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交接?试探!
大军迅速接近雁门,在距离十丈左右的时候就停了下来,纵然所有人都穿着魏军的制式军服,可该走的程序依旧得走。
“去让人把城门打开,就说燕王带兵驰援已至。”
说完之后,曹宇便把目光移向了城墙头上那为数不多的人。
作为边境一大关防,什么情况下这面向于中原的南门会只有这么点人?
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北部有敌!而且是值得雁门留守的军士大多聚集到那边的敌人。
“看来胡人已经来了啊!”
只不过如此寂静,属实是一点都不像胡人的作风……
随着一副将的前行,雁门城墙上便探出来了一个人头,看着下面身着魏军制服的副将,直接大手一挥,而后便是好几十把大弓从城头探了出来。
“下面何人?”
被几十把大弓指着,城下站者的,就算是神仙也得心慌,更别说区区一个副将。
只是瞬间,他额头便浮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我乃车骑将军燕王曹宇麾下……”
话没说完,城头上便飘下来一句:“停!开门!”
曹宇的名号,基本上大魏是个人都听过,更何况这人只是被弓指着就能怕成这样,必然就不会是胡人过来骗城门的了,虽然胡人也基本没可能绕开北、西、东三个门到南门……
不过该确认的还是要确认一下的。
城下副将先是微微愣神,而后才反应了过来。
不过虽然纳闷为什么城墙上那人只是听了半句话就敢放他们进城……可这也不是现在最重要的,现在最重要的始终只有一点,那就是进城。
援军到了,若是连城都进不去,那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而后他便直接纵马转身往曹宇所在的地方而去。
看到城门打开,曹宇也不等副将回来,直接重新催动了马匹。
而后大军又开始了行进。
等到那副将和曹宇碰头,他刚想开口说什么,可不等他说出什么,曹宇就直接御马越过了他,朝着雁门城内而去。
一抹尴尬于脸上浮现,那副将在轻吞了下口水后也直接顺着大军跟了上去。
初一入城,曹宇就看到了那站于城头当中的一个少年,只是看那身甲衣,他就确定了眼前这人绝对不是什么一般军士。
果不其然,在曹宇接近之后,那人直接行了一个军礼。
“征北将军麾下中郎将郛(fu,三声)休公彦见过燕王!”
中郎将?
曹宇眼底闪过一抹惊讶,之前他何时见过年纪这这么小的中郎将了?眼前的这个郛休……绝对是第一个!
而且,要知道夏侯玄在朝中的声誉,绝对不是什么废物。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小子,能力上绝对过硬!不可能是什么废物。
“征北军……”
“你可愿来本将麾下?”
“若是立功……”
郛休则是笑着摇头:“多谢燕王好意。”
“在下现任雁门南门守卫职,不得私离!还望燕王见谅!”
听着郛休口口燕王、声声燕王,完全就没有一丝愿意唤他军职的曹宇,心底陡然生出了一丝恼怒,脸上神情也是瞬间冷了下来。
“太守府在何处?”
有能力又如何?一个不识好歹,不体人情的愣头青,真当他的能力天下仅有了?
更何况夏侯玄找得到,他难道就找不到几个有能力的下属了?
郛休则是毫不在意地笑着:“燕王可顺大道而行,自然可以看得到太守府所在!”
“只是……这……”
他伸手指向了跟在后面的那些军士。
这么些人,你不做做交接和安排?直接带这么多人去太守府?怕是多少有点说不过去吧!
而且,要知道,现在夏侯玄还在太守府中没有醒过来呢!人少了去,万一有点歹心,太守府的守卫就能制住,可若是人真的太多……别说制住了,怕是太守府的主人都得换一个!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算是军中的惯例,武人领兵在外,可一直都是有杀人的权利的!
到时候他曹宇杀了傅容,不就是一句话的问题,最多过后被曹芳呵斥一下……
当然,傅容死归死,可万一这人对夏侯玄也起了杀心呢?
在守城大功下,就算他一下子杀了傅容和夏侯玄两人,只要最后给出来的理由合适,曹芳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来!
这可不是说说而已!真到那时候,别说处罚了,曹芳只要扣下一点点封赏,那就是错!
曹宇这才反应了过来,面色冷然地看了眼郛休后,他才伸手点出来了三个副将。
“你等留下,同他做下物资交接,还有了解一下驻防安排,等本将军回来之后,再做布置!”
听到曹宇重重地咬了下‘本将军’三个字后,郛休嘴角的笑意没有几分变化,只是眼底却多出了点点不屑。
车骑将军又如何?一个此前就没怎么带过兵的,纯粹靠着武帝余荫而混在武将一列的二世祖……
真不知道曹芳看重了他哪点?值得给他一个位比三公的车骑将军位?
只不过既然懂得规矩,那也还好。
在看着曹宇带着剩下四名副将离去之后,郛休转身看向了那三个还骑在马上的副将。
“三位不知还要在马上待到何时?”
“不亲自走走,如何能看得出来这雁门的布防?”
为将者,哪有端坐于军帐之中的道理?就算是夏侯玄,哪次出兵不是身先士卒?
只是……若时间真能倒流,他反倒希望那次夏侯玄没有身先士卒!
只可惜时间从来都是向前走着的。
听到郛休说话,那三个副将互相对视了一眼,而后便从马上跳了下来。
“我三人等见过郛中郎……”
客气一句,三人中看着最为年长的那个直接开口问道:“敢问郛中郎,这物资交接……??????”
伸手不打笑脸人,看着这三人没有任何挑衅意味,郛休也是乐得同他们好言相向。
“三位请点一下物资,然后将所有物资列出来交给我就好了。”
“于这南门驻守,清点交接物资也算是在我本职以内的东西了……”
“至于后续的运输物资至仓储地,还有后续的分配物资,全都由我一力担之,诸位倒是无须担心太多……”
这也算是他在征北军中所主要负责的东西了,也是傅容在了解了他们几个副将各自所负责的方面后交由他们几人自己选择的方面。
事实证明,雁门守将傅容,虽然不清楚他能力究竟如何,但是这人敢用人。
如此便足够了。
郛休刚一说完,那三人脸色就变了个色,直接用目光将之从头到脚扫了好几遍。
这么小,负责所有后勤?
这会不会有点……
郛休自然看得出他们三人眼中的质疑,只不过他也不甚在意,毕竟真要说过来的话,有人怀疑才对,若是没人怀疑的话,那才是有问题!
“三位,请吧!”
他也不需要解释什么,毕竟这是经由傅容给他的任命,有着正规程序和官方认可的,这可不是开玩笑。
那三人互相对视一眼,而后便轻轻点头。
既然如此,那不妨试一试?若是眼前这位郛中郎真做得来,那自然无碍,可若是做不来,现在试出来了,总比后面出什么问题更强!
郛休自然不在意眼前这三人想的什么,毕竟想再多,他干的事情,早就不知道干了多少遍了,自然是熟练得紧,区区一点物资,又如何解决不了了?
随着三人离去,他也就有空将目光移到面前这群尚未完全进城的军士身上。
只是看了一会儿,他就皱起了眉头。
单单以阵型论,眼前这群人是有着一定的秩序的,就是那种老兵自身在一次次战斗中和队友逐渐形成的默契。
但是,在这种默契秩序下,又存着很大量的一个混乱。
而且除此之外,军士也明显分成了两股,一股面色稍显苍老,但眼睛却是老兵的那种,漠然带着些许从容。
还有一股,很明显就是新兵了……
看来曹宇麾下的这群人,也是老兵杂新兵了,这种模式无论是在大魏还是蜀吴二国都非常常见。
面对于烈度不高的战斗中,就会这样去练兵!
对!就是练兵!老兵带新兵上战场,只要新兵能在战场上活下来,三次战斗后,他们在战场上的心态就能磨练出来,然后将这群新兵带去烈度更高的战场。
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战斗,新兵就能彻底晋升为老兵……
但是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这样老兵带新兵的,在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只要没有强制去限制,老兵就会自动抱团,剩下的新兵只能在面对敌人的杀戮下被动开始抱团……
这样一来,别说什么练兵了,新兵在完成抱团前,不被敌人屠戮掉五成都已经算是战场适应能力很强的了……
这是他自身的体验,当时夏侯玄带着他们这群新兵上战场的时候,虽然打的是闪电战,可那种趋势已经很明显地展露了出来,当然,第二次开始,夏侯玄就提前调整了整个军团的布置,统一的一带三。
也就是一个老兵带三个新兵,到最后战争结束再统一进行清点。
一旦有哪个老兵手下的新兵全数阵亡,那那个老兵面临的就是军法的处置。
可即便是这种强制性的措施,整个军团还是在夏侯玄当着所有人的面处置了两三个新兵后才开始了逐渐适应……
而现在的话,看眼前这些军士,还没开始进入战场,就已然隐隐开始了老兵抱团,新兵乱跑。
而且曹宇这个最高统帅还都没有分毫察觉……
这样……不行啊!
守城难度可远比主动出击要高。
主动出击只需要制定好打法,可守城却是要根据敌方动态去做瞬时判断。
老兵还好,新兵的话,很难在第一时间去明白守城将领的意图……
而且听前方曹宇的话……好像是他就没打算放权下去,一切要自己决定……
莫不是又一个纸上谈兵的货色?
这种人……
郛休眼睛微眯。
看来要提前去跟那几个家伙好好说一说了,否则的话,很有可能翻车啊!
“郛中郎?”
直到这时,他才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待到转身过去后,郛休便看到了先前那三个副将。
“嗯?怎么了?”
三人中最早出声的那个,看到郛休回头便径直开口问道:“郛中郎,你先前在干什么?叫了你好几次都没有反应……”
虽是不经意一问,可郛休却瞬间警惕了起来。
他嘴角扯出了些许笑意后便微微摇头。
“我是在想,现在援军都来了,我等应该是能轻松上些许了……”
“近来胡人天天来骚扰,城中将士又只有那么点,便只能紧赶慢赶地轮换着做好守备,时间长了谁都得困乏……”
“好在……”
说到这里,他才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打了个哈哈:“对了,物资册子已经弄好了?”
“可否予我一观?”
那三人目光交错,而后同时笑了出来。
“正该如此!”
说完就把册子递到了郛休手中。
“郛中郎,请?”
郛休回了一笑,直接动身走了出去,而后径直打开了手中的物资登记册看了起来。
与入库不同,这种运输的物资都是根据每车多少量、多少种来进行造册的,所以每一辆运输物资的车都有着相应的编号。
虽然这种军用物资不会有人造假,但是应该有的查验,还是要有!
衣甲、兵刃、粮草、火油。
一切物资都是最为常见,也是军中最为常用的物资。
四类之中,粮草最多,其次兵刃,最后就是衣甲、火油二者。
再加上那三人有意考验郛休,自然就不会有太多军士进行辅助查验,所以等到郛休合上登记册的时候,已然是过去大半天了。
眯着眼睛回想了好一阵,郛休才笑着睁开了眼睛。
“三位好不地道!”
“竟然在火油上面动了点手脚……”
“难不成……”
说着,郛休声音骤然一寒:“是想试试军法如何吗?!?”
试归试,可试完没试出来什么问题,那当如何?
军中向来无有戏言,像这种以军事物资试探他人的,自然应当付出足够的代价!
更何况火油那东西,可守城,亦可攻城、乱城!
只是那三人在听到郛休的话后,脸上就轻松了不少,而后三人同时嬉笑着凑近了郛休。
“我说,郛中郎啊……”
话说到一半,郛休直接打断了三人,声音之中森寒逼人。
“你们难不成是想挑战挑战军法么?”
第九十七章 挑衅?死守!
随着郛休声音落下,那三人的面色也冷了下来。
既然大家都知道这是试探,那你还这样揪着就有点太不近人情了!
“郛中郎意欲何为?”
冷冷撇出一句后,三人中最年长的那个就直接站了出来。
“是要拿军法来压我等吗?”
说着他环视了一圈周围:“郛中郎怕是还差了些!”
单论军职,一个中郎将又有何资格惩治他们?更何况他们眼前还有这么多麾下士卒……
郛休上前两步,站在三人面前,神色间没有分毫慌张。
“如此便是压吗?”
“军有军法,你们这样作为便已然是触犯了一军法度!”
“为将者尚不能重军法,你们……”
“可是想让下面的军士亦视军法如无物吗?!?”
那三名副将眸底惊色一闪而逝,随后便齐齐将目光投到了郛休身上。
“郛中郎这是要和我等过不去么?”
“还是说……”
看着三人表现,郛休却是直接笑着将手中册子合上,重新丢给了三人。
“倒也不是本将要为难三位……“
“只是这军中事宜,需得认真一些!“
“后面还麻烦三位将军多多配合了!“
而看着重新落到手中得册子,三人中明显领头的那个才反应了过来。
郛休这不是找事儿!而是找机会!
一个能够让双方通力合作的机会!
若是没有这个不算把柄的把柄被他握住……后面基本上十成十的双方不会有几分合作……
在将手中册子卷起来后苦笑着冲郛休竖了个大拇指。
“郛中郎,好手段!“
“我等认了!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安排就是了,我等在所不辞!”
而后郛休也才暗自在心底吐了一口浊气。
“既然三位兄长有言……那我也就厚着脸承下了!”
一套连打带消,直接解决了大半事情。
说完他就再度开口:“不知三位兄长打算怎么去看看这雁门的布防?可要我令人给三位兄长带路?”
作为南门守将,在这种情况的战局下,他是绝对不能随意离开的,若是他离开了,万一南门出了什么事情呢?
万一中的万一,要是真有胡人来了南门,那到时候南门不就吹弹可破?
那三个副将几乎是同时就出了声音:“要!”
初来乍到,他们本就不怎么了解雁门的布防,若是没有熟悉这里的人带路,难免会被他人当作探子拿下,那样就太丢脸了……
听到三人回答,郛休则是略略思考了一番后便开口道:“这样,遣三人给三位兄长带路,一人去一个门,过后三位再回到这南门,如何?”
虽然也算是围三阙一,但在这种被动的形势之下,南门的这个唯一缺口安全也是真的安全了,不像其它三处一样,完全没有承担一丝胡人所带来的压力。
所以这南门的布防,真要说起来的话,其实和平日里就没有几分差别。
真正重要的,其实就是北门,因为只有北门,是直面着胡人大军的那个门!
待在那儿的就是雁门守将张豹!
单论守城经验,张豹远比他人更加丰富。
在目送着三人离去后,郛休就把目光移到了那群军士身上,只是过了一会儿,他就叹了口气。
奈何这些家伙轮不到他来管束……
“来人,清点物资,入库!”
……
雁门太守府中,曹宇看着依旧昏睡着的夏侯玄,双唇便抿紧了些。
“医者怎么说?”
“夏侯将军他……”
再怎么说夏侯氏同曹氏也是一体同休的,基本上就和自家人没什么区别。
就这样,他心底还能有什么感觉?不过是兔死狐孤罢了……
傅容则是缓缓摇头:“医者早就看过了。”
“伤口也早就处理了,现在夏侯将军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就只能看他自己了……”
听天由命吧,现在也就只能这样了……
一阵沉默之后,曹宇就转身往外面而去,傅容则是很快也跟了上去。
直至前厅,两人才一前一后地停下了脚步。
“你可知道夏侯泰初麾下还剩下了多少人马?“
“他们在何处?“
傅容只是略略沉默了一番后边缓缓摇头:“回燕王,眼下夏侯将军麾下仅有几人在这雁门城内……且都身有其职。“
“至于到底还剩多少人,我确实不知。“
毕竟那些人都已经离开雁门不知道多久了,别说人数,就算是去向他都不甚清楚。
而且……胡人都已经来到雁门城下了,想必那些壮士……应该是已经殉职了。
曹宇顿时愕然。
“也就是说,就活下来了几个人?其它的……都死了?“
傅容老老实实摇头:“我现在就知道这几人了,其余的真不知道……“
刚一说完,曹宇就很明显安静了下去。
他原本还打算接手一下夏侯玄麾下的那些人,毕竟是走过了不知道多少次战斗的老兵,军中哪一个人不馋这块肥肉?
现在可好了……别说吃这肉了,死得就剩下了两三只小猫,还都是些不大不小的将领……
这样他还吃个屁的肉?汤都没得喝好吧!
至于那几个将领,郛休已经见过了,其它就算不见也能想到大概是什么个样的家伙。
自己找不快活?他脑子也没什么毛病……
“唉,如此……也好!!!”
“傅太守,不知道现在领兵守城者为谁?”
傅容更是没有丝毫迟疑,直接开口:“为我雁门原守将张豹张昭武。”
“张豹……”
曹宇脸上浮现一抹迟疑,眉头紧皱着:“此人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回燕王,张豹之父,乃张辽张文远将军!”
“彼为文远将军三子!”
“张文远?!”
曹宇满脸惊讶。
要知道当年张辽于五子良将中可绝对称得上威风凌凌,现在他的儿子……怎么……
怎么会沦落到一城守将?莫不是野有遗贤?不对!莫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才被丢到这儿来了?
曹宇脸上的表情,傅容在一旁更是看得清楚。
都说父母宠幺儿,可是也不知道张辽是怎么想的,三个孩子,唯独张豹这第三子,他偏偏将其丢在雁门这个战乱频发的雁门老家,其余两个孩子,全数在了洛阳领兵,老大更是承了爵位。
论理,以张辽的身份地位,想要给三个孩子各谋一个舒舒服服的位置绝对不难,可他偏偏只是安排了两个,唯独漏了张豹。
论情,三子皆他张辽嫡出,就是长幼不同,若是他真就只看重老大,那又何苦带着二子一起?而不带上三子?
这就太过于偏心了!
只是心底这样想,他嘴上却是笑着:“燕王殿下,此雁门,乃张氏祖地!”
听到这话,曹宇才好像是反应了过来,一脸恍然之色。
“哦哦哦!也是,你若不提,我倒是忘记了雁门乃张文远祖地,却是应该有人留下来……”
说着他话锋陡然一转:“就是不知道这张文远之子于守城是否精通了……”
“毕竟我记得张文远擅长的应该是强攻吧!”
图穷匕现!
果然啊!这个燕王,其意在雁门兵权啊!
傅容还是如同一老好人般笑着:“父是父,子是子。”
“昭武他也是正好熟悉守城,以往胡人南下都是昭武将其拒之关外的,这倒也不需要燕王太多上心,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雁门的兵力,比之那胡人却是差了不少……”
“不少?那是多少?”
没法得偿所愿,曹宇的声音也是陡然冷了几分。
傅容在心底冷笑几声。
还真当他老了?再者说了他也就是一个燕王罢了,都没有经过多少阵战,一上来就敢想着夺权?若是雁门真的出了什么问题,谁来背锅?
首当其冲的还不是他傅容和张豹?甚至都不需要多想,到那时候还辩解?先把应该有的交代拿出来,然后你再去阎王那儿辩解吧!之后,曹宇的死活,就在于雁门能否收回,若是收回了,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若是没法收回,那就一起下去。
相比之下谁更惨?
“燕王可要一观么?胡人就在北门以外屯守!”
“一眼之后,燕王殿下自然就知道老夫所说的不少是多少了……”
曹宇眸子则是眯了起来,盯着傅容看了半天,而后嘴角扯出来点点冷然。
“如此么……也好!”
“本将就随你去看看”
“区区胡人尔,有什么值得怕的!”
只是转过身去的瞬间,曹宇眸底就闪过了一丝惧意,只不过很快他就再度归于平静了。
傅容只是依旧笑着,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
两人一路前行,直至北门城墙之下,曹宇眸底就闪过了点点异色。
“怎么回事?为何没有分毫动静?”
傅容略带浑浊的老眼中鄙夷一闪而逝。
要有多大动静?
真以为攻城就是要声势滔天?那些民间话本看多了吧?
真正的攻城,哪个不是这样,除非真的强攻,否则大多都是围而不攻,驻守周边,时不时来个骚扰。
等到守城军士彻底疲惫了,或者力竭粮绝了,然后才会正式开始攻城。
“燕王,请!”
虽然他什么话都没说,但是曹宇却莫名从他的举动中读出来了四个字。
‘孤陋寡闻!’
只是傅容此举,他也没法发作,毕竟是他自己理解的东西。
而且……
有些话,自个儿说出来,那不就是自个儿认了么?
当即,曹宇就顺着傅容所向的台阶走了过去,傅容则是跟在了他的身后。
等到两人上了城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一排排齐刷刷躲在墙后的军士。
而后隐隐能够听到城外有着胡人在叫骂。
当即,一股子怒火就直接涌上了曹宇心头。
遇到胡人,大魏什么时候这么怂了?
“你们在干什么?”
“外面胡人的叫骂都听不到吗?”
顿时那群盘腿坐在墙根下的军士就向他投去了一阵宛若看到智障一般的眼神。
除了看着,他们还能做什么?从城头跳下去和胡人开干?
那就不是止是沙比了,而是睿智!
在这种时候,别说现身和胡人对骂,就算是露头,都是愚蠢至极的错误。
或许是受不了胡人那听不懂的谩骂,又或许是被在场众人的眼神刺激到了,只是瞬间,曹宇就从远处冲到了墙头,而后脑袋径直往外探去。
就在他刚要破口大骂的时候,张豹翻滚几下,径直动手将曹宇拖了回去。
即便如此,却还是晚了一步。
跌坐在地的曹宇,头盔上的缨子被一箭给直接射了下来。
看着地面上卷着缨子的长箭,曹宇眼中满是惊恐。
张豹却满脸不以为意。
胡人之中本就有射雕手的存在,这早在雁门守备军士的认知中早就是共识了。
而那些所谓的射雕手,虽然在正经战场上第一时间就会被别人盯着干掉,可在眼下这种时候,每一个射雕手都代表着一个绝对行之有效的巨大战力。
威慑、杀将、打开战局……等等等等。
至于曹宇,他就是正好不开眼碰上了。
真以为他们窝在墙脚是无聊?
要知道那些所谓的射雕手,真想要干掉别人那也是要先看见别人的!你看都看不见,难不成用抛射的?
臂力很强?面对这么高一睹墙,单凭抛射就想杀人,不出五发,那射雕手的双臂必废!
而最重要的问题是这五发真能杀人?就算是发发都中,五个军士换一个射雕手废掉,这生意还是蛮划算的。
天下百兵,弓弩为王。
一个射雕手,那是一支百人的百战老兵都换不来的!
“这……这是……”
半晌过去,曹宇才惊魂未定地开口。
张豹则是看了他一会儿,才满不在意地开口:“胡人的射雕手而已。”
“算不得什么!”
“就是用来吓唬吓唬人的!”
虽然张豹这样说,可看着墙头地面上那支长箭,曹宇撑着地面的手还是忍不住有些微抖。
这能叫吓唬吓唬人?刚刚要是这支箭再稍稍往下几分,怕是他此刻已然出气多,进气少了……
直到这时,傅容才缓缓打远处蹭了过来。
“如何?燕王可看清外面的胡人了?”
“可还够多?”
曹宇则是在努力吞下一口唾沫后把目光移向了傅容。
这个老家伙居心不正!
“看……看到了!”
“回头我就增派人手上这儿换防!”
“日夜三次轮换!!!”
两次轮换不行!万一有个疏忽呢?三次轮换士卒们也能休息好,万一有动静也能及时发现……
之前虽然也就是惊魂一瞥,但他也大致看清了关外胡人屯守,密密麻麻的,完全看不到边!
“死守!”
“必须死守!”
“回头我就写信回朝廷,让朝廷再增兵雁门!!!”
区区一万两千人,还是太少!必须要更多的兵,这个雁门才能安然无恙!
第九十八章 一战封神
看着曹宇那副样子,张豹心下也是暗暗鄙夷。
像这种连战场都没有上过了的,领兵?
那不是笑话?
只不过碍于眼下曹宇背着的身份他也确实不好说什么其它的东西,只是冲着曹宇行了一礼。
随着时间推移,在听到城外胡人叫阵的声音小下去后,张豹就对着一旁的军士轻轻点头:“将免战牌挂上去吧!”
“喏。”
应了一声,一旁的那军士就直接动手用一根杆子挑着免战牌从城头探了出去。
铛!
一道清晰可闻的金铁之声响起,那挑着免战牌的杆子陡然一轻。
而后下面就响起了一道胡人的怒吼。
“该死的汉人!下来一战!!!”(鲜卑语)
“整日就知道高挂免战,你们的胆量呢?!”(鲜卑语)
张豹则是微微撇嘴,直接动手从一旁早就准备好的那一堆免战牌中随手拿了一个出来,而后冲着外面丢了出去。
随着一道清晰可闻的‘啪唧’声落地。
城外胡人将领的怒吼直接炸响。
这次就连熟悉鲜卑语的张豹都没听清那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反正就是一堆叽里呱啦的乱吼。
直到此时,曹宇才稍稍缓了过来。
“外面那胡人在说什么?”
“没什么。”
张豹打了个哈欠,直接倚到了墙上:“就是一些挑衅的话,不算什么。”
“那些胡人,天天来挑衅,过来过去就是那么点东西。”
说实话,若是第一天听,他或许还有那么点气恼,可时间长了,自然就不怎么在乎了。
毕竟那么匮乏的词汇,真要说挑衅的话,还是得听那些读书人的。
虽然意思就是那个意思,但是那些家伙……是人才啊!一句话能给你用好多种说法说出来,而且个个都能给人气得六神出窍,最重要的是,那些说法还个个都能紧扣主题,一点都不带脱离主题的……
曹宇眼中却是闪过了点点好奇。
“嗯?那是?”
看着他脸上的好奇,张豹便叹了口气:“就是说什么汉人没胆量啊……“
“啥?“
曹宇眉头当即就吊了起来。
“这群胡人想死了不成?“
要知道大魏虽然没有将多少兵力放到北方,但也就是这么点兵力却还是依旧可以吊打胡人,就这样的事实,外面的胡人怎么敢这样挑衅的?谁给他们的勇气?
“信不信我修书一封到朝廷,然后调兵来雁门……”
越说他的声音就越小,直到最后曹宇就彻底闭上了嘴巴。
就算调兵,那也是朝廷说了算的,现在吹牛不要紧,可问题是牛吹出去了,怎么圆回来?
所以他底气自然也多不到哪儿去。
毕竟要是他写了书信送回去,曹芳不给调拨兵力呢?
那就打脸了,而且还是拿鞋底子在脸上猛抽的那种。
而后他就看到了张豹和傅容那煞有介事般的神色。
登时曹宇眼睛就红了。
这能忍?
一番巡视之后,他眼睛直接落到了那堆在角落里的恶臭之源。
下一刻,她就在张豹和傅容满脸的惊讶中冲到角落,一手抓起一支装满了金汁的木桶,运力后便将那木桶连带着金汁丢出了城墙。
随后城下便响起了一道哀嚎。
“汉人!我要杀了你们!”(鲜卑语)
“啊!!!!!”(鲜卑语)
等到声音落下,张豹也操着一口熟练的鲜卑语高声吼了出来。
“别张嘴,不然吃进去了!!!”
“呕!!!”
看着雁门城前一幕幕,裴秀身边的军士单手就按上了腰间长刀。
而裴秀看到之后只是伸手在半空虚按。
暂且勿动,时机尚不成熟!
只是随着那名胡人将领恢复过来,他原本虚浮于半空的手就缓缓握紧了起来。
“攻城!给我攻城!!!”(鲜卑语)
一身金汁的胡人将领回到阵中,就直接红着眼睛下了军令。
多日以来,他们没有攻城的原因,就是准备尚不充足,至于现在?
雁门守军刚好松懈,而他们的攻城器械也已然准备充足……
如此之下,如何不可攻城?
号声骤然响起,张豹听到这声音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直接跳了起来。
“起来!“
“都给老子起来!“
“该死的胡人!一点前奏都没有就要攻城!“
“去!快去叫人!现在这么点人绝对守不住!!!!“
曹宇刚刚浮现于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两桶金汁就让胡人开始攻城了?这……这会不会太过草率了?
傅容则是两三步跑到曹宇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的披风。
“燕王殿下,还麻烦你将军士们带过来了!“
“眼下这么些军士,绝对挡不住胡人的攻势!“
“快!!!!“
事态紧急,现在绝对不能拖!万一真让胡人攻上了城头,那下一步,就是雁门破城了!
曹宇这才反应了过来,当即便迈开了步子。
说起来,他带来的人,好像是还在南门吧?
想起来这个,曹宇就在心底暗暗叫苦。
早知道他就先去带着人再过来了……也好应付眼下的境况!!!
“弓箭准备!!!“
“射!“
张豹声音落下,第一波弓箭就被墙头的那些军士抛射了出去,毕竟居高临下,抛射的箭支都不需要用上强弓,就能在高度的加持下达成足够量的攻击力。
满弓不同半弓,半弓不同残弓。
弓张开的大小同样也代表着弓箭射速的频率大小。
自然也正是因为如此,所属于雁门的军士,第二轮抛射很快就接了上去。
远处林中,裴秀左手于半空紧握,眸子死死盯着雁门城关前瞬间就陷入白热化的攻城战,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静,就连最细微的呼吸也被他刻意压了下来。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注意好每一处的动静。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情况绝对不能出现在他们这里!
绝对!!!!
第一波胡人倒下,裴秀眼神只是稍微泛起了点波动。
随着第二波、第三波胡人倒下,他的右手手背上青经就鼓了起来,指节也是瞬间就泛起了大面积的白色。
终于,就在胡人大军正式砸上雁门城关墙根的时候,裴秀就收回了原本竖于半空的拳头。
而后他就把原本垂在侧脸的半面巾挂了起来。
手中执起长枪往胡人后军射雕手所在而指。
林间众人更是随着裴秀这一举动提前调整了马首所对着的方向。
随着马蹄声暂止,裴秀便深吸了一口空气存在喉间,声音也被他压得沙哑又低沉。
“冲!”
短促一声刚止,马蹄声便直接炸开。
短短时间,九百多人的队伍便在默契之下重组为了锋矢阵,阵首如芒,阵翼如刀,朝着全速下近在咫尺的胡人冲击而去。
直至马蹄如雷在耳边炸响,胡人后军骤乱。
“敌袭!!!!!”(鲜卑语)
“不对!”(鲜卑语)
看着裴秀等人那熟悉至极的装扮,有些曾经历过夏侯玄毫不留情屠杀的胡人直接汗毛倒竖,当即转身而跑。
“他们是黑风暴!!!!”(鲜卑语)
也就是这么一跑,胡人后军原本还算严密的阵型各处都出现了许多的缺漏。
裴秀面色依旧冰冷,手中长枪挺举,直接带队往之前就已然锁定的射雕手阵营扑了过去。
在他两翼的军士,皆是各个将长枪夹在腰肋,一手固定着令之不动,另外空出来的一手,则是直接以长刀锋刃拉过了挡在面前的那些胡人的身上。
人体怎可抗刀剑?
两军相接,便有大批胡人倒下,而裴秀等人,则是仰仗着身上甲胄,将许多可能造成伤害的攻击给直接挡了下来。
而看到这一幕,原本处在后军中的胡人奖励直接大叫起来。
“快!将他们拦下来!!!他们的目标是射雕手!!!!”(鲜卑语)
只是等到裴秀等人近了才反应过来又有何用?若是他先前不顾着逃命,此刻那群射雕手阵又怎会如此?
终于,在突破了最后一层限制后,那群射雕手便彻底暴露在了裴秀等人的兵刃之前。
“众军听令!!!!!”
“杀!”
“喏!”
众声如一,直接炸开于射雕手阵前。
也就是这么一声的时间,裴秀等人胯下马匹,已然到了射雕手面前。
随即众人就是齐刷刷的一个动作,抓紧长枪,往前一送,霎时间胡人的射雕手就被捅穿了大半。
剩下那些,自然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短时间疏散开来。
就在裴秀再次将手中长枪送出去的瞬间,一支大箭就穿过数人将他抓着长枪的手腕和枪柄死死钉到了一起,箭头上森寒的锋芒还留有一半在外。
这是特制的大箭!
而也就是这一抹剧痛,让此刻原本已经杀红了眼的裴秀当即清醒了过来,他连犹豫都没有犹豫,左手长刀探出,直接顺着箭头与箭杆的交接处将那箭尾还在颤抖的杆子砍断。
随即他的眸子就盯上了那个射雕手中拿着的弓明显比别人大一号的胡人。
一箭失误,那个胡人就叹了口气出来,除却拿弓的那手,他另一只用来拉弦的手上鲜血汩汩而下,更是没有了丝毫颤抖,在之前那一箭后,他手经便彻底崩断了。
先前那箭,便是他此生最后一箭!
可惜啊,竟然只是废了黑风暴首领的一只手……天神之意啊!!!!
天神在护佑着这群强者!
随着裴秀那冰冷的眸光射过来,他就直接丢下了手中大弓,自腰间抽出了一把半臂长的弯刀架在了颈部。
“天神啊,我回家了!!!!”(鲜卑语)
随着侧颈鲜血的溢出,他就往前倒去。
擦!
马匹掠过,裴秀手中长枪在他喉间瞬间开了个洞。
如此射雕手,绝对不能活着!
他活着,于大魏而言,就是一场灾难!
至此,胡人射雕手……
尽灭!!!!
但裴秀等人的的战斗却并未结束,只是瞬间,他就把目光死死定格在了胡人将领的身上。
那个原本还稍稍停下了步伐的胡人将领看着裴秀冰冷死寂的眼神,后背猛地一寒。
“拦住他!”(鲜卑语)
“给我拦住他!!!”(鲜卑语)
两句怒吼中却结结实实夹杂着恐惧。
这就是夏侯玄带领下的征北军在胡人心中留下的阴影。
此刻这挥之不去的阴影,于裴秀的带领下,再度来袭,只是比之以往更加凶猛了起来。
宛如天神一般,又宛若一直横亘于鲜卑人心中的长白山一般。
看着丢下部下独立御马逃命的胡人将领,裴秀眼底一抹清明浮现将原本有的最后一点暴虐彻底压下。
“众军听令……”
“斩旗!”
“破敌!!”
声音落下,他便直接纵马前行,手中猛挥,将胡人的阵旗旗杆砍断。
而后大喊出声:“反弃兵跪地降者,不杀!!!”
自然,他也就只是以汉话喊了一遍。
麾下那些军士则是一边纵马,一边齐声高呼一次:“凡弃兵跪地降者,不杀!!!”
而后他们便跟上了裴秀,长刀伴枪往着雁门冲锋而去。
解雁门之困局!乃此行首事!
随着身下马匹掠过,一道道鲜血迸射而出,一条条胡人性命彻底归西。
所有能够活下来的胡人都是在看清了身后同伴的举动后第一时间弃兵跪地的,除却他们,再无多少胡人活着。
雁门城关之上,张豹听到外面动静小了后,便第一时间制止了军士射箭。
等了半晌,却还是没有一个胡人登上城头。
也就是这时,处于城墙东段的一个将领脸色瞬间一变。
“是裴老大!!!”
他那看着明显比裴秀更加成熟的面孔上直接泛起了喜色。
就是刚刚,他听到了征北军那些军士们齐声喊出的汉话。
那是独属于征北军才有的齐整,除却征北军,他再也没有从其余军团中听到过那种齐整的喊话!!!
张豹脑袋瞬间便转了过去:“你说什么?”
那个将士则是直接加速奔了过来,嘴里依旧大喊着。
“是裴老大他们回来了!!!!”
“胡人一定是被他们压住了!快出兵!趁着这会儿就能彻底杀散胡人了!”
“快!!!!”
听到他的声音,张豹直接把脑袋探出了墙头。
远望之下,一队数百人黑色魏军甲胄的军士正在朝着雁门疾驰,在他们身后,一片片胡人跪倒,在他们身前,数之不尽的胡人停滞。
“嘶!!!!”
当即他就倒抽了一道冷气入口,而后直接将脑袋缩了回来。
“快!出兵杀胡人!”
“援军到了!!!!!”
第九十九章 其事胜矣
声音落下,张豹便又转头看了一眼于城下战场中迅速推进的征北军众人,眼底的艳羡抹之不去。
数百人压得数万人喘不过气……
如此战绩,已然和当年张辽带领下的陷阵营差不多了吧?
八百破十万啊!
但随即他就直接动身离开了城头,迅速往城门而去,等他到了,看到的就是已然整军结束,容光焕发的所有军士。
甚至不用多想,他就清楚眼前这群家伙在想什么。
好不容易有了个捞军功的机会,这还不冲?
随着舌尖自唇上拂过,张豹眼神也火热了起来。
守了这么久的城,现在总算轮到他领兵出城了,胡人……都得死!!!
“传我军令……开城门……”
“取军功!!!”
“喏!”
嘎吱……
随着雁门城门的打开,那些原本堵在城门前的胡人就像是看到了什么希望一般,当即就有好些人往城门的空隙处扑了过去。
噗!
空缺处一柄长枪收回,在原地留了具尸体缓缓倒下。
而后……
城门大开。
张豹骑着马从城门处走了出来,右手拎着的长枪枪尖鲜血丝丝落下。
“降者跪地弃兵,否则杀无赦!”
虽然是出城杀胡人取军功……
可现在的问题是眼前这些胡人,太多!若是真就现在下手,万一将这些胡人的反抗心给激起来了,那问题才是真正的大了!
数万人同时反抗,到时候别说拿下军功了,就是征北军那群人先前所取得的战果,都要在瞬间灰飞烟灭!
所以他们此行,必须以降其兵为主,辅以慑其心,同时再稍稍拿点军功就行了。
说着,张豹身后的军士齐齐持刀越过了他,而后同声道:“退!”
齐声若雷,瞬间便逼退了在最前面的几排胡人。
只是下一刻,刚刚退后的那些胡人,就被后面汹涌而来的胡人给直接推近了那些军士。
整排刀芒闪过,刺目的鲜血便逸散了开来。
而那些第二排的胡人,也被那堪堪扫过面前的死亡惊住,短暂迟滞后,他们就瞬间转了一个方向,往城洞外面努力挤去。
只是在城洞之外,裴秀所领军士也在努力朝着雁门城墙杀来。
前有屠刀,后有死神,如之奈何?
马蹄阵阵如同洪涛一般逼近。
张豹更是率领着步卒将所有挤进城洞的胡人给逼了出去,而后雁门城关中的所有军士就随之出去,将雁门城关南门清出来了大片空地。
目光扫过四周被军士隔绝在外的胡人,张豹眼神更是冰冷了许多。
“跪!”
“否则,杀!”
若是按着他的性子,现在他就想彻底杀绝了眼前这些胡人……
汉胡世仇,尤其是位于边关的雁门,对于汉人而言,胡人更是世仇中的世仇,绝对不会有丁点儿缓和余地。
只可惜,现在雁门城内,包括曹宇所带来的那一万多人,也绝对没有眼前这些胡人多!
而且……
张豹眸子往北方天空瞟了一下。
若这些人,只是第一波呢?
胡人南下,可从来没有说只打一波的!就如同他们崇尚的东西一样……
不行!
他冰冷的眸子瞬间落到了胡人身上。
绝对不能让这群胡人有更多反抗的机会!
“三个数!“
“不降者死!!!“
“三!”
“二!“
“一!”
每一声落下,就有许多噗通声响起,可即便如此,等到他三声数完,还是有着好些胡人站者。
或许是没反应过来,又或许没有听清,可这原因如何,显然已经并不重要了。
张豹眼底一抹暴虐闪过:“杀!”
“此刻所立者,皆杀!”
时间已然错过,还想投降那就太晚了!
用死来慰藉自己吧!既然身处于战场,就算是失误,都应该以死亡来慰藉!!!
周遭的所有雁门军士,眼底皆有快意闪掠而过。
“喏!!!”
守城守了好些年,年年都是看着眼前这群崽子来雁门城下挑衅,谁心底还没憋上一股子闷气?
凭什么之前公孙氏在辽东的时候就能随意出击打得胡人哭爹喊娘?
凭什么他们就只能窝在雁门死守不出?
憋屈!
就是这么憋屈!
不过憋屈了那么久,也该他们活动活动了……
当即便有人瞅准目标持刀冲了过去,杀个人而已,好像谁不会一样!
随着迎面而来的军士长刀挥落,那还站着的胡人瞬间便反应了过来,腰间弯刀出鞘,朝着来人的小腹横切了过去。
战法狠辣而犀利。
这就是胡人,那种以一换一的打发,若是不能逼退敌手,那下一刻的局面必然就是两败俱伤。
只是能够在雁门这个边关长期驻守的军士,又怎能不熟悉胡人?
下一刻,在那军士身后便有一柄长刀探了出来,只是一刀,就将胡人抓着弯刀的手削落于地。
刚一愣神,连惨叫都还来不及从喉咙冲出的胡人直接被雁门军士枭首。
“下一个当心!”
先前斩落胡人一手的军士淡淡撇下一句后便朝着他早就盯好的目标冲了过去。
胡人长单打,汉儿重合击。
虽说汉儿单打也不是打不过胡人,但是于战场这个人命如草的地方,要的不就是用最快速、最安全的方法解决一切,奠定大局么?
好勇斗狠,那可不是战场上应该有的!
这一点,在这片大地上就是千年之前所有人都已然有了共同的认知!
刚被教训完的那个军士,却只是稍一撇嘴后,就仗刀追了上去。
“老大,刚刚你还训我,训完了却又自己一个人跑了!”
“万一你出什么……”
话没落地,先前那早一步跑出去的军士直接将胡人一刀捅穿了他所找好目标的喉咙。
随即淡漠的目光瞟了一眼回去,但却没有张嘴说话。
你说什么?
刚追上来的那个军士见状直接一巴掌抽到了自个儿侧脸:“我嘴瓢了!老大带我一个。”
“我能……”
“我能……”
唯唯诺诺半晌,他都没找出一个合适的借口。
“跟上来吧,你来补刀!”
在把胡人脑袋摘下来后,他就直接将之丢到了还在一旁努力寻找词汇的军士身旁。
而后目光微移,死死盯住了下一个目标,身子也是动了起来。
作为一个从战场上无数次活下来的老兵,他所选择的敌人虽然不会是最厉害的,但绝对是最适合他来收割的。
这就是他冥冥中的直觉。
而面临着身旁每一个先前还活着的同伴死亡,那些先前早就弃兵跪地的胡人更是抖得厉害了起来。
谁知道那些杀红了眼的汉人会不会盯上他们?
有武器在身的都打不过,那他们这些丢掉武器的呢?怕是连排队待宰的牲口也不如了。
时间逐渐过去,先前一起跑去调兵的曹宇和傅容二人回到南门更是齐齐一惊。
“快!快去支援!!!!”
雁门城关南门大开,内里却没有胡人的踪迹,唯一的可能就是张豹带人杀出去了。
可城头上的军士总共有多少?
说一句不好听的,那些人全部下来了,放到外面那么多胡人面前,连水花都打不起来一个……
“傅容,你去带人上城头!”
“那里绝对不能有失!!!”
纵使曹宇没上过几次战场,可什么最重要他还是知道的。
守好雁门,不能有失!
这是曹芳所说,而在攻城战中,最为重要自然就是城头,可以说哪方占了城头就是占据了主动权,那些被攻破的城池,几乎都是自城头沦陷后短时间内就被彻底攻下太守府的。
所以,雁门城头绝对不能出人一意外!
曹宇都知道这点,傅容这个做了多年雁门太守的人自然也是清楚这点。
当下他也顾不得什么曹宇的话是否有问题,直接就带着曹宇一路上早就分出来的那些人往城头上跑去。
至于曹宇则是从腰间把长剑抽了出来,一指早就大开的南门。
“冲出去!杀胡人,保雁门!!!”
雁门若失,他亦要人头落地,所以有什么可怕的?再说过来了,死在敌人手里总比被朝廷处死更好吧。
一个算美名,另外一个别说名头了,不被骂活过来都算好的了……
只是等他带兵冲出去大门之后,入目的却是与他所设想的一幕完全背道而驰的景象。
不止是他,还有后面冲出大门的军士,也是在眼前这一幕的冲击下停下了脚步。
原本还盯着那些胡人的张豹,在听到一声声闷哼后,才转头往南门门口看了过去。
曹宇的身影初一入目,他眼底就浮现了点点欣喜。
若是先前还考虑到人手不能下狠的手……那么现在,则是完全不需要担心了!
成万人的援兵,对付这种已经失去斗志的区区几万,完全不在话下!
当即,张豹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直接喊道:“燕王殿下,快接应征北军的军士!”
“快!!!”
几百人从胡人后军突入,而后一路杀穿敌人,再加上又是一路奔袭,说征北军的将士们依旧精力旺盛那才是放屁!
从来都没有一只军队能始终维系饱满的精力!
这是必然!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在征北军疲态未显的时候,自他们手中接下镇压胡人的大棒,然后借其威势彻底解决一切问题。
“啊?”
曹宇却是没有明白张豹的意思,但当他顺着张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后,一股骄傲和艳羡就打心底生了出来。
撑死了也就千人的军队,却驱胡若驱羊……
这就是夏侯玄一手打造出来的征北军?好一支举世无双的精兵!!
只是他这一感慨,张豹心头更急。
非要等到征北军疲态显露么?
要知道胡人本就是群反复无常的狼,若是没有更强力的兽王压着,这群家伙绝对没有那么好收拾!
眼下征北军就是那兽王,只是这兽王或许下一刻就会力竭!
“燕王殿下!你这是要放过就在眼前的军功?”
道理或许不能驱动一个人或者一群人,但是利益可以!尤其是这种放在眼前任取的军功,更是令人眼红!
这句话出口,别说曹宇瞬间反应过来了,就是他麾下的所有军士也都齐齐红了双眼。
现在别人取军功就像吃饭,可他们却把饭丢到了一旁,然后还看着别人努力吃?
这不是傻子干的事情么?
不行!不能这么干!
无数道目光落在身上的那一刻,曹宇知道他已经输了,输给了利益二字。
“全军听令!”
“接应征北军,取军功!!!”
声音不大,也就是堪堪落下。
可这一落下,早就馋军功的麾下军士立马嗷嗷叫着扑了出去,骑马的骑马,没马的狂奔,就连原本身着重甲的那些军士都差点忍不住打盔甲里面钻出来。
开什么玩笑,实打实的东西就在眼前了,谁能不急?
而且除去那些已然跪地投降的,剩下能到手的军功可是慢一步就少一个……
不!应该是慢一步就少一堆!这样才对!
至此,那些老早就跪地投降的胡人就差整个人伏在地面上了。
这汉人……绝对是草原大漠上的狼群!和这些人对比,他们就是草原上那纯纯的小绵羊!
短短时间,曹宇所带来的援军就剩下了十来个亲卫还在他身旁守着。
张豹也是停手安静了下来。
作为将领,手下军士们的功绩本来就有他一份,这是军中惯例,先前动手不过是因为要震慑胡人。
可既然现在已然不需要他再震慑了,那自然就无所谓动手与否了。
曹宇也是明白这点,所以没有冲出去。
如果说张豹多多少少还算是正统武将出身的话,那他就是纯粹半路出家的了。
至于说手脚功夫……一军统帅不怎么懂那个应该很正常吧?
武将归武将,武将又不是只有一种……
在走到张豹身边后,他下意识瞅了眼张豹露在外面的双臂。
那宛如常人大腿粗细的臂膀……
羡慕啊!!!
他无意识的摸了把自己袖子下面的臂膀,而后吞了口唾沫。
“张将军好体魄!!!”
这种体格,哪个男的不羡慕?
当然,洛阳城里那些嗑药族除外,那些家伙玩儿**的!
张豹则是咧嘴一笑:“多谢燕王赞誉。”
“我是武人!”
而且是常年在雁门这种大关待着的武人,更是雁门的守将,必须保持好体格,只有这样才能应付那些突发事件啊!
曹宇笑着摇头,说得跟谁不是一样……
而后他便把目光移到了正在努力往征北军所在赶过去的援军身上。
“我们赢了啊!”
张豹呲开了大嘴:“对,这一场,赢了!”
第一百章 杀降还是?
“赢了……”
曹宇眼底浮现点点无奈。
这一场,赢是赢了,军功到手的也确实是到手了,但是……
他看着那个纵然面上覆着半面巾却依旧能看出来眉宇间英气的年轻将领,默默轻叹口气。
年纪这么小就能立下如此大功,日后只要不陨于战场,那前途基本上已经畅通了。
尤其是在曹芳需要这种年轻血液进入朝堂的情况下!
要知道自曹芳继位,还没有提人进入朝堂来组建属于自己的班底,基本上都是在用着曹睿所留下来的老人,这对于朝廷而言,确实是有着好处,但是对于皇帝个人而言,却是实打实有着不少坏处了,毕竟说过来的话,除去一手建立大魏的曹操,其余人都没有那等能够压服所有人的威望。
只是在他旁边,张豹盯着裴秀骑于马上的身影,眸子微眯了起来。
半晌后,张豹眼底一抹坚定浮现,随即便咬紧了牙关,满脸坚毅。
本来就庸庸碌碌了这么多年,再继续庸庸碌碌下去?怎么可能?就算是死在战场上,也远比如此更好!!!
而现在,就是那个最好的机会!
本来征北军就是趁势而来的,再加上那万余人援兵的加入,镇压剩余胡人的速度比之先前快了何止一倍。
两两相加之下,也就是小半天时间,雁门城关前,那些胡人降兵就蹲到了一块儿,四周军士环绕好几圈,基本上也不存在什么出现暴动的可能了。
裴秀这才带着征北军剩余的军士停了下来。
张豹同曹宇二人也是迎了上去。
“裴兄弟,恭喜你乘胜归来了!”
裴秀则是轻轻摇头,而后至极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张将军,可否帮我找名医者来?”
随即冲着曹宇点头行了个半礼:“征北军,裴秀,见过燕王!”
“此番还要先行谢过燕王了,我有伤在身,不便行全礼,还望燕王殿下恕我礼数不周……”
“有伤?”
张豹敏锐地察觉了裴秀话里的两字,目光自上而下从裴秀身上扫过,直到看见他右手上的那个特制箭头的时候更是直接惊呼出声。
“这个箭头?!!!”
“胡人射雕手所留。”
裴秀毫不在意提了一句,只是张豹脸上却挂满了焦急:“张兄弟,那射雕手可是同寻常射雕手有所不同?”
“其人眼皮上可是有一道自上而下的刀疤?”
“若说不同……”裴秀只是回忆了一下,而后叹道:“那人用的弓,奇大!中原怕是鲜有人能及啊……”
“至于其它的,我倒是没怎么注意。”
虽然那人确实给他带来一道大伤,可战场之上只为取胜,谁还有空去记其它东西?
至于说现在让他去找那个家伙的脑袋,基本上也没有可能了。
数百匹马肆虐,别说就一个脑袋,金石都能来来回回碎上好几遍,血肉能扛得住还不坏的可能基本没有。
一边想着,他就将始终抓着长枪的手抬起来看了一眼。
嗯……确实是没有任何知觉了,希望……这手还保得住吧!
曹宇看着裴秀被箭头贯穿的手掌,不由吞了口唾沫。
别的尚且不说,正常的贯穿伤,就算是有东西堵着,肯定还是有鲜血缓缓溢出,更不用说这种一头大一头小的箭伤,短时间内肯定还是有鲜血继续溢出的。
可是裴秀呢?那缠绕于他手掌上的布条鲜血已然有了凝结的迹象!
也就是说这个伤绝对是一开始就留在他身上的,可即便如此,裴秀依旧领着这么点人杀穿了数万胡人……
当年的张辽有多猛他也只是听说过,而且还怀疑过。
毕竟八百人和十万人绝对不是一规模级的,可是现在他信了!裴秀这也就最多上百人,他还带着伤都能杀穿数万人的大军……
事实都摆在眼前了,数百人如何不能敌万人?
真要打顺风了,别说什么万人,十万人依旧给你打崩!这就是战场上的‘势’!
“裴将军真猛将!”
他下意识感叹一句,却丝毫没有压着声音。
裴秀却只是一笑,若是以前,这赞誉他自然得推辞,可是现在这赞誉他受得起!毕竟这场九百人打破数万人的仗,确实是他所打出来的。
如此赞誉,受了又如何?
该受就得受!又不是垂垂老矣,何须韬光养晦?
而且……
他眸底黯然一闪而逝。
若无意外,这战绩应当是他此生唯一的高光了,就是因为那支箭,他的右手,就算保得住,也绝对再也没有任何办法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了。
这一点,裴秀能清楚感觉到!
更何况保不住的可能,应当是更大无疑了。
张豹听完,眼底喜色更甚。
“裴兄弟,你且等着,我这就去找医者来!”
按着裴秀所言,那个拿着大弓的射雕手,就是鲜卑慕容最强的那个射雕手了!
就是因为他,每次胡人南下,雁门守卫的军士总要陨上几个,偏偏雁门城中还就没有一个能与之比拟的射手!长年累月下来,别人不知道如何,反正他是对那个射雕手恨得牙痒……
不过现在就好了,裴秀已经帮他将仇给报了,不得不说……真爽!
虽然不是亲手解决的那人,可就是爽啊!
裴秀轻轻点头。
正当如此,虽然这些个胡人已经降了,但是那也是有慑于征北军的威严。
也就是说他必须在场,才能完全保证这群早就习惯反复无常的家伙乖乖待着,一旦他不在,那出现暴乱的可能将呈几何倍数般增长。
“好!”
回了一句后,裴秀就转头看向曹宇。
“燕王觉得,眼前这群胡人……应当如何处置?”
镇北军绝对不可能一直看着这群胡人,而且就眼下,这群胡人也绝对不能就这样放回去!
就算是杀了不少胡人,那些被杀掉的却还是连三分之一都没到,撑死了有个四分之一,也就是说眼下这群胡人比之魏军还要多出几倍……
如此规模,也绝对不好放其进雁门。
万一下次胡人再度南下,这群家伙暴动来个里应外合呢?到时候别说雁门了,整个大魏北部防线都要出问题。
这可并不是开玩笑。
也就是说,现在这群胡人。
放,不行。
不放,也不行!
想清楚这一层,曹宇脸上就变得复杂了起来。
“如何处置……好像眼下就只有放了他们这……”
“不行!”
裴秀神色坚定,直接打断了曹宇接下来的话。
之前他们还没有被伏击的时候,北漠的情况早就差不多摸清楚了,作为承接吸收了北匈奴遗产的鲜卑,目前绝对足够强大。
别的不说,单单最靠近大魏的慕容部鲜卑,这次的几万人虽然会令其肉疼,但也绝对达不到伤筋动骨的状态,若是把剩下的胡人放归,这一战,充其量就只能算伤了点鲜卑人的皮毛,连肉都没有触及!
至于北匈奴的遗产如何……作为一个巅峰时期打能逼得刘邦动用夫人外交的帝国,可想而知!没错,就是帝国!当然,那时候的北匈奴,应该叫匈奴,至于南匈奴,虽说也是匈奴所分裂出来的一部分,但是基本上就相当于小部分的匈奴奸。
真正承接了前匈奴遗产的北匈奴,虽然被彻底打灭,但是其所留下的遗产却没有为汉朝所吞并,反而是被异军突起的鲜卑人给继承了个干净。
如此庞大的遗产,鲜卑人全部吞完之后就选择了俯首于汉而进入了消化期。
而实事也证明了他们的选择并没有多大错误。
如今,度过了消化期的鲜卑人,现如今的强大程度,绝对不会逊色于西蜀太多,而且是每一部!而且北漠庞大的疆域,丰腴的水草又能哺育出足量的青壮年。
也就是只要时间到位,那鲜卑人绝对能成长为第二个匈奴!
“且不说放了他们,他们会不会在短时间内卷土重来,就算是将这一决定上报给朝廷,朝廷也绝对会下令斥责……”
裴秀定定地看着曹宇:“燕王是想让刚到手的军功,同过相抵么?”
他倒无所谓,麾下都是自家兄弟,倒也好解释。
可曹宇呢?麾下一万多人,大家都拼命杀敌了,就算是这敌人本就已经崩溃了,可那些会反抗的,依旧在反抗,己方也依旧有着战损。
那些拼命的人,为的是啥?不就是一身军功?
可你丫一句话就要让万余人的努力打水漂?莫不是想在半夜被抹脖子了?
要知道就算他是燕王,可一万多人啊!抹他脖子很难?到时候他死了,说不定朝廷为了安抚这万余人的军士还要给他来个曝尸三日……
一方是一个闲散宗室亲王,另一方却是为大魏卖命的万余军士。
孰轻孰重?可想而知!
这年头虽然没有啥民贵君轻的说法,但是谁都知道,做实事的和闲散的谁更重要。
而且若是因为他曹宇的错导致了他自己的死亡,然后还要惩处那些军士。
这种事若是真传出去了,怕是整个大魏的军士都得直接揭竿吧?
这点道理,只要对朝堂有点了解的人,只要稍稍一想就能想到了。
自然别说是曹宇这个经常待在朝堂上的亲王了。
想通了这一点,他额头上便挂满了冷汗。
开玩笑,一个决定就把军功和他自己的命都给卖了,这搁谁谁不慌。
在吞了一口唾沫后,曹宇就讪笑了起来:“这……这不至于吧?”
“至于!”
裴秀满脸认真。
现在朝堂上那群话事人,就没有傻子,又怎么可能看不明白这点东西?
“那怎么办嘛!”
曹宇顿时就觉得有些麻爪,直接双手摊开在裴秀面前。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样才行?”
“难不成学武安君将这些降兵全部坑杀了?”
说话间语气带着些许赌气。
只是听了他的话,裴秀却是沉默了下来,眼底流光不断浮现。
半晌后,他便喃喃自语了出来。
“这也不错啊……”
不能放归,也不能接纳于雁门。
那所能选择的路,莫不是从一开始就只有一条?
杀!
无论是战时将之屠戮殆尽还是战后将其尽数坑杀,不都是同一条路么?
“什么不错?”
曹宇则是脑子一抽,随后问了句。
他还没反应过来裴秀所指。
裴秀看着那些挤在一块儿的胡人,缓缓打开双唇:“就是先前燕王殿下所提议的……”
“学学武安君将这些胡人全数坑于雁门……”
“这样解决了这个问题不说,日后若是还有胡人敢来。”
“就直接告诉他们:你们脚下所踩乃你们同族骨血。”
“胡人必不战而胆寒。”
“燕王殿下……”
裴秀冲着他行了半礼:“高才!”
曹宇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脑中宛若开天辟地一般轰鸣。
眼看着裴秀就要走出去,他也顾不得什么身份,直接动手死死抓着裴秀手臂,生怕一松手裴秀就会跑掉。
“裴将军……不可哇!!!!”
“此绝对不可!”
“杀降不祥啊!!!这可是多少先辈所言,不能不信啊!!!!”
什么先辈所言,都不重要,问题是这可是杀降啊!别的不说,到时候真传出去了,他曹宇的名声也就彻底没救了,日后上了史册还要被人骂上不知道几千几万年……
君不见武安君?虽然提起白起,是个人都知道当时白起杀降的原因,可问题是这种违反人伦道德的举动能夸?
换一个说法,别人看着都爽了,可真要提到明面上来,搁谁都得骂上一通。
毕竟那可是人命!而不是什么牲畜!(爱各种*人士退散,诉说事实)
而且现在,这条是从他曹宇嘴里说出来。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正如此所言,这种事,提出来的那个人绝对背锅。
到时候上史册挨骂的,也正是提出来这个的人。
当年白起杀降,是他动的手?
不!是因为他提出来了杀降,并且主持了杀降。
四十万人啊!就算是换成家禽放那儿让白起一个人杀,怕是他都要累死都只能杀完四分之一……
这种事,真正举刀的执行者,可从来都不会背负骂名!
在此地官职、军职、爵位、领兵数谁最多?
曹宇!
所以他只要提出来了这个事情,那主持者也必然只能也只会是他,没有例外。
裴秀轻轻甩了两下胳膊,而后便翻了个白眼。
“那要怎么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第一百零一章 南线,起
曹宇眉头稍皱。
刚刚这话……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呢?
不等他反应过来,张豹便引着傅容和医者赶了回来。
“裴兄弟,快过来让医者看看你手上的伤!“
“好!“
裴秀回了一声后,又再度回头看了一眼曹宇。
“燕王殿下,我先去处理一下伤口,这事儿如何办法,还要麻烦你多多考虑考虑了。“
点完头,看着裴秀离开后,他才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啥玩意儿?什么叫他好好考虑考虑?这不对吧?
眼前这群胡人的未来是他应该考虑的?
可是转念一想,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而现在他不正是雁门军职最高者?
有个军职最高的人在,其余人哪有什么资格决定这群胡人的未来?
只是大致赶了几步,裴秀就走近了一直赶过来的张豹。
“见过雁门太守!“
“裴将军无须多礼!且先看看伤势!“
傅容自然也是听张豹说了个中情况,自然不可能去拖延时间,要知道伤势这玩意儿每拖一分就会多一分的危险,自然是拖不得的。
说着他就将身后的医者让了出来。
只是一眼,那医者的表情就凝重了起来,在托起裴秀的手臂仔细看了一会儿后,他就往裴秀脸上看了过去。
“裴将军,你这手应当没有多少知觉了吧?”
“对!”裴秀回道:“不只是没有知觉了,就是现在我自己都没法去张开这手……”
医者轻嘶了一口冷气。
问题大了啊!这样的话……
“要先将这箭头取下来!否则……”
“我知道!”
裴秀开口一叹:“可要现在就取下来?”
这个横于手背的箭头,让他人来取的话,或许很难取下,可若是他自己,不过就是稍稍一痛罢了,自然无碍。
医者匆匆将背着的箱子打开,而后把里面的东西都取了出来:“本来应当寻一静室的,可现在也来不及了,只能在这里处理了。”
“裴将军要稍微忍忍……”
话没说完,鲜血就滴落在了他的眼前。
“如此可否?”
!!!!
医者更是直接瞪着双眼,满脸的愕然。
哪有这样乱来的?说都不说直接自己上手把箭头拔出来?
这也太莽了吧?
“裴将军!“
医者直接吼了出来:“莫要乱来了,本来就已经有问题了,你再这样是想废掉这手么?“
说完,他就直接冲上去托住了裴秀的手臂和手腕。
裴秀则是默默摇头:“好了,我不动了,这手就交予你了。“
“若能保,则保……若不能……“
虽然没有说话,可他眼底那一抹黯然却将他到底想要说的都展露了出来。
毕竟那是一只手,对于他人或许没有什么,可对于武将而言,失去一只手代表的就是他战场厮杀生涯的终结。
“裴将军放心!就是我丢了这条命,也定然保下你这只手!“
“若非将军,莫说是我,就是我那妻儿说不得也难逃胡人毒手……”
“此大恩!”
常年待在雁门,胡人的性子又怎么可能不了解?那帮披着人皮的畜生可从来就没有什么人伦道德。
汉人落到他们手里,基本上就没有几个会有好点的下场,妇儿更甚!
裴秀眼底的愁绪迅速隐去,而后他便勾起了些许嘴角:“无妨,尽力而为即可。”
“不过就是一只手,就是缺了这只手,我也可杀这胡人!”
杀胡人而已,不亲自动手难道就杀不得了?再者了他又不是纯粹的武人。
医者满脸严肃地往裴秀行了一礼后就一点点将长枪自他手中抽了出来,其次就是一直缠绕于手上的布条,随着每一圈的揭开,医者面色就凝重几分。
直到最后,裴秀手上布条还剩不到一圈的时候,他便再也没法徒手将布条拆下来了。
已然凝固的血液将那剩下的一层布条彻底粘在了裴秀的皮肉上,若是强行撕扯,必然会连同其伤口处的皮肉一同揭掉造成二次伤害。
张豹在一旁看着,眸中蕴着不忍。
按着伤口的走向,裴秀手掌上的筋和连接着指节的骨头已然是断掉了。
可就是这样的伤却丝毫都没有影响到他杀敌。
不得不叹一句好汉子,可叹归叹,事实归事实,只要上天不降下奇迹,那裴秀这只手撑死了保留下个轮廓,日后连正常吃饭估计都没法正常吃,就更不要说是上战场了。
武将废一只手,那就是废掉了身为武将的资格。
可惜裴秀好不容易取得了这样的战绩,眼看着就要成为冉冉升起成长为大魏军界未来扛鼎人的时候,前途却直接断掉了。
不得不说……可惜!
“张将军,可有热水?”
医者的出声直接打断了张豹的遐思,而后他就轻轻点头:“有!”
说完就直接转身往城内跑去。
战事还没结束,城内百姓自发地组织起来开始为将士们烧饭,当然,所用的东西,自然就是官府提供的,就如此,怎么可能没有热水?
更何况是为了这个以一己之力扭转了战局的男人处理伤口,莫说是热水了,只要医者说一声用热粥来给裴秀清理伤口,也绝对不会有人说不!
当然,处理完伤口的那粥,自然也不会有人去倒掉,毕竟一粥一饭皆来之不易。
最多就是端下去后重新煮一煮然后吃了。
若是不讲究点,估摸着当着裴秀的面,也有人能直接喝下去。
很快,张豹便端着一盆热水小心翼翼地跑了回来,步子迈得水平极高,几乎是没有洒几分热水出来。
待到热水到了,医者就深吸了一口气:“裴将军,得罪!”
而后便直接一手鞠起点点热水极缓地浇在了那布条的断口处。
一抹痛觉袭来,裴秀不由地将呼吸屏了起来,在刻意压下那痛楚后,他的呼吸才恢复了过来。
医者继续用热水浇着,在听到裴秀那略略有些变化的呼吸后顺口问道:“裴将军可是感觉到痛了?”
“对!”
裴秀接上医者的话说道:“先去确实是还没有多少感觉,可这热水一浇,突然就痛了起来。”
“猛地一下子,我差点没忍得住!”
那突如其来的痛,确实是令人意外地紧。
医者脸上一抹喜色浮现,但手上动作却丝毫未停,反而快了起来。
“痛得好!热水可活血,我之前还怕裴将军你的手彻底没了知觉,那样反倒麻烦。”
“可现在还是有知觉,那就是很好了!”
“裴将军且忍忍,我要快些了。”
“这伤,现下拖延不得了。”
裴秀深深呼吸一道,张嘴:“好……嘶!!!”
又是突如其来的痛,直接令其呼了出来。
只见医者捧了一大捧水浇到他的伤口旁,而后一手按着伤口,令一手迅速地将布条剥离了下来,不等裴秀有所反应便直接动手从裴秀小臂上开始按了起来,一点点寸进下,很快便按到了他的手腕处,当即医者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大大喘了几口粗气。
显然,这确实很废力气。
在缓过来后,他就继续在裴秀手上按了起来,比之先前更要仔细许多。
裴秀更是直接闭上了眼睛强忍着痛楚,这玩意儿的痛可远比那箭头插进手掌的痛要更痛。
那是一种直达骨髓的痛。
直到某一刻,随着一道清晰的骨头‘咔擦’声响起,裴秀还是忍不住喊了起来。
“好了!”
话音落下,医者就好像是虚脱了一般直接瘫坐到了地上。
而裴秀原本早已不怎么流血的伤口处却再度开始了滴血,一开始滴的血色泽黑红也是粘稠得紧,可过了一会儿,他的伤口处留下的血就变得和普通人的差不了多少了。
看到血色恢复,那医者直接从地上给跳起来,用热水洗了把手后就将早已准备好的药粉像不要钱一样倒在了裴秀的伤口上,而后便开始了包扎。
“好在裴将军你是在这雁门受的伤,若是它处,应该也遇不到我这祖传的药方。”
“有这药方相助,基本是无碍了。”
若非他家时代就在雁门为医,恐怕也是探索不出来这等药方的,这就是环境造就人才。
千百年来雁门战事从未歇过太久,一批接着一批的战斗肯定会造就出来相当量的伤者,与寻常生病不同,这种外伤自然也有外伤的诊疗方式,而不是继续用诊疗生病那一套。
这就是医者!远不同于那些只知道就病下药方的方士骗子。
他们所用的药方,谁知道多少年了没有变过,逮着一个方子就直接往死了用,至于说治好治坏?对不起,治好了是方子的问题,治坏了那就是你自己的问题……纯纯地看天吃饭。
听着他吹得这么玄乎,裴秀略显苍白的脸上扯出来点点笑意:“有那么神么?”
“说得跟仙丹神药一般……”
医者郑重其事地看着裴秀:“所谓的灵丹神药是不是有,我不知道,但我家中祖传的这个方子,也确实如此,绝对没有半分虚假。”
裴秀冲着他一笑,而后转头向那些胡人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眸色冰冷。
先去他的表现那些家伙也绝对是看到了,就担心这群胡人起不该有的心思。
看到裴秀恢复,曹宇也磨磨蹭蹭地走了上来:“裴将军,我大概想了一下……”
“不如就……先上报朝廷?让朝廷决定?”
“反正……”他盯着裴秀包扎起来的手掌,眼中微光闪烁。
反正裴秀的伤现在这样,也不好出兵到处去跑吧?有他在,还怕这群胡人出什么别样的心思?
“而且,也正好有这胡人在,就让他们替雁门百姓修筑工事也不失为一大好事。”
“用胡人所挖壕沟、所造拒马来挡胡人……此,你看如何?”
裴秀看着已然被包地严严实实的右手无奈一笑:“也好!征北军也确实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正好也等等夏侯将军醒来。”
他要亲口告诉夏侯玄,他不负所托!九百兄弟,他带回来了,还有雁门之围,他也解决了!
曹宇当即长出了口气,虽然他不用商量就可以这样下令。
但裴秀等人有着这么大战功加身,就算不听他的又如何?而且两人本来就不是同一军中的。
他带的这群援兵,没有名号,而裴秀所带的,虽然也只剩了不多,但却是结结实实的征北军。
这样下来,其实他也没资格管到裴秀。
所以还是要好好商量才行!
“还有一事,此战报?”
“老夫来写吧!”
傅容动身走了出来,接下了曹宇的话头。
“燕王殿下,可否?”
“可!”
曹宇脸上一抹轻松浮现,他本来就担心说什么因为战报的事情闹得谁都不开心,毕竟都是局内人,谁写都会带上主观意识。
可傅容不一样了,虽然他是雁门太守,可战事他却没有参与,由他来写自然无碍。
一旁的裴秀则只是咧嘴一笑,并没有说什么。
战报,他反正不在乎那个了,就算有再大的功,征北军就剩下了这么点人,难道他还丢得下这群一起生死里来去的兄弟?
那么多兄弟回不来,就算再大的欣喜,也足够抵消了。
……
“陛下,东吴的消息回来了……”
典虎的身影自黑暗中钻了出来,站到了曹芳身后。
“打开看看,是不是同朕所预料的差不多?”
曹芳只是看着花园水池中游动的鱼儿,眸间映着水里泛起的圈圈波纹。
一阵沉默后,典虎便双手托着已然打开的绢布立在了他的身侧。
“陛下,按着消息,应当是差之不多的。”
曹芳信手拿过绢布,看了一会儿后便叹了口气。
陆逊不愧是陆逊啊!
这位能够青史留名的大才,行事布兵确实是令人难以琢磨。
南线兵力尽出,看着是赌上国运要同大魏决一死战的态势……
可问题是,他这样干,以孙权那谨慎的性子,会同意么?没有缺点的布局反而就是最大的缺点!
人心这东西,难说啊!
“调集人手,把江南的探子都留于建业一带!”
“若是不出意外,陆逊的目标只有一个。”
“那就是襄阳!”
但凡对赵宋一朝有过了解的,都应该差不多知道襄阳有如何重要,那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桥头堡。
但凡想要自南而北地征讨,襄阳必然就是布局中最难缺的一环。
“喏!”
典虎也没有问什么,只是默默开口应了下来。
第一百零二章 曹爽领兵,杜预获封
随后,曹芳就拿起毛笔在桌面布帛上写下两个字。
曹爽!
“近来朝中可有异动?”
“没有!”
典虎轻声回道:“就是雁门那边,先前送回来的消息是胡人已经驻扎在了雁门城外……”
“若是不出意外,现在应该是已经开战了。”
而且雁门那边的消息,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送回来了,想来应该是封城了。
曹芳手下轻轻一抖,眼皮低垂了下来。
“好!“
雁门那边暂且只能先放着了,而且有着物资支援和援兵,单单守个城而已,没有什么难度。
毕竟那么一个大关,若是真那么容易破,早就破了。
现在重点甚至都不在南线,而是在西线那边。
但即便如此,南线也必须找一个合适的统帅出来领兵,至于能力的话……
应该说要求并不高了,只要在人手足够的情况下,短时间挡得住陆逊那就足够。
满朝上下,看过来看过去,最适合领兵去南线的,其实眼下就有那么一个。
只是……
“近来曹爽也没有异样么?”
典虎默默点头。
“大将军越来越深居简出了……”
声音落下后,书房中就陷入了沉寂,过去半晌曹芳的声音就再轻轻在书房中响起。
“遣人训斥于他。”
“为将者不可如女子一般,多出门骑射、熟练熟练体魄,日后上战场了才能有用武之地。”
“喏!“
……
叩叩叩!
叩叩叩!
叩叩叩!
伴随着敲门声响起,一道声音就自门内响了起来。
“谁?“
而后大门便打开了一道缝隙,内里探出来的一个脑袋在看清门外站着的那个宦官后,脸上闪过一抹慌张。
内侍怎么就来了?要知道府上自从曹爽这个大将军名存实亡后就没有几个人来探望了。
如今内侍突然就来了,莫不是……
不等那个皂衣下人说话,门外李常眉头就轻轻皱了起来,气度却是依旧。
“陛下口谕,还请唤大将军出来听谕。”
“喏!”
慌慌张张回了一句后,那下人就径直转头往府内跑去,临走的时候下意识便把大门给彻底带上了。
李常刚想动脚,下一刻那猛地合起来的大门就给他来了个闭门羹。
当即他就退开了两步。
“这人端得无礼!”
只是听到门内那慌乱的声音,他就略略释然了些。
寻常内侍可会和宫外的人有所交集?不会!所以只要见到内侍,那基本上百分之百都是皇帝的意思了。
而且真要说过来的话,之前曹爽刚被变相剥了兵权……
就这种情况,谁能不怕?谁敢不怕?
而且更不要说现下他所带来曹芳的口谕本就是斥责。
不过李常也并没有等太久时间。
也就是一小会儿,门内就再度响起了阵阵嘈杂,但是却没有听到曹爽的声音。
嘎吱!
大门轻响了一道后,曹爽就出现在了李常面前。
初一见面,李常先是对着他行了一礼,随后里马板起了脸:“陛下口谕,大将军曹爽听诏!”
当即曹爽眼底就闪过了一丝黯然。
果然还是来了么?这样都躲不过去?
“臣大将军曹爽听诏!”
声音落下,他也没有支起行礼的身子,只是那样等待着宣判。
至于其他人,神色则是各有不同,可唯独就没有一人同曹爽一般面无表情。
李常却丝毫没有在意眼前这群人的表现。
这趟出来,他就是曹芳的嘴,所需要做的事情自然也就只有一件了,至于如何表现,最多回去了之后曹芳问起来他再回答一下,可若是曹芳不问,那也就代表着曹芳不需要知道。
如此他也不需要做曹芳的眼睛。
“陛下谕:为将者不可如女子一般,多出门骑射、熟练熟练体魄,日后上战场了才能有用武之地。”
“臣领诏!!!”
下意识回了一句,曹爽整个人就愣住了,而后抬头看着李常,眼中满是疑惑。
刚刚他听到的那玩意儿……是真的?还是他幻听了?
李常却依旧板着脸:“大将军此意为何?”
“不是……”曹爽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陛下说的……真是这个?”
“怎么,大将军可是有意见予陛下?”
!!!
看着已然眯起眼睛的李常,曹爽直接开口否认。
“没有!只是……李常侍,你确定陛下口谕就是这个,没有记错吗?”
这下子明白过来的李常眸子中间怒色浮现:“没错!”
“咱服侍了先帝多少年,现在服侍自然不会出错!大将军这是看不起我吗?”
曹爽脑袋连续晃动,直接否了李常所言。
“没有!绝对没有!”
“那个……李常侍可否……替我谢过陛下?”
傻子都听得出来曹芳话里的意思了,他若是连一点表示都没有,那就有点太说不过去了……
说着他就拉住了李常的手臂,另一手用力把腰间的玉佩直接扯了下来,而后硬生生塞进了李常手中。
“李常侍,陛下那边,还麻烦你替我美言一二……”
摸到入手的东西,李常眼底便有点点光亮闪过。
收东西也要看情况,就像眼前这种,曹芳很明显就打算用的,收了东西自然无妨,反正也是成人之美,何乐而不为呢?
“好说!大将军的谢意,咱一定给陛下带到……”
他说着便将声音拉长了些,曹爽瞬间会意,当即便自袖子里将装满金珠的荷包抽出来塞进了他的手中。
一抹沉甸甸入手,李常脸上笑意更浓。
“我就先写过李常侍了……”
说完曹爽就退出去两步,脸上挂起了满满的笑意对着李常所在重新行了一礼,声线瞬间拉高。
“臣大将军曹爽,谢陛下恩典!!!!”
李常笑着点头,而后转身便走。
这一礼,只有他和曹爽两人知道究竟自何而出。
一个不丢面子,一个得了面子……
确实不错了。
看着李常离去的背影,曹爽更是莫名觉得心底舒畅了起来。
整个人的神色就变得轻松了。
只是在任何人没有察觉的角落,人影一闪而逝。
回到宫中,李常也是没有丝毫拖延,直接就往曹芳所在的书房而去。
……
“主上,大致就是这样了,这个是下面人报上来的。”
听完典虎的话,曹芳目光也只是在他呈递到桌面上的布帛上微微一瞥。
“行,朕知道了,你且下去吧!”
“朕若是不说,你就暂且不要出来了,知道么?”
“喏……”
随后典虎的身影便随着声音缓缓消失在了黑暗里。
曹芳的眼神在桌案上逡巡一番后,最终还是落在了那张布帛上。
他当即就无奈地笑了出来。
果然……有些事情,不是说不在意就不在意的。
尤其是身边的人,这种事情,真的很难忽略啊!!!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而后李常的声音也在外面响了起来。
“陛下,臣……”
“进来吧。”
曹芳随意拾份奏疏压在了那布帛之上。
“喏!”
看着李常自门外进来后,曹芳就稍稍在座椅上舒展了一下。
“大将军如何反应?”
李常表现得自然极其镇定:“回陛下,大将军他,托臣给陛下将他的谢意带到。”
“就这些吗?”
曹芳淡淡瞥了眼被奏疏压住的布帛,而后直接动手又拿过了一份奏疏打开看了起来。
作为常年随侍帝王的人,李常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不对。
在沉默了一阵后,他直接从怀里掏出了曹爽所给的玉佩和金珠,双手托举了起来。
“回陛下,大将军他……他还赠予了我玉佩和金珠……”
“嗯……”
而后整个书房内便寂静了下来。
过去半晌,曹芳批阅完一份奏疏后才抬起了头,朝他看了过去。
“还有吗?”
李常坚定摇头:“没有了,陛下!就只有这点了。”
这个,他敢肯定。
曹芳直接从座椅上跳了下来,动身走到李常面前,看着双膝跪地,手中托举着玉佩和金珠的李常,眼中更是没有任何情绪浮现。
而后他便动手从李常托举的双手上抓起玉佩看了眼,又抓起装了金珠的荷包起来稍稍掂量了一番。
“这个曹爽,倒也是舍得!”
金珠玉佩这两样东西本就价值不菲,曹爽却舍得拿出来这两样给李常,确实是大方地紧。
只不过……
外臣勾结内臣,是大忌!
“这两样东西,赏你了!”
随口说了一句后,曹芳便动身走了回去,重新坐到了椅子上面。
几乎是同时,他的眸光就凌厉了起来。
“若是朕记得不错,朕好像说过让你好好做事吧?”
“这么长时间,朕待你如何?”
声音落下,李常直接跪伏了下去,玉佩摔碎,金珠洒落四散也顾不得便径直叩首了起来。
“陛下待臣……不薄!”
“此臣一时贪心,对不住陛下啊……”
说着就嚎啕大哭了起来,声音啜泣着,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那种程度。
瞬间曹芳眼底就再度冰冷了几分。
“噤声。”
两字之中寒意凌然,李常的嚎哭也是瞬间止住。
“你要做朕的近臣,朕允了。”
“只是你却没有做好!”
“功则赏,过则罚。”
“自己说说吧,朕应该如何罚你?”
若只是这么点小小的贿赂,那本就不算什么大事,可问题就在曹爽那最后一拜上。
往小了说,自然无碍;可若是往大了说,那就是窃皇权威严,自为欺君。
曹爽那边本就在他计划中了,自然不需要过多计较。
可现在他的身边人呢?
“臣……臣……”
李常迟疑了半晌,却没有从曹芳眼中看到任何情绪。
“臣请贬出宫……”
蠢货!
曹芳眸子微阖,而后便轻轻摇头。
“朕不怕你聪明,可没想到你却如此愚蠢……”
“回头自己去领一条白绫,这是朕予你最后的东西。”
都这个时候了,还看不出来错在哪儿了,依旧想着逃脱惩处,愚蠢至极!
作为接触了曹芳这么多东西的人,请贬出宫?真不是在威胁么?
他一旦出宫,那曹芳的秘密必然就会暴露于所有人的眼前,尤其是那些家伙。
如此……还是做个说不出这些秘密的人吧!有些事情,不到时间,里面的秘密就只能是秘密!
一阵沉默后,李常神色瞬间衰颓了下来。
“臣,谢陛下恩典!”
说完就踉踉跄跄地起身往书房外而去。
曹芳则是低头看起了奏疏。
过了一会儿,他便吐出了一道长长的叹息。
“典虎,让人去给李常收尸吧!”
“还有……这些金珠和碎掉的玉佩,让人在宫门钱分赠百姓,谁都可取,谁都可用!”
“喏!”
说完,他就把那一张压在奏疏下的布帛抽出来放于烛火上引燃了起来。
随着最后一抹橘红消失,他就再度恢复了平静。
帝王本孤独,因为帝王,本就是一国,而非一人。
人可感性,国只能理性。
纵然如此失了很多乐趣,可这本就是应该付出的代价。
千古以来,谁都如此。
……
第二天,早朝上跟随着曹芳的,立马就换成了一个手脚利索的小内侍。
“朕得到消息,东吴将要出兵……”
瞬间,曹爽眼底就是一抹兴奋闪过。
果然有用!
“大将军,你可敢领兵?”
曹芳眼皮半阖着,将眸底那一抹狠辣彻底遮住了。
窥视皇权,本来就应该死了,若不是曹爽还能一用,今天就应该是他的死期!
谁都应该知道皇权不可窥!
同样无论是谁,也都应该记住,皇权不可窥!!
当即曹爽就直接跳了出来,脸上英气满满。
“回陛下!臣敢!”
“好!”
曹芳也懒得废话,于是便直接开口道:“迁大将军曹爽为荆南军事总都督,统率对吴战线兵马,不可令东吴兵马前进半步。”
而后他又略略思考了一番,当即直接开口:“封崇文学观祭酒杜恕子杜预杜元凯东莱海军都督。”
“自建一军,即日启程前往东莱募军。”
一直站在旁边未曾说话的杜恕满脸惊愕。
什么时候他家那个不听话的小子进了曹芳的眼睛?还一上来就是自建一军,这……这说不过去啊!
当即他就动身站了出来。
“陛下,臣之子尚幼,不堪此……”
不等他说完,曹芳的目光便落在了他的脸上。
你说什么?
看着曹芳眼底那一抹光亮,他就直接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陛下圣明!”
正如所见,论年幼……谁还比得过曹芳呢?
第一百零三章 世家底线暴露
随着杜恕退开,曹芳目光就落到了曹爽身上。
“大将军可有异议?“
曹爽脑袋当即就晃了起来,幅度之大,就差没有将脑袋上发簪给甩下来了。
“回陛下,臣无异议!“
纵然他不清楚曹芳为何要再设一军,而且这一军还是由尚未出仕的杜预担任统帅。
而且曹芳所设的这一军很重要么?关他什么事?东莱和大魏南线完全不沾边好吧?
再者说过来了,作为领兵的交换,让杜预担任个光杆司令,他绝对大力支持,毕竟什么都没有自己所能握在手里的东西好。
至于说后面如何,谁知道呢?
得到他的回答,曹芳才看向了阶下其余百官。
“诸卿可有异议?”
不等剩余人有什么反应,卫臻便领头站了出来:“陛下,臣无有异议!”
作为已然明目张胆站在曹芳一侧的臣子,他自然要最早出来支持曹芳的。
朝堂上一个名义上的最大,一个现在实际权力上最大的两人都直接宣布倒向曹芳后一切自然就简单了许多。
下一刻,几乎没有任何一人有所犹豫,直接拜倒。
“臣等附议!!!”
一阵沉默后,曹芳从座椅上站起了身子,眸子却始终没有离开阶下众人。
“还有一件事。”
“朕欲布诏天下,凡可改良农具者以最终农田增收数量计,每三年取能工巧匠者三人予爵。”
“具体爵位以粮食增收数量计。”
“卿等以为如何?”
声音堪堪落下,朝堂中却是沉寂了下来。
不过是予爵而已,这本来也算不得什么太大的事情,可现在的问题是,九品中正之下,所有朝堂职务、爵位早就成了世家腹中肉食,这一举,说小了就是一两个爵位,可若是往大了说,这个完全就属于在九品中正制下世家的口中抢食!
这能妥协么?
难说!不妥协必然会得罪现在已经隐隐大权在握的曹芳,可若是妥协了,谁敢保证曹芳不会有下一次?
某些事情本来就是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无穷。
“怎么,没人出来答话吗?”
此一刻,曹芳的脚步声更显清晰,他在走了几步后,便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诸卿倒是应该好好替朕想一想了,若是想不好那今天便就在这儿待着,什么时候想好了、商议完了就什么时候下朝吧!”
“好好想想吧!”
说完,他身边跟着的那个小内侍就从身后被藏起来的食盒中拿出点心放在了曹芳面前的桌案上。
“陛下,这是太后特意嘱托奴带着的。”
“太后说陛下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饿了,得备好了吃食,否则陛下饿着了奴就是有错。”
曹芳眉头轻挑,看了那个小内侍一眼。
这家伙倒也还算机灵,眼前这些东西本就是他要的,可这个家伙却能将事儿推到郭太后身上。
一举两得啊!
既表了忠心又维护了皇帝的威严。
看来这个人没有选错!
“朕知道了,你去给朕备点茶水……”
说着,曹芳的眼睛就直了。
那个小内侍打开了食盒的第二层,从里面拿出来了一个小罐子和小碗。
“还有太后说的,陛下最喜欢吃的糖水,奴都记住了。”
!!!
好细的心!
只是等他打开罐子后,嗅到那一丝飘散而出的味道的时候,曹芳眼神就稍稍凝重了起来。
如果说他最熟悉的糖水是什么,毫无疑问就是经常出自于郭氏手中的那一道红枣羹。
若是他嗅觉没有出什么问题……这个小罐子里的,必然就是那玩意儿了……
想起那齁死人的甜,曹芳舌根顿时就有点发干。
这么说来还真是郭氏叮嘱的?
没这样的吧?
不仅他傻眼,阶下群臣更是傻眼。
陛下啊!咱做的是皇帝啊!你怎么能干这么狗的事情?当真就觉得做人不好呗?
还有备而来,这皇帝做到头了!往上数是没有这样的了,往下数估摸着也是个例……
随着那一抹红枣羹的香甜飘散,更有些许个人的肚子瞬间就空了。
本来朝会这玩意就用不了多少时间,而那个上朝的时间点,洛阳街面上本来就没有什么饭食买……所以除去那些在家里稍稍吃过一些人,其余人都已经习惯了下朝后再去吃饭,顺带同三五好友吹吹牛打打屁,然后再回家,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可现在呢?朝会就朝会吧,拖就拖吧,这都没啥。
可问题是你还算计好了提前带吃的来上朝,这倒也罢了,皇帝有点特权正常。
然后最不能让人忍的就是你为啥要带味道那么浓郁的糖水来?
公德……不对!朝堂……也不对!
emmmmmm……
良心……这次对了!你身为一个皇帝的良心呢?这不得被谴责?
几乎是瞬间,十来道幽绿的神光就在瞬间投射到了曹芳的桌案所在。
察觉到这些眸光后,曹芳心底一动,罪恶的双手探上桌案,一手托着碗沿,另一手抓住匙柄搅动了起来。
原本稍歇的香味直接再次开始了飘散。
尤其是在曹芳有意识的助力下,那股子甜香飘散地愈发蓬勃了起来。
咕噜……
腹部清晰的鸣叫响起,随后便有了第二道、第三道。
吸溜……
等到曹芳故意将碗送到嘴边吸了满满一口糖水后,在那声音的刺激下,阶下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朝卫臻投射了过去。
现在朝堂群臣中,你是老大,你得出头!
只有满宠站在原地,没有一丝多余的举动。
人老了,已经习惯早上吃点东西再打卡上班了。
而且这种事情,虽然曹芳确实有那么点不地道了,可作为从曹操时代活到了现在且将一切都看在眼中的老人来说,其实有人更不地道!
以彼还彼,这很正常……
被众人目光聚焦,确实多少有那么些难熬。
下一刻,卫臻便带着满脸无奈站了出来:“陛下……”
“等等!”
“朕吃完再说!”
曹芳的声音自碗后响起。
现在他敢肯定,这份红枣羹,绝对不是出自于郭氏之手了,因为这羹吃起来闻着甜腻,但吃下去却是极其温润,端得能抚慰人心。
就算是嘴再挑的,面对这份红枣羹也绝对说不出来半个不字!
等等?!?
阶下群臣目光再度幽怨几分。
这人,怎么净干狗事儿呢?
随着一阵吸溜,曹芳便将手中的碗放回到了桌案上,随即便极其满意地舔了下嘴角。
“司徒可有何事?”
卫臻心下无奈,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先前那件事情?他若是还不站出来,估计下面那群人得恨死了他……
“陛下,臣觉得……授爵一事,不可莽撞,需要好好商议,但若是就赏些钱财货物那自然无妨。”
“更何况,工者授爵……多少有些于礼不合……”
天下四民,士农工商。
工者都可以授爵,那凭什么农人不行?可农人凭什么来授爵?凭种地?那不是扯淡么?天下种地的人何其之多,个个都授爵?那天下得成什么样?
曹芳挑着眉头,但双唇却紧抿了起来,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说,继续说!
于礼不合,这理由就说得过去了?
而且为什么不能授爵?
农为本,若是改造得农具可以让粮食实现增产增收,那绝对是大功一件!
因为粮食本就是盛世的基础!一切的一切,都离不开粮食!无论是军事、人口还是经济、技术,各个层面都是在粮食这一基础条件达标后才能进行发展以及二次发展的。
顿时现场就陷入一阵尴尬的寂静。
终于,在曹芳捻了一块糕点入口之后,卫臻就再度开口道:“陛下……”
“最多虚爵,不可加食扈,否则整个天下间可授爵之人就太多了!”
略略停顿,他就在众人的目光中加上了最后一道条件。
“每三年可评一人,由地方官府上报,最后由朝廷综合评选!”
曹芳默默咀嚼了几下口中的糕点,然后吞下。
九品中正制的变种么……
果然啊!世家还是世家,那些入手的东西,果然还是不肯放手!
不过也无所谓了,已经试探出来世家的底线了,接下来想要突破这层底线也没有太难了。
毕竟有的事情,本就是探明最难,真正下手的时候反而难度没那么大了。
世家的底线啊……现在看来也就那样了,还远没有日后隋唐二代牢不可破!!!!
“可!”
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句后,曹芳就直接招呼旁边的小内侍。
“去将这些糕点分予诸爱卿吧!”
“这么长时间,想必也是饿了……”
而也就是这一下子,让在场众人齐刷刷一愣,直到糕点分到手中才反应了过来。
玛德!亏了!
这四个字浮现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谁能想到就这么个条件曹芳都能直接答应?而不是讨价还价一番?
而立于阶上的曹芳却是笑着。
“诸卿,这都不吃?可是觉得朕这糕点不好吃么?可要朕让膳房换一份温热的来?”
笑容落到群臣百官的眼中,此刻却是显得极其可恶。
这是个套!
套的就是在场的众人!!!
下套的人现在还笑着!
想通了这一层,百官中部分人脸上的笑意就略略扭曲了起来。
气都气饱了,吃啥?
可问题是现在不吃行吗?不行!当然不行!
曹芳话都说出来,就是硬头皮塞,也要塞进肚子里!否则就是大不敬!
到时候曹芳没法收拾一群人这确实是真的,可收拾一个人呢?那很难?而且曹芳也确实是在规则以内玩的,其他人自然也要在规则以内玩,若是谁真要玩规则以外的手段,那到时候曹芳就算动了刀兵,其他人也要认!
玩游戏要有玩游戏的规则,谁也不能用超出规则以外的东西!
看着所有人将手中糕点吃下去后,曹芳脸上的笑容就更加灿烂了起来。
交易成立!
现在若是谁再在这件事上动手脚,抓不住没事,若是抓住了,他一旦开始动手,谁都不能横加阻拦!
“诸卿觉得糕点可还合胃口?”
说完阶下就稀稀拉拉地传来了几乎无二的回应。
“臣谢陛下恩赐……”
等等等等诸如此类,即便话有不同,但大致意思也是相去无几。
曹芳笑道:“既然如此,那朕就不留诸卿了,退朝吧!”
而后便有人开始朝曹芳行礼,离去,但也是一个一个的,与平日里相比,谁都能看得出来他们兴致不高。
曹芳也是同平日里早早离去不同,这次他是打算看着朝臣全部离去再说。
毕竟始终待在这洛阳,属实快乐有限了。
能让这些朝堂上世家的代言人吃点小小的憋,几乎就算是他最大的快乐了。
可出乎意料的是满宠却依旧是那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丝毫没有离去的打算。
又过了半晌,直到最后一人离场,满宠低垂的眼皮才彻底打开。
“陛下,臣满宠有事启奏。”
瞬间曹芳就正色了起来,满脸严肃正襟危坐:“太尉请讲!”
这位大佬,可是真正没有事情不开口的那种,可一旦开口,就必然是极其严肃的大事,更何况还要避开所有人才能讲……那铁定是很大的大事了。
看着曹芳的举动,满宠眼底浮现点点满意,但很快又板起了整张脸。
“陛下今日所为,不妥。”
“历来便有君臣相依的说法,若是陛下这般戏谑臣子,那多少会失了人心……”
“所以……陛下可知天子为何要威仪么?”
提及这个问题,曹芳眼底就有了点点好奇浮现:“令天下?慑四夷?”
满宠微微摇头:“是因为臣!”
“天子不重威仪,臣子必然也生不出多少敬意,长此以往,祸事必起!尤以今日此等事情为戒!”
“如今陛下尚可以年幼无知搪塞,可日后呢?君戏臣,臣何以待君?”
“此,还望陛下好好思虑。”
“咳咳咳咳……”
或许是一下子说了太多,随即而来的就是满宠一连串的咳嗽。
曹芳更是瞬间自沉思中清醒了过来,当即就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太尉你……”
“无妨!”
满宠用袍服的袖子捂住口唇半晌,待到咳嗽稍稍平复,才缓缓将袖子和双臂移开。
“老臣年岁也长,没法陪陛下更多时间了。”
“虽然今日陛下做得确实不错,可也确实失了为君的威仪。”
“日后当得注意……”
说完他便伏身下去一礼。
“老臣多嘴,望陛下恕臣……”
第一百零四章 金篆玉函
“太尉一心为了大魏……此又有何妨?”
曹芳轻叹一声,看着依旧没有直起身子的满宠,脸上一抹复杂浮现。
他又如何不知满宠想要听到的是什么?
只不过有的东西从来就不是所求即所得的,更多的求不得。
“太尉请起。”
“你所言之事,朕会好好思量的!”
纵然性子固执,可满宠却远非那种愚人,否则也不会立于朝堂了,曹芳这话出口,他就知道了曹芳并没有敷衍,而是真正上心了。
至于说什么现在就让曹芳做出来什么回答,这种事情他也不会去做。
一切强迫所为都只能适得其反,对面是皇帝的情况下,甚至有可能给后代留下杀身之祸!
“臣,谢陛下恩允!”
而后他便用手在地面上撑了一下,缓缓站了起来。
年迈的身子此刻确实是显得极其虚弱。
曹芳看着,眼底更是感慨。
当年曹氏麾下武力最为突出的两大文士,程昱、满宠。
如今程昱已死,就连满宠也是垂垂而危……
果真应那一句英雄暮年。
至于是否还有壮心,那就不得而知了……
“太尉稍后,朕已令人去架车了,等下就让人送你回去!”
这种恩荣,就算只提先前他说的那一番话,也绝对是当得起的!更何况这位老人是为了曹氏耗尽了一生,在身子不好后才被调回了中央的。
满宠也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展露,只是行礼回应道:“喏!”
伴随着马车来到,曹芳便直接同满宠二人出了朝堂,在目送着马车走远后,他身后一道脚步声就缓缓停了下来。
“陛下,这几日洛阳城中已经被那人搅得有些乱了。”
瞬间曹芳眸中就闪过了一丝凌厉,藏于袖间的手也下意识握紧:“朕若是没记错,那人是出身那个什么五斗米教?”
上一个以教乱国的,还历历在目,没想到才么点年头就又有人跳出来了,找死不成?
一场黄巾,彻底耗尽了前汉的最后气运。
难不成这帮家伙真以为现在的大魏和前汉相差无几?
这是找死!!!
要知道自从汉末彻底进入三方鼎立后,无论是大魏还是东吴或者西蜀,都是在有意打压着各个教派的存在感。
宗教不能凌驾于皇权!也不能凌驾于朝廷!这是共识!
生于汉中的五斗米教自然就是被打压者的其中之一。
但即便如此,这个什么劳什子五斗米教还是慢慢发展了起来,尤其是近年更有发展壮大的趋势。
现在出现在洛阳的那个道人就是个中代表。
以一人之身被洛阳各个阶层所追捧,这已然隐隐有了凌驾于皇权之上的威势!
虽然这也是在曹芳刻意的放任下所诞生的产物,但这个发展速度却远远出乎了他的预料。
“查清楚他身后的人了么?”
“是谁?!?”
冰冷森然的声音缓缓响起,曹芳也眯起了眸子。
当年黄巾好像也是发展的极其迅速,在那些黄巾身后,甚至有着不少是世家、朝廷中人,虽然这些人并没有彻底加入黄巾……
但是!
作为和黄巾张氏兄弟没有登高一呼前有着诸多利益纠缠的人。
在前汉那么快耗尽最后的气运这件事上,他们绝对脱不了干系!
同等对比,眼下这么区区一个道人,为什么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有了这么大威势,一目了然!
某些人在他身后当着推手!而且这人数绝对不少!
典虎脸上则是显得有些茫然。
“主上……”
“虽然这人确实搅乱了些洛阳,但手下的兄弟们日日夜夜都在跟着……”
“完全没有发现他与什么人有过太多交集。”
“而且,他手下确实是有些东西!”
“有些……东西?”
曹芳眉头紧皱了起来:“具体说说看!”
怪!太怪!
就算是前汉,张氏两兄弟,用得更多的都是一些偏向于心理学方面的东西,至于说什么鬼的太平天书,多半也是杜撰出来玩意儿。
那种短时间裂变、复制、再裂变的传播模式基本上就是心理学的浅层基本应用。
换一句话来说,就是后世所谓的*销!
也就是说,张氏兄弟两人手底下根本就没有什么真东西,靠的全都是大吹特吹!
除了吹,再无任何东西!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现在典虎说眼下在洛阳的这个道人……手下有点真东西?
要知道包括典虎在内,手底下这帮人在曹芳所提出的刻意训练下,基本上都算得上意志坚定之辈,那种普通浅显的心理学应用绝对没法在短时间完成对于他们的洗脑,反而更有可能完成反洗脑。
可就是这么群人,如今报上来的却是那样……
那么只有两点可能了。
其一,这人真的是手下有着些许东西。
其二,这个家伙是个天生的心理学高手!
当然,还有更加可能荒诞的,那就是,这个人同他一样来自于千年以后!可恰恰就是这最后一点,曹芳最为不信。
若真的和曹芳一样,那为何这个家伙要选择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种方式来向世界宣告他的存在?
确定不是找死?
自从武帝死后,大魏的每一代君主基本上都对能够弄虚作怪的人抱有着极大的敌意。
纵然武帝之死也未必全是那个左慈的原因,但谁让左慈那个家伙以那个时间出现在过武帝眼前?事情说是那样,可总得有人背锅吧?
于是乎,那个被妖魔化的左慈就出现了。
若非现在的曹芳不是那个曹芳,估计在这个家伙出现的第一时间就下令抓捕斩首了。
就这么一个情况,若这道人真是来自于后世,他应该知道什么叫做‘找死’!
典虎沉吟了一会儿,将语言稍稍整理了一番,随即便道:“百姓中多有夜盲。”
“这个道人确实是在许多兄弟的注视下开了药将他们的夜盲症给彻底治好了。”
“过后有兄弟去求了那方子,只是那药方看着太古怪了。”
“上面也没有几味药物,大多都是一些畜生的下水……”
听着,曹芳一手就扶上了额头。
现在他敢肯定,洛阳这个所谓的道人基本上就是水货了,夜盲症那个基本上就是维生素a缺乏症了,至于吃些动物内脏,那基本上就是这样年代下最为靠谱的方式。
可问题是,这玩意儿只要稍稍留心就能发现!
“典虎……”
“你可知道你等为何没有夜盲?”
经由曹芳提起,典虎这才瞬间反应了过来。
夜盲……好像他们确实没有,而且还是每一个人都没有!
“可曾记得你们平日里吃的东西?”
“除却肉食还有什么?”
典虎下意识开口:“菜蔬、面食还有牛乳!”
曹芳斜眼盯着他。
“现在知道了?夜盲症本就不是病!”
“至于吃下水只是一个应急的办法!!!”
典虎瞬间反应了过来:“这么说,那个道人也是骗子?”
“抓了他?”
“不行!”
曹芳当即否认,现在抓他已经迟了,毕竟放任了这么久,他已然在所有人心中有了些声望,如此之下,若是贸然动手,必然会引起百姓的反弹。
“必须找个机会才行了……”
有机会是机会,没有机会也得创造机会!绝对不能让这人继续下去了,否则等他声望壮大道一定程度之后,必然会生出一些不该有的事情!
这一点,毋庸置疑!
就在这时,先前那送满宠回去的小内侍疾步小跑而来,但却一直微低着头,待到看得见曹芳衣摆后,他就停下了脚步。
“陛下,大将军偕同一个道人在宫外求见……”
曹芳眉头轻挑,看向了典虎。
什么玩意儿?怎么还和曹爽有关系了?
典虎脑袋一阵晃动。
没有关系!就算是之前,曹爽也和那个道人完全没有过联系,至于为啥现在突然就有关系了……他也不甚清楚。
当即曹芳就显得有些无奈。
只是在沉默了一阵后,他就转头向那个小内侍。
“宣!”
“喏……”
应了一声,他缓缓退出去许多后才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小跑而去。
而后曹芳便转头重新往朝堂内看了过去,嘴唇微微一撇。
刚出来又要进去……属实让人有些不爽……要知道现在是打卡下班时间啊!
这个曹爽,忒没有一点眼色了。
就在他迈步出去的瞬间,典虎就重新选定了一个方向隐掉了身形。
而后朝堂暗中那些易于隐藏人的角落,人手便多了起来,只不过却没有发出任何除呼吸声以外的声音,可就算是呼吸声,也是细微到了极致。
过去良久,那先前离去的小内侍就从侧门跑进了朝堂,不等他近身,曹芳便开了口。
“去吧,直接宣他们进来,别磨蹭!”
小内侍一愣,而后又动身跑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曹芳轻轻点头。
做事是个认真上心的!
这样也好,总换人也不是个办法,还是得有个熟悉的常待在身边才行。
随着一阵脚步声响起,曹芳脸上的神色便迅速隐掉了。
“臣曹爽见过陛下!”
“平原东方辰见过陛下!”(角色人物由书友‘十八岁の大叔’扮演)
“免礼吧……”
曹芳低垂的眸子微抬,看着曹爽:“大将军不是回去了么?”
“为何又回来?”
“还带着一个道人。”
听出来曹芳话里的不对,曹爽便轻轻吞了一口唾沫,双眼略略发直。
“陛下,此人……”
不等他说完,曹芳又抬眼瞥了东方辰一眼:“平原郡人?”
“东方氏后人?”
“出身五斗米教?”
一连三个问题出口,曹芳便眸光便再度落到曹爽身上。
“大将军可是闲极无聊?可要朕再安排点其它事物给你?”
声音异常冰冷。
且不说他怎么看这个东方辰,曹爽此时干的这事情,就是典型的不务正业!现在的他兼任大魏南线战场大都督应该做什么?
了解兵团、敌人、研究战略战术才是他应该干的!就算是研究他自己怎么上战场杀敌,那都不算什么,可他现在呢?在干什么?
曹爽额头一层密集的汗珠瞬间就浮现了出来。
“那个……陛下……那个……臣……”
烂泥扶不上墙!
曹芳也没有发火,只是很淡然地瞥了他一眼。
“若是无事就退下吧!”
“好好去做好你该做的事情!”
“其余你管不到的,不应该管的,若是再管……”
曹爽当即拜倒:“谢陛下!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起来,退下吧。”
说完,曹芳便把目光集中在了东方辰的身上,等到曹爽灰溜溜离去、朝堂大门关上后,他的声音便再度响起。
“东方氏,还是五斗米教?”
两种身份,自然有两种身份的不同。
东方辰则是微微笑着,略显矜持地朝曹芳行了一礼。
“陛下,草民如何身份并不重要。”
“此番来仅为自荐。”
“仅以‘东方辰’这三字自荐于陛下。”
“呵!”曹芳当即便吐出了一声嗤笑:“这是你东方家祖传的习惯不成?”
“你自荐朕便要用?”
“而且……”
曹芳眸光如箭狠狠刺到了阶下东方辰的脸上。
“若是自荐,你为何要以那五斗米教道人的身份前来!!!”
“以为朕不敢杀你?!?”
“还是说,有了这一层身份,便足以保得下你的性命?”
“恩?!”
随着曹芳声音彻底落下,东方辰就跪坐下拜,但却没有丝毫慌乱。
“以草民所察,陛下断不是那等人。”
“至于草民,只不过是以前出身于五斗米教。”
“英雄不问来路,我自问还是有点本事,或可供陛下一用……”
“望陛下恕臣冒犯。”
曹芳淡淡瞥着他,半晌后便移开了眼睛。
“你也知道此为冒犯?”
“东方氏,胆子都这么大吗?”
“不!”东方辰伏下的身子未有任何变化:“东方氏,他人如何曹明不知。”
“但是臣胆量确实尚可!”
“而且此来,草民也给陛下备了一份大礼……”
说着他就从怀里掏出来了一本明显为金页所打造出的册子,而后双手托举起来。
“此,金篆玉函尔!”
金篆玉函?
曹芳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那是什么东西?
“呈上来!”
声音一落,典虎的身影就从暗中浮现了出来,只是几步就走到了拜服于地的东方辰身前。
而后他便开始了查验。
伏身于地的东方辰却没有分毫意外。
果然如他所察,这殿中有暗卫的存在!!!
第一百零五章 钦天监
随着典虎手中动作不休,曹芳的眸子也始终没有打东方辰身上有过分毫的离开。
曹芳如何,东方辰也是没有察觉,但是眼前这个汉子倒腾着金篆玉函的各种手法,各种用具,有些他曾有过听说,有些却是看不懂分毫。
一番操作,看得他也是心底发毛,莫说他在那个上面本来就没动什么手脚,就算是动了什么手脚也必然逃不过这人的手下。
而且……说实话,他唯一敢肯定的也就只有金篆玉函在他这儿没有过任何手脚。
可他不动手脚不代表前一任拿着这玩意儿的那人没动手脚……
万一,对!就是万一,万一要是眼前这个汉子真查出来什么了,那他不就倒霉了?
典虎查验的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很快他就停下了手中的所有动作,而后瞥了一眼东方辰,见到他没有任何异样的举动才拿着金篆玉函走回了曹芳身旁。
“主上……”
声音不大,但却刚好可以落入东方辰耳中。
虽说东方辰混了一个道人出身,可再怎么说也是东方氏的后人,自然是懂得这两字后面的意义,当即便在心底暗叹一声。
果然是帝王……手下有着这样的人,年幼又如何?
只是这未免也太过妖孽了吧?寻常人家这个年岁的小儿还在干嘛?现在殿上这位却已然能够压着百官驱驰了……不是属人的吧?
只是想归想,他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否则他这独身一人,来就是找死了。
而阶上曹芳却是最后淡淡收回了目光,而后看向典虎手中的金篆玉函。
“这就是你所说的大礼?”
“一册金页编纂而出的书?”
金银虽然贵重,但是真要说过来的话,对于曹芳而言,金银基本就没有什么价值。
至于说想要拿黄金去打造这样一册书籍,说到底也没有什么难度。
这就是君即天子,普天之下皆为君有。
“回陛下,此虽为金页,但金页确实并非其最贵重的方面。”
东方辰额头紧抵着地面,眸中一抹狂热浮现。
“此物真正贵重的,是其中所载的内容!!!”
“金篆玉函共分五卷,个中所载山、医、命、相、卜乃上古之术!”
曹芳略显冰冷的眼中闪过一丝嗤笑,随即他便自典虎手中拿过了那本金篆玉函,指尖在上面轻轻敲击了起来。
“山、医、命、相、卜五门?”
“你当朕是傻子吗?”
说着曹芳便狠狠地将金篆玉函拍在了面前的桌案上,怒火瞬间勃发而出。
“秦始皇帝为天下人杰否?”
“为逐长生术死在巡守的路上,直至发臭才得以下葬!!!”
“前汉武帝又如何?还不是为了那狗屁长生术折腾得整个天下板荡不已!!!”
说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更是直接眯了起来。
“如今……”
“你随手献上来一本什么金篆玉函告诉朕这五门……”
“是想让朕同他们一样去追逐长生么?”
东方辰瞬间头皮发麻。
谁能想到这位天子对于‘长生’二字那么排斥?不过,他必须活!!!
“陛下可否容草民诉说一番这五门?”
曹芳嘴角扯出点点冷然,而后重新坐回了椅子上:“说!”
“若是你所言不能令朕满意……”
“那,你就带着这所谓的金篆玉函去见你东方家的祖宗吧!”
动刀杀一个人而已,很难?
“下去记得好好向你东方家的祖宗解说这五门!!!”
靠!
东方辰在心底暗骂一道,任他再怎么想也想不到曹芳竟然会这么排斥这玩意儿……
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他艰难地自脸上挤出来一抹笑意:“陛下,真要说起来这话就长了些,可否容……”
还没说完,曹芳的声音就自上面冷冷传了下来。
“长?那就长话短说!若是说不清楚……”
当即东方辰心底就如同*了狗一样。
让人长话短说还要说得清清楚楚……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不过只是略略一想,他便无奈而道:“陛下,这五门传自于黄帝……”
“恩,继续!”
曹芳动身翻开金篆玉函的首页,只是看了一眼,他就清楚了这是个传说。
开什么玩笑?
商周铭文。
再往上就是甲骨文了,更甚至是一些简单的图画。
若真是要推到皇帝年间,估摸着就算是图画,也绝对负责不到哪儿去。
可眼前这本册子上用的文字呢?
小篆!那玩意儿谁特么都知道是秦开始的。
就这样还传自于皇帝?呸!
传说黄帝还御女八百、白日飞升呢!
说不准这御女八百、白日飞升就是是真的,不过这飞升的方式,估摸着和马上风也差不了多少了……
这样一来,飞升是飞升了,至于飞到哪儿去,谁知道?
殿下的造假没造到位,就这样还想忽悠人?真当皇帝都是大傻比呗?
东方辰轻舔了下嘴唇。
这位不好对付啊!
“其中‘山’一门可修身养性、‘医’一门为治病救人、‘相’为观人命理、‘命’为占星观天,至于最后的‘卜’自然是就推算数术了……”
坐在座椅上的曹芳轻轻点头,手下继续翻动这书页。
“继续说!”
随后他就继续翻看了起来。
正如东方辰所言,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记载的东西确实是没有太多玄乎。
而且真要说过来的话,这个所谓的金篆玉函基本上就等于一套记载了很多东西的百科全书,只不过其中划分为了五个部分。
这五个部分之中,山、医、卜三门最为实在,其上所记载的东西也是有理有据,看着没有太大问题,就是曹芳并非专业人员,除却卜一门,山、医两门他也不好说到底是不是胡诌出来的。
然后就是看着玄乎了许多的相、命两门了。
一个观人命理,另一个就是纯粹的天文学。
很朴素的天文学,基本上范围也就在人肉眼可察的天象以内,该有的、不该有的、真实的、猜测的……基本上但凡是一个正常人所能思考到的层面这册书上面都有了相应的记载,甚至包括了天相变化下潮汐的规律。
直到大致翻阅结束,曹芳就得出了一个结论。
眼前这本所谓的金篆玉函,绝对不是他先前所想的那种吹牛玩意儿,而是真正有料!
至于其中的料有多少,那也不是他可以评估的……专业的东西就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处理!!!
当然,至于说将这么一本实用系列的百科全书私藏起来,这个想法也就是从曹芳脑海中闪现出来了一瞬。
开玩笑,他正愁怎么推动基础科学呢。
现在有了这个好东西,推动基础科学,只需要笼络足够的人手,然后顺着这个上面的脉络去逐渐深入研究就好了。
这就是有体系指向的好处。
若是连体系的指向都没有,就算曹芳有再大的能耐也绝对没法推动基础科学那个东西。
因为涉及的面太广,远远不是说一个想要什么样什么样的结果就可以搞定的。
这就是身为一介学渣的痛!
知道了历史方向又如何?想推动基础科学没有初步的理论体系,谁能玩得起来?
那玩意儿可不是但凭着空口白话就能搞定的!!!
一旦基础科学能够开始初步发展了,他再去提出相应的方向,让那群专职研究的人往具体的方向去研究,那解放生产力、扩大国家规模绝对不会是空想了!
君不见后世社会愁的是什么?
不是什么生产力富余,而始终是生产力不足!
换一句话来说,吃的不够、玩的不够。
人的本性也就是这么简单,啥玩意儿都没个够!底端生产力不够、中端生产力不够、高端生产力不够!
只要能够解决底端生产力的这个问题,帝国周期律中一个相当重要的诱因就会被彻底根除。
那就是粮食。
再往上的两端生产力他反正暂时是没希望看到了。
不过就算能解决粮食这个问题,就能解放出来相当量的劳动力了,然后普及教育等等全给加上……
吸溜……
曹芳无意识吸了下口水。
这样看来……美好生活就在眼前啊!!!!
只是下一刻,听到了这声古怪吸溜声的东方辰下意识就抬起了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是人讲话,尤其是正慷慨激昂的时候被他人所打断的自然反应。
只不过还好阶上还有着些许阴暗,正好挡住了曹芳的神情。
随着殿中陡然一静,曹芳也才反应了过来,而后他便瞬间板正了脸色。
“讲完了?”
东方辰刚一摇头,瞬间便想到了什么,立马就改成了点头。
“回陛下,讲完了!”
他自然是听得出来曹芳的语气的,所以此刻即便是他不在继续讲下去,想来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曹芳动手将面前桌上打开的金篆玉函合上,而后抓住一角将之拿了起来。
“这个你可有看过?”
“说实话!”
本来还想直接否认的东方辰脸上当即就挂上了一抹为难。
“草……草民……看……看过!”
说着他就连连朝着曹芳所在的方向连瞥了好几眼。
这可是你让说的啊!可不能怪他!
但曹芳却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示,只是若有所思地缓缓点头。
过了半晌,他才重新开口:“既然看过,你觉得如何?”
东方辰整个人顿时一僵。
如何?
他现在极其怀疑曹芳在钓鱼,可又没有什么证据……
“自然是极好……”
话语未曾落下,曹芳的声音就没好气地响了起来。
“你东方家就是这么教人的?说人话!!!”
只能说不愧是东方氏的后人了……这一套搪塞果然标准!
好在东方辰并非朝堂上那些老狐狸,慑于曹芳先前的表现,他立马就改口道:“回陛下,草民只看了‘相’和‘命’两门……”
“至于其它的,实在是没来得及看……”
曹芳则是眉尾轻轻挑了起来。
玄学和星象天文学?
人才啊!
只是瞬间,他就想到了一个职业。
那个专为皇帝而设的职业……也确实适合眼下东方辰所表现出来的身份-道人!!!
“这两门啊!!!”
“你可精通……不对!你可懂?”
听到曹芳所言,东方辰眼底闪过了一抹疑惑。
什么精通?
不对!
反应过来后他又再度琢磨了一下曹芳的话,而后才恍然大悟似的开口:“回陛下,这个……草民自然是懂的……”
“就是不知道陛下要草民有多懂了……”
是不是懂王,那不都是要包装的么?只需要吹得合理,然后再稍稍包装一下,啥事儿不都搞定了?
这很难?
果然!
曹芳撇嘴,脸上瞬间就挂上了一句话。
果然不愧是那个东方氏……有前途!
他就喜欢这种完全配合的家伙……拍一下屁股自己就能撅起来的。
“既然懂那就好了。”
“朕打算设一专司观天占星的机构,就叫……”
几乎是瞬间,一个名字就打曹芳脑海中自己跳了出来。
“钦天监!”
这个机构,说过来不就是为了那个?只是后来被玩儿烂了,没多少人信了而已……
“你可懂?”
东方辰瞬间会意,而后便开始了疯狂点头。
“懂!”
“陛下可是要草民做什么?草民一定全力以赴!!!”
话都出口,曹芳自然也不可能跟他客气,于是便直接开口:“朕要你多找一些和你这般懂这两门的道人方士……”
“也不要太多,十一二个人就好,等你找齐了,朕就组建钦天监。”
“要能编纂天文历法,四时变化的!”
虽然找这样的家伙为的什么不言而喻,可也总不能养一群只会应声的废物……
那样时间长了影响不好,还是得有点硬实力在手才行。
东方辰眼中星光熠熠,当即就提高了音量。
“草民……”
曹芳的声音幽幽传了下来:“还是草民?”
这人怎么就在该机灵的事情上机灵不起来呢?
略略一愣,反应过来的东方辰直接朝着曹芳大拜而下。
“臣必倾力而为!!!”
“为陛下办好了应该办的事情!!!”
做舔狗丢脸,做皇帝的舔狗不丢脸。
做了舔狗,赢了前途,这样的好事儿放其他人身上有?
说句不好听的,做别人的舔狗撑死了是被一脚蹬开的结局,可做好了皇帝的舔狗呢?官职、爵位等等一切不是就来了?
就这样,还努力啥?舔呗!
舔到曹芳开心,舔到曹芳顺心,那他,就是人生赢家!!!
第一百零六章 父子冲突
声音落下的瞬间,曹芳就竖起了三根手指。
“三个月!”
“三个月以内,朕要你将钦天监撑起来!后续需要谁、需要什么再慢慢添置都可以。”
“但是过了这三个月,钦天监必须能正常运行!”
东方辰脸上一丝为难浮现,而后便抬头看向了曹芳:“陛下……”
“这三个月……怕是有点难了……”
虽然他也知道许多同道,但那些人遍布天下各处,不只是在大魏境内,而且还包括有蜀吴二国。
在吴国境内还好说,可蜀国……那个地方就算是太平年间都不好进,更别说现在这么兵荒马乱的了,若是不熟悉路况的人,进一趟蜀基本上就要丢半条命……
这可不是开玩笑。
如此条件,三个月想要撑起来一个机构,难比登天!!
“不难!”
曹芳眸中微光闪烁:“朕会将太史令那边擅长此类事物的人调过来。”
“日后钦天监专司天文历法。”
“还有……”
说着他声音微顿,脸上神色也认真了起来:“预测天时!!!”
瞬间东方辰的瞳孔就连续收紧了好几次。
这玩意儿可是涉及了‘天’权威的领域……曹芳就不怕吗?
可当他再看到曹芳的时候,却没有察觉到曹芳有任何的变化。
“只不过,此事,不可公诸于众!”
预测天时这种东西,真要说的话,其实也不算什么东西,可奈何这个天权至上的时代,帝王都要自称天子,至于这种窥探‘天’权威的事情,放明面上来,基本上就属于禁忌了。
至于私底下,就算是各个世家,也从来不乏各种窥探‘天’权威的事情。
实质上而言不算什么的东西,一旦放到明面上来,那就是绝对的把柄!
若是没发生什么,那还好,可若是发生了什么,即便是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那都会有人翻出来这事儿,然后将错归咎于帝王。
而对于曹芳来说,预测天时这种事情,只要操作得当,那就是可以用来神化皇权的玩意儿。
听了曹芳这话,东方辰心底便放松了下来,随即眼底火热之色更盛。
“陛下,可是要预测天时到什么程度?”
坐在椅子上的曹芳微微翻了个白眼。
他会说预测到同一天的准确天时?那不是扯蛋么?后世有了卫星都是过了些年头才慢慢达到的,可即便这样,也是有着太多的不准确。
至于现在仅凭人眼和以往人总结的经验,只要能将气候变化预测个大概都已经算是很厉害了。
“什么程度?”
“你看着来吧,朕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不出纰漏!”
“明白么?”
其余的倒没什么,但是绝对不能出太大的失误,否则于他而言就是事故!!!
到时候别说神话皇权了,就算不丢脸都差不多了。
“而且,还有一事……钦天监也要做起来。”
“编纂农经,四时变化、各地大致天时、气候。”
“以及最适合种的五谷作物、菜蔬。”
“这才是最要紧的,懂么?”
虽然说过来也就相当于一个指导手册,可有了这个指导手册,也不至于说地方官员一上任就在涉及了国家根本的农业上任性妄为……
“喏!”
说到正事,东方辰脸上也事浮现了一抹慎重。
农经啊……以往虽然也有过农经的出现,可那些东西大多都是一些非常笼统的概括,至于说地方区域的天使变化和气候条件……基本上就没有记载的。
他走过了许多地方,自然明白这个农经一出来会带来什么……
至于说之前为什么没有人去做……只能说完全没人去往这方面想过,那些想过的,即便提出来了也不会进到高层的耳中……
叮嘱完了一切,曹芳就直接站起了身子,舒展了一下腰身后就将金篆玉函塞进衣裳里面。
“记住了,你只有三个月时间,三个月之后,若你做不到,朕会找他人去做!”
一个懂得星象天文学的家伙而已……
可替代者多如牛毛。
“喏!”
看着阶下一直跪伏在地的东方辰,曹芳微微摇头:“起来吧,去做你应该做的!”
“时间紧迫,容不得磨蹭。”
说完,他就转身往朝堂外而去,只是在经过东方辰身侧的时候,他脚下稍稍停顿了一下,但也并未说什么多余的话,而后便重新恢复了速度往外而去。
在他身后,典虎和那个小太监一前一后跟着。
三道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差不多听不见了,东方辰才从殿中地面上站了起来,而后也没有任何留恋,直接转身就走,只是与来时不同,现在的他眼中则是蕴着满满的火热。
世间众人,熙熙攘攘,为利而来、为利而往。
没有例外!也绝对不会有例外!
出了朝堂,东方辰就是微微一愣。
入眼所及的地方,一个内侍牵着马匹静静站着。
看到东方辰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他就径直牵着那匹马走到近前,而后行了一礼。
“见过道长!”
“此为陛下吩咐给道长的马匹……”
说着他就把手中缰绳往前一递。
眼皮连眨几下后,东方辰便伸手接过了缰绳道:“多谢!”
那个内侍则是笑着摇头:“道长多礼了,这是陛下吩咐的,道长要谢也应该谢陛下,而不是我。”
好细的心思!
东方辰心底暗叹一声,朝着曹芳离去的方向行了一礼后将目光投到眼前内侍的身上。
“陛下要谢,你也要谢。”
那个内侍直接躲开了东方辰的动作,脸上笑容满溢:“道长真是太过多礼了!”
“当不得如此!”
能够得曹芳如此礼遇,他要是受了这礼,那不就是打曹芳的脸么?
所以……不敢受礼,也不能受礼!
而东方辰则只是笑着摇头,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牵着马缰顺着来时的路而去。
那个内侍动身跟在后面走着,但却并没有开口一次。
比非高傲,而是身份……
两人一路前行,很快便到了宫门处。
宫外,曹爽则是一直在宫门前来回走动。
说到底也是他将东方辰带进宫的,若是东方辰出不来了,到时候遭殃的绝对是他……
就这样,怎能不担心?
因为那代表着一件事,就是东方辰图谋不轨,要么成功得手,要么失败。
可成功失败,他都必然是首位被追责者。
当然,若是东方辰完好出来,那自然无事……
就在曹爽又一圈走下来后,原本紧闭的宫门就缓缓打开了,东方辰牵着马的身影也缓缓从里面走了出来。
当即他脸上就挂上了笑意。
没事儿了!!!!
总算可以放心了!
待到东方辰整个人从宫门内出来,他就立马动身迎了上去。
“道长……”
随着宫门缓缓关闭,东方辰笑着往曹爽行礼道:“此行谢过大将军了……”
“小道还有要事缠身……”
“无碍!”
“无碍!”
曹爽嘴角咧开笑着,至于说真有多想一个道人?那确实没有,不过是担心自己安危罢了,既然现在确定了自己没事儿,那他也就没什么可对面前这人上心的了……
“等道长有空,我等再叙!”
说完他就立马动身上马,回头冲着东方辰一笑,随即就催动了马匹。
开玩笑,真要让曹芳知道他还在这儿闲着……说不准他的兵权就会被再撸掉!
东方辰嘴角勾起笑着,看着曹爽离去的背影默不出声。
这位现在看着确实风光了不少……可……暗藏杀机啊!
相术……他是真的会那么一点点……
只不过指向曹爽身上的杀机,他确实看不甚懂,一会儿指向西北,一会儿又好似就在朝堂……当真是奇怪得很!
正想着,他身旁马匹就低下脑袋顺着东方辰的肩头蹭了几下。
当即就把他的神思给重新拉了回来。
伸手在那颗大脑袋上摸了几下后,他就微微一笑。
如今他也是处身与此……看得准才怪!相术这玩意儿的变化太多,变数太大,就算是身为局外人的食扈他都未必能言必中。
更何况他现在也在这朝堂上了,都涉及到看相者自己了,那东西是否准确还真就不怎么可信了……
不重要啊……不重要啊!
至于现在,最重要的肯定是他身上的公事了……
三个月的时间,得抓紧了!
替身旁大马在背上抓了几下后,他就直接动身上了马背,而后在它脖子的侧面轻轻一拍。
领会他意思的大马当即就动了起来,只是若非东方辰刻意压着它的速度,恐怕这会儿它都直接能跑起来。
……
“逆子!莫跑!!给老夫站住!!!”
杜恕满脸气急败坏地缀在杜预身后,手上拎着他刚刚自脚上扒下来的鞋子。
本来杜预还打算停下,可转头看了一眼杜恕后二话不说直接加快了速度躲到院子中廊柱的后面将半个身子遮住。
“爹!你别追!别追我就不跑了!”
“你!!!”
杜恕气急,鞋子直接脱手冲着杜预所在的方向飞了过去。
“今日不打死你这逆子老夫难消心头之恨!!!”
“夫子所言,你这逆子可记下了一句?!?!”
杜预脑袋一缩,直接躲过了飞来的‘臭货’。
见状杜恕心底怒火再度凭添数分,直接从另一只脚上脱下来了仅剩的鞋子,提溜一下就抛了出去。
刚刚躲过一只鞋子的杜预,脑袋刚刚伸出来打算说啥,下一刻沾满泥的鞋底子就径直印上了脸,而后缓缓滑落。
“我去!!!”
杜预惊呼一声,直接捂住了被鞋底盖印结束的脸。
“跌!泥卜僵岛里……”
之子莫如父,杜恕眉毛当即就竖了起来:“我不讲道理?!”
“平日里我哪次没有跟你讲道理了?”
“你可曾有一次听过?”
杜预老老实实摇头:“没有!”
“你还敢说?!!!”杜恕气得直接捋起袖子就想找点趁手的东西,可四下一看,要么就是重物,要么就是没啥用的草皮土堆。
当即一抹悔恨就袭上了他的心头。
可恶啊!当初的竹竿应该留下来的!
过后杜恕就双手叉腰恶狠狠地看向杜预:“若不是每次你都跑你娘身后躲着……”
“我会……我会……”
憋了半天,杜恕始终没找到啥词。
下一刻,杜预就直接给他补上了一句:“善罢甘休?”
“对!善罢……恩?!”
反应过来的杜恕眼珠子瞬间通红:“逆子,出来挨打!!!”
“老夫今日不把你打回娘胎就不是你爹!!!!”
“你说啥!!!”
下一刻一道蕴着满满怒气的女声自他背后响起:“你个糟老头子你说啥?”
“再说一句看看?”
还打回娘胎?今天没完!!!
原本还怒气勃发的杜恕神色一僵,还不等他有什么反应,一只手就落在了他的耳朵上。
“先前你说什么?”
“可敢再说一遍?!”
这两句话一出,原本先天就被压制的杜恕瞬间反应过来。
“你应该问问你那宝贝儿子!!”
“你看看他做了什么?!”
躲起来的杜预默默吐槽道:“我还能做什么嘛……”
“还不是你带回来的诏书……”
“我就是照着诏书上做了而已……”
“诏书?”杜母(杜恕母亲,简称)皱起了眉头:“什么诏书?”
杜预直接开口:“当然是爹自宫中带回来的诏书!”
“上面有陛下给儿的任命!!!”
声音落下,杜母脸上喜色满满。
“真的?快拿来给我看看!!!”
为母者,莫过于自己孩子有了出息。
皇帝直接下诏给了杜预任命,这个出息够不够大?
提起这个杜恕脸上的恼怒更盛,直接动手从怀里将那诏书拿出来展现在杜母面前:“看看看!你一个大门不出的妇人,能看懂什么?”
只是有好消息入耳的杜母却直接忽略了杜恕的话,拿过诏书后就看了起来。
半晌后,她就抬头笑了。
“我儿果然厉害!年纪轻轻陛下就让你自领一军了!”
“还是什么……”说着她就低头往诏书上看了一眼:“东莱海军都督?”
“你懂什么?!!?”
杜恕声音瞬间炸响:“你以为这什么海军都督是个好差事?”
随即他瞬间转脸向杜预所在在方向:“还有你!”
“你是不是也以为自领一军是很威风的事情?!”
第一百零七章 是一个属于我们的时代
“一个妇人!”
“一个小儿!!”
“你们知道什么?!?”
杜恕满脸的恼怒,这次更是丝毫没有因为耳朵上那只手而表现有半分屈服。
东莱!而且还是个不知所谓的海军!
当然,如果只是这样那倒也还好,可问题出就出在曹芳诏书中的‘自建’二字上。
就他所知,眼下大魏军中根本就没有那个所谓的东莱海军!
换一句话来说,那就是杜预需要负责从募兵开始到练兵以及各种后面的军中杂务。
还有……领兵作战!
就这样,杜预一个未曾领兵过的小儿,又怎能不险?
功名固然重要,可若是功名需要用性命去换……那就是愚蠢!
杜预脸上则是挂上了许多不服。
“我不小了!!!”
“再两年我就加冠了!比那十二都可拜相出仕的甘罗大了何止一点?”
“他做得,我就做不得?”
“你!!!!”
杜恕额角青筋勃发,直接伸手朝杜预指去:“其何许人也?你何许人?”
一句话,杜预就直接自柱子后面跳了出来。
“你这是看不起人!!!”
“我何许人?”
“我是杜预!!!!杜元凯!!!!”
“人都道知子莫如父,你为我父,可知我杜元凯心中抱负?”
“可知我杜元凯一身本事?!”
“这东莱海军都督,我做定了!谁都拦不住我!!!”
杜恕双眼瞪得溜圆,怒目向着杜预:“你!!!”
“你个逆子!!!夫子言:父母在不远游,你可曾记下过一句夫子的话?”
口中怒骂着,他一下子就打杜母手中挣脱了出来,而后直接转头对着杜母:“都是你这妇人!!!一直宠着这个逆子才至今日!”
一通怒火瞬间倾泻而出,杜母也是在瞬间变了脸色。
自从她来到杜家,杜恕何时这样发过火了?
今日,真真就是数十年来第一次!!
甚至不等杜母说话,杜预的声音就冷冰冰响起。
“那又如何?”
“我,杜元凯,今日这个杜家的家门,出定了!”
两人间,一人怒目,另一人冷眼。
半晌,杜恕脸上瞬间凭添一抹苍老,叹息声也自他喉间缓缓吐出。
“你真要去?”
“非去不可!”
回答入耳,杜恕就缓缓转身往室内而去:“去吧去吧……若是死了,你也就直接葬在外面吧……”
“莫带消息回来。”
“老夫……不想知道!!!”
声音落下,杜恕的身影就转进了房间,大门随即关上。
站在原地的杜母略略有些茫然地看着杜预。
杜预略略沉默,随即抬头一笑:“母亲不用担心,就是一点小事而已。”
“过后父亲他会想开的……”
而后他也就直接转身,朝着府上大门的方向而去,只是走了几步,他身形便稍稍顿了一下。
“还请母亲转告父亲……”
“他所言……我记住了!”
说完就继续迈开了步子,昂首而去。
此去,自当证他之志!!!
少年哪当有为?但行前路即可。
活于他人羽翼之下,又怎么展翅?
出了杜府,站在街面上,杜预猛地感到脸庞一凉,而后下意识抬头望天。
“又要下雨?”
“得赶快了……”
说着,他脚下的速度就快了起来。
曹芳诏书下达,上面只说了让他组军,但却并没有具体说明什么人事安排。
也就是说,所有事情,包括人事安排在内,曹芳都等于是下放给了他。
所以自从得知诏书的第一时间起,他就联系好了一群同等年龄的伙伴。
个中甚至不乏王家、荀家、陈家的人,但这些家伙,基本上各个脾气都有相投之处,如今朝廷给了他们这么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又有谁乐意放过呢?
当他将这个消息说出来的时候,甚至都不用思考,他们就答应了下来。
再加上曹芳并没有给一个具体出发的时间……
所以,这么几天里,他们一行七人就一直在为这一趟东莱的远行坐着准备,同样,也一直在等着属于他们的虎符军印。
若无虎符,别说募兵了,就算是寻常的领兵,都没法去领,也别说做什么其它的事情了,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很快,杜恕就跑到了一个小院门前,而后便停下脚步在院门上轻敲几下。
声音落下,里面就响起了一道人声。
“谁?”
杜预沉声道:“孝兴,是我,杜元凯!”
随即院内的人语气就放松了下来:“等等,我这就开门!”
过了一会儿,院门才稍稍打开了一道并没有多大的缝隙,里面的人警惕地看了一眼后才动手彻底打开了大门。
而后他就在杜预的注视下探头出来,左右看了一圈,同时伸手拉住杜预的手臂稍稍用力。
下一刻,杜预就顺着那股子力气进了院子。
咣!
轻响过后,院门很快就被关上。
直到这时那人才重新把目光放回到杜预身上,眉眼也在同时皱了起来。
“元凯,你这是?”
“怎么这么狼狈?”
杜预无奈而笑:“还能怎么……”
“算了……不说了!”
“倒是你,孝兴,你这样偷跑出来,真的好么?”
杜预话一出口,马隆牙齿就呲了起来。
“你以为我家中跟你一样?”
“我大兄要是知道了我这么打算跟你就这么去东莱……”
“他绝对能按过来一群人跟着!”
“那我还干嘛?”
杜预一阵无语,随即便仰天一叹:“人跟人啊!!!”
“果然是人跟人……”
能按过来一群人不好吗?最起码这样一来,起家的人都有了,可奈何马隆这家伙太过……
太过……
让人恼火啊!
“对了,道将他们呢?”
“去何处了?”
马隆脸上忧郁消散,咧嘴而笑:“他们啊,他们说要去再置办点东西……”
“咱不是去东莱弄那个什么海军么?”
“可不得弄点用得到的?”
“不然去了东莱把海军当成普通军团去弄了,那不得丢大脸了?”
海军!
正如其名,若是没有一点同‘海’相关的特点,那和大魏其它军团又有什么区别呢?
杜预不置可否地挑眉。
也确实是这样没错。
但……军团构成不就是最基础的东西么?
重要的更应该是能不能赢!尤其是在征伐东吴的时候能不能起到致命一击!!!
对!就是东吴!
曹芳所设立海军的目标只有可能是东吴!大魏和东吴在陆地僵持了太长时间,若是正面进攻的话,难免被西方益州的西蜀所察觉,可要是出奇兵能在短时间内灭掉东吴,过后,西蜀就必须承受来自于北方和东方的双重压力。
到那个时候,大魏甚至有极大可能令西蜀不战而降!
当然,虽然可能性真的很小,但总归还是有可能的。
这就是他所预料出来的东西……
总不可能说曹芳真就是脑子一抽想要搞个水军就搞了吧?那样就太扯了……
说着,天空就飘起了牛毛细雨,杜预略略撇嘴后就直接往屋子里面钻了进去。
马隆刚想说什么,张嘴的瞬间一丝细雨就落进了嘴巴。
当即他就把嘴巴闭上也转身往屋子里面钻了进去。
……
内宫以内。
曹芳满脸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女官,半晌才开口问道:“说说吧,母后她这次是干嘛……”
面前女官低眉顺眼的那副样子,虽然秀色可餐,但再美的人儿,又怎么比得上事情闹心呢?
都是在心里的东西,可烦心事儿更容易压得下美色。
“太后说,就是让陛下过去看一眼。”
“先前陛下说过的事情……”
“朕说过的?”
曹芳紧紧皱眉,没有反应过来他给郭氏说了什么。
“朕说了什么?”
女官继续低眉顺眼:“就是先前陛下所言选妃之事……”
“太后说让陛下去看看。”
选妃?
曹芳脸上顿时挂上了许多无奈的笑。
合着是这事儿……去倒也无妨,可问题是……现在还有不少政事要处理,虽然大多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就算这样,不处理也不行啊!总不能堆……
下一刻曹芳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神色骤然变得轻松了起来。
也是!
既然是一些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这种的又不一定要他来处理啊!
“那个……”
他直接转头向一侧站着的那个内侍。
“你是叫那个什么……杨贰,对吧?”
“回陛下,是!”
听到回答,曹芳直接伸手一指桌面上那堆还没进行批阅的奏疏:“你去将这些东西送到中书监。”
“让他们先批阅审核一遍,然后再筛选出部分重要的给朕拿回来,此前你就在中书监候着!”
“可懂了?”
杨贰点头:“喏!”
话音刚落,曹芳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眼前。
那个女官在前面带路,也不知为何,这次郭氏选定的地方却并非她的寝宫,反而是寻常没有多少人去的花园。
一路走出去许多,曹芳眼神才不经意间往侧面轻轻瞥了一下。
随即轻微的动静传来,他才彻底放下了心,脚下也才稳起来了许多。
直至快到了,那个女官侧开身子,将速度降了下来。
看见这个举动,曹芳微微一笑。
无所谓了,反正他上次又不是故意的,若是真的有意,又何须做出那等龌龊事情?
下一刻,女官声音就响了起来。
“陛下,太后嘱托过,说让你来了先躲着看看就好……”
曹芳眉尾挑起,看着面前女官。
你确定你说的是真的?
还有让皇帝躲起来的?真不是开玩笑?
就算不是皇家,你去普通人家里做客,然后还要让对方家里的主事人避开?
这样多少有那么点说不过去吧?
只是目光落到那女官身上,她却依然极其坚定,只是牙齿却在下意识间咬上了嘴唇。
不得不说,身居其位这么久,曹芳身上也开始逐渐有了属于皇帝的那种威严。
或许是他人脑补,但就事实而论,这确实是真的。
过去半晌,曹芳则是伸了个懒腰随口说道:“无所谓了,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反正我也就是来看看而已。”
声音落下,那个女官瞬间便轻松了起来。
说实话,曹芳若是始终坚持……她也不能阻拦,要知道他毕竟是皇帝啊!
天底下敢拦在皇帝面前的,不是死了就是死了……唯一有区别的,就是死的方式。
至于她,很显然就不是其中之一……
“臣女谢过陛下……”
……
宫外,一个身着宫中衣裳的内侍驾驭着马车,最后在杜预等人盘下来的小院子门前停下。
而后他便淋着雨跳下马车动手在门板上敲了起来。
好在雨声并没有多大,很快院子内就响起了杜预的声音。
“何人敲门?”
下一刻内侍那特有的声线就在门外响了起来:“杜都督,还请开门。”
“咱带着陛下的诏书……”
而后院子里便响起了一阵噪杂。
院门也直接应声而开。
杜预的身子就出现在了内侍眼中。
“杜都督还请出来接诏……”
“陛下特有嘱托,此诏不宣,另有口谕予你。”
杜预眼底一抹意外浮现。
密诏?
还是?
但他也没有去过多思考,当即就自门内走了出来,而后对着内侍手上的诏书行完一礼。
内侍双手托着密诏送了过去,在杜预接过后,他就走了两步上前。
“杜都督,陛下口谕:此去东莱,练好海军,过后会打造战船予你,但是此前,你必须训练出来一批足堪在海上对敌的军士。”
“未来首先要做的,就是攻破建业,这是你海军的第一个目标。”
“日后,海军要面对的事情也绝不止眼下这么一点!”
“你所招揽的六人,朕也给你想要的!”
“全部予他们军职并鱼符!!!”
说完,内侍就退出去两步,而后朝着杜预行礼道:“杜都督七人的军袍和鱼符都在车架之上。”
“陛下有言,拿好东西就上路吧,莫要再拖延了!”
鱼符……
杜预略略思考了一番后抬头看了过去:“可敢问这鱼符是?”
那个内侍直接开口:“同虎符,仅海军可用,日后领兵对人,对符!”
说完他就直接退了开来,转身钻进了雨幕之中。
杜预看着那个内侍离开的身影,眼睛就眯了起来。
这个人……绝不简单!!!!
直到这时,院子里面剩下的几个人才钻了出来。
“元凯,怎么回事?是谁?”
杜预转头一笑,而后将手中诏书在六人眼前晃动一下:“没什么。”
“是时代!”
“一个属于我们的时代!!”
第一百零八章 雁门奏疏
杜预声音落下,当即就有好几人给他送上了白眼。
“你这是在说什么胡话?”
“还有,你手上那个东西是啥?拿过来看看!”
当即他的嘴角就抽搐几下。
这群一点见识都没有的家伙!诏书都不认识!!!
要知道皇帝所用诏书,那可都是有着固定的形制、规格,只要是见过的人,绝对忘记不了这种独一份的东西……
因为,它代表的,要么是荣誉,要么就是死亡!
而现在他手上的这一份,就是荣誉!
眼见众人要上来抢,杜预直接纵身躲开,而后眉头便挑了起来。
“怎么,还想硬抢?”
“我告诉你们啊……这玩意儿……”
话没说完,他手上的诏书就直接落到了马隆手上。
“墨墨迹迹的……赶紧的吧!”
声音一落,那份原本还卷着的诏书就在几人眼前被彻底打开。
而后就是一阵寂静。
半晌过去,杜预带着满脸痴呆抬头,看向其它几人。
“这……”
“我所见……是真的?”
其余几人互相对视一番后再度低头下去看了半晌。
几个呼吸过去,他们才再度齐刷刷抬起了头,七人眸子对上。
“真的!”
杜预仰天一叹,随即便默默拿过诏书叠起来收进了衣裳的最里层。
“你们也都看到了……收拾东西吧!”
“现在就出发,要咱们去做的事情,确实不少……”
其余几人也都缓缓点头。
原本他们还以为……没想到啊需要去做的那些事情列举出来之后,简直多得吓人,尤其在本就时间不多的情况下,一切更是紧迫。
“等等!”
“元凯,你不是说要等那个什么……虎符是吧?”
“对!就是虎符!现在不等了?”
马隆眼底疑惑之色极为浓郁,没有虎符……能领兵?
杜预没有说话,只是翻身上了马车。
一会儿后,他就抱着七套制式衣服走了出来,同时手上还拎着一个小布袋。
“没有虎符了!”
“以后我们海军用的只有鱼符!”
“只是陛下诏令所说的。”
“鱼符?”一直沉默的苟晞突然开口:“那能调兵吗?”
“能!”
而后他就再度沉默了下来。
能调兵……那不还是虎符?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名字和样式……还有功能!
寻常虎符,可以调动所有军团,而鱼符,只能调动海军,同样的……海军,也只认鱼符!
不过这样的话……
海军是要独立于现有的军团之外了?
短短时间,想透这一切的苟晞心头便是一阵狂跳。
说不准真就如先前杜预所言,这个时代,将属于他们!
看着又一次陷入愣神的苟晞,杜预几人微微摇头后便绕开他进了院子。
这个家伙……怎么说呢?若是他不想醒过来,谁也重新叫不醒他……可若是他自己乐意醒来,那谁也同样都拦不住他!!!
他们几人习惯了而已……
良久之后,苟晞迷蒙的眼神才缓缓恢复清明,而后入眼的,就是已经坐上车辕的杜预。
“恩?元凯你们这是?”
杜预头都没抬,依旧看着淅淅沥沥落着的小雨。
“醒了?”
“既然醒了就赶紧去收拾一下出发了……现在就等你了……”
“啊?”苟晞先是一愣,而后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你们……”
“对!我们收拾完了!”
一个脑袋自车厢中伸了出来,而后便直接笑了出来:“这身新衣服,确实还不错!”
“赶紧去换上试试!”
说完他就指向了放在车辕上的衣物,在其上,放着一枚拇指粗细的鱼形符印。
只是这鱼,看着同寻常的鱼完全不同。
大头而尾长,双鳍宽厚而悠长。
虽然苟晞并未见过这种形态的鱼,但这鱼符却给他了一种浑厚的感觉。
鱼符入手,那属于金属的冰凉也是在瞬间就说明了它的用途。
行兵事!
这就是兵权啊!!!
随手拿起那身衣物,苟晞便直接转身而去。
过了一会儿,他才带着自己的行礼重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怎么样?这身不错吧?”
苟晞轻声一笑:“确实是!”
“也不知道是何人做的这种衣物,束腿束袖倒是颇有一些武灵王胡服的感觉……”
“倒也不拖沓碍事了!”
“却是如此!”
杜预脑袋微晃,笑着将目光转开:“行了,赶紧上车,要走了。”
或许是因为他们七人同行,曹芳给准备的这个车架也是比寻常的大了不少,坐下七人完全是绰绰有余……
苟晞只是回了一笑,而后拄着车辕轻轻一跳,当即他就坐在了车辕之上,同杜预两人一左一右。
下一刻,马车就缓缓动了起来。
……宫内中。
曹芳被女官引着,来到了花园中的一个凉亭。
看着还在蒙蒙而落的细雨,曹芳则表现得有些无奈。
“让朕在这儿看?”
“看什么?”
下着雨,他在凉亭中,然后正主儿呢?让人家冒着雨?
那个女官在一侧微微行礼:“陛下,太后说你在这儿且等着就好,过后自然看得到!”
曹芳轻轻叹了口气。
这还真是让人……心烦啊!等着,等到什么时候去?天荒地老?
随即他便百无聊赖地捻过桌上一块点心塞进了嘴巴。
这点心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了……反正是硬得咯牙!索性他就咬下了一块后用口水湿润起了那点心。
时间缓缓流逝,就在曹芳动手拿起第二块点心的时候,身旁一直站者的那女官声音就响了起来。
“陛下……来了!”
曹芳微一挑眉,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当即脸就黑了几分。
好在是他眼神还算不错,大致能看得清谁是是……
若是换了一个眼神不好的人,隔着这么远让人去看一个在屋檐下走动的人……这是在考验人的耐心么?
还是说想考验那人会不会生气发火?
靠!
心底恶狠狠吐槽了一句后,曹芳就直接站了起来。
真要说发火,眼前这个女官可绝对不是应该承受怒火的对象……因为这玩意儿是郭氏的安排……而且为了这么点小事发火……怎么也有点说不过去了……
“行了,朕看到了,回头你去告知母后。”
“尚可。”
“朕先走了。”
说完他就直接拿过了来时撑着的伞,往雨中而去。
原地站着的女官刚想说话,曹芳就已经出了凉亭。
离去许久,郭氏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凉亭之中。
“恩?皇帝呢?”
“回太后……陛下他,看到之后就离开了……”
女官颇有些为难,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局促。
毕竟郭氏之前也说过她要问曹芳,结果现在她却没有将曹芳给留下来……
“不过陛下说:尚可……”
听到这两个字,郭氏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她就猜到!
毕竟这个女子可是她选出来的,又怎么可能不行?
直到回到书房,典虎才重新出现在了曹芳面前。
“主上,杜预几人已经离开洛阳了。”
他轻声说完,就不再发出一点动静。
只是曹芳却依旧看着书房外的落雨,没有说话。
如果记得不错……好像自从登基开始,这个书房就变成了他的常驻地吧?
整日除了书房就是书房……
这个皇帝做得也属实没有多少意思……
“令人跟着他们。”
“路上别出任何意外。”
“喏!”
随即典虎就再度隐入了黑暗。
曹芳缓缓摇头,便看着桌面上之前还未看完的奏疏重新提起了笔。
“还是粮食……”
“各地兵源的调动……”
“只要调动了兵源,那所需要消耗的粮草就必然回事一比庞大的数目,这一点,无法避免……”
“可现在的问题是这些家伙为何会消耗这么多的粮食?甚至比之战时,还要多?”
说着,曹芳眼底就浮现了一抹阴郁。
一国的事情,某些时候还是太大、太广了。
这也就必然导致了其中不少人时打一开始就把目光放到了国家资源手上,只要有点动静,那些人就能从国家的每一项举措中抽出来足够多的利益……
而粮草……也始终在那群人的眼中啊……
至于能否治?
想着眼下境况,曹芳就叹了口气。
有时候应该治理的东西不治理,并非是不愿,而是不能,别的不说,现在统一都没有完成,世家也没有搞定……
两大困境在前,若是就此时开始整顿眼前的这些,绝对会引起不必要的骚乱。
至于说法令?
那玩意儿虽然确实是可以下达,但真要是下达了,他敢保证那些伸手的家伙,绝对不会停手,反而会更加变本加厉地从军中粮草上疯狂克扣……
而之后的黑锅,自然就会落到首倡法令的人身上。
这就是某些人的惯用手段,虽然常见,但却难解!
一边想着,曹芳直接提笔在奏疏上写下了一个字。
‘可’
又要调拨粮草了啊……
既然这边暂时无法解决,那就只有往担子另外一头加点重量了。
只希望桓范还能应付得来啊!
批完一份,曹芳就打开了下一份奏疏,只是看了一眼,他眼神就凝重了起来。
“原来……不是奏疏啊……”
一份由雁门太守傅容亲笔所书的军报。
耐着性子看完,曹芳眼底就浮现一抹慨然。
谁能想到雁门暂时的困境竟然是由一个少年带着九百来人解决的?
那可是实打实的数万大军!
如此壮举,比之五子良将之首的张辽,也差之不远了吧?
当年八百破十万,今日大魏又有了这样的猛将。
天佑啊!
只是……他那只手……
想到这个,曹芳就无奈了起来。
这种战时伤,最好的处理就是在手伤后立马进行伤口清创、消毒。
只是他也就大致知道个消毒酒精是怎么出来的,至于其它消毒用品,谁特么知道?又不是专业人才……
可现在的问题是,就算他让人去按着那个方向去制备消毒酒精,也绝对来不及了。
其次,那个东西一旦面世,作为伤口处理的应急措施,必须开始推开,否则只有一部分人能体会到消毒酒精带来的福利的话,军中有很大可能会出问题……
可制备消毒酒精,对于粮食的消耗又会进一步加大。
以眼下的大魏,极有可能负担不起那么大量的粮食消耗,就算是后来的盛唐,也没有完全开放制酒业,主要原因就是制酒对粮食的消耗太大!
至于真正放开制酒,那就已经是那个时代了……
继续看下去,在看到军报上关于俘虏的问题之后,曹芳就闭上了眼睛。
若是后世,胡人应该算是华夏民族中的一部分了……可现在而言,就算胡汉出于同源,如今的他们确实是侵略者的身份……
至于他们侵略的原因,已经不重要了。
侵略的事实,才是最为重要的东西!
对于侵略而来的人……需要一分仁慈?
曹芳双眼睁开,一抹厉色自眸底闪过。
既然这样那就不需要仁慈了!
当即他就拿过了一份空白的圣旨,提笔、沾墨一气呵成。
随着笔墨落下,他眼底的锋锐就越来越明亮。
直到最后曹芳脸上就带上了许多厉色。
“念在出自同源,朕就不杀人了……”
“不过如今的大魏……缺人!既然敢南下,那你们就来填补大魏如今在人力上的缺陷吧!”
对付这样的胡人,最好的自然就是重启奴隶制。
只不过这种奴隶,只属于国家!
寻常人只可租赁而不可拥有!
连年战争,大魏的劳动力早就空缺到了一定程度,如今有了这么多壮劳力来填补这方面的空缺,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只要再给这群胡人加上一个限制,那就可以放心大胆地用!
那就是身份。
公民的概念,要不是现在不好拿出来,曹芳都想直接抄西边欧洲已经快要进入落幕时代的罗马了。
毕竟公民这个概念,他们玩得确实不错!
巅峰时期的罗马,外邦人可都是一个接一个拼了老命在争取罗马的公民籍,一旦入籍成功,那他就是在整个欧洲高人远不止一等的存在!
只能说,罗马的陨落,并非他们制度有多大的问题,而是那个时代,他们选择了最正确的制度,但那样的制度必然就会存在着一个巨大的隐患。
那就是无法与时俱进。
所以当时代改变之后,那种制度就成为了罗马衰亡的根本原因!
至于地处东亚的华夏,根本制度从来都只有人治!
人的更迭引起制度的改变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虽然这种制度也确实危险,只要顶层掌握了‘改变制度’这一层的人不行,那华夏就会有倾覆的危险……
但好在华夏整体上的英雄人物即便是有着断代,后来也确实会立马续上……
第一百零九章 进击的陆逊
随着诏书上墨迹的充盈,曹芳也愈发认真了起来。
胡人这一个特殊的群体从来都是以悍勇著称的,这么一个围绕着华夏主体民族数千年以来而存在的一个特殊附庸群体,若是没有战争,他们的品行之中从来都是镌刻着和汉儿一样的淳朴、勇敢、勤劳。
至于战争的根源,从来都是某一部分人的贪婪以及不知足!
而他们,一直以来都是伫立于底层百姓之上的存在。
当底层无法满足于他们的贪婪的时候,他们的目光就会转向更加繁华而美丽的东西。
于是,中原,这个汉家王朝盘踞了数百年的地方就进入了他们的眼中。
正是因为如此,启用国家奴隶制所需要的举措也更为慎重。
简单的以一而往远不能解决一切事物!
无论胡汉,每一个进入军队成为底层军士的,都是始终处身于最底层的那一批,而且在胡人的军队中甚至都还存在着奴兵。
换一句话来说,胡人军中的那些人,大多仅仅是为了活着。
而眼下的大魏军中,军士的诉求已经开始逐渐从最基本的活下去往建功立业转变了。
天色渐暗,曹芳也在书房中油灯点亮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而后他目光在那已然写满墨迹的诏书上停留了许久。
“就这样了……”
“先分批次将那些胡人送到洛阳周边进行基建吧。”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这群人不至于闲着……”
闲则生事,这是人的本性,无论胡人还是汉人,都始终逃不脱这本性这一层的束缚。
而且,论及基建,就算不按着后世的那个标准来,现在的洛阳周边都差了不止一筹。
也就是用这些奴隶的劳动力来补足大魏基建方面的不足……
一道叹息响起,曹芳便动手阖上了手中的诏书。
一切问题本来就不算什么问题,可当劳动力缺乏之后,一切原本不算问题的问题也就都齐刷刷地暴露了出来。
……
第二天早朝时间,曹芳早早就到了朝堂,这也是他唯一一次,也是第一次在众位朝臣前来。
而随着所有朝臣的到来,他就首先开口:“朕倒是收到了一个不错的消息。”
“诸卿可要一听?”
当即,所有人就静了下来,齐齐抬头看着曹芳。
他则是轻声一笑。
“雁门大捷,征北军九百人破胡军数万,解雁门之围。”
下一刻朝堂中就响起了道道冷嘶声。
九百破数万,上一次这样的战绩,好像是张辽打出来的吧?
难不成又出了这样一个爵士猛将?
还是?
“带领此九百人者,为征北军中副将裴秀……”
说着,曹芳就看向了朝堂之中,嘴角依旧挂笑:“这九百人,朕欲予其‘陷阵’之名,诸卿觉得如何?”
作为曾经辉煌一时的特殊兵种,自从张辽死后就彻底陷入了陨落的困境,也就是说,这支已经把主将作为军团意志本体的军团,从那之后就不再拥有‘陷阵’一名。
反而是现在裴秀所率领的这支军团,更像以前张辽麾下陷阵的延续……
“陛下,此……是否多有不妥?”
卫臻站了出来,看着曹芳的眼神极其认真。
怎么说那八百陷阵都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即便现在可能弱了一筹,那也还不至于剥夺他们的名号吧?新军团想要名号那给他们一个便是了……
“那……”
曹芳沉吟着看向卫臻。
“司徒以为如何?”
“陛下可予那九百人新名!”
“不行!”
话一出口,曹芳直接否定了卫臻的提议。
“前陷阵就纳入这支新陷阵的军团体系中吧。”
现有的军团量绝对不能再肆意增加,日后所有的军团数量他都打算维持住增一削一,甚至有可能的话,现有的军团数量必须逐步削减,否则军中体系太过混乱了。
也就是说,单个军团的人数可以进行增减,但是整体军团的数量必须进行简化,否则个中能容人伸手的地方……太多太多!
当然,这个军团的改制,怎么招也不能用改革,撑死了以改良的手段来做。
因为只有改良的手段才能在稳住大魏军团的情况下完成军制的改善。
等到军制真正改善结束,军权将彻底落入曹芳手中,到时候再想改变一切的东西,包括国计民生在内的一切,自然是无比简单的。
毕竟太祖有言,枪杆子里出政权。
只有真正充分掌控了武力层的一切,皇权才会是真正完全体的皇权!
无论威严还是权威,若是没有了最为坚实的东西充实内里,那最后所得的,就只会有被人所精心粉饰过的一切……
那才是真正的不堪一击!
“陛下,那……若是那些陷阵兵将没法适应呢?”
要知道纵然现在的陷阵没有了以前张辽任统帅的时候那种战力,但比之寻常的兵将确实还是强了不止一筹!就这样拆分一支战力远超寻常兵将的军团,那绝对是损失!
曹芳脑袋轻晃。
“大魏的军队,从来不是做赈济的官棚、民棚!”
“这个问题就这样吧!”
能否适应那不是他应该管的,能适应就适应,不能适应就淘汰。
在这样一个以武力为标准的团体中,最好的规则从来都只有最原始的丛林法则,否则军队就只会越来越差。
后世赵宋就是因为将军队看作了解决一切矛盾的慈善机构,才造就集合冗兵、弱兵于一体的军队。
兵不敢前,将不敢打。
两两夹杂所造成的问题远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的!
至于说赵宋有没有强兵?答案是有,但那强兵无一例外都是边军,至于中央军队,则完全都是乌烟瘴气、鱼龙混杂。
“还有下一个问题,那就是胡人降卒。”
“朕打算将其分批南迁,给其奴隶身籍,身籍归朝廷所有,不得进行买卖,但除却朝廷推动的建设外,个人可于当底官府登记租赁,个人每次租赁不得超过二十人……”
“此籍两代内不可脱。”
“第三代可凭前两代功绩择优脱籍,脱籍者入大魏民籍,五代内不可北上。”
曹芳说得越多,阶下百官就越加目瞪口呆,直到他将最后一句话吐出口,朝堂中就彻底沉寂了下来。
就连卫臻嘴角也稍微咧开了点,表情看着极其牙疼……
“恩?诸卿可有提议?”
看着阶下众人没有说话,曹芳只好重新开口问了一遍。
但奈何他话一出口,阶下众人就只是互相对视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卫臻才满脸无奈地站了出来。
“敢问陛下,这……个人如何租赁?以何等价格……还有,若是一家人有五口,是否可租赁百人?”
“如何租赁,此事便交由司徒了,此事下去后商议出来一个可行的办法。”
“至于可否租赁百人……司徒觉得如何更好?”
开什么玩笑,若是一家五口租赁百人,那不就是说一个世家可以轻松租赁全部胡人奴隶?
至于价格那个东西,曹芳本就没有往盈利那方面去想。
毕竟开奴隶制,怎么招都有点缺德……不妨就按着这个机会把这件事做成一个惠民工程。
让地方百姓都可以租赁。
但同样的,地方百姓要租,也要等朝廷建设事物结束,那些胡人没有事情干的时候。
这样一来,可以减轻朝廷的财政压力,使得这群胡人奴隶能够自行产出。
以他们的产出来供养他们,从另外一个方面去想,也算是给了这群胡人一个融入汉人社会的机会,长此以往,化胡为汉就是必然了。
卫臻默默抿紧了嘴唇。
他还能怎么觉得……
毕竟这一个人就能租赁二十人未免有点太过于离谱了……
要他说的话,撑死了一个人租赁五个。
“陛下……不如减少?比如一个人可租赁两个胡人?如此可否?”
曹芳大手一挥:“此事便交予司徒了!”
说着他就从怀里将那份写好但却未曾盖印的诏书拿了出来,然后招呼一侧站着的那个内侍:“去将此拿给司徒。”
而后曹芳就重新转头向卫臻:“具体施行,司徒可按此同诸卿商议。”
“等商议好了具体流程、准则再递呈上来,如何?”
卫臻默默点头。
“喏!”
“等到这事儿定下来了,必须公诸于众,让百姓都能看得到!包括租赁胡人奴隶的价格,以及对胡人奴隶的保护措施。”
国家奴隶这种公有财产必须有着相应的保护性措施,否则真放开了,以部分本就鱼肉百姓的败类的品行而言,一旦他们租赁了胡人奴隶,就必然会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对待胡人。
到那时候,寻常辱骂倒也罢了,若是动了手,那无论是胡人还是汉人都会因此而伤,短期内胡人奴隶必然就会有大部分丧失其应有的劳动力,时间长了,那些胡人必然就会是地方隐患,以及那些被伤的汉人,也会质疑朝廷这一举措的正确性……
到时候无论是汉人还是胡人,矛盾必然会增加,原本的惠民工程更有可能被曲解。
毕竟是在朝堂上待了这么多年,对于曹芳所说的话,卫臻瞬间就领会了其中的意思。
任何朝廷措施,都必须有相应的兜底,否则原本好意的措施很有可能会在下面人的执行中彻底变味。
至于曹芳所言的这种公示,不过就是解决问题最粗暴简单直接的办法。
中央政府直接对接百姓,地方官府只需要据此去执行就好了。
虽然……不过这个方法,确实还好……
最起码不用去考虑那么多的事情了。
“喏!”
“这件事情就先这样,先派军去接纳第一批胡人回洛阳,其余的事情商议好了再说。”
说完,曹芳就直接转移了话题:“诸卿还有何事?”
“都说一说吧!”
声音落下,刘放就踏步走了出来行礼:“陛下,襄阳有军情上报。”
“东吴陆逊领兵攻襄,数日前已经同襄阳守军交锋过一次了。”
声音落下,曹芳就不假思索开口。
“加王凌荆襄都督职,同领襄阳、荆州、南阳、汝南四郡军政,以抗陆逊。”
“征东将军曹爽加扬州都督职,领兵出广陵攻建业。”
围魏救赵之计,从来都不曾落伍。
世间任何,不论新旧,只要好用,那就一切无碍。
“即日出兵,不可耽误!”
之前给了曹爽那么些时间,就是为了让他熟悉麾下士卒,如今出兵他若是还不能领好下面将士,那就是彻底的失职,不需要同情。
至于王凌,则是一直在军中任职,完全没有什么空档,也就是说于他,直接调任就好。
也就是寥寥几句,曹芳就安排下了一切部署,丝毫没有一点失误。
王凌本就是大魏军方中的老将,以他去对抗陆逊,虽然不大可能有什么大胜,但最起码的,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失误。
至于曹爽,前大将军曹真之子,虽然不清楚他的才能究竟如何,但耳濡目染之下,一个小型的战场应该是无碍了,尤其是领兵进广陵这件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曹芳意不在此。
围魏救赵而已,只要解决了荆襄之困,那就已经达到其该有的目的了。
曹爽啊,说到底就是一个工具人,所以他进攻建业这事儿,无论成功与否,只要能给到进攻襄阳的陆逊以压力,那就够了。
“喏!”
作为中书监,本来就是掌握了大魏相当一部分权利的人,之前是由于曹芳要自己掌握权利,所以才进行了短时间的权利回收,如今,已经在朝廷里有了话语权后,他自然要将部分属于中书权利再度放归。
要知道作为中书监的刘放同中书令孙资二人,本就是忠实的皇党。
这两人可是曹叡早就筛选出来的人,就算当时曹叡去世这两人干的事情属实龌龊了点儿……
可真要来说,他们二人的能力确实是很不错的了。
最起码的,只要还没出现能力上足以替代这两人的,曹芳就算是想换,也没法换。
而且他们执掌中书那么多年,单纯的能力已经不是最必要的了。
上上下下的一切,包括人脉、处事方式等等才是最为重要的。
请假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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