以进入魔域。偏偏谢云书这家伙，兼修清浊，怎么渡劫都无所谓，结果刚巧在天鹿城门口。
这种情况下，会让天鹿城怎么看待，其实也是个大问题……
“只剩下……一天。”
辟邪与麒麟一样，在传说中都为瑞兽。因此虽被归类为妖族，辟邪一脉却自告奋勇，来到了这片陌生的大地上。
所谓魔域，乃是一片与天地人三界常世对应的异域，内部无数空间交错，疆域广阔，复杂程度远胜于人间。魔域之中，盘古浊气极盛，于修行之人大为不利。唯独光明野天鹿城，建立在清浊平衡之交，算得上一块难得福地，却也是魔族攻入人间之要道。
自建立天鹿城至今，辟邪一族在光明野扎根已有数千年。曾经的光明野，乃是一片漆黑幽暗之地。直到辟邪一族凭自身空间异能，开辟出一片适合生存的地域，方在魔域之中安下根，长久守护着人魔两域的通道。
而在数年前，当代辟邪王玄戈，十分不幸的碰上了强大无比的始祖魔。辟邪天性好斗，纵使遇到魔中绝对强者，亦无胆怯畏缩。结果玄戈重伤而回天鹿城，却是经年不治，连王辟邪强大的肉身恢复力也已失去，腰腹处一道伤口始终能见血色浸染白袍，已然时日无多。
若非有为复生前代男主百里屠苏，偶然来到此地的女娲灵女风晴雪医治，玄戈只怕活不到今天就得一命呜呼。
“晴雪姑娘……取骨之事，恐得稍后。”
“王上？”
“自天际流星倾坠如雨，魔类异化愈强。昨日方经恶战，今日又有魔物来扰。”
站在王城高处，眼看着天光渐暗，魔潮来袭。玄戈不经意地捂住腰腹，却已下定决心。
“天色有异，光明野上有天魔，不能让他攻入天鹿城。”
第二章 离天下之大谱！
“可昨日王上甫铲除异种魔，伤势已难压抑。若再与天魔交手……”
“生死有定，早一步，晚一步，已无差别。辟邪本为杀伐之剑。我身为王，责无旁贷。”
自从昨日清扫光明野魔物而回，玄戈便只剩下两日性命。答应了要助风晴雪引渡百里屠苏荒魂，玄戈无意毁约，却也做了有去无回的觉悟。
此方世界，无论是苏生之术、缺陷极大的不老药，都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复活”之法。
纵使是神明之中，也唯有地皇女娲，能够以牵引命魂之术，重新将魂魄引入新的躯体。而百里屠苏魂魄乃是荒魂，不能正常轮回。其中辟邪之骨，便是引渡荒魂的必要一环。要取辟邪一族的骨头，则须在辟邪愿意的前提下，活体取骨相赠。否则辟邪尸体感风而化，将与天地同归，不落痕迹。
但对玄戈来说，死期赫然肉眼可见，却也不在意这么一块王骨。他已从人间找回孪生兄弟，只要北洛能顺利从地底古厝回廊返回，当有能力以王剑加持天鹿城防护大阵，以免被魔类趁虚攻破。
“霓商，等魔潮退去，记得去光明野取回王剑与辟邪骨。”
“我记下了。王上……请多保重。”
纵使取剑一说，已表明玄戈必胜的态度。可此行大概率有去无回，已是夫妻二人心照不宣之事。但要稳固王城人心，气质高雅端庄的霓商，依旧保持着镇静。
玄戈纵有诸多歉疚，此刻亦唯有淡然点头，旋即以裂空之法撕破空间，径直来到光明野外围。
“天象异变……周围尚有魔覆爪与魔目爪徘徊，果真是天魔来袭？”
充耳尽是魔声吼叫，玄戈抬头极目所见，却是一道暗红云涡中，持续有雷霆劈落，轰然命中旷野上的一团漆黑浓雾。而在浓雾周围，更见无数邪魔相互撕咬，朝着中心处疯狂而去。
所谓魔覆爪，乃是半人多高的如同巨大手掌一般的魔类，实力位于大魔层次，灵智却不算太高。天魔一流的上层魔族，极喜欢驱使魔覆爪与魔目爪，甚至在战斗关头，还能将魔覆爪魔力收归己用，加强自身战力。
虽不知浓雾中内部情形如何，但从天象异变以及几只魔覆爪推断，八成与天魔有关，总归对辟邪一族乃是威胁。玄戈一手从背后取下天鹿剑，毫不迟疑身影迅猛突进，抬手即已数剑挂锋连转，突破群魔重围冲入黑雾之中。
“王辟邪……还是一只重伤的王辟邪……”
黑雾之中，隐匿未发的，宛若伏地丑陋四脚兽，秃头异形一样的魔物，怪异纹路密布皮肤，一个个肉疙瘩堆结着。甚至在体表还长着猩红的眼珠，光是看一眼就会令观者感到渗人。同为大魔，高等心魔的灵智已不比人类逊色，深谙精神操控之道，此刻目睹玄戈冲入迷雾，登时计上心来。
“一个奇怪出现在魔域的人类，和一头濒死的王辟邪。嘿嘿嘿，让他们互殴而死，我就能坐收渔利。”
光论战力，高等心魔纵使明知玄戈濒死，谢云书在渡劫，也不敢随便闯入中央。但对它来说，利用精神异能施展幻象，乃是最轻车熟路的操作。
而此时此刻，谢云书正碰到了一个，比之雷劫更大的麻烦。不是心魔，不是魔覆爪，而是他手里的武器。
原本，谢云书想凭自身优势，拿天魔剑在魔域如鱼得水，这个想法是完全没有错的。就算是在光明野渡第一劫，同样没什么大问题。
甚至得到此地天雷淬炼，五劫辟魔锥原本魔威含雷法，雷法藏邪性的特制更显圆融，连带着正奇相生的威力，也随之提升了许多。
但就在谢云书催动天魔剑，乱砍偷袭的魔类正起劲的时候。他突然察觉到，有一股强烈的怨恨，随着浊气魔能大盛，陡然间从天魔剑中传递而回，隐隐产生了反噬之兆，顿时令他起了不妙的念头。
所谓第二劫确实是魔劫，但并非是出自魔物扑杀的劫难，而是来自这口真正的——天魔剑。
此方世界有个很赖皮的设定：强烈的怨恨执念加上神血，再加上浓稠的浊气，就是始祖魔诞生的必备条件。虽然天魔剑只是一把“剑”，但这类武器，在古剑世界一直都受到优待。就算天魔剑一时半会儿生不出匪夷所思的魔头，但威力暴涨成可怕至极的凶剑，仍然没有什么问题。
天魔剑来自于混天魔尊，一个对上一般天仙都能占据优势的蚩尤魔族。而在混天魔尊死后，这把天魔剑上自然沾了不少他的怨念。偏偏谢云书还亲手杀了他儿子伐天，从那以后，混天魔尊的执念能不恨上他么？
除此以外，天魔剑中有微薄的蚩尤魔血，谢云书的女娲灵力又蕴含了一点女娲神血。随着谢云书在雷劫中持续杀伤群魔，魔核中的精纯浊气纷纷汇入了天魔剑中，登时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异变。
魔域缺浊气么，显然不缺……
哦吼，三个条件都凑齐，那结果就爆笑如雷了。
“真他娘绝了！别这样啊，哥，你就不能跟五劫辟魔锥一样老老实实升级么？”
要是天魔剑只是逐渐凶威暴涨，煞气冲天，谢云书不受外物干扰，慢慢炼化镇压它，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可难点在于周围不时有下等魔、真魔、大魔一流，持之以恒地扑杀过来。
天魔剑把它们杀了都是小事，持续跟九转回魂珠抢能量，掠夺魔族浊气提炼自身，才是一个棘手之症。
假如等第一次雷劫结束，谢云书估摸着这把天魔剑也要彻底发疯，煞气满盈，调头砍它现任主子了。到时候再想将之镇住，谢云书非得耗损相当功力不可。
不过，谢云书这一念头刚动，黑雾之中陡然冲出不速之客。快如奔霆的灭法之剑，仿佛燃烧着生命一样，发散出璀璨的金辉。但在谢云书眼中，却像是一个异种强大魔头，手持着长枪杀了过来，凶狠异常。
与此同时，玄戈眼中却是一名类人天魔，催动着三件强大魔宝，更以一把喷薄出赤红光焰的可怕魔剑，献祭了千百魔类……这家伙出现在天鹿城外面，搞出这么大阵法谅必图谋不小，可想而知玄戈心中惊悚。
不管谢云书有没有想搞波大的。他玄戈仅剩一天性命，根本顾不了许多，当即孤注一掷一剑汇聚泰半辟邪妖力，朝着谢云书直捣黄龙，势在必得豁命戮杀。
刹那间，只见天魔、天鹿双剑，碰撞在一处。金色的妖火，血红的魔焰，像是要将彼此都燃烧殆尽，化作一团交错的龙蛇，顷刻将方圆数里黑雾焚尽，连带内中真魔以下魔物全数毙命。包括满地魔核碎片，都不复存在。纵使是魔覆爪一样的大魔，也都纷纷重伤逃遁。
战场中央，没想到对手是这种家伙，居然防住了他的剑法。玄戈一剑错身过后，不由伤上加伤撑剑而立，自身腰腹伤口顿时撕裂，生命力已不可遏制的快速流逝。
“原来，你就是我的第三劫啊。”
此方天地渡劫，危险远大过所得，否则三劫天仙也不会那么稀少。好在玄戈重伤濒死，实力不比当初强悍。不然就算防的住剑招，谢云书只怕也很难接下他巅峰时期的辟邪妖力。
饶是如此，谢云书一样低头吐出一口淤血，显然同样受伤不轻，根本没料到对他出手的，居然是天鹿城的当代之王，不由苦笑一声道。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第三章 借你排骨一用
“你……竟是天仙？”
“不然呢？”
“你既是天仙，又为何要在魔域渡劫？”
魔域有天仙这种事，正常就不可能想象得到……
刚刚那一剑，玄戈有意决死而为，此刻已无多少残余妖力。兼之内伤爆发，几乎已经失去了续战之能。但辟邪好斗之血冷却，玄戈随便一思考，就知道自己是被暗中的大魔误导，无端招惹了一名强敌。
而谢云书现在也挺郁闷的，第一次雷劫还没结束，偏偏被玄戈一剑打伤。现在还得继续挨雷劈，却不得不同时分心稳固伤势。唯一好的消息，大概就是天魔剑和天鹿剑相互碰撞一次后，暂时偃旗息鼓，不会再给他添加更多的麻烦了。
饶是如此，谢云书与玄戈却还得面对来自高阶心魔的威胁……
“咯咯咯咯，一个令大天魔无比忌惮的大妖，一个修为莫测在此渡劫的仙人。今日我何其有幸，将能同时收下二位性命？”
几丈大小、六足爬虫一样的心魔，慢慢从暗处爬出，匍匐甩动着巨大尾巴，小心翼翼上前，嘲笑亦是伺机发动必杀：“仙人进入魔界，避开空间法则，一定是伏羲老儿针对魔界的阴谋。若能将你抓住送到碑渊海，几位大天魔大人，定将予我大为嘉奖。”
谢云书处变不惊，凝神调息自身伤处：“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连人间美食都吃不了，要嘉奖有什么用呢……况且，我可不认识伏羲。再说，几个大天魔还想对付伏羲，吃饱了撑得？”
“哼，伪装成轻松的模样，就想瞒过我的利眼？”
自认王辟邪纵使将死，凭恃妖族强健体魄，也必然有着绝地反扑之能。这头高阶心魔，始终围着谢云书打转，看样子存心要拖到玄戈伤重不治。在那之前，它却想着先把谢云书给料理了，免得这诡异的仙人渡过雷劫，凭空多出几分能耐。
肌肉挤成一团的巨大兽尾，猛然奋力甩出一道魔风，即欲试探谢云书所剩手段。谢云书却不骄不躁，丢出几张天师符箓，反被心魔重重甩击一轰而散。
心魔见状血口大张，在谢云书周围吐出诸多黑色粘稠痰状物质，顿时笃定不已：“只能靠外物对敌……你的虚弱，将是致命之伤啊！”
“要不你再近一点？”
“近一点？我偏不！我要让你慢慢绝望而死……”
先用口中的分泌物，限制住谢云书动弹的空间。
虽说确证谢云书几无反抗之力，这心魔偏要等到天上又是一道赤雷轰在辟魔锥上，方才猛然一跃而起，趁机用自身利爪，隔着数丈间距，挥舞出银灰色的魔光，倏忽砍向谢云书的脖子。
但在此时，谢云书腰际突然冲出一条飘带，琼霄伏龙索猛然穿过心魔下身，将它六条手足连同躯干一并束缚，捆成一团粽子似地，令它啪地摔倒在一摊黑色的粘液上。
“你可以偷袭我，但不准恶心我。自己的吐出来的自己吃去吧。”
“黔驴技穷，以为区区一件法宝，就想限制住我吗？”
出自自身的粘液，理所应当伤害不到心魔。它庞大的身躯一阵闪烁，察觉被伏龙索限制，竟欲跃上半空，靠精神力施展幻术，变幻身形攻击谢云书。可就在此时，谢云书已并指一拈眉心。
心魔只觉躯体陡然不由自主，竟遭伏龙索强行拉拽到谢云书近前。但它自认体格强壮，断然不会被对方一击而死，否则谢云书没道理始终按兵不动。
然而，虽说天魔剑暂时不可动用，回魂珠专业不对口，辟魔锥还在挨雷劈。谢云书内忧外患下，最后能对付高阶心魔的困敌手段，看似只剩下伏龙锁一个。
不过，只要不在天地人三界常世，谢云书便不必太忌讳被神界关照。实在遇到危急之时，尚有与他一体的先天一炁通天灵剑可用。当然若非必要，郢雪最好还是不要暴露人前，因此将心魔拖过来才显得犹为必要。
就在心魔撞向身前三尺，张开狰狞獠牙，要将他头颅咬断之时。谢云书右手中指食指并拢，骈指引出元神诛魔之剑，不咸不淡点中心魔额骨中央。同一时间，五劫辟魔锥失去谢云书功力支持，扎扎实实挨了这一记雷劈，顿时自由落体落在他腿上。
高阶心魔只觉额头一凉，旋即只闻一声讥刺，便只觉一股仙灵清气澎湃而发，从它壮硕胸腹巨口当中，射出千百条昊白清辉。
元神诛魔之剑，本身就针对心魔这类精神特长妖魔。无边剑锋在体内纵横，就像是绞肉机一样。心魔难以承受其威，登时被瓦解意志，留下一颗魔核，溃散成一团魔气。
“笨比，你见过用的法宝，全是魔器的仙人吗？”
回魂珠将魔核内的浊气吸收，谢云书干掉这个不速之客，再向玄戈看去，却见他已然进气多，出气少，怕是没几刻钟可活了。
这在光明野上渡劫，实在不能算作顺利，难怪都说三劫艰难，危险重重。五劫辟魔椎倒是得到了淬炼，但最后关头被雷劈了一下，又得恢复一阵子才能重新运用。
天魔剑从一口强大魔器，变成了一口满是凶煞之气，对谢云书怀有惊人怨念的的骇人凶剑。而且只要在这方天地，就会一直异变下去，这算亏了还是赚了呢？
大概只有九转回魂珠吃了一个饱饱，算是单纯的利好的生意。
“回去之后，一定要把你这口天魔剑变成娲皇荡魔剑。”
不管究竟值不值得，谢云书只能将几件魔器收起来，先专注于处理玄戈的事上。
不过，还没等谢云书主动开口，玄戈已主动说道：“可否劳驾一事？”
“送你回天鹿城？”
“取我骨头，送剑与它回城。”
玄戈自家人知晓自家事。刚刚那一剑爆发，不仅消耗了妖力，最关键的是伤口血流不止，估计是支撑不到回程。而不管谢云书是何居心，此刻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回去……还是你自己回吧……但是，排骨能不能多搧一面下来？”
肉痛至极地取出来此之前，专程炼好的最后一粒赤雪流珠丹。既然玄戈都在他前面提及取骨之事了，谢某人也不好意思不占这个便宜。
“有我在，你想死也死不了。”
第四章 你想对我老公做什么？
在赤雪流朱丹和九转回魂珠之间，谢云书斟酌了许久，还是选择用赤雪流珠丹。毕竟玄戈的伤势，乃是始祖魔造成，非简单复生就能处理。
纵使九转回魂珠确有起死回生之能，只要保住玄戈的魂魄，就能保证他完整回生。但问题在于玄戈本人的身体依然残缺受损，始祖魔带来的伤势不曾愈合，妖力与身体机能便不足修补内外伤。
这样一来，就算复活玄戈，他也会很快暴毙，等于做了无用功。另外一方面，辟邪的妖体太大，并且感风即散。谢云书可没把握复生玄戈之前，有足够的时间修补辟邪的妖身。
那么谢云书要救玄戈，就只能使用对仙妖皆有效的赤雪流朱丹。不过在那之前，谢云书还是先给他灌一瓶天香续命露，免得玄戈在被取骨之后，泻了最后一口气而死，那就太过乌龙了。
看着他腹部血红一片，谢云书奇怪地问道：“你们辟邪住在这个地方，天天和魔打生打死，都不指派些同族专门研究药理么？”
“吾族生性斗狠，纵有族众修习辅佐之术，于我而言也无济于事。何况，辟邪少有前往人间，采买药材多有不便。”
感受到枯竭的生机，略微延续了一丝。玄戈此刻就算还分辨不了谢云书用意，但至少可以确信对方不是什么恶客……虽然那个搧排骨的玩笑比较奇葩，令人费解。
说来，天鹿城建立在魔域与人间的通道口上，时时刻刻都要面临来自无数强大魔类的进攻。要说历代辟邪王没有考虑养伤治病的问题，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只是辟邪妖体自我愈合能力极强，小伤小病用不太上。最起码玄戈的王妃霓商，就是一位偏于此道的辟邪王族支脉。
但，妖怪毕竟是妖怪，不能指望它们有多擅长丹道药理。或者说除了正面战斗，要求天生能自我恢复伤势的辟邪一族，去思考将医术拔高到与战力等同的重要性，那就未免太为难它们了。
甚至于，连天鹿城护城大阵，这种攸关辟邪生死存亡的阵法。几千年过去，除了靠王辟邪妖力维持，居然连个懂乾坤阵枢的辟邪都没有，还得去人间找姬轩辕的后代才能整明白，认真说来这事也挺离谱的。
明明当初姬轩辕在帮辟邪一族，修建守城大阵之后，包括其后代都有留下部分涉及阵法原理的典籍……难道辟邪一族除了北洛，都是学渣？
而玄戈这种能够诛杀天魔一级的妖中强者，在人间几乎找不到。由于伏羲关闭天界之门，导致神仙与修仙界几乎隔绝，所谓的仙丹妙药，随着年代推移，灵力衰弱，变得愈发稀少。
想要治好一个王辟邪的濒死重伤，又哪里有那么容易？
否则这几年，玄戈也不必靠风晴雪一个外人延命，哪怕只是杯水车薪……
“你要我的王骨何用？”
“于我修行有益罢了。我倒是没想要你两边肋骨。主要问题在于取你胸椎，剩下与脊椎相连的一堆肋骨可能会损及脏器，清理起来比较麻烦。”
辟邪骨的用途尚且不明朗，但也不妨碍谢云书一五一十说：“你得争分夺秒，与其浪费时间慢慢处理，不如一起取下来。”
“于理而言，我伤你在前，险些坏你渡劫之事，还你一根辟邪骨本无不可。而你纵有天仙修为，救我这样的王辟邪，谅必也要付出极大代价……可须我替你做什么事？”
“那，之后就请你帮忙跟我一起杀一头天魔咯。”
辟邪骨能够靠交易获取，杀天魔取魔核就得承担极大风险。谢云书人生地不熟，又不可能真单枪匹马杀进存在几头大天魔的碑渊海送死，找上玄戈帮衬，互惠互助才是正常逻辑。
“……好。”
大天魔虽然是非常强横的魔族，就算玄戈见过的也绝对不多。但他连始祖魔都舍命挑战过了，哪里会怕这样的敌人。
对于谢云书的这个条件，玄戈欣然允诺接受。
反正死不死就看今天。玄戈身为辟邪王，从来不乏冒险精神。他当年跟霓商结亲，就是带着未婚妻杀入魔域深处，在漫山殷红如血中求婚，而后还把敢对他逼逼叨叨，反对婚事的长老会都给解散了。
活着，有老婆，有孩子，有兄弟，还有族人……
死了，什么都没有！
那还迟疑什么？
玄戈痛快决断：“要我怎么做？”
“先把上衣脱了吧，然后躺下，交我就是。”
“……”
还好两人一个是王辟邪，一个很正经的仙人，不然这话挺让人误会的。谢云书的想法很简单，他要剮掉玄戈胸前一片骨肉，总不能连衣服一起动刀，解开衣袍是标准程序。
“你这剑可真排外……”
天魔剑用不了、望海潮用不了，郢雪也用不了……结果玄戈的天鹿似乎除了王辟邪，也不太能接受外人使用的样子。
谢云书无奈之下，只能在储物贝里翻了一柄祈用剩下的水秀剑。毕竟王辟邪是王辟邪，想砍断他的骨头，也不是一般的手术刀能行。水秀剑传说是在千年寒洞中自然成形，来历无人知晓，这种特质显然对谢云书还算趁手。
“你再服下一枚七彩玉灵芝。这里毕竟是魔域，无尘无菌是不能指望。吃了这东西，能让你多些体力，免受外毒入侵。”
最后叮嘱了一声，谢云书刚连挥数剑，掀开了玄戈的胸腔。白光连成一片银雪，紧接着好大一根椎骨，连着两排肋骨，登时血淋淋的飞上半天，踏实落在了他的手心。
“王上！”
伴随极怒悲痛的惊呼，“嗖”的一声半空射来一枝夺命利箭。眼看着天鹿城外天象异变结束，忧心玄戈处境的霓商当即来此遵循约定取剑……当然主要还是关心她丈夫安危。
现在谢云书不上不下的，手里托着玄戈的一片胸脯连骨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血手人屠呢。这一幕映入霓商眼中，那还不是人赃俱获？
“霓商王妃，切莫冲动。”
就在霓商即将发出第二箭的时候，柳梦璃已及时阻止。谢云书一甩水秀挽了个剑花，将这一箭挡飞天边，旋即将这口上好灵剑放回储物贝，再把盛放赤雪流朱丹的盒子打开。
谢云书怕玄戈妖力太强来不及消化，这次干脆就以自身仙灵催发丹中药力，直接从洞开的胸腹口散入躯干血肉，蔓延至通体百骸。
只是，眼睁睁看着空荡荡的胸口，长出新鲜的骨茬包覆住内脏，再生出骨血经脉来。就算玄戈始终一声不吭，谢云书都觉得皮肤一阵鸡皮疙瘩。
“日哦，看着就疼……”
第五章 活还是交给弟弟去做
“这……王上他？”
“他的情况还没完全稳定。”
赤雪流珠丹的起效上限是仙妖。而玄戈在这一列中，都已经算得上是强者。想要治好他的伤势，非得药效全数发挥不可。
面对霓商期待又惶恐的问询，谢云书简单说明道：“玄戈就算伤势恢复，肉体复原。几百年的妖力，也得慢慢调养一阵子，才能彻底弥补回来。”
“没关系。活着……只要王上活着，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握在心间交叠的双手终于松开，霓商款步蹲下身，替玄戈擦去脸上血渍，满怀感激道：“抱歉，是我误会了阁下的善意。王上得救，霓商感激不尽。如若有需要赔罪之处，霓商断不推诿。”
“不用，他已经付了报酬和答应我一个条件。”
谢云书转身往却邪之门方向看去，问道：“天鹿城在魔潮之中，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吧？”
“刚刚这位姑娘好心以梦术构建结界，配合乾坤阵枢尚不妨事。”
谢云书往柳梦璃看去，关心道：“那些大魔还是挺厉害的，梦璃你没关系吗？”
“还好，大多魔物似无意志神智，困于梦中更会自相残杀。到是云书你所说的大魔，城中似未得见。”
柳梦璃一眼扫及谢云书胸襟褐色血痕，道：“血……”
“没什么，渡劫的时候，被魔族偷袭罢了。”
没必要再提玄戈的误会让人担忧，谢云书摆摆手提醒说：“对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只怕都会有魔族侵扰。天鹿城的防备，可能还不宜放松。”
“云书是知道怎样一回事？”
明明两人都来自异域，该对截然不同的风土文化一无所知才是。柳梦璃不禁有些奇怪。但谢云书知道的越多也就越令她安心，于是便耐心静听其解释。
谢云书想了想说道：“据前辈典籍记载，传闻每几百年，到天星尽摇，群星陨落之际，魔族就会变得比素日更强。而魔域与常世之间的空间通道扭曲，也会出现的更为频繁。具体原因尚不可考，于人间也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影响。不过，那些暂且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两个多月，天鹿城可能随时都得面对魔族侵袭。”
“若王上妖力复原，靠他妖力当能催动完全的护城大阵。可若由王上支撑大阵，只怕……”
天鹿城大阵要守护整个城池，对能搬山移岳、跨越空间的王辟邪来说，负担也极为沉重，定将损耗大量妖力。
而这两个月内，魔族极大概率会变出异种。真魔强化为大魔实力，大魔中出现魔力接近天魔的异种魔，绝非个例，不能等闲视之。
因此，一边想让玄戈恢复，一边又要维持大阵无疑是不现实的。天鹿城必须设法加固改良乾坤阵枢，方能防患于未然。
谢云书考虑一阵说：“这里毕竟是魔域，浊气浓重，不适合清气阵法运转。天鹿城的人魔通道，还算清浊平衡，可惜也无济于事。我就算帮忙布置几个阵法，也不太适合维持运行。”
当初姬轩辕布阵，乃是综合了辟邪的妖力特质，花费不少时间。谢云书仓促之间，哪里来得及重新布置。
再说了，谢云书就算想帮忙改良阵法，那也得先等北洛去了人间。毕竟王辟邪中还有个挺讨厌的设定：孪生双子之间的妖力，会本能的互相吞噬。
这种现象只会出现在孪生子当中。隔着几年出生的辟邪血亲，却不存在这种棘手的问题。
而玄戈少时，曾无意识吞噬过北洛妖力，差点要了北洛的命。正是为了这一原因，王辟邪孪生双子只能择一留在天鹿城。
于是，北洛年幼时便被送往人间。期间还涉及到辟邪内部长老会的权力斗争，险些让北洛被同族刺杀于人界，再也回不了天鹿城。
所以，一旦双王相见，就玄戈现在急需妖力补充渡过虚弱期的状况，很难不对妖力不曾完全觉醒的北洛，造成致命的威胁。
关于这一点，等最难熬的生骨期过了之后，玄戈已清醒睁开眼，躺着与霓商对视道：“或许不久之后，我就不能再留在天鹿城。”
“诶，王上何出此言？”
“辟邪一族只有一王，北洛已是下一代继任者。我这名王辟邪，本该效仿先王，前往魔域深处历练。”
每一代辟邪王就任后，前代老王大多会进入魔域修炼，偶尔会有回归，但大多战死在魔域深处。
而玄戈与北洛这对孪生双子，却注定只能留下一个。
其实，本质还是几百年来对兄弟的歉疚，令玄戈不愿再一直独占辟邪高位。
关于这一点，谢云书一个外人无从置喙，突然想起来手里还托着骨头，当即说道：“留两根骨头，其他的妖力你自己吸收回去吧？”
“嗯……”
只要赤雪流珠丹，让玄戈强大的肉身自愈能力恢复。接下来重回巅峰，就是一个水磨功夫。
玄戈闻言勉强在霓商搀扶下坐起身，重新批好上衣，旋即掌心飘出一团金色的火焰，落在那一块骨肉之上。经由淬炼只留下一根胸椎骨，以及一块足以引渡荒魂的骨骼。其余骨肉筋血，皆在灵力被吸干后，于风中化为飞灰。
“北洛继任前，尚须取得全族上下信任。王剑之中还有我的部分力量，相信他能启动大阵。”
霓商迟疑道：“王上不欲回城中养伤？”
“孪生互克，暂不能回。”
玄戈道：“大略再有半日，北洛应能从古厝回廊返回天鹿城。届时有霒蚀君跟随，他应无性命之忧，足以稳固时局。”
“那你？”
“我与他另有约定。”
看着谢云书，玄戈直截了当道：“若说哪里有大天魔，碑渊海便是一方魔域豪强势力。”
谢云书谨慎问道：“有几个？”
“辟邪一族固守光明野，并未与碑渊海主动接触，我也知之不多。但，千载寿数以上的天魔，当不在少数。不过，他们内部应非铁板一块。”
除了罕见至极的始祖魔，大天魔在魔域已是绝对的高层力量。而碑渊海能同时存在许多位大天魔，一方面证明这方势力之强盛。另一方面，也说明大天魔并不会随便做出肆意攻杀，白白消耗力量的行为。在魔域这片乱战之地，有其安身立命之道。
玄戈道：“碑渊海大部分天魔，对天鹿城似无攻伐意愿。但也有部分主战天魔，尤以近百年来的新血为主，对吾族虎视眈眈。”
“新血？”
近百年成为新晋大天魔的，玄戈口中应该就是指代，好战嗜血的赤厄阳。但凭赤厄阳一个，谢云书其实不觉得，他敢做出冒然进攻天鹿城的举动。
毕竟原作中，赤厄阳月余之后战死天鹿城，没过多久碑渊海就发生了内乱。可想而知，碑渊海内部同样存在着分歧争端。只怕支持赤厄阳的那一方，极为不满高层大天魔不出兵天鹿的决策。
谢云书沉思道：“碑渊海里少壮好斗的那一派，是不是有扶持者？”
“你，应该听说过传说中涿鹿之战时，与天界战龙应龙悭臾，同样大放异彩的魔龙？”
“你别吓唬我……”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魔域是有魔龙的。”
“……就像近两千年前的魔龙燎煞？”
第六章 好意思被叫大哥哥？
古剑世界的龙种，大抵出自衔烛之龙一系。但龙族纵使出身高贵，却也只能自弱而强，并非一蹴而就。由最弱小的虺为始，五百年化蛟，千年化龙，再五百年化为角龙，唯有角龙方能入不周山修行。角龙再修炼五百年，则可进龙穴试炼，若能承受创世火考验，方可蜕变为仙兽顶端的应龙。
因此，应龙与角龙地位实力皆差距极大，数量更是稀少至极。而自烛龙之子、世间第一条应龙钟鼓与水火双神恶战，导致天柱崩塌，不得不与衔烛之龙共同撑持天柱，陷入沉眠死寂之后。不周山的应龙越发少见。其中部分分布四海，成为四海龙王，领受天界分封。其余龙族下落不明，却也人间难觅其踪迹。
唯一可以确信的是，不周山疗伤神药龙血草逐渐绝迹，已然象征着龙族退出历史舞台，几乎成了不争事实。十年前，风晴雪所找到的龙血草，纯度完整度都不比古时，无法治好玄戈的伤势，一再证实了这一推测。
而魔域内的魔龙燎煞，来历神秘，据说乃是一头魔域本土诞生的邪龙，实力强横至极。曾以一己之力，抗衡神农座下女仙蓝瑶期等，人间五大当世顶尖仙家高手，以及包括赤霞真人在内的一众修仙人士。
结果，那一战，虽以魔龙燎煞落败作为结局。但五大仙人其中包括一个上古仙人，却被魔龙燎煞一个照面突袭死了四个。蓝瑶期自己下场也没好到哪里去，便可得知魔域魔龙的实力。
一听玄戈提到魔龙，谢云书闻言问道：“如果是那种和燎煞有关联的天魔，那必然是个好战分子？”
“你所说的魔龙燎煞，离如今太过久远。但碑渊海的天魔之中，的确有一条龙形天魔，在天魔中也算强悍。如果，你有意将他诛杀，我不介意奉陪。”
“嗯……”
玄戈毕竟是头王辟邪，就算当了辟邪王之后，很多事情不能由着性子乱来。但有一个挑战强者，并替天鹿城铲除一名潜在敌人的机会，玄戈天性中好战斗狠的一面，就会直观呈现出来。
谢云书认认真真陷入沉思，开始考虑起接下来的道路。
他目前所需要的，还剩下两件主要事务，乃是不得不做。一者是斩杀一名大天魔取其魔核，这一点最简单的办法，是等剧情自然进展，捡漏干掉一定会兴兵侵犯天鹿城的大天魔赤厄阳。这样虽然没什么难度，但却有让人间被大反派搅乱的风险。以谢云书的性子，定是不愿为之。
那么，跟玄戈一起找个碑渊海的硬茬子干掉，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第二件事，就是试着接触风晴雪，而后前往地界幽都，尝试与娲皇神殿内的地皇女娲对话。毕竟在谢云书看来，想要取得神明血液，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难保女娲不会提什么苛刻的条件，自然须得提前准备。
一念及此，谢云书遂向玄戈问道：“那你不要紧么？凭你现在的状态，碰上天魔中的强者还很勉强吧？”
“光明野对我并无危险可言，恢复只是时间问题。”
谢云书颔首道：“嗯，那我去过娲皇神殿，然后再回来找你汇合。”
“既如此，北洛那方面，还须劳烦照看一二。”
“小事。”
现在的人间，别说修仙人士，就连背剑的剑侠，都已不是太多。北洛到底是王族直系血脉，去人间找加固大阵的办法，就算碰到什么敌人，随随便便爆个种，那也能逆境反杀。有没有谢云书策应，其实并无所谓。
不过，谢云书从自己来的地方，准备一大堆物资用来交易，不去一趟人间的确血亏。毕竟现在的常世，虽说是架空的朝代，但也已经发展到了约莫至明朝时期。各方面的基础，都要发展进步了许多。多带点特色物品回去，能提升点生活水平，顺带带动生产力进步，又有什么不好呢？
而见谢云书答应得爽快，玄戈却问出了闷了许久的迷惑：“我有一个不解。人魔两界的空间法则，会限制仙神与魔类通行。你究竟是怎样来到魔域？”
“就像这样。”
不打消玄戈困惑，估计很难让他放心。谢云书也不在乎，干脆就将一身清灵仙气摇身一变，全部化成了浊气阴煞魔流：“仙不仙、魔不魔的对我来说无所谓。我只是个人类罢了。”
“人类？”
“我们那边人类的修仙方式，可能和你想得不太一样，不用太奇怪。就算成了仙，那也是人。”
玄戈见状一时想不到话该怎么回，也就默认了谢云书的答案。就算眼见不一定为实，但谢云书能自由往来两边，那就没什么问题。
将天鹿王剑交给霓商，玄戈依稀记得光明野边缘有一个山洞，作为暂时的落脚点没太大危险。若天鹿城生变，他也能在第一时间驰援。
而对于天鹿城这样一个结合了东南亚风情与欧式建筑风格的城池，谢云书还是挺感兴趣的。
跟着奉剑而回的霓商，一起进入天鹿城，沿途的辟邪将领勇士，大略都误解了玄戈的下场，纷纷默哀致意。但细心的一部分战士，发现霓商的脸上，并没有出现明显的哀伤，又各自纳闷不已。
但，霓商也无意挨个解释，只是领着谢云书两人朝前走着，直到路经慈幼房时，才稍微驻足停顿：“大家刚刚都没事吧？”
“有岚相大人保护，霓商大人，大家都没有遇到危险。”
被问话的辟邪战士，主动回答了疑问。谢云书看着慈幼房附近，孩童大小的男女辟邪，不由好奇地问道：“听说辟邪幼年会维持很久，他们这些年就一直长不大？”
“不会。有天鹿城灵力供养，大部分孩子开智并不算晚，只是成长有些缓慢。或许，看上去他们尚且年幼，但都是能与魔族对抗的战士。”
霓商像是在看着未来的希望一样，深感欣慰道：“除了欠缺经验与磨砺，他们并不比谁逊色，甚至更懂事理，没有多少孩子气。而且，他们大多已有几十岁。只是下等魔时常成群结队，尚且不是他们能应对。”
“哦？”
谢云书是觉得小辟邪挺可爱的，蹲下身朝着一个落单的小孩，随意招了招手。由于玄戈安然无恙，霓商的心情正好，也耐着性子莞尔旁观着谢云书的举动。
不过，她自认以辟邪的警惕性，断然不会有人搭理谢云书这种哄小孩的伎……俩……
“大哥哥，你是外面来的大人吗？”
轻而易举忽悠到一头小辟邪，谢云书托着下家伙的大腿根，稳稳地把它抱了起来，感觉也没比正常小孩重嘛。
霓商见状不禁愕然不已：“这？”
“先到先得，一只脆皮金蚕王。”
第七章 第一次被薅羊毛
油炸过的脆皮金蚕王，富含蛋白质，入口酥脆，香而不腻，主要还对服用者大有裨益。谢云书用这个当零嘴诱惑小朋友，实在是有些奢侈又卑鄙。
至于为什么要油炸……那得去问李忆如。论败家，还是她比较会败家。
而小辟邪虽然长大的速度不快，吃东西消化倒是挺快的。虽然不太明白辟邪妖力的增长模式，但谢云书还是不难看出小家伙的气息，十分迅速变得更为绵长而富有韵律，就像一下子把药力都吸收了一样似的。
谢云书也不怎么在意，突然发现小家伙一个劲往别处打量：“在看什么？”
“那个……”
“哪个？”
谢云书瞧了瞧手上佩戴手环的位置，恍然地让色泽暗金的龙潭钥环浮现出来，说：“这个？”
“嗯！”
和龙潭的联系，早在来到这里之后就已经断了，只剩下一些神农灵力残留。现在的钥环看上去，只是一枚材质特异的手环而已。况且别人想抢都抢不走，谢云书也就随便让小孩摸一摸。
而在这时，由于玄戈长骨生肌过去了不少时间，后来又等玄戈渡过相对危险的阶段，他们回到天鹿城已经过了大半天。
玄戈兄弟北洛以及与他同行的王族战士羽林，也加紧脚程返回了天鹿城。北洛的模样与玄戈神似，只是兄弟二人一人身着洁白王袍气态威肃，一人穿得黑不溜秋的不羁随性。
不过，大概是谢云书那一剑剔骨头太狠，孪生双子自有血脉感应。北洛差点痛晕过去，虽然看似不在意玄戈的存亡，还是心急火燎地找到了霓商，不见平日的轻松淡然，一看到她手里的剑就沉声质问道：“玄戈他人呢？”
霓商想了想还是据实以告：“王上……王上伤势沉重，决意行险入魔域深处最后一搏。这是他留给你的天鹿，希望北洛你能继任王位。”
“进入魔域深处？王位……这算什么？！”
大人聚集多了以后，慈幼房其他的小孩，都在长者的领导下回了屋，免得影响王族的交谈。
现阶段的北洛，对于年幼被辟邪一族抛弃人界两百多年，然后又被莫名其妙打昏带到天鹿城继承王位，心里仍有诸多不满。要不是和玄戈赌剑一战落败，他还不愿意履行这一条件。
结果他去了一趟古厝回廊，多了一个应他要求隐身看不见，却始终形影不离的妖怪跟随，被玄戈安排得明明白白。回来之后，北洛又发现一切的始作俑者不见了。但相比起复杂的愤怒情绪，北洛内心更多的，还是对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兄长的担心与无奈：“把他的担子撂下，一个人远走高飞，给小爷我找一个大麻烦？”
“北洛，请你相信，王上他绝不会辜负辟邪一族的职责……咦？”
“真有意思。”
霓商正愁着怎么说服北洛，突然感觉到一旁的辟邪妖力发生了变化。辟邪的妖力虽然霸道无比，但包容性却也极强。
这方天地的妖兽、仙兽，都是盘古开天后自然诞生，并不存在什么造物主。可，神农灵力却又偏偏是最适合妖兽的能量。那些许钥环表面的神农灵力，被小辟邪吸收之后，居然化作一股纯粹的兽能融入了体内，隐约有使小家伙觉醒辟邪妖力的意向。
柳梦璃一旁观察道：“似乎还有点不够？”
谢云书眼睛一眨不眨：“要不梦璃你也试一试？”
“嗯。”
柳梦璃见谢云书逗着小孩有趣，干脆也一起参与进来。
于是，她取出一小块紫晶石，放在小辟邪的两手之间，旋即激发了紫晶石内的纯粹能量，使得它一并被小辟邪吸收。紧随其后，谢云书就惊奇地发现，小家伙全身开始冒出一团团金白色的小火苗，霸烈却又像是洪涛一样柔中带刚，过了片刻才隐匿消失。
“……”
霓商和羽林见状，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眼前令人惊喜的一幕。
而被谢云书抱了许久，虽然不是主动要求，却亦察觉这样薅客人的羊毛似乎不妥，小辟邪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又觉得身体热烘烘的，赶紧一跃而下往霓商身边钻去。
霓商略带责怪地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还不回去？”
“唔……”
小家伙这下倒是不说话，径直往霓商身后一躲。
谢云书眼见此景，悟了。
难怪是个落单的小辟邪，没人跟着她玩耍。原来是玄戈和霓商两个崽子当中的一个，也是一头王辟邪……嗯，玄戈有两个孩子，年龄相差十多岁。这个小的少说也是个几十岁的崽。
不过，两孩子虽然有为王的资质，但血脉潜质上都不如玄戈与北洛。
可吃起好东西，王辟邪血脉影响，其实也挺贪婪的……除了年龄小自制力不足，又有大人在场没有危险的因素，无怪乎她会被谢云书一招手就上当。
“那个，霓商王妃，请问风晴雪姑娘人在？”
“因为刚有魔潮攻城，晴雪她应在离火殿前方不远，替一些伤员诊治，请随我来。”
霓商道：“你认识晴雪姑娘？”
“不认识，我只是有事需要见一见娲皇的灵女。”
“好。”
没有忘记此行正事，谢云书先向北洛点头示意，没见到玄戈请托帮忙照看北洛的魇魅云无月化形落地也不奇怪，接下来就随霓商去见风晴雪。还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北洛稍一思索，还是跟着一起行动。
“晴雪姑娘。”
“霓商大人。”
近九百年的时光磨砺，风晴雪早不是当初初出茅庐，充满活力的懵懂少女，变得对外界变故宠辱不惊起来。
而自从祈求女娲，得到灵女一般久远的寿命，度过漫长岁月，风晴雪淡泊了许多。装束除了内里南疆风格的服饰依旧，外面还披了一层米黄为主的灵女兜帽祭服。
不过，自从来到天鹿城十来年，她还从未有人专程寻访，此刻一听霓商话意，不禁困惑道：“幽都不待外客。请问，你欲往娲皇神殿何为？”
“居然还得手动么？”
虽然有隔着魔域距离的缘故，但有灵女作为桥梁也没有任何反应。就算女娲沉睡，这神力衰退的有点过分了啊？
明明风神飞廉还在满世界找对象转世，和人类谈恋爱呢。
谢云书和风晴雪非亲非故，地界幽都又不让外人进去……他无可奈之下，也只有运起自身的女娲灵力，掌心散发绵绵清晖照耀前方，尝试自己发起沟通。
“得罪！”
第八章 娲皇的思路令人费解
前面就有提起过，神仙与魔族受限于空间法则，很难深入彼此疆域。而伏羲迟迟不曾彻底剿灭魔域，也正是在谋求让神仙妥善进入魔域的办法，因此很长时间未有动静。
幸亏天鹿城处在人魔交界，女娲神力经由古厝回廊下的空间裂缝，尚可附身灵女身份的风晴雪传递凭依。而在中皇山地底幽都的娲皇神殿内，长久真身沉眠的地皇女娲，若有若无的感应到来自地界族民传回的讯息，竟是罕见酝酿着磅礴神力，似乎将要从枯寂中苏醒。
幽都内，十巫与众灵女发觉异状，先是面面相觑，而后各自面色庄重地在娲皇殿内依序站列，静候暌违已久的娲皇传信。
与此同时，离火殿前的风晴雪，陡然间大袖飘飘，双眼紧闭似是失去了意识。当初，风晴雪以放弃姓氏与后世轮回为代价，换取灵女一般长久的寿命，却又不履行侍奉女娲的义务，得以自由行走在人间大地，找寻复苏百里屠苏之法。
虽说女娲宽厚不曾苛待风晴雪，但有必要时，依然能即时借用其身。
再睁眼时，风晴雪的眼神倏然一变，乌黑发辫无风而动，显得极为空无幽远深邃。纵非俯瞰着众人平视依旧，却已透着神明的高邈，直抒胸臆道：“吾乃女娲，异境之人，请随我单独一叙。”
“如娲皇所愿。”
还是风晴雪面貌，女娲凭依之下，却已是截然不同另外一个意志。谢云书召来祥云，载着自己与地皇附身的风晴雪远上高天，直到耳边除却呼呼大风以外，已不闻任何动静，方才停下飞行。
面对面相望，“风晴雪”或者女娲平静开口问道：“异境神嗣，尔有何所求？”
“神嗣？”
“你的身上蕴有稀薄，却极其强大的神血。虽微少至极，终与凡人不同。”
“这样啊……”
这事该怎么开口解释？
谢云书是把女娲大神叫醒了，一时却没了头绪交谈，总不能跟女娲直接求东西吧？
不过，既然女娲这么问了，谢云书也就借坡下驴，先不卑不亢聊几句：“娲皇有所不知，吾界生灵几皆为三皇所造。若说是神嗣，谢云书愧不敢当。”
“三皇，哪三皇？”
“天皇天帝伏羲、地皇神农神尊，以及人皇……女娲娘娘。”
“为何是人皇女娲？！”
“呃……我们那边的三皇分出天地人，只因伏羲创造神族，神农创造妖兽，娘娘造人罢了。”
纵使刚才通过风晴雪接触时，女娲有感应到自身灵力奇妙波动，但从谢云书口中得到这样一个回答，仍然十分意外。而且地皇和人皇的排名调了个位置，伏羲却雷打不动，更让此界的女娲大神有些不是滋味。
嗯，古剑世界的女娲是个又憨又呆的存在，虽说本心慈善温和，却时常会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骚操作。
要知道古剑世界，最喜欢和伏羲抬杠的，就是这位女娲大神。并且和仙剑那边不同，仙剑女娲是外柔内刚，真到迫不得已的地步才选择跟神界开战，而且一出手就大杀四方。
死在或封印在仙剑女娲手上，根据传说版本不同，目前已有水淹神州灭世的共工、玄武、青龙、白虎，五大魔神兽，旱魃，其他的五灵神，凶星恶神无算……简直是行动宣告态度的代名词。什么神啊魔啊的，通通都被干碎了。
这边古剑女娲，与伏羲不对付已久。她对于天帝肆意制定天规，并严令万物照办，极为忌惮不满。因此，能让伏羲少赚三核两枣，女娲都会主动去争取。然而真到了要开战的时候，她却又每每选择退让，息事宁人。宁可自己苦一点，也不让别人受害。
譬如，伏羲震怒于蚩尤滥杀奴隶战俘的强盗行径，并掌握能威胁到神的始祖剑，勃然处死了古代安邑部族首领蚩尤及大部分城民，后将“始祖剑·断生”束之高阁。
过了些年，女娲就开始担心伏羲，是否还会继续谋求，安邑残部、龙渊部族铸造的七口凶剑的力量。或者伏羲不能继续容允龙渊部族之人存于后世。
于是，她说动了飞廉，暗中联络龙渊部族的三位凶剑剑侯长老，里应外合将七大凶剑偷了出来，一并封印在天下七大清气极盛之处。
但根据《龙渊残卷》记载，这事也是个超级赔本买卖，最后闹得信仰女娲的女娲部族，与龙渊部众和她一起，全部被逼退入地界幽都，永世不得再见天日。
堂堂三皇之一的女娲经历补天、牵引人类死者魂魄再造女娲种人类，为了封印凶剑，居然一时衰弱到，连同风神飞廉一起，被伏羲一派的木神句芒，率兵侵门踏户，实在是有些不像话。
最后还是夜神阎罗协助，才让女娲顺利退到地界，建立起幽都，并立誓不再踏足人间一步。
这还不算完……最操蛋的问题在于，女娲封印七大凶剑，也不是为了利用其中的力量制衡伏羲，而是想找“始祖剑·断生”的剑灵，同时是铸造者的襄垣寻求解法，将凶剑里面囚禁的无数魂魄释放出来，然后再将七口凶剑毁灭。
结果受女娲庇护前往地界的龙渊部族，却几乎都不买她的账。除了少数明事理的，大多在幽都发表着“不自由、要战争”、“全怪女娲多管闲事”、“迟早有一天要杀神”的“豪言壮语”。
不仅如此，关键在于为了铸造七把剑，龙渊部族甚至牺牲了十万条以上的无关之人的性命，根本谈不上无辜。
把自己搞残废成这样，庇护恨包括她在内的神族入骨的龙渊部族，女娲大神到底图个啥呢？
就像为了和伏羲抬杠而抬杠一样，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也就这位女娲大神能做得出来……
不过，事已至此，女娲却也没有什么后悔，此刻闻言，也只是对造物一说极为好奇：“造人，是怎样造人？”
“以血玉……也就是蕴含女娲神力的神石，吸收天地灵气。而后，娘娘将自身血液、灵力，与土、水混合，用杨柳枝条点化，依自己模样塑造甩出来的生灵，便称呼为人。”
谢云书顿了顿说道：“像我们这种觉醒了女娲灵力的，便被称呼为仙人。”
“所以，你们异境的三皇已然掌握了魂魄？”
“嗯……他们平时根本不管这种小事。轮回一道，其实都是由与神农大神伴生的寒髓，掌生定死。”
“那你可能复活百里屠苏？”
都说眼见为实，女娲想起附身之人身份与处境，随口就提了个问题。
谢云书听着一愣。
说起来，百里屠苏肉身好像还在桃花谷的水潭下面保存无损？
荒魂能不能完好复活……这活没试过，不知道啊……谢云书也没把握。
“为什么娲皇这么问？”
“晴雪这个孩子，魂魄之力虽还有些年头，但时间也已不多。”
第九章 试一试就试一试
“也就是说，娲皇希望我帮忙复生？”
“同时也是验证死而复生之术是否存在。”
此界魂魄，起于虚空，由天河星辰宫与忘川地幽宫中的命盘，决定魂魄命运。三皇十神虽有影响命盘之能，包括女娲在内，却都无法真正独立做到死而复生。
假如别的神明，或许会有研究谢云书的念头。但这位宽仁的女娲却不会：“晴雪要令百里屠苏重生，终究要回到娲皇神殿。届时由我施术，引渡铸魂石中的荒魂，而入肉身。但辟邪之骨所铸的肉身，初时却未必稳定，更须时间长成。”
总而言之，按照桃花幻梦风晴雪自述。就算百里屠苏复活，风晴雪的魂魄之力却快到头。就算两人能团圆，也未必有时间相聚多久。
而如果能缩短这一过程，那么就算只有最后一世，至少是个完满结局。
反正，谢云书最终都是要去娲皇神殿的，对此没有拒绝的理由：“好，我愿意去幽都。”
“那，你所求何物？”
“娘娘的一份神血。”
按理来说，这样的话称得上亵渎。可女娲却不以为意：“神血。非我不愿，而是……”
谢云书道：“我知道娲皇目前神力衰退，妄动真身只怕不利。如有其他交易条件，在下也愿意替娲皇达成。”
“你，在当下人间虽可横行无阻，但要助我……”
三皇十神全力施为，化作巨人真身，足可震荡数千里神州大地。
原本女娲心想，凭一个天仙，恐怕没什么能帮到她的。但既然在魂魄一道上，异境连人类都比他们这些神祇强。而女娲甚至自认，在魂魄一途，她都不如铸剑师襄垣。
从一开始，她就不像伏羲一样认为神仙高人一等。女娲更认定，三皇十神只是较之人类无比强大的生灵，而非无所不能之神，于是便改口不耻下问道：“你来此界之前，当有准备交涉之物？”
“嗯……一口神杖。”
“神杖？”
“圣灵天煌杖。”
要说动女娲，自然不能拿大路货来骗人。不过女娲三神器是那边李忆如的传家宝，自然不能带到这边来。而这口圣灵天煌杖，作为紫萱的终极武器，寄宿着天神之力，仅仅换取女娲部分血液的话，应该算是足够了。
说白了，女娲之所以迟疑，是因为她无时无刻不得继续消耗神力，维持幽都的环境消减浊气，从而适合族人生存。而培养灵女与十巫，也是一件麻烦事。如果能减少她的损耗，自然能腾出部分力量来。
谢云书道：“此物贵在威力恒定。善用者使之，可媲美仙神。不论是补天岭的寮族咒隐与司命，又或者幽都十巫，应该都能用上？”
“补天岭有我所留圣物，尚无必要。而相较于外物，我对你更感兴趣。”
是否接受条件不置可否，女娲转而善心提醒道：“也罢。纵使神力有所衰退，神血于我却不算为难。可对常人来说，你未必能承受。”
“我暂时没想直接拿自己试验。”
“待你前来幽都，我尚有一些疑问，须由你协助释疑。”
“便依娲皇之请。”
女娲神血肯定是打包带走等研究透了，谢云书才会从宿何那里探听使用办法。哪里有主动接触神血的道理？
当初人族蚩尤挨了伏羲神血，直接人和魂魄都被融化。谢云书就算已是天仙，未必不能承受，但不该冒的风险还是不会去冒的。
不过，女娲仍有一事尚需叮嘱：“你虽能自由来往人间，却也等同入了天界之眼，只怕此间多有不便。”
觉得女娲有些杞人忧天，谢云书反问道：“可是娲皇，我记得天界雨神商羊，能够看见未来之梦预示。如果我真的有什么不妥，恐怕不论怎么做，都是逃不掉的。”
“如此……也对。那，我便在幽都，等待你的来到。”
女娲对伏羲的成见已深，但只要稍加深思，就能梳理清楚。何况天地人三界，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谢云书最多在这待两个月，等上面天界发现再决定怎么处置。他早就跑路了，根本没必要考虑太多。
至于其他的事，那就得等会面之后再谈。女娲心有决断，遂从风晴雪身上抽离凭依。而谢云书眼见此景，也以祥云载人而降。
只是此时，北洛与霓商有话讨论，已经提前离开。谢云书取出九转回魂珠，对刚刚恍惚回神的风晴雪道：“晴雪姑娘，你的铸魂石？”
“玉衡……在这。”
“借我一用。”
一般来说，被铸魂石吸收的魂魄，很难将之取出，但也不是没有例外。至少当初姬轩辕，便以铸魂石做成养魂树，收集北洛前世缙云残魂养魂，使之命魂艰难转生为北洛。而上古四大人族强者姬轩辕、缙云、巫炤、嫘祖皆非仙神。谢云书真要取出魂魄，却也不是极为困难。
观察一阵带有红色血丝的洁白玉衡后，谢云书便催动九转回魂珠的法力，将内中荒魂引渡而出收纳于九转回魂珠。
不过，见柳梦璃对此全无所知，谢云书索性便在此过程中，将有关风晴雪的故事讲述了一遍：“百里屠苏的魂，实际上是两个人的。就算不是荒魂，他也不可能正常轮回。”
“嗯，苏苏的命魂四魄得自太子长琴，剩余魂魄属于韩云溪……”
突然间，不等风晴雪话说完，天色又是猛然一黑。平息不到一天的时间，外界魔潮又开始进攻天鹿城。谢云书转身一望诸多辟邪战士，已经开始疏散住民。柳梦璃亦迟疑问道：“云书，我们要帮忙吗？”
“没关系，北洛能行。要不梦璃你布置一下结界，减少一些魔族带来的数量上的压力？”
大魔以下的魔族，除了以多为胜，对上辟邪一族没有任何优势可言。柳梦璃最擅长的阵法结界，参考她娘婵幽重伤下的水平，一般下等魔、真魔过来，光靠数量那是绝对攻不破的。
饶是如此，在金色的天鹿护城大阵法网空缺位置，补上了幽幽梦幻紫霞结界，柳梦璃仍有些忧心：“可我看刚刚那一位侠士，似乎……”
“只比普通人强一点？”
“嗯。”
谢云书漫不经心道：“他多砍几只怪就能变强，辟邪妖力激活觉醒快的很。要不我们去慈幼房照顾小孩吧？”
柳梦璃一怔问道：“云书你最近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突然，很喜欢小孩子？”
第十章 那就教个徒弟好了
“我一直很喜欢小孩子。这不，家里还有个半大的呢，只是不急着自己生而已。”
“仙人可以生育？”
“……不至于不能生吧。明明妖怪和仙人一样，都只是升华了神农与女娲灵力而成啊。总不该妖能生，仙人不行？”
谢云书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倒是最后那一句强调，却令柳梦璃会心一笑。谢云书才不会说，大概李忆如最后几天临走前，总在他耳边念叨小孩子之类的事……唔，这事之后去幽都的时候，也可以问一问地皇女娲，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不过，眼下到处都是群魔乱舞，也不是谈这些的时候。虽说真魔一般不会给辟邪带来致命威胁，但时不时从浓雾中发起突袭，仍旧十分危险。
就在三人行进之时，天上森然魔气从大魔撞出的空洞中，一落地就是几个雾刃魔，凝聚魔气化为兵刃，各自带着一群下等魔，悍不畏死地围杀了过来。更有不少逼近箭光穿梭之地，显然是朝着慈幼房去了。
掌心突然浮现出箜篌，柳梦璃玉指轻拨弦音。随着琴音入耳，隔着遥远距离传递，临近慈幼房的魔类，便纷纷不再动弹。须臾之后，更陷入本性中的狂乱，相互厮杀起来。
“很漂亮的梦术。”
如同黑雾一般聚散如意的魅影，舞动着长蛇一样吞吐不定的妖光。甚至有时连武器都分辨不清，仅仅偶然闪过一片羽甲流光，便从一排不整齐的魔族队列中穿过，碎尽了一地的魔核。
恬淡不惊的评断之后，霒蚀君稍一驻足，略显中性的耐看容颜惊鸿一瞥，旋即继续身化一团迷雾烟霞，紧追着北洛的身影离开慈幼房，一路追索了过去，始终形影不离。
“她的精神力非常强大，那位是？”
“霒蚀君出身魇兽一族，是一位四千年的大妖，已是一位强大的魇魅。”
得到外人分担压力，霓商的压力缓解了许多，顿时喘过一口气：“魇魅以精神力为长，可依心意随性变化，身化无形，侵入生灵意识以其精神为食。被吸**神者，往往会精神识海衰竭枯死。不过，霒蚀君与一般的魇魅不同，并不会伤害无辜。”
“简单来讲，魇族种族本身和梦貘刚巧相反，大部分伤人随性，肆无忌惮不懂克制。而魇兽初生时极为弱小，等长成魇魅之后，已是一方大妖，时长作乱得手不留痕迹，极为难缠。因此，魇族在人间其实并不怎样受欢迎。”
谢云书转口又道：“但是，据说霒蚀君在北境享有盛名，曾庇佑一城人、妖，与大妖穆狩鏖战一战而胜，故而得到当地群妖尊称为霒蚀君。”
“仙人都如此广闻博识？”
霓商问道：“霒蚀君来到天鹿城已有数百年，外界应少有人知。不知阁下仙寿几何？”
“呃……两百多，两百多……”
“与王上相仿？”
“大概，大概……”
谢云书到不是担心报出自己“二十出头”像是在炫耀，而是在辈分上会吃好大的亏啊。现在的天鹿城除了他以外，就没有一个年龄在二十的。难道要跟辟邪宝宝比年龄大小么？
一见谢云书被问到吃瘪，柳梦璃忍俊不禁道：“霓商王妃，你若劳累的话，不如由梦璃再奏一曲，驱散附近魔类？”
“那，有劳……”
“还是我来吧。”
听柳梦璃谈箜篌好听归好听，但是辟邪一族嗜战如狂，说不准周围的战士，也会受影响熏熏欲醉。那样一来，可就有些适得其反。
要清小怪，那还是得用aoe全屏伤害才对劲嘛！
转手取出玉箫，谢云书甫一吹动，方圆清风骤起。紧随其后，伴随激昂旋律，宛若刀兵从戎，鼓舞辟邪族人的士气。下一刻，诸多飞天天女虚影凭空而生。仙音缭绕间，只见笼罩上空的天女散花绽开，一道逐渐盛亮的光柱，陡然从花心处凝聚，自阵法顶处贯穿而坠。
清光过处，乐声萦耳，魔物不存。正是如同轨道炮一样的——穹光破阵曲！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何况下等魔、真魔比起一般小妖厉害多了，那经验也不少……练级就让北洛自己去乾坤阵枢找心魔练去，反正最后还是得靠天鹿护城阵法，才能把敌人全部挡在外面。
不过，谢云书不能破坏城市里的建筑，总还有些真魔漏网之鱼。剩下来的，交给别的辟邪战士，那也没什么打紧。
见到谢云书收起长箫，柳梦璃默契交接，素指浅按拨弹。司幽琴结天地之气，乐声悠远绵长，润万物于无声，转眼抚平燥烈气息，驱散残留魔氛。
谢云书笑道：“配合一如既往的好。”
但从箫音中听出些许勉强，柳梦璃关切道：“你既有伤在身，何必如此耗费真力？”
“小问题而已。要是不在乎内伤，我就不会选择用仅以灵力施展仙术了。”
反正慈幼房这边没有危险，剩下的漏网之鱼也不成气候，接下来只要等北洛重启天鹿大阵，一切就都搞定。而辟邪一族盛行慕强心理，谢云书这么做，顿时让小辟邪们翘首以望。
只不过，大多数跟外人不熟，没人引导还是不敢过来。唯独上次抱过的小东西，凑到了谢云书的跟前，跃跃欲试伸出手指：“大哥哥……”
“怎么了？”
“那个。”
“箫？”
“我想学。”
“呃……”
显而易见，辟邪未必有多么喜欢音乐。穹光破阵曲的威力，才是最吸引妖的。但教不教这事不取决于谢云书，而是该由霓商决定：“霓商王妃，我能教她么？”
其实照北洛不受拘束的性子，霓商不难推测出。两个王辟邪孩子里面，将来只怕还是得挑出一个继承王位，难免会有竞争。而就谢云书所知，北洛与云无月也确定不会有生殖意义上的后代。
那这个小的要是有人教导，霓商自无不允许的理由：“这……我族剑法便是承自人族。按照族中规矩，并无不可向人类求学的规定。只是，是否太过麻烦客人？”
“没什么，我也没教过妖呢。”
都已经是仙人了，哪里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得遵守。类似王辟邪这样的徒弟，可是一点都不好找。谢云书眼珠一转道：“要不梦璃我们一起教她吧，看看谁的曲子更适合？”
“你在故意为难？除了魂梦魅曲，我的曲子并不强调杀伤，怎样与你相比？”
“都学，都学！”
小孩子就是聪明，打小就知道全都要。谢云书与柳梦璃相视一笑，当即蹲下来说道：“行啊，不过做我徒弟，得取个另外的道号……我这一辈道号，都和药草有关，有什么好听呢？”
“半夏怎样？”
“半夏……天南星……既是药草，又和星星有关。玄戈也是星星的名字，得给玄戈一个面子，总不能把他闺女拐走了，还不给他留个纪念。”
第十一章 两个伤员
“半夏？那，大哥哥就是人类说的师傅？”
“你底子这么好。将来我走之前，一定还天鹿一个厉害的徒弟。”
王辟邪不一定是辟邪王。辟邪王却一定是王辟邪。可辟邪王族，别看只多了一个字，但大多也不会是王辟邪。
玄戈和霓商的孩子，之所以血脉略弱，主要还是霓商属于战力不强的那一支，后代难免受其影响。但无论怎样，王辟邪就是王辟邪，只要顺利成长觉醒妖力，将来就注定会是天魔以上的强者。
说来此界妖族，修炼浊气的热衷于战斗，修炼清气的与万物为善。而天鹿城建立在古厝回廊上方，属于清浊交汇之所。但天鹿城的辟邪毫无疑问，几乎仍是修炼浊气为主。同修清浊的妖怪少之又少，但往往无一不是开辟新路的罕世大妖。
所以，对调教一个这样的小徒弟，谢云书还是挺感兴趣的。刚巧天鹿城又是建立在清浊平衡之地，最适合修行他的功法。
只是要令半夏妖力适合发挥，谢云书还得再调整一下仙霞剑法。毕竟当初清柔师太故意把魔族的那部分剑法，改成了适合人类修行，总体来说还是偏向人类多一些。现在指导妖怪修炼的话，还得再改回去一点。
“霓商王妃，半夏能跟我走一阵子吗？”
“嗯……可以。”
反正眼下天鹿城并不安全，霓商权衡过后，确信有谢云书与柳梦璃保护，她女儿是绝对没有危险的，因此一口应承了下来。
而就在此时，乾坤阵枢的位置，陡然朝着穹庐，发射出一道金黄光柱。紧随其后，天鹿城外，光明野海岸边的辅阵阵法，随之完全开启，伸展出诸多石瓣向内包裹，将天鹿城守护于金光烈焰之内，使得护城大阵的效果提升至极限。凡是再试图入侵天鹿城的魔物，都会撞在一层仿佛金焰构成的半球光网防护罩上，顷刻间便已燃烧殆尽。
“辅阵一旦开启，对王剑内的力量将会加剧消耗……怕是撑不了多少天。若非魔族异化变强，天鹿城本不必将之启用。”
“这就是为什么平日天鹿城不一直保持辅阵运转？”
听着霓商的解释，谢云书瞧着城外魔族逡巡不去，大致也清楚天星尽摇，对于天鹿城的确凶险至极。不过一般而言，只要辟邪王没出差错，那天鹿城也不会有太多魔族发现，维持阵法两个月也不算太大的困难。
只能说，玄戈不小心碰到始祖魔，实在是运气太差了一点。
一会儿之后，一团黑云从乾坤阵枢穿梭而下，将昏迷不醒的北洛带到慈幼房，旋即消散无踪。不等风晴雪上前查看，谢云书随手取了一粒丹药给北洛喂服下去，不消片刻已令他醒转过来：“不要紧，脱力而已。”
“妖力消耗过巨，北洛你得尽早休息。”
惊讶地瞧了眼谢云书，霓商却没想到对方的丹药对妖也如此奏效。不过只要意识到谢云书是仙人，霓商却又没那么多疑了，当即严肃叮嘱道：“这一次，你将两百多年无意识积攒的妖力消耗一空，于你也是不小负担。”
“妖力？”
仍然不太肯接受妖的身份，北洛摇头问道：“不必那么麻烦。霓商，直说吧，要我怎么做？”
“先休息一晚。想要修复加固阵法，并不急于一时。”
“你……哼。”
有玄戈在光明野作定心丸，霓商并不急着告知北洛有关轩辕黄帝的事，而是尽到了嫂子该有的本分，强制要求北洛休息一天。
被几个和辟邪无关的人盯着，北洛这些年在人间生活倾向人的一面呈现，也就不再嘴硬别扭拒绝霓商的安排，而是向谢云书颔首示意道：“北洛，多谢。”
“谢云书，这位是我的同伴柳梦璃。”
“你们都是人？”
谢云书道：“我是人类，她是梦貘妖。”
“梦貘？”
蓦地，无形的空中现出长发如瀑、长裙装女子的模样，云无月端详了柳梦璃少顷，兀自开口。但她的声音却不像出自喉咙，更像是从对象的心底响起：“你与我见过的梦貘并不相同，气息明澈更近似于人。但这份如梦如幻的气质，确又与梦境相仿。”
柳梦璃浅笑回应：“我与云书来自异域，与此地妖怪生得不同，亦不足为奇。”
“魔域广阔无际，纵使是我，四千年来，也有许多秘地未曾踏足。”
在魇魅之中亦属异类，云无月也不是特别喜欢思考，心境极为淡泊。之前就对魇魅极有兴趣，柳梦璃同样相互打量一阵，忽然说道：“你有伤在身？”
“是。”
“那我先替你疗伤？”
“好。”
虽然在古厝回廊下休养了四百年，但辟邪一族并不擅长精神层面的研究。云无月的伤势也一直未曾痊愈。而参考时间间隔的话，四百多年前说不准也是恰逢天星尽摇，云无月八成是吃了魔族异变的亏，不然不至于伤的这么严重，不得不托庇于辟邪一族，利用古厝回廊的混沌气息疗养。
而魇魅一贯独来独往，要找到一个精通精神力的“医生”诊治，那可真是太难了。既然遇上了柳梦璃，云无月也没拒绝推辞，径直就接受了柳梦璃的提议。
目送两人暂离，北洛不禁皱眉，不经意地关心道：“云无月还带着伤？”
“不奇怪，随心所欲地与大妖、大魔交手，总归会马失前蹄啊。”
谢云书随口一说，而后对霓商道：“霓商王妃，不知可否见识一下辟邪的剑法？”
“辟邪的剑法……”
“要不这样吧。等大家休息一阵，谁愿意挑战我，我都接受。”
除了天魔魔核、辟邪骨和女娲血，谢云书既然来了这边，肯定得多收集一些修行方法。缙云传给辟邪的剑法，便是其中之一。毕竟是号称有一剑灭法之势的人族第一剑，不取其精华难免可惜。
而除了缙云的剑法，还有一口青铜剑的剑灵，精通万里龙庭、厉乡学宫、太华山、天墉城，四大顶尖剑法。不触类旁通，实在有些可惜。天墉城的人剑合一谢云书熟悉类似的，剩下三个却得找机会试上一试。
这也是蜀山一贯的修行方针，只要不是巧取豪夺。天下各类修行方法，都可以收集归整。而后再以正法、外法、禁法区分。弟子则其优者修行，方能新血不断，及时调整适应世间变化。
“半夏待会儿看好了，师傅给你一招一招演示。”
“嗯，师傅这么厉害，大家肯定都赢不了。”
“……你还是辟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