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二章 致命循环
在欧达西的带动下,众人再次举起了酒杯,就连曼达也稀里糊涂的举了起来,在一片混乱的思维之中,他好像忘了很多事情。
眼看杯口就要碰到嘴唇,车尔丹再次站了起来,对曼达高声喊道:“大人,不能喝!我们被骗了,您看看蜡烛,时间不对,我们……”
话音落地,欧达西的一名部下冲上前去,一拳打在了车尔丹的脸上。
这一拳打的很重,车尔丹原地转了一圈,他好像被打晕了,迷迷糊糊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曼达勃然大怒,金手指拉长,准备直接要了欧达西的命,擒贼擒王是他的固定战术,不需要过多思考。
可看到欧达西那张平静的脸,曼达又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不止他忘了,刚才还怒不可遏的诗人也忘了,楚伊特拿起酒杯上前和曼达碰了一下:“我看到了七星山和伊塔休亚的伟大友谊,感谢您赐予我这份荣耀,让我有幸见证了这一切!”说完,他再次喝光了杯中酒。
曼达隐约感觉到楚伊特绝对喝了不止一杯,他好像和很多人碰过酒杯,他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欧达西看着曼达,微笑道:“这是伊塔休亚酿制的黑果酒,是深得奥林匹亚诸神喜爱的珍贵佳酿,每一滴酒都带着伊塔休亚人对诸神的虔诚。”
诸神喜欢的酒?这算不算以神灵的名义起誓?
曼达想用一阶技看看酒的价值,却在混乱的思维中忘了这一想法。
欧达西再次举起酒杯道:“请满饮此杯,以见证我们的伟大友谊!”
曼达的意识再次出现严重混乱,他觉得酒有问题,再次想用一阶技看一眼,结果这个想法刚一出现却又遗忘了。
他感觉车尔丹好像受到了伤害,这点模糊的记忆转眼也消失了。
挂在胸前险兆吊坠比烙铁还烫,可曼达很快忘了疼痛。
杯中酒洒出了一点,欧达西皱着眉头看着曼达:“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怀疑我?还是在怀疑光明之神?”
“没有怀疑……”曼达又把酒杯举了起来,用存留的一丝记忆,在桌上写了三个字:不能喝。
最后一笔还没写完,他连写字的事情都忘了。
大厅里安静了许久,所有人的表情都陷入了诡异的麻木,带着纠结,带着挣扎,却又无力反抗的麻木。
欧达西审视着每一个人的脸,汗水从他的额头上不停滑落,他很疲惫,但从容的微笑一直挂在脸上。
诗人拿起酒杯,仰头喝了下去,其余所有人都拿起了酒杯,把杯中酒喝的干干净净。
曼达也拿起了酒杯,仰起脖子,一饮而尽,看到酒杯之中一滴酒都没剩下,欧达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放声大笑:“整整三十一次,你喝下去了,终于喝下去了,太难了,你的技能太诡异,意志力也太顽强。”
曼达用力晃了晃脑袋,混乱的思绪终于清醒了过来,他看着酒杯,怒道:“你给我喝了什么?”
欧达西神色平和道:“黑果酒,世上最珍贵的佳酿,这一杯能值三百个金币,你应该能估算出它的价值,肯定不止三百个,因为里面还加了这世上最珍贵的毒药,三百年只开一次花的百目樟,紫色的花蕊里有紫色的花蜜,混在黑色的酒浆里完全看不出来。”
曼达攥紧了拳头,欧达西站起身来,后退了两步;“别白费力气,你没有机会,百目樟能在三十次呼吸间剥夺你所有的技能,包括赫尔墨斯的技能,也包括提丰赏赐给你的技能,还有你身上那些来历不明的技能,任何挣扎都是徒劳的,你已经变成了盲鸭,杀了你对我来说不过是眨眨眼睛的事情。”
曼达咬牙道:“何必费这么多周折,为什么不直接毒死我!”
“我很想,真的想,毒死你的毒药要廉价的多,”欧达西叹口气道,“可是我不能这么做,我不能杀了你,只有他们才能杀了你,这是神灵的旨意。”
说话间,欧达西勾了勾手指,四名部下朝着曼达走了过来。
曼达冷笑道:“就凭他们?”
欧达西故作惊讶道:“你可不能轻视他们,他们都是阿波罗的信徒,最低的也有三阶,虽然在我的操控之下有些麻木,可你只是个盲鸭而已,猜猜看你能坚持多久?”
诗人掀了桌子,摇着轮椅想要冲上来,被欧达西的两名部下打翻在地,车尔丹也跳了起来,被另一名欧达西的部下摁在地上一通暴打。
楚伊特醉的不省人事,直接摔在了桌子底下,其余文臣大声呼唤卫兵,却发现门外没有半点回应。
“静谧陷阱,遗忘之术,一次维系两项技能,还真耗费体力,”欧达西再次擦了擦汗水,“本来我想多维持一会,可我还得留点力气离开这里,不过这也没关系,让你死个明白也好,这算是对赫尔墨斯的尊重。”
四人围定曼达,各自亮出了匕首,欧达西站在大厅中央,对曼达道:“我很钦佩你,你比我见过的对手都要顽强,我一共尝试了三十一次,坚持了半根蜡烛的时间,终于让你喝下了这杯酒,如果你能在死后见到赫尔墨斯,请转达我对祂的敬意。”
欧达西在狂笑,笑声正在高潮,曼达突然伸出金手指,配合着阿瑞斯的四阶技无影之刃眨眼之间杀掉了欧达西两名部下。
什么情况?三十次呼吸的时间早就过了,这家伙的技能怎么还在?
难道他那来历不明的技能就连百目樟都不能遏制?
剩下两名部下也倒下了,曼达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了欧达西面前。
这又是什么情况?赫尔墨斯的二阶技也在?他的技能居然没有消失?明明他拿着杯子喝了下去,酒杯里明明一滴不剩,为什么他还有技能?
难道他没喝?
不可能,自己亲眼看到的。
欧达西躲过了曼达的金手指,和曼达周旋了几个回合,让所有的部下全都冲了上去,趁此机会,他跑向了门口,不想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了个嘴啃泥。
是楚伊特伸脚绊倒了他。
欧达西愕然的看着楚伊特,酩酊大醉的楚伊特突然清醒了过来。
“是三十二次,你少算了一次!你努力了三十二次,我也努力了三十二次!”楚伊特冲着欧达西洒了一把药粉,欧达西拼命闪避,在惨叫声中,他的左眼冒起了青烟。
从侍女换上新的烛台开始,曼达进入了一个诡异的循环。
先是欧达西让他的两个“儿子”献上礼物,深得神灵喜爱的黑果酒。
然后由欧达西的部下给每个人倒上一杯,当然,不同的酒成色也不一样,给曼达和他的部下喝的酒,都掺了百目樟的花蜜。
在介绍完黑果酒后,欧达西率先举杯祝酒。
曼达用一阶技发现酒里有“作料”,喝止众人,不让众人喝酒,欧达西先夺走了曼达的这一小段记忆,又夺走了其他人的记忆,让记忆重新回到了祝酒那一刻。
这是雅典娜信徒最强大的技能之一,三阶技,遗忘!
欧达西是雅典娜的信徒,而且阶层非常的高,他的遗忘技可以覆盖整个大厅。
众人随之记忆的变化,进入了第二次循环,欧达西率先出手,在曼达刚刚用完一阶技的一瞬间夺走了曼达的记忆。
本以为曼达会把毒酒喝下去,计划圆满成功,可没想到欧达西出现了纰漏,同样是雅典娜信徒的车尔丹用一阶技复现了之前的场景,意识到自己被偷走了记忆。
他起身提醒曼达,欧达西无奈之下只能重启循环,再次夺走众人记忆,并在此期间痛殴了车尔丹。
车尔丹忘记了挨打的痛楚,却依然没忘记提醒曼达,他在第六次、第十一次、第十三次、第十九次、第二十二次、第三十次循环中分别站了起来提醒曼达,再加上第二次,他一共挨了七次打,所以曼达发现他脸上的伤痕一直在增加。
在其他二十四次循环之中,曼达用一阶技救了自己十一次,被险兆吊坠烫了五次,有三次在桌子上留了水印,有两次留意到了蜡烛的变化,还有三次是被美杜莎叫醒的。
美杜莎一直想出来,可曼达每次听到她的声音,就会被立刻夺走记忆,在曼达意识清醒,而且警惕性极高的状态下,美杜莎无法从他的身体里钻出来。
一直到第三十二次循环,欧达西终于偷走了车尔丹、偷走了曼达的记忆,连在曼达肚子里不停呼唤的美杜莎也被偷走了记忆,他以为自己终于得手了,可没想到他还有另外一个疏漏,只是他一直没有察觉到。
欺骗之神四阶信徒楚伊特,在座位上距离欧达西最远,已经快到了大厅门口,欧达西的技能对楚伊特的影响有限。
而遗忘之术是三阶技,尽管技能的范围和强度被欧达西放大了很多,但位格并没有得到提升,四阶神器欺骗戒指让楚伊特在暗中保住了自己的记忆。
可保住记忆之后该做什么?在智慧女神雅典娜的高阶信徒面前,一个四阶欺骗之神阿帕忒的信徒能做什么?
这就要看骗术的最高境界了。
第五百八十三章 骗术的最高境界
楚伊特在神器的庇护下躲过了欧达西的技能,可想救下在场的所有人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他没想过硬钢,欧达西的阶层不在曼达之下,一个四阶和六阶以上硬钢等于送死,更何况欧达西的部下也不是吃素的。
他想过直接提醒曼达,等看到车尔丹的下场,他放弃了这一想法。
欧达西的手段堪比魔鬼,之前还被痛殴的楚伊特转眼就被遗忘了,不光其他人遗忘了他,就连他自己都忘了疼。
不能轻举妄动,得竭尽所有的力量,把骗术发挥到极致,才有可能救下曼达。
从第三次循环开始,楚伊特开始试着联系大厅外面的卫兵,他让一枚银币从脚下沿着地板的缝隙滚到了门外,这枚银币会在走廊里爆出火焰和浓烟,让卫兵以为失火了,立刻冲到大厅里疏散众人。
可他失败了,一共滚出去了三枚银币,三枚银币都成功引爆,可就是没有一个卫兵进来,楚伊特有了糟糕的预感,要么卫兵遭到了控制,要么就是他的银币没有出现在卫兵面前。
当他准备做第四次尝试时,突然感觉到了思维混乱,欧达西的技能力度加强了。
车尔丹曾经说过,雅典娜的信徒会识别对方的敌意,敌意越重的人,越容易引起高阶信徒的感知。
曼达用一阶技识破了酒里有“作料”,很快被欧达西感知到了敌意,被夺走了记忆。
车尔丹复现了实际场景,也被欧达西感知到了敌意,被夺走了记忆。
楚伊特一直在试着联系门外的人,也对欧达西有敌意,只是做的隐蔽,不那么明显,可尝试了这么多次,也遭到了欧达西的怀疑。
不能再做这种无谓的尝试了,而且必须要让欧达西降低对自己的技能强度,楚伊特隐约感觉到神器就快抵挡不住了。
什么情况下才能让对方放下戒备?
在楚伊特的思维模式下,受骗上当的人最不中用,最容易让人放下戒备。
在第九次循环时,他主动喝下了一杯酒。
果真,欧达西对他放松了戒备,戒指可以在不知不觉间轻松化解遗忘技的影响。
当然,他不会真的喝下那杯酒,楚伊特是个惜命的人,他手里的银制酒杯有特殊功能,是诗人特地准备的,在特殊的宴会里,有些东西不能喝,但还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没喝,在楚伊特的建议下,诗人制作了这种特殊的酒杯。
在酒杯的下方錾刻着三片花瓣,中间的一片花瓣略有凸起,只要轻轻按一下,杯底就会打开一个活动的盖板,只要杯子倾斜,杯中酒就会流到杯子的底座里,所以看起来楚伊特把酒喝了,实际上是把酒存在了底座。
底座的容量是有限的,楚伊特先摸了摸酒杯底部的花心,那里有一个小洞,他先偷偷把底座里的酒放掉,等欧达西的部下给他重新倒了一杯黑果酒,他来到曼达面前和曼达碰了一次酒杯。
趁着碰杯的机会,楚伊特碰到了曼达酒杯上的花瓣,手法流畅自然,堪称完美,欧达西完全没有察觉,可没想到的是,曼达酒杯的花瓣卡住了,没有陷进去,这就意味着杯底的盖板没有开启,楚伊特想再次碰杯,却发现欧达西的目光已经停留在他身上。
不能鲁莽,不能做出任何引起怀疑的事情,骗术的基本要义,就是在行骗的过程中尽量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楚伊特坐回到了座位上,和所有人一样,保持着纠结而麻木的表情,一次次重复着同样的行为。
在第十二次循环中,他来到了诗人身边,和诗人碰了一次杯,发现诗人的花瓣也卡住了。
只是一时紧涩,还是工法出了问题?楚伊特心急如焚,却还不能表现出丝毫慌乱。
第到十六次循环,楚伊特再次和曼达碰杯,这次他成功了,花瓣陷了下去。
救下了曼达,楚伊特稍微平静了一些,至于能不能救下诗人,只能看对方的运气了。
第十七次循环,他碰了诗人的杯子,花瓣陷了下去。
第二十一次循环,他碰了车尔丹的杯子,花瓣陷了下去。
从第二十二此循环到第二十七次循环,他和其他文臣各碰了一次杯子,有一半人的花瓣陷了进去,还有一部分人在楚伊特的带动下把酒喝了下去。
这或许是致命的毒药,也或许是别的什么东西,喝下去的人要倒霉了,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楚伊特不能救下每一个人,也不想救下每一个人,多几个人上当才会让他看起来不那么显眼。
第三十次循环,曼达和欧达西碰了一次杯,好巧不巧,花瓣又被弹了出来。
之前的努力化作了泡影,楚伊特差点叫出声音,可外表上却没有出现任何变化。
在欧达西的技能反复折磨下,曼达出现了严重的思维混乱,他渐渐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
楚伊特别无选择,第三十一次循环,他拿着酒杯再次来到曼达面前,如果这一次被欧达西发现了,哪怕和他拼个鱼死网破,也不能让曼达喝这杯里的酒。
他成功了,这下碰的很准,花瓣陷了进去,但还不能掉以轻心。
使用这种酒杯有一些小技巧,盖板打开之后,酒会缓缓流向底座,这需要一点时间,如果张开嘴直接往嘴里灌,大部分酒还是会灌进嘴里。
正常人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但楚伊特担心曼达不清醒,连酒杯的使用方法都忘了。
欧达西再次注视着楚伊特,楚伊特只能先回到座位上,假装喝醉了,闭上了眼睛。
他在怀里准备了一些药粉,药粉顺着衣袖滑到了手心里。
他从眼缝里偷偷看着曼达,如果曼达当真要喝酒,只剩下最后一个选择……
这个选择不能在脑海里呈现,否则会被欧达西感知到敌意。
他看着曼达的动作,看着曼达把酒杯放倒嘴边,仰起脖子,喉结颤动,两腮收缩,好像真的把酒喝了下去。
楚伊特深吸了一口气,抱着肩膀,露出了一丝无法察觉的笑容。
虽然失去了一段记忆,但曼达还有自救的本能,他的演技越发高超,虽然无法逃过楚伊特的眼睛,但成功骗过了欧达西。
曼达躲过一劫,楚伊特的使命完成了一大半,剩下只需要完成自己该完成的工作——在合适的位置上,等着合适的人来。
骗术的最高境界,就是在你眼前搞事情,却还能让你忽略了他的存在,当欧达西被楚伊特的药粉烧瞎了左眼,他依然没有意识到这个喝醉的傻子之前到底做了些什么。
他现在也没时间想这些,因为受伤,他无法集中精神,对那几个部下的操控也越发迟钝,转眼间,十名部下有四名已经死在了曼达手上,还剩三个很快要死在曼达手上,两人死在了诗人的工具之下,一人被车尔丹生擒。
多么完美的计划,就这么失败了。
欧达西计算好了每一个细节,唯一的疏失是低估了楚伊特这个骗子。
不只是他,还有曼达,抹去了那么多次记忆依然不能彻底打消他的戒备。
还有那个车尔丹,都快被打死了,还在拼命提醒曼达。
还有那个火神信徒,那个该死的瘸子,为什么他也没有中毒。
不是低估了一个人,是低估了整个克劳德赛家族!
多想无益,现在不能继续缠斗,得想办法尽快离开这里,欧达西站了起来,刚刚迈步再次被绊倒。
这次不是楚伊特的腿,是楚伊特扯下来的一块桌布,从诗人掀了桌子之后,他就一直在准备这块桌布,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掩饰,放在地板上竟然完全看不出来。
欧达西恨死了楚伊特,不管情况多么危急,他还是决定杀了楚伊特再走。
他从袖子里抽出一把短剑,朝着楚伊特的脑袋砍了下去,这一剑他势在必得,如果楚伊特反击,他会让楚伊特忘了反击的方法,如果楚伊特躲闪,他会让楚伊特忘了躲闪的方向。
结果楚伊特既没有反击,也没有躲闪,站在原地被欧达西砍了一剑。
这一剑砍下了楚伊特的头,没有头的楚伊特拿起酒罐砸在了欧达西的头上。
酒罐在欧达西的头上撞得粉碎,伤害不高,侮辱性极强。
这死骗子连头都是假的!
在刚才酩酊大醉,摔倒在地的时候,楚伊特换了个假头,顶在了衣服上。
欧达西举剑再砍,他要拦腰把楚伊特砍成两半,这次楚伊特躲不开了。
但欧达西没机会再和楚伊特交手,因为曼达已经冲了过来。
他的两个部下已经被曼达割了脑袋,他的短剑也被曼达用手指夹了两截。
曼达的手指伸长扑向了他的面门,欧达西仰面躲过,曼达顺势砍了下去,欧达西后脑勺直接贴在了小腿上,再次躲过了曼达的攻击。
这厮身体这么软?软的好像没骨头!
曼达正当错愕,欧达西双手撑地,两脚突然弹射起来,踢向了曼达的下巴。
曼达想闪,却忘了闪避的方向,这两脚被踢了个结实,曼达身体腾空,重重摔在了地上。
欧达西想上前补刀,忽然感到脖子后面一阵酥麻。
糟了,被蛇咬了,忘了这该死的女妖!
欧达西再从袖子里抽出一把短刀,下身没动,上身扭转,刺向了身后的美杜莎。
美杜莎一蹲身子,微笑的看着欧达西道:“在你下地狱之前,替我向女神问好!”
第五百八十四章 雅典娜的八阶信徒
疲于应战的欧达西放松了对曼达的控制,曼达听到了美杜莎的呼唤,早就把她放了出来。
可美杜莎没有急着出手,一直在暗中观察,她非常了解雅典娜的信徒,也知道欧达西的实力,对方在七阶以上,很可能到了八阶,正面硬钢不太明智。
等到欧达西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曼达身上,美杜莎突然从背后突袭,在欧达西的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投下了致命剂量的毒液。
趁着他精神恍惚的一刻,曼达站起身子,伸长金手指,刺向了欧达西的脖子。
欧达西勉强躲过,被曼达刺穿了左肩,曼达本想趁机卸下他的肩膀,却遗忘了这一想法,欧达西接连后退几步,肩膀离开了金手指,躲过了曼达的致命攻击。
被烧瞎了一只眼睛,中了毒,还被打伤了肩膀,在美杜莎和曼达的夹击之下,欧达西貌似已经失去了逃生的希望。
可他脸上的笑容依旧没变。
“真遗憾,没能杀了你,曼达·克劳德赛,我记住你了。”
他的右眼左右转动,似乎在寻找出手的时机。
因为对手太过诡异,曼达也不敢贸然出手,他担心自己刚有出手的想法,突然又遗忘了。
美杜莎在旁给出了提示:“不要看着他。”
为什么不能看他?或许他的表情和眼神里有特殊的暗示效果。
曼达若有所悟道:“你是说不要看他的脸,只看他的身体?”
“身体也不能看,什么都不能看,也不能听他的声音,说话的声音,脚步声,呼吸声,衣服挥动的声音都不要听。”
“那还打个毛线?”
“打毛线做什么?”美杜莎道,“感受他的气息,感受温度和气息的变化,像这样伸出来,再吞回去。”
什么东西伸出来再吞回去?曼达用余光看了一下美杜莎,发现她正在吞吐信子。
“学会了么?就这样慢慢感受,你感受到了么?”
曼达吞吐了两次,给美杜莎记下了一顿鞭子。
虽然舌头上没有类似的功能,但曼达有感受气息的方法,在美杜莎的引导下,开始尝试着完全用气息来判断对方的位置。
“不看他的模样,不听他的声音,就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一样,你能做到吗?”
曼达好像做到了,他感觉欧达西正在消失。
接下来他听到了一阵打斗声,美杜莎好像正在和欧达西战斗,循着声音望去,曼达只看到了美杜莎在和空气搏斗,却没有看到欧达西的身影。
这是自我暗示的结果吗?我看不到他了,他在我的意识中消失了,他的技能也就不能影响我了?
几分钟后,曼达确认了当前的状况,欧达西不是在意识里消失了,而是在现实中真的消失了。
美杜莎出的馊主意!就这么让他跑了!
“他去哪了?”
美杜莎道:“进了帕拉斯之门。”
帕拉斯?
帕拉斯不是雅典娜的名字吗?
曼达惊呼道:“我的山寨里有帕拉斯之门?”
“到处都有帕拉斯之门,只是很少有人能找得到,那需要高超的计算能力,只有美杜莎的八阶信徒才掌握这样的技能。”
“他通过计算找到了帕拉斯之门?”曼达惊讶的看着美杜莎。
美杜莎一边摸索着大厅的大门,一边解释道:“在特定的方向,用特定身形和速度可以挤进帕拉斯之门,这是一种来自混沌的力量,能让他出现在几百尺或是几里之外的地方,每天只能使用一次帕拉斯之门,否则他会陷入迷失。”
“也就是说他还无法离开七星城,我立刻下令关闭城门,看他能逃到哪去!”曼达正要推开大门,却被美杜莎阻止了。
“别动,门外有静谧陷阱!”
曼达赶紧缩手:“那又是什么东西?”
“你一会就知道了。”美杜莎扯下了一缕蛇发,蛇发顺着门缝钻了出去。
曼达知道,美杜莎在用蛇发探查门外的状况,趁此机会,他看了看家人和部下的状况。
车尔丹伤的很重,诗人艰难爬上了轮椅,他伤的也不轻。
楚伊特从衣服里把头钻了出来,曼达上前摸了摸楚伊特的脸蛋:“这个是真的吧?”
楚伊特点头道:“我以欺骗之神的名义起誓!”
曼达觉得手感不对,皱眉道:“我本打算给你一个二等功勋,可如果这个头是假的,功勋就不给了。”
楚伊特一愣,把假头拿了下来,又从衣服里钻出了一个头。
“小心一点总是好的,我担心那个家伙还没走远。”
曼达一笑:“说的对,二等功勋不给了,该给你一等功勋!”
美杜莎回过头对曼达道:“门外有很多陷阱,我们还得多等一会。”
曼达叹了口气,在凡间遇到的所有对手之中,欧达西无疑是最可怕的一个。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如果刚才我和他战斗,分散他的注意力,你应该会有偷袭他的机会。”
美杜莎沉思片刻,点点头道:“是个好主意,可惜你没能早一点想到。”
车尔丹道:“大人想到了,也说出来了,可我们都忘了。”
他重现了刚才的画面,因为思维受到了干扰,画面有些混乱。
在画面中,曼达和美杜莎与欧达西对峙了很长时间,草略估算至少有三分多钟,在此期间,曼达两次说出了他们的战术:“我先来,你再上,我看他能撑多久。”
可每次说完,两个人依旧傻呆呆的站在原地伸舌头。
他们忘了,说完就忘了。
曼达不该把战术说出来,这算他的失误。
可说出来也属无奈,曼达能想象得到,他们之前肯定在意识里做过交流,只是没想到记忆还是被偷走了。
如果下次遇到他该怎么对付?雅典娜的信徒为什么会强大到这种地步?
“放心,不会有下次了,他中了剧毒,不会活着离开这里,要是让他跑了,你只管打死我!”美杜莎摸了摸头皮,貌似这次损失了不少头发,“外面的陷阱清除了七八成,出去之后别乱走也别乱动,尤其不要碰那些被陷阱困住的卫兵!”
曼达跟在美杜莎身后小心翼翼走出了大厅,门口两名卫兵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像泥塑一般。
“这就是静谧陷阱?”曼达略显不屑道,“类似冰冻法术?”
“这不是冰冻法术,没有人能冻住他们,是他们自己困住了自己,”美杜莎解释道,“他们陷到了绝对静谧之中,美好的静谧时光让他们不忍离开,他们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逃脱的想法,就这样在静谧之中不断沉沦。”
“他们会被困多久?”
“几天,又或者十几天,这要看他们的心智,如果是入阶信徒,一天可能就挣脱了,三阶信徒只能困上一顿饭的时间,五阶以上眨眨眼睛就能挣脱开,你太自信了,选择的卫兵都是盲鸭,哪怕有两个三阶信徒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曼达皱眉道:“你在教我做事?”
美杜莎噘着嘴道:“只是个建议而已。”
“赶紧带路,先离开山寨。”
山寨之中,几十名卫兵全都困在了静谧陷阱之中,一动不动。
走到山寨外面,众人分头行动,诗人启动各处机关,车尔丹通知史丹利全城搜捕,楚伊特通知托卡加强城外戒备,曼达冲上山头敲响了巨钟。
守在城头上的士兵听到钟声立刻关闭城门,在南门,一名士兵却走到了门外。
兵长上前喝道:“你要做什么?”
士兵回答道:“我要到城外搜寻敌军的踪迹,这是领主大人的命令。”
兵长怒道:“领主大人什么时候给你下的命令?你听不到钟声吗?这是钟声是让我们,让我们……”
让我们做什么来着?兵长忘了。
士兵道:“您刚刚收到的命令,派我去城外搜寻敌军。”
“我,我收到了命令?”兵长揉了揉额头,盯着士兵看了许久道,“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士兵愕然道:“将军,我今天刚刚入伍,您怎么把我给忘了?”
“刚刚入伍?今天?今天有士兵入伍吗?新来的士兵出城搜寻敌军?这不是哨兵该做的事情吗……”
兵长的思维越发混乱,士兵神色焦急道:“再不出城就来不及了,您忘了大人的命令吗?”
“大人的命令……”兵长神情恍惚的看着士兵,点点头道,“你去吧,多加小心。”
士兵走出了城门,兵长还站在城下发呆。
不止他一个人发呆,守卫南门的一百多名士兵都在发呆。
不多时,曼达骑着战马赶了过来,在敲完巨钟之后,他意识到一件事情,南门的守卫非常薄弱,可能抵挡不住欧达西。
看到城门大开,曼达心头一紧,他上前揪住兵长道:“为什么不关城门,你没有听到钟声吗?”
兵长茫然的看着曼达道:“对,要关城门,我想起来了,要关城门!”
他赶紧指挥士兵把城门关上,曼达一拍脑门,看着士兵麻木痴蠢的模样,不用说,欧达西肯定来过。
“有人走出过城门吗?”
兵长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脸颊,缓缓道:“我想起来了,有人离开过,就在刚刚,一名新来的士兵,他说奉了您的命令出城搜寻敌军!”
“混账!”曼达咬牙道,“我怎么会让一个新来的士兵单独出城!”
兵长泪流满面,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在曼达意识里,美杜莎长叹一声道:“还是来晚了一步。”
曼达恶狠狠道:“你说过,如果他逃了,你该怎么做?”
美杜莎颤抖着声音道:“你真舍得打死我?”
第五百八十五章 雅典娜的意图
躺在卧室里,曼达一语不发。
美杜莎坐在床边,给曼达捏背捶腿。
她知道曼达此刻的心情,也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什么都别说。
可她又不忍心看着曼达一直沮丧,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了:“要不你打我两下出出气吧。”
曼达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我是那种输不起的人么?”
“你,你当然不是……”
沉默半响,曼达叹口气道:“你猜对了,我就是输不起。”
“其实不算输,你杀光了他的部下,还活捉了一个,这算得上一场胜利。”
曼达苦笑一声道:“我不擅长搏斗,我一直认为赫尔墨斯的信徒要靠智慧取胜,可等真正遇到了用战斗的敌人,我却输的狼狈不堪。”
曼达受挫了,这一次交锋严重损伤了他的自尊心,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潘神曾经告诉我,赫尔墨斯的信徒不会在智慧上输给任何人,可我完全不是欧达西的对手,如果没有楚伊特,我铁定死在了他手里,这是我的地盘,他带了十个人就差点杀了我,不光是我,还有我的三个家人和七名臣子,四名臣子喝了欧达西的酒,本来他们是入阶的信徒,现在却注定当一辈子盲鸭,
至于欧达西的那些部下,我不知道他们的来历,也不知道他们和欧达西的关系,我不知道欧达西到底是什么人,我甚至不知道欧达西这个名字是不是真的!”
曼达一口气喝了两大杯酒,躺在床上,喃喃自语道:“一无所知,一败涂地,输的太难看了……”。
美杜莎道:“他是八阶信徒,你们之间的差距太大,输给他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八阶信徒”曼达好像想起了什么,“八阶信徒神性已经很深了……雅典娜的八阶信徒为什么来对付我?”
美杜莎咬牙道:“肯定是那个恶毒女人的阴谋,祂想当众神之主,想要趁机除掉你,接管赫尔墨斯在人间的权柄!”
曼达坐了起来,勾了勾美杜莎的鼻梁,微笑道:“推断很合理,可有件事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阿波罗的信徒会追随雅典娜的信徒?”
美杜莎道:“因为雅典娜和阿波罗的关系非常要好,她的信徒数量又非常稀少,她是处女神,无法直接在人间留下血脉,她的种血都是用特殊手段留下的。”
“什么特殊手段?”
美杜莎摇头道:“传说太多,也不知哪个是真的,有人说雅典娜在战斗中受伤,血液洒到了人间,也有人说她在人间沐浴,被凡人看到了身体,所以留下了血脉。”
“看一眼就能留下血脉?”曼达睁大了眼睛,“霍尔娜要是这么中用就好了。”
“别指望那个笨女人了,”美杜莎拍拍胸脯道,“等我身体复原后,你想要多少,我给你生多少。”
也有道理哈,蛇一窝能生好多蛋……
曼达道:“别岔开话题,接着说雅典娜,还有其他的传说吗?”
“还有一个流传的很广,你知道美杜莎出生的方式不一样。”
曼达点头道:“我在书里看过,是从宙斯的脑袋里炸裂而生。”
“在她出生的时候带出了宙斯的一些脑髓,这些脑髓粘在了她的身上,因此成了她的血脉,不管哪个传说是真的,总之雅典娜的信徒非常少,而她和阿波罗的关系又非常要好,他们很可能结成了同盟。”
曼达思忖片刻,问道:“阿波罗和赫尔墨斯的关系难道不要好吗?”
美杜莎道:“赫尔墨斯是个特例,祂和所有人都很要好,但换做是我,我不会信任和所有人都要好的盟友。”
曼达仔细梳理着思路,雅典娜的信徒带着阿波罗的信徒,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来到了七星山,对曼达痛下杀手,在此之前,就连潘神都没有发现任何征兆,从当前的情况来看,雅典娜真有可能和阿波罗联手对付赫尔墨斯。
美杜莎提醒道:“除了阿波罗,别忘了还有波塞冬,他和雅典娜的关系也非同一般。”
波塞冬在海上给曼达找了不少麻烦,以此推断,雅典娜的阵容里有三位主神,足以对赫尔墨斯构成严重威胁。
可情况真是这样吗?有没有其他可能?
曼达注意到了一个细节,美杜莎一直用“她”来称呼雅典娜,这显然缺少了对神灵应有的尊重。
而且曼达还想起了一件事:“在冥界的时候,你说你和冥王之间没有过节,那么是哪位神灵指使阿基拉来对付你?”
美杜莎沉下脸,恶狠狠的看着曼达道:“想抛弃我么?明说啊!何必拐弯抹角!”
曼达笑一声道:“别那么冲动,先告诉我你到底和哪位神灵有过节?”
“还能是谁,你早就猜到了,就是帕拉斯·雅典娜!”美杜莎咬牙切齿道,“我因为一件小事冒犯了她,她阻止我成为神灵,我是三个姐妹中最强大的一个,结果两个姐姐成神了,我却依然是凡身,
为了躲避她,我漂泊到了海上,波塞冬愿意收留我,我就跟了他……谁知道等雅典娜发现了我,波塞冬害怕了,他把我困在一座小岛上,让我等着雅典娜的裁决,
我的两个姐姐跑到宙斯面前哭诉,宙斯给了我活下去的权力,雅典娜不敢违抗宙斯的命令,她转而指使凡人颇尔修斯过来加害我,后边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曼达点点头道:“在《颂歌之书》中有详细的记载,珀尔修斯趁着你们姐妹睡着的时候,用青铜盾做镜子,砍下了你的头。”
美杜莎嗤笑道:“这是什么狗屁书?赶紧把它烧了,一个凡人还想偷袭我?别说我睡着了,就算我被真神封印了,他也没有本事靠近我。”
“那他到底用什么方法杀了你?”
美杜莎的脸色变得极差,原本脸上已经长出了人皮,可层层鳞片又凸显了出来。
“他骗我,他,他说他爱我……接下来的事情,你懂,有些时候,女人很傻……”
曼达不再多问,那些狗血的剧情,他多少也能想象得到。
美杜莎似乎猜到了曼达的心思,低下头,小声道:“雅典娜很可能是冲我来的,我不想连累你,可我……还不能在人间独自活下去,等我的身体恢复了,我会离开的,我发誓,我以四提克斯……”
曼达堵住了美杜莎的嘴,笑道:“等你身体恢复了,要给我生一窝蛋,生不出来你就完蛋了。”
美杜莎看着曼达,眨眨眼睛道:“一窝是多少个?”
“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曼达离开了山寨,朝着地牢走去。
雅典娜指使信徒来偷袭自己,难道真的是为了美杜莎?仅仅为了一点点私怨就要和赫尔墨斯翻脸?
还真有可能,不要用人类的思维去揣度神灵的想法。
眼下就有能验证这件事情的方法,欧达西还有一个部下被生擒了,他是阿波罗的信徒,只要问问他来这里的目的,就能大概推测出真相的轮廓。
如果他们收到了神谕,那就大概率证明了第一种猜测,雅典娜要和阿波罗联手对付赫尔墨斯。
如果他们没有收到神谕,只是欧达斯打手或者佣兵,那就证明这件事情大概率与阿波罗无关,很可能完全出自雅典娜的意愿。
负责拷问俘虏的是沃姆,过去了一上午的时间,他应该会有点收获。
可等到了地牢,曼达傻了眼,那名俘虏已经死了。
曼达一脸费解看着沃姆:“我跟你说过,慎重一点,出手别那么重,这个人很重要。”
沃姆解释道:“我很慎重,我没对他出手,他到了地牢就跟个活死人一样,没有一点生气,好像有人抽走了他的生命,没过多久就死了。”
史丹利也在场:“这真不怪沃姆,我拷问了他的灵魂,他的灵魂就像雕塑一样,不会说话,不会动,就连一条虫子的灵魂都比他有活力!”
沃姆瞪了史丹利一眼,史丹利用虫子做比喻,这让沃姆很是不悦。
剥夺了灵魂的活力,这是雅典娜的技能吗?
正思忖间,神谕戒指突然发光,曼达赶紧去了密室,布置好了祭台。
潘神在祭台上现身,对曼达道:“我查明了消息,阿波罗的确派来了伊塔休亚人与你结盟,一共十个人,其中一个是伊塔休亚的国王,他们用文书转达了神谕,文书上有阿波罗赐予的光辉,你没有看到文书吗?”
“呃,这个……”曼达的心在颤抖,之前所有的推断好像都过于简单了。
他决定先如实回答老山羊的问题,虽然这问题好像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我没有收到文书。”
“他们没有主动拿给你吗?这种事情又何必遮遮掩掩?你直接管他们要!”
“这恐怕,不好要了……”
“你和他们起了冲突?”潘神皱眉道,“我不是提醒过你,要慎重对待他们吗?”
“我的确很慎重,但事情出了点变化,他们,死了。”曼达不敢隐瞒。
“都死了?”潘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十个都死了?”
“也不是都死了,”曼达抿抿嘴唇道,“其实是十一个,死了十个,还有一个,逃走了。”
“十一个?你在说些什么?”潘神的脸变黑了,“给我解释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第五百八十六章 智慧的极致
曼达把事情的经过告诉给了潘神,惊愕之下,潘神半响回不过神来。
“你所说的那个雅典娜的信徒,确定是八阶吗?”
“美杜莎是这么说的。”
“她应该不会看错,难道是他……”潘神扣动着尖牙道,“他长什么样子?”
“他是个中年人,长得……”曼达揉了揉太阳穴,用力回忆道,“他有眼睛、鼻子和嘴……对了,他有胡子,好像,有胡子……”
“你忘了他的长相?”潘神能理解曼达的苦衷,在与欧达西交手的过程中,曼达有一大部分记忆是不完整的。
可理解归理解,当前的问题却无法回避,潘神道:“必须得查清楚这个人的来历,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场吗?最好能画出他的样子,或者告诉我一些显著的特征!”
曼达犹豫片刻道:“我能把他的样子呈现给您,前提是您能允许其他人来见您。”
潘神明白了曼达的意思,他轻轻一挥斗篷,身影在祭台消失了,但声音还在:“叫那个人过来吧,别停留太久,别直视我,就算意识到了我的存在也不要跟我说话。”
曼达赶紧找来了车尔丹,潘神主动提出来要帮忙,这个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这件事情已经引发了神灵之间的误解,曼达的此时的处境,和遭遇宙斯的时候同样危险,他很可能遭到雅典娜和阿波罗的围攻,还有可能成为赫尔墨斯的弃子。
车尔丹来到密室之中,按照曼达的吩咐,他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展示完了昨夜留下的残缺画面,就立刻离开了密室。
潘神重新现身,目光迷离的站在祭台上。
曼达有很多问题要问,潘神却只留下了两句叮嘱,就匆匆离开了:“如果阿波罗的信徒上门挑衅,不要回应,不要反击,不要加剧误会,
如果欧达西再次出现在你面前,不要接触,不要战斗,立刻逃走。”
老山羊消失了,曼达坐在密室里,用双手捂住双眼,迫使自己的注意力集中起来。
从铁山镇到怨霾山谷,从牛角镇到七星山,从王都到正南,曼达走遍了大半个罗姆路国,在此期间也见过不少高超的智慧博弈。
可与神灵的手段相比,那些根本算不上博弈,甚至算不上智慧。
现在把所有线索全都串在一起,曼达终于理清了思路,按照时间顺序,事情的过程如下:
阿波罗向赫尔墨斯示好,派出了十名伊塔休亚人,组成了信使团,与赫尔墨斯唯一的信徒结盟。
这十名伊塔休亚人在半途被雅典娜的信徒欧达西截获,并且受到了他的控制,这也就是为什么阿波罗派出了十人,来到七星山却有十一人。
接下来就到了精彩部分,从这十一个人到达七星山开始,雅典娜已经赢了,留给曼达的只剩下失败之后不同结果。
第一种结果,也是最糟糕的结果,曼达和美杜莎被困在了冥界,雅典娜的信徒直接夺走七星城乃至整个西南的控制权。
曼达辛苦经营多年,在西南为赫尔墨斯发展了大量二手信徒,这是赫尔墨斯能争夺众神之主的重要本钱。但如果雅典娜的计划成功了,这一切都将属于祂,在几乎没投入任何成本的情况下,夺走赫尔墨斯在人间的信仰之力。
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可雅典娜差一点就成功了,曼达能从冥界脱身有极大的运气成分,如果运气没那么好,被困在了冥界又或者多耽搁了几天,欧达西铁定能把七星山收入囊中。
失去了信仰之力的赫尔墨斯会报复雅典娜吗?也许会,但也要看看自己的实力,而且就算报复,第一目标也是冥王,不是雅典娜。
曼达被困在了冥界,是导致这一切发生的直接原因,无论冥王是否知情,祂都有洗不掉的嫌疑。
第二种结果,极其糟糕的结果,曼达从冥界成功脱身,但在宴会上被欧达西除掉。
这种结果的危害性和第一种结果不相伯仲,但至少给了曼达正面交手的机会。这也解释了欧达西为什么不肯毒死曼达,而非要让部下出手杀了曼达。原因很简单,杀死曼达的是阿波罗的信徒,赫尔墨斯应该找阿波罗寻仇,在雅典娜彻底窃取赫尔墨斯的权柄之前,整件事情几乎和雅典娜扯不上任何干系,因为在整个事件当中,就连潘神都没有感受到雅典娜信徒的气息。
第三种结果,相对较好的结果,也就是现在面对的结果,曼达没被欧达西除掉。虽然曼达保住了自己的领地,但却杀了阿波罗的信徒,赫尔墨斯和阿波罗决裂,雅典娜收获了一个重要盟友。
这就是顶级智慧,哪怕最不理想的结果也收获满满。
现在就看潘神怎么从中协调了,最理想的结果就是赫尔墨斯和阿波罗化解误会,拆穿雅典娜的阴谋。
这件事对赫尔墨斯应该不难,但是在事情有了最终定论之前,必须加强对城南的戒备。
至于那个欧达西,他中了致命毒液,会死吗?他还会再来吗?
曼达等了十几天,没有等到潘神的消息,却收到了来自正南的消息。
谢尔泰和巴克恩开战了。
曼达期盼已久的战争终于开始了。
由于曼达轻松击败了罗玛,谢尔泰牵制西南攻打东南的目标落空,新年前后,谢尔泰和莱昂德之间狠狠打了一番嘴仗,结果骂战还没结束,巴克恩先动手了。
他的第一个目标是莱昂德,占领东南后,莱昂德在北方依然占据着七座城市,巴克恩直接攻下了四座,本以为此举会激怒莱昂德,巴克恩也做好了对手反扑的准备,可没想到,莱昂德忍了。
之所以选择忍耐,是因为听从了政务大臣莱西奥的建议。
在曼达认识的所有人之中,没有人比莱西奥更懂得进退取舍,他指出了最关键的问题,莱昂德人口严重不足,能控制的土地是有限的。
莱昂德无法接受,东南一共只有五座城市,北方有七座,一下子放弃了四座城市简直痛如剜心。
莱西奥本来不想解释,他只是被曼达逼来帮忙的,碍于莱昂德再三苦求且态度诚恳,莱西奥问了他三个问题:
“第一问题,如果只能二选一,让你放弃东南,坚守北方,你肯吗?”
这个是断然不肯的,莱昂德心里知道东南更重要,可到底重要在哪,他也说不清楚。
莱西奥帮他做了解答:“北方的城市很密集,但很多城市的规模却小的可怜,和西南的鹦鹉城如出一辙,这些城市原本不该被称之为城市,它们只能称得上稍微大一点的郡,甚至只是稍微大一点的镇子,之所以强行称之为城市,原因只有一个,那里的领主想借机成为伯爵甚至侯爵,
那些城市土地贫瘠,人口稀少,没有坚固的城池,攻占一座小城需要两千人,镇守一座小城需要五千人,留下这样的领地,显然得不偿失。”
莱昂德承认东南更重要,可为什么非得二选一?为什么不能想办法把两块地盘都守住?
莱西奥问了第二个问题:“集中你所有的兵力,能否和巴克恩与谢尔泰同时作战?”
莱昂德吸吸鼻子道:“那倒是……不太容易。”
莱西奥笑道:“东南有谢尔泰,北方有巴克恩,你没办法同时作战,所以只能选择一个。”
莱昂德还是不服气:“曼达会帮我的,我们可以联手,让曼达牵制住谢尔泰,我去对付巴克恩。”
莱西奥问了第三个问题:“就算让你和曼达联手,你们能否击败巴克恩和谢尔泰?”
莱昂德抿抿嘴唇道:“总还是有机会的。”
莱西奥嗤笑一声道:“身为六阶人杰,得有人中之杰的智慧,你是提丰的眷者,怎么还会有这么幼稚的想法?
在罗姆路国,最强大的依然是神罚教会,巴克恩行事鲁莽,不计后果,让你和曼达沾了些便宜,你还真以为你们有征服王国的实力?巴克恩随时可以从教皇手上获取数万大军的支援,如果集中力量对付你和曼达·克劳德赛,你们连三个月都支撑不住!”
莱昂德歪歪脑袋道:“只要战术和计谋运用的合理,以少胜多也是正常的。”
“战术?计谋?”莱西奥放声大笑,“就你懂得战术?就你懂得计谋?巴克恩和谢尔泰难道是任你戏耍的蠢货吗?靠着一时的聪明,你可以占到一时的便宜,可战争打到最后,还得比拼双方的实力,
除了巴克恩,实力最强大的是谢尔泰,兵多将广,地大物博,把你打到倾家荡产,他也只伤了些皮毛而已!
谢尔泰之后是曼达·克劳德赛,在西南苦心经营这些年,积攒人口,开垦土地,修筑城池,在各方势力之间往来周旋,收敛锋芒,步步为营,连他的实力都比你强的多,
四方势力之中,最不济的就是你,北方没有根基,东南立足未稳,民不多,兵不多,粮还不足!还真以为自己占得住王国的半壁江山?”
莱昂德擦去了一脸唾沫星子,看着政务大臣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做?真就把这四座城市让给巴克恩?”
“不只是四座,七座都不要了,除了抽纱城,这些城市都没有太多价值,而抽纱城与东南不接壤,留着也没什么用处。”
莱昂德怒道:“就这么白白送给他?”
“当然不是白送,”政务大臣笑道,“给巴克恩写封信,城市可以送给他,但人口必须还给你,尤其是提丰的信徒,他留着也没用,无非是当做异端者杀掉,巴克恩虽然蛮横,但这点道理应该还有的讲。”
第五百八十七章 比肩神明的凡人
或许是来自提丰的提示,也或许是莱昂德自己开窍了,他全盘接受了巴克恩的建议,不仅没有反击巴克恩,还同意把剩下的三座城市让出来,而他提出的条件,仅仅是允许愿意追随提丰的子民迁移到东南。
巴克恩对此倍感意外,他觉得不可能有这么幸运的事情,一时不知该如何回信。
德怀特建议巴克恩不要理会莱昂德的要求:“别说三座城市,哪怕是三块面包,都没有人会轻易送给别人,这一定是个陷阱,我们不要上当,现在正是攻打抽纱城的好时机,我想带上孤影军团即刻起兵,打碎敌人的阴谋和幻想。”
巴克恩很赞同德怀特的想法,在他即将下令出兵的时候,夏基梭却给出了不一样的建议:
“陛下,我们不需要急着攻打抽纱城,刚刚攻克的四座城市还需要稳固防御。”
德华特摇头道:“进攻是最好的防御,让敌人无暇喘息,才能断绝他们反扑的念头。”
“您说的很对,将军”夏基梭点头道,“但我们的士兵也需要休整,不需要太久,十天足矣,就给莱昂德十天,看看他会做什么,如果他让他的士兵和那群异端者乖乖滚蛋,我们可以兵不血刃收下那几座城市,如果他驻足观望甚至暗中生事,我们会让他为自己的无耻和狂妄后悔一生。”
“谬论!”德怀特还是摇头,“十天的时间会让他们做出更充分的战备。”
“没用的,”夏基梭摇头道,“别说十天,就是给他一百天,他也不会有什么作为,他只有那么一点兵力,只有那么一两个会打仗的将领,他在北方盘踞了这么长时间,四座城市依旧不堪一击,现在只剩下了三座城市,每座城市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下,哪怕他有一点非分之举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睛。”
“可他还要迁走那群异端者,这些人会成为日后的威胁。”
“让他们留下来是更大的威胁,我们不可能时时刻刻对这群异端者保持防备。”
“不需要防备!”德怀特咬牙道,“把他们都烧死在火刑柱上!”
夏基梭心平气和道:“将军,您能保证将他们一网打尽吗?提丰的信徒不擅长集体作战,但您应该清楚他们的单兵实力,哪怕有一条漏网之鱼都可能带来数不清的罗乱,为什么不趁此机会让他们离开北方呢?”
夏基梭说的很有道理,但德怀特依然表示反对,因为他很厌恶这个能说会道的家伙。
“多一分等待就多一分变数,我依然建议立刻起兵。”德怀特的语气有些激动。
“多一天休整就多一分从容,在过去的一个月时间里,我们的士兵除了行军就是打仗,敌人没有喘息之机,我们也一样,疲惫会让士兵丧失斗志,为什么不让我们的用饱满的精神去赢得胜利?”夏基梭的语调非常平稳。
巴克恩看了看两人,做出了最终的决定:“给士兵们送去些粮食,送去些肉,让他们在抽纱城附近驻扎几天。”
“可是陛下……”德怀特还想争执,却被巴克恩打断了。
“你亲自去吧,再给士兵们带上些麦酒,天气很冷,如果他们想要就让他们喝一点,主不会怪罪他们。”
巴克恩采纳了夏基梭的建议,这让德怀特心里很不是滋味,也许夏基梭的建议是正确的,但一个油嘴滑舌的弄臣有什么资格在军事决策上指手画脚?
可国王的命令不容违背,德怀特也没有再做争执。
巴克恩让德恩科用冥河岛屿把书信交给了留守在东南的信使,信使把书信呈送给莱昂德,莱昂德不知从哪弄来一根木棍,对着信筒捅了半天。
巴克恩的书信给莱昂德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举着信筒的信使十分尴尬,他不停调整着角度,生怕信筒被莱昂德捅掉了。
站在一旁的布雷顿实在看不下去,对两名卫兵道:“你们拿上信筒,到大厅外面打开。”
信使一听连连摇头,对莱昂德道:“大人,这不合规矩,我必须亲眼看着您打开信筒。”
莱昂德摆摆手道:“你跟他们一起去,他们就代表了我。”
“可是大人……”
莱昂德沉下了脸:“我一直保持着不杀信使的良好品行,你可别逼我坏了规矩。”
卫兵在大厅外拆开了信筒,这一次巴克恩并没有做任何手脚,他答应了莱昂德要求,让他在十天之内带走所有留在北方的魔神信徒。
十天时间有些紧张,好在莱昂德有很多会飞的部下,他们前往各处,动员那些愿意追随莱昂德子民迁往东南。
所有的提丰信徒都选择了迁移,将近三成的平民也选择了东南,一切进行的井然有序,巴克恩可以兵不血刃收复失地,并且顺利驱逐了大量异端者,夏基梭为此得意了好几天,可也只是几天而已,接下来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莱昂德身上,生怕他另有图谋,但他们忽略了另外一个人。
等莱昂德把士兵和信徒全都撤出了北方,夏基梭建议巴克恩不要急于进兵,以防莱昂德在城里留下陷阱。
巴克恩采纳了夏基梭的建议,他让德怀特派出斥候先行试探,万万没想到,谢尔泰抢先一步出兵,占领了完全不设防的抽纱城。
巴克恩勃然大怒,命令德怀特不惜一切代价夺回抽纱城。
德怀特虽有不满,但出手却毫不犹豫,凭借多年的战场经验,他意识到机会还有,但所剩无几。
莱昂德不擅长布防,魔神信徒也不依赖军械作战,抽纱城的防御设施长期无人打理,连能用的抛石机都没有几架。
只要出手够快,攻破城门并不难,谢尔泰长途奔袭,人马不会太多,凭借兵力优势,德怀特有把握在敌军增派兵力之前一击制胜。
德怀特的思路很清晰,战术也很有效,和他预想的一样,抽纱城的防御非常松懈,他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攻破了北门,可没想到在城里的巷战中却吃了大亏。
他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对手,一群身高超过了十尺的巨人。
这些巨人穿着上百磅重的铁盔,拿着几百磅重的战锤,像一群铁人一样,从街道和小巷中冲了出来。
弓箭对他们无效,就连骑兵都无法冲垮他们的阵型,他们就像移动的城墙,从四面八方肆意碾压着德怀特的军队。
是提坦神的信徒,虽然阶层不高,但提坦信徒的天生神力让他们组成了无坚不摧的军阵。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提坦神的信徒?在德怀特的印象中,提坦信徒非常稀少,整个罗姆路国不会超过一百人。
可眼前的提坦信徒将近一千人,更可怕的是他们都接受过军事训练,阵型齐整,动作一致,无论武器装备还是作战手段都最大程度的发挥了他们的身体优势。
在此之前他曾听到过一些传闻,二代神王克罗诺斯从塔尔塔深渊逃了出来,祂是提坦之王,谢尔泰是克罗诺斯的信徒,难道真如传闻所言,提坦神的势力复苏了?
激战从黄昏持续到深夜,战损过半的德怀特被迫撤出了抽纱城。
愤怒的巴克恩不断给德怀特加派兵力,谢尔泰也不停从东南向抽纱城送去援军,罗姆路国最大两股势力在抽纱城开始了惊天动地的战争。
“打得好啊,打得好!水开始浑了,该摸鱼了。”曼达激动的擦了擦鼻涕泡,对着地图反复构思下一步的行动。
第一条鱼该从哪摸,摸多深,先摸巴克恩还是先摸谢尔泰……曼达正在利弊权衡间反复捉摸,潘神却送来了不好的消息。
赫尔墨斯和阿波罗的沟通失败了。
“阿波罗派来了使者和你结盟,他的使者全都死在了你的领地上,阿波罗不肯原谅你。”
曼达无奈的摇头:“事情的经过不是这样,你知道的!”
潘神叹口气道:“阿波罗不想知道经过,祂只在乎前因和后果。”
“我现在还能做些什么?”
潘神默然良久道:“找一个阿波罗的眷者,日夜祈祷,乞求祂的原谅。”
“乞求?”曼达不想乞求,不是放不下尊严,而是觉得乞求没有意义,“我会找到欧达西,我要让他在阿波罗的神像下忏悔,我要让他来为我澄清一切。”
“千万别去找他,千万别做这种蠢事,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如果你不幸遇到了他,想方设法避开他,越远越好!”
潘神非常紧张,这让曼达十分费解。
“你畏惧他?”
“算是吧。”潘神竟然没有否认。
“他只是个半神而已。”
“他不是半神,只是一名八阶信徒,他还没有得到神器。”
曼达更加费解了:“如此说来,他只是一个凡人,你竟然会畏惧一个凡人?”
“因为他不是普通的凡人,欧达西,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吗?”
“不觉得,”曼达摇头道,“从没听过!”
“他把真名告诉给你,这是对你的嘲弄!欧达西是雷萨迦达语,换成通用语,就是奥德修斯。”
“奥德修斯?”曼达的下巴掉在了地上,“他不是在两千年前就死了吗?”
老山羊摇头道:“他没死,他活了两千多年,他的智慧可以比肩神明,你有什么资格和他斗?”
第五百八十八章 阿波罗的报复
奥德修斯,《颂歌之书》的传奇人物,和阿喀琉斯同时期的英雄,凡人智慧的天花板,深得雅典娜恩宠的神眷者。
他睡过巫术女神,伤过独眼巨人,受到了波塞冬的诅咒,在海上漂泊了十年,仍能平安回到故土,还顺利团灭了篡权者,保住了自己的王位。
这个被人们传颂了两千多年的英雄,居然还活着,成了一个活了两千多年的人魔。
其实曼达早就该有所察觉,不只是欧达西这个名字的发音和奥德修斯颇为相近,他的手段也似曾相识,先伪装成朋友骗取信任,然后在酒里下毒痛下杀手,在两千多年前,他用这招刺瞎了独眼巨人波吕菲摩斯。
无数英雄好汉,甚至包括真神和接近真神的强者,都吃过奥德修斯的算计,老山羊说得对,曼达没有资格和他斗,输给他也不是太丢人的事情。
“也许很多年后,我也会成为一个传奇。”曼达试着用这番话来安慰自己,可眼下不肯放过曼达的不是奥德修斯。
曼达在左翼星山为阿波罗修建了神殿,不算太大,但工法非常细致,严格按照《匠作典籍》中的记载,完美复现了古典时期的建筑风格。
曼达站在神殿门外,听着托卡在神像下一遍又一遍祈祷。神殿很华丽,但曼达不知道有没有神眷者,托卡小小年纪就成为了三阶信徒,有这份天赋应该是得到了神灵的恩宠。
可托卡在神殿里祈祷了整整十天,却从未收到阿波罗的回应,难道阿波罗已经默默原谅了曼达?
托卡这里没消息,但战场上的消息不断,巴克恩和谢尔泰的战争愈演愈烈,双方都投入了数万兵力。谢尔泰的军队里出现很多提坦信徒,凭借强大的身体天赋,让巴克恩的军队屡遭重创。
曼达可以想象,身披重甲,手持战锤的提坦信徒在战场上如同坦克一般的碾压进攻,也能推测出这些信徒从何而来。
接管了阿瑞斯的权柄,克洛诺斯重新开启了提坦诸神的时代。
战况如此激烈,曼达一心想趁乱摸鱼,可老山羊警告他千万不要离开七星城,阿波罗的信徒随时会打上门来。
而且潘神警告曼达,就算吃亏了也不要反抗,现在的关键任务是消除误会。
曼达真有些羡慕他的对手,看看王国的其他三股势力,神罚者一致对外,提丰麾下上百魔神一致对外,提坦神在提坦之王的率领下一致对外,只有主神阵营还在为鸡毛蒜皮的琐屑内斗不止。
又等了三天,曼达终于收到了阿波罗的回应,不是在托卡这里,而是在城南。
一支夜间巡哨的队伍没有按时回来,第二天,游哨在森林里找到了他们的尸体,他们被乱箭射成了刺猬。
阿波罗的信徒向曼达宣战了,第一次出手足够狠辣,地上躺着三十具尸体,所有尸体都被割去了耳朵,每个哨兵身上至少有十支羽箭,每支羽箭都不在要害上,凭着阿波罗信徒的射术,他们没必要浪费这么多箭矢,很显然,他们不想轻易结束这些哨兵的生命,可以想象这些哨兵在临死前受了多少折磨。
曼达的牙咬得直响,拳头攥得比咬牙声还要响,史丹利已经组织好了军队,狮子女也准备好了侦察兵。
树枝之上留下了攀爬的痕迹,被约尔登发现了。
他还发现了很多线索,想找到这群敌军貌似并不难。
难就难在了曼达现在不能还手。
将领们纷纷请战,曼达沉默不语,知道内情的托卡明白曼达的窘迫,得有人站出来保住曼达的颜面。
哨兵归托卡管辖,此刻他有发言权,他单膝跪地对曼达道:“大人,现在还不能和敌人大动干戈,王国的战局非常混乱,我们不能让敌人趁虚而入。”
狮子女怒道:“这是什么话?巴克恩与谢尔泰的战争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托卡道:“他们的战场离我们的边界很近。”
史丹利皱眉道:“战场在北边,这里是南边,在北边加紧防备,又不影响我们干掉南边的敌人。”
托卡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知道自己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脚,他只是想替曼达背锅。
场面非常尴尬,但托卡的目的达到了,众人的矛头转向了他。几个年轻将领早就看这小男孩不顺眼,纷纷指责道:
“他是阿波罗的信徒,应该是怕得罪了他的本命神。”
“死的是他的部下,他竟然无动于衷,谁跟了他真是倒霉。”
“他是神眷者,他就想着自己,心里根本没有士兵,也没有大人!”
“要不是有大人宠着他,他有什么资格成为将领!”
……
托卡一语不发,茉艾拉也有些不满,她很疼爱托卡,但如此懦弱的表现实在让她无法理解。
可她刚要开口,却被罗玛狠狠拧了一下。
茉艾拉勃然大怒,咬牙道:“反了你了,霍尔娜欺负我也就罢了,论资历我还是比你大的!”
罗玛比划了一番手语,尤朵拉在旁低声翻译道:“你的内裙已经输给我了,现在是借给你穿,你要敢说话,我当场把它扒下来!”
“你……”茉艾拉刚要发作,却发现罗玛的表情别有深意。
茉艾拉闭上了嘴,她发现曼达的表情也很难看。
他们有苦衷?茉艾拉低声对罗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罗玛摇摇头,用手语比划:别问,什么都别说。
托卡成功为曼达吸引了火力,在众人的指责声中,曼达悄悄离开了现场。
面子勉强保住了,可里子呢?
自己的士兵被杀在了自家门口,却还不敢还手,哪怕是在牛角镇开酒馆的时候,曼达也没有这么窝囊过。
当天晚上,六名游哨,一队巡哨再次遭到袭击袭击,三十六人全部阵亡,曼达收回了哨兵,紧闭城门,禁止任何人前往城南。
第二天黄昏,把守城头的四十六名士兵遭到射杀,士兵发现了敌军的踪迹,欲出城追击,曼达不允。
当晚,士兵拒绝登上城头,托卡在神殿中完成了祈祷,亲自到城头上值守,这是他唯一能给士兵做出的表率。
将至黎明,曼达收到了消息,托卡负伤了。
他中了三箭,但始终没有还击,等曼达赶到时,看到布鲁托正对着托卡的伤口发愁。
“看到伤口颜色了吗?青绿色的部分,”布鲁托紧锁双眉道,“箭镞有毒,这一大块肉都要剜掉!”
布鲁托在托卡的肩膀上画了一个圈,曼达感觉好像有一刀剜在了自己的心上。
老女巫波蒂娅摇头道:“这么大不够,还得把这块也剜掉。”
沃姆在旁揪住了老女巫,咬牙道:“你疯了吗?老东西,你想割掉他半个肩膀吗?”
“滚远点,死虫子!”老女巫推开了沃姆,“巫师们留下,所有人都出去吧,再不动手命都保不住了!”
众人都被赶了出去,尤朵拉扶着琳达最后一个走了出来,直到走出房间,她才敢哭出声音。
凄惨的哭声仿佛划破了曼达的胸膛,像一把刀子插在心脏里反复搅动,曼达低着头去了酒馆,在赶走其他人之后,喝了半罐葡萄酒。
不多时,沃姆也来了,他从仓库里拿出一个羊皮袋,放在了曼达面前。
“我昨天酿的,味道很接近了,只是还差那么一点,我也不知道那一点差在了哪里。”
曼达就着袋子直接喝了一口,抹抹嘴道:“一模一样,我喝不出任何分别。”
“分别还是有的,可我已经尽力了,”沃姆拿出了一张羊皮纸,交给曼达道,“这是酒方,有些配料还可以再调整一下,交给你了。”
曼达看着沃姆道:“交给我做什么?让我替你酿酒吗?”
沃姆看了看身后的米尔洛:“交给那个醉鬼也行,总之,你得给酒馆找个新老板。”
“你要去哪?”
沃姆低下头道:“我去杀了那群杂种。”
曼达神色木然道:“就凭你一个,杀的了他们吗?”
“还有我!”米尔洛突然抬起了头,“我收到了酒神的神谕,这件事是阿波罗不对,我跟这死虫子一起去!”
真有神谕吗?曼达不得而知,但他没想到米尔洛会主动出手。
坐在一旁的龙格森打了个酒嗝摇摇头道:“这是宿命的安排,凡人无法挣脱命运,就算赫拉克勒斯,也无法逃脱命运的摆布。”
“你能换个地方待会吗?”沃姆沉着脸道,“这是我们的家事。”
龙格森识趣的离开了。
沃姆对曼达道:“不需要那个醉鬼,我一个人去,你们都是神灵的信徒,我不是,我只是一条虫子,我会偷偷离开七星城,你不知情,一切都与你无关,你不用担心神灵的责罚。”
曼达眨眨眼睛道:“去把奥格叫来。”
沃姆摇头道:“叫他做什么?我不需要占卜,我没打算活着回来,我知道他们很难对付,能多杀一个算一个,哪怕只能杀掉一个也不算吃亏。”
“不算吃亏?”曼达冷笑一声,“用我的家人去换一个喽啰,这还不算吃亏?”
一只老鼠来到了脚边,抬着脑袋望着曼达。
曼达把它托在手心里,听它叽叽喳喳说了半天。
等放走了这只老鼠,曼达拿起酒袋子喝了一大口:“问问奥格,今晚有没有风,没风的话把诗人叫过来,有风的话把瓜特尔叫过来。”
沃姆诧道:“你要做什么?”
曼达起身,站在门外,仰望着星空道:“我要杀他一窝!”
第五百八十九章 克劳德赛家族的反击
深夜,一个男子站在枝头,望着月色之下的七星城。
他留着一头银色长发,全身包裹者青蓝色的铠甲,头上戴着青蓝色的月桂花冠。
他是阿波罗的四阶信徒,漆黑的夜晚对他来说亮如白昼,远方城头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城头上有很多士兵,曼达·克劳德赛的士兵,他们就像一群猪一样,伸着脖子等着被宰杀,今晚注定会有不小的收获。
他朝身后挥了挥手,一百名弓箭手出现在了森林里。他们穿着同样的盔甲,带着同样的长弓,每个人都能在枝头上轻盈的跳跃,仿佛是生长在山林间的精灵。
伊塔休亚人,受到阿波罗庇佑的特洛伊后裔,在光明神的指引下,正在开启一场神圣的复仇之战。
他们的作战计划共分三步:
第一步,杀死所有从七星城走出来的人,让他们乖乖守在城里。
第二步,不断袭击南门,让敌人把所有兵力全都集中在南门,从而忽视其他位置的防御。
第三步,利用伊塔休亚人的军械,越过城墙攻进七星城,杀掉城里的一半人口,为死去的使者报仇,生擒曼达·克劳德赛,剃光他的头发,剥光他的衣服,让他在阿波罗的神殿中忏悔一年,最终由光明之神来定夺他的生死。
战术的第一步已经取得了成功,第二步也取得了良好的效果,今夜再做一番试探,如果确定敌军还不敢出门,他们将启动第三步战术。
这群弓箭手的首领叫做拉库斯,他的曾祖父是伊塔休亚国王,祖父是伊塔休亚长老,父亲做过候补长老,到了他这一代,成了末流贵族,在本次战争中担任百夫长。
没办法,他们家族每一代的兄弟都很多,从祖父开始一直到他,始终都不是长子,贵族的身份就这样一降再降。
这是一个机会,取得了这场战斗的胜利,他大概率能成为千夫长,如果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再建功勋,他将有机会成为将军。
他的伯父,军队统帅萨万特是这么承诺的,而且不止一个人知道这个消息,部下之中有一位女战士,模样长得不错,但性情有些倔强,之前给过她一些暗示,她竟然假装听不明白。
自从收到这个消息她变得主动多了,时不时会对拉库斯露出一丝饱含深意的笑容。
今晚她又笑了,笑的比往常更甜美,她来到拉库斯身边,低声说道:“如果今天还有敌军坠落城头,请留一些给我,我之前还没有获得功勋。”
按照伊塔休亚人的传统,敌军的耳朵是计算功勋的重要凭证,这个女战士的运气不是太好,前几场战斗一直没有收获。
今晚敌军的数量这么多,应该能让她捡到一两个,可就算她射杀了敌军,也未必能拿得到功勋,得看她有没有胆量上去割耳朵,还得看她手够不够快,当然,如果有百夫长的命令,事情会简单许多。
可拉库斯不会白白提供帮助,他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很想帮你,但不能坏了规矩,总不能让你强抢别人的战功,你的射术还需要打磨,尤其在力量上,你差的太多了。”
女战士低下头道:“我需要您的指点。”
拉库斯点点头:“等明晚吧,我先帮你调整一下弓弦,再好好纠正一下你的动作。”
他强调是在明天晚上,这样的暗示已经很明确了,可女战士比他还要心急:“为什么不是今晚?如果我们能早一点结束战斗,我会立刻洗去身上的汗水,等待您的指点。”
拉库斯一笑,这姑娘还算上道。
“好啊,那就多卖点力气去战斗吧。”
“可是我担心今晚我还是得不到功勋。”她担心拉库斯白飘。
拉库斯笑道:“不必担心,今晚没风,只管把弓弦拉满,只要你的羽箭能飞上城头,肯定少不了你的功勋。”
对于拉库斯来说,让这个女战士获得一点功勋并不是什么难事,哪怕从别人手里要几只耳朵,他们也不敢不给,毕竟他是即将成为将军的男人。
今夜真是建功的好时机,一丝风都没有,这最利于弓箭手的发挥,粗略估计,今晚应该能击毙上百个敌人。
拉库斯看了看女战士,女战士的脸上多了一丝红晕,这丝红晕让他更加兴奋。
或许是兴奋的过了头,他感到一阵晕眩,脚步也不像以往那么平稳。
这是怎么了?嗓子很痒,胸口发闷,太阳穴隐隐作痛,胃里阵阵痉挛,想要呕吐。
接连跳过两个树梢,拉库斯忍不住真的吐了出来,他不想在女部下面前出丑,正想办法遮掩自己的窘态,却发现那个女战士的状况比他还糟。
她从树上掉了下来,正在泥土之中来回打滚。
发生了什么?难道是今晚吃错了东西?
拉库斯艰难的抓着树枝,看着身后的士兵纷纷坠落在地,翻滚呕吐。
他的视线变得越发模糊,手臂也失去了力量,他从树梢坠落,一头扎进了泥土里,瞬间失去了意识。
等他清醒过来,发现一个中年男人坐着轮椅,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天上的诸神作证,我克劳德赛族人非有意与神灵相抗,今日之举实属被逼无奈……”一番祷告过后,诗人命令手下将拉库斯带回七星城,手下问道:“其他人怎么处置?”
诗人道:“按领主大人的吩咐,女人带回去,等下次选秀大会分给弟兄们,男的把头砍了,尸体烧掉!”
……
城头上,曼达看着拉库斯。
喝了些汤药,拉库斯的精神恢复了不少。
他轻蔑的看着曼达,从容说道:“动手吧,我会在光明之神的身边看着你,直到你坠入地狱的那一天。”
“那一天太遥远,我们先说说眼前的事情,”曼达微笑道,“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拉库斯冷笑道:“别做梦了,我什么都不会说,你尽管折磨我,随便你用任何手段,伊塔休亚的男儿有钢筋铁骨,我不会乞求,不会哀嚎,不会吐出一个字,甚至连眼睛都不会眨一……”
曼达割了他的左手。
看到鲜血喷涌,拉库斯差点失去了意识,他想惨叫,却因为用力过猛,气息卡在了喉咙上发不出声音。
布鲁托给他洒了止血的药粉,又给他灌了一些汤药,恢复了气息的拉库斯发出了凄厉的哀嚎,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曼达尽量让他平静下来:“现在愿意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说话间,曼达看向了拉库斯的右手。
拉库斯流着眼泪道:“我们的作战计划分三步,第一步让你们不敢出门,我们已经成功了,第二步让你们死守城门,也快成功了,第三步要越过城墙占领你们的城市,军队已经准备好了,一位统帅和四位长老负责指挥战斗,他们的营地就在森林里,他们身边有五百多人,还有那支军队,他们有三千多人,每天都改变驻扎的地点,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
曼达摇摇手指道:“慢一点,别一次说这么多,我都听糊涂了,先说你们的长老在哪?”
“在深林深处,附近有不少山达木树,我可以带你去找他们。”
“不必了,”曼达微笑道,“我知道你说的那个地方,森林里的朋友告诉过我,还有你说的那支军队,你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
“我,我暂时不知道,我可以帮你打探……”
“你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朋友早就发现他们了,我只是好奇,他们会在什么时候进攻?”
“他们要等统帅的信号。”
曼达咂咂嘴唇道:“你这个人可真是,这么快就把我想知道的全说出来了,那我留着你还有什么用?”
……
伊塔休亚人保持着古典时代的传统,他们的国家有两个国王,三十人的长老会议(包括两个国王),五个监察官和公民大会。
他们没有常设的军事官员,每次战争之前,会由长老会议选取一人作为统帅,从贵族中选拔四人作为将军,选取若干千夫长、百夫长和普通士兵组成军队。
担任统帅的人一般为两位国王中的一位,可他们已经失去了一位国王,另一位国王必须留守王国,所以他们从长老中选取了萨万特作为统帅。
萨万特没有太多军事经验,事实上,伊塔休亚王国几乎没有人有军事经验,在阿波罗的庇佑下,他们在深山隐居了数百年,在此期间,除了贵族之间偶尔的争斗,他们并没有经历过真正意义上的战争。
虽然得到了阿波罗的神谕,说他们此战必胜,但稳妥起见,长老会议还是选择了四名长老作为将军和萨万特一起出战。
这就出现了一个严重问题,统帅和将军之间没有地位上的差距,造成他们在很多问题上会有激烈的分歧。
眼下他们就在争论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是否要擢升拉库斯为千夫长。
萨万特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他的侄子率军毙敌过百,而且完全没有伤亡,战绩如此傲人,理应予以擢升。
但其他长老不这么认为,一名长老说的非常直接:“光明之身有过神谕,我们的敌人根本没有反抗的勇气,面对不会反抗的敌人,这一点功绩也值得炫耀?”
另一名长老道:“敌人就像待宰的猪,等我们攻进他们的城市,将会杀死数以万计的敌人,拉库斯击毙那一百多人实在不值一提!”
“荒唐!”萨万特怒道,“不能因为日后的战绩而掩盖拉库斯的功勋!他所作的一切配得上他应得的荣耀。”
一名长老冷笑道:“这算得上什么荣耀……”
长老的话还没有说完,忽听有人在森林里接过了话茬:“这算得上荣耀!应该给他记上功勋!”
话音落地,一个球状物体滚进了营帐,停在了众人面前。
萨万特大惊失色,他最先辨认了出来,这是他侄子拉库斯的人头。
曼达缓缓走进了帐篷,面带微笑道:“他杀了我一百多个士兵,这是你们最伟大的功绩,如果你们还有人能活着回去,千万要把这份功绩写在你们的史书里,现在,发信号给你们的军队,让他们进攻吧。”
第五百九十章 神灵的裁决
在右翼星山城外驻扎这一支军队,是伊塔休亚人此役的主力部队。
三位千夫长收到了统帅的进军信号,率领士兵来到了城下,和他们预想的一样,在这段城墙上完全看不到敌军的身影。
敌军都在死守南门,第二步作战计划成功了,只要等到统帅的下一个信号,他们就将越过城墙,冲到城内大开杀戒。
其实应该有一位将军来亲自督战,但这里的条件有些艰苦,作战方式有些危险,将军们认定曼达不会反击,这种单方面的屠杀不需要他们亲自出马。
进攻的信号随时可能出现,三位千夫长还在讨论进城之后的策略。
一名女千夫长,名叫诺尔拉,微蹙双眉道:“我建议杀光他们的士兵和青壮年男子,只要他们不反抗,尽量放过女人和孩子。”
另一名千夫长巴斯亚诺道:“你怎么还在想这种事?你忘了光明之神的命令吗?我们至少要消灭一半人口。”
“我说过了,对他们的男人不必手下留情。”
“你想把敌人分成四队,青壮男人一队,女人一队,老人一队,孩子一队,然后再决定该怎么杀?”
“有什么不妥么?反正他们也不会还手。”
“别做你的美梦了,这是战争,不是游戏,就算敌人不会反击,他们也有可能逃走,就算他们不逃走,我们也没有那么多时间能浪费,据说这座城里有几万人,杀光他们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说话间,山林深处红光闪烁,统帅发来了进攻的信号。
巴斯亚诺对诺尔拉道:“记住我的话,千万不能对敌人心怀仁慈,想想我们的国王是怎么死的?我们带着神灵的善意和他们结盟到底换来了什么样的后果?他们是卑劣、无耻、恶毒的野蛮人,他们根本不能称之为人,只是一群未经驯化的野兽,
杀掉这群野兽,把侥幸活下来的野兽关进笼子,拔掉它们的牙齿,剪掉它们的指甲,鞭打它们,不给它们东西吃,这才是驯化野兽的正确方法。”
诺尔拉虽然心怀不满,可她还是接受了巴斯亚诺的建议。
军械准备完毕,他们准备越过城头了。
他们的军械很奇特,是一个由五棵大树组成弓架、一尺多粗的树藤做成弓弦的巨大弹弓。
这种弹弓倒也并不罕见,是城头上的常用防御设施,有人称之为弩炮,有人称之为弹射机,有人干脆称之为投石机,把它和配重式抛石机区分开来。
这种弹射式投石机射程尚可,精度高于抛石机,但上弦很慢,需要四十多名士兵同时扭动绞盘,在多次使用后,弓弦会松弛断裂。
性能上的事情先放在一边,这种东西可以用来射石头、弩箭、毒药和排泄物,可他们用来射人是什么概念?见过各式军械的瓜特尔躲在城墙后面都看呆了。
等第一波人从投石机里被扔过城墙,瓜特尔才明白其中的道理,原来这得益于敌军独特的身体天赋。
他们能在空中灵活的调整身体姿态,利用他们的披风降低落地时的速度,最终实现安全着陆。
罗玛比划着手语:托卡有同样的技巧吗?
尤朵拉摇摇头:“托卡没有这份身手,这应该不是阿波罗信徒的天赋,是伊塔休亚人独有的天赋。”
罗玛神情有些凝重,敌军的战斗天赋如此出色,为何战术如此不堪?
她希望这天赋来自于长年在山林中生活的结果,而不是出自某位神灵的血缘。
不能再得罪另一位神灵了,现在的处境已经很揪心了。
……
诺尔拉和一群战士走上了投石机的弹勺,巴斯亚诺最后叮嘱一句道:“记住,他们是野兽,是畜生,完全不值得你的同情,见人就杀,杀到你没有力气为止。”
诺尔拉点了点头,和三十名战士被一起投进了城墙。
在空中,诺尔拉先是一个空翻,绷直身体,保持向上冲击的体态,等飞到最高点,她已越过了城墙,此时她打开了斗篷,张开四肢,即将平稳的落向地面。
忽然她发现情况不是太对,下面的士兵好像很密集。
他们都聚集在这里做什么?之前有布置过战术,进城之后,立刻寻找有利地形组织军阵,不要在墙下逗留,影响其他人降落。
这么简单的战术,之前操练过好几次,他们还执行不好吗?
不对,不是聚集,好像发生了别的事情,他们的身体状况不对,有的高,有的矮,有的好像陷进了地面。
诺尔拉大惊,下面好像有陷阱!
可知道了也没用,她只能由着身体不停的下落。
等双脚接触到地面,她开始奋力奔跑,不敢有片刻停留,可刚跑了两步,双腿已经完全陷到了泥土之中。
不对,这不是泥土,是水。
也不是水,比水要粘的多。
瓜特尔擦擦鼻涕,面带笑容看着诺尔拉,吩咐部下拿来了一条铁钩。
……
城下的不是泥土,也不是水,是瓜特尔的独门秘术,原本被称之为火神黏胶,后因收到火神赫淮斯托斯神谕,说这东西太过龌龊,不应带上祂的名字,因而改名为瓜特尔黏胶。
这种黏胶看起来很像泥土,但实际比皮胶还要松软,碰上去就跟稀粥一样,但粘度却大的惊人。瓜特尔提早在墙下准备好了黏胶,用特殊的工法将四周的黏胶定型,构成了一座深达八尺的胶水池。
诺尔拉陷进了胶水池中,她还在奋力挣扎,可黏胶很快淹没到了脖子,她绝望的看着四周,看着士兵们在胶水池中惨叫挣扎,不断被淹没。
为什么会这样?光明之神不是说过,敌军不会反抗,他们会任凭宰割。
为什么……
黏胶淹没了她的头顶,不断的涌进她的口鼻……
有几名伊塔休亚人飞的很远,落在胶池的边界之外,他们还没有做好战斗准备,就被维洛克率领的弓箭手逐一射杀。
敌军来的很密集,飞到胶池之外的敌军也不少,维洛克在屋顶之上来回腾跃,这让罗玛十分紧张。
她用手语比划:看到了吗?敌军的身法和他很像。
尤朵拉点头道:“希望这件事和狩猎女神没有干系。”
瓜特尔用铁钩把诺尔拉钩了上来,等捆绑结实,捏了捏诺尔拉的鼻子道:“长得真俊,归我了!”
尤朵拉喝道:“先把她送去战俘营,训练好之前谁也不准碰她!”
诺尔拉被拖走了,她看到刚刚落下的巴斯亚诺还在黏胶之中挣扎,眼神之中只剩下了绝望。
……
逼着统帅萨万特下达了进攻的命令,曼达把他和四个长老全都带到了七星城。看着士兵们堆积如山的首级和尸体,萨万特老泪纵横。
“无耻的曼达·克劳德赛,无耻的野蛮人,你背弃了约定,你违忤了神的旨意,你必将受到惩罚,堕入地狱,永生永世不得解脱。”
曼达皱眉道:“你在说什么?我跟你约定过什么?难道你想让我自己捆住手脚等着你们宰割吗?就算杀头猪你们也得多花点力气吧?在山里当了那么久的野人,你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打仗,就敢来我这里送死?”
萨万特咬牙道:“你完全没有悔改之心,神灵对你的惩罚永远不会结束!”
曼达怒道:“我为什么要悔改,我做错了什么?”
“我们的国王带着光明神的善意而来,你却残忍的杀害了他。”
“你还敢提这件事!”曼达上前揪住了萨万特,“如果你们提前让信使把书信送来,而不是让你们的国王贸然来访,我也不至于在仓促应对中险遭灭顶之灾,如果你们的国王稍微谨慎一点,多带几个高阶护卫,也不至于被雅典娜的信徒玩弄于股掌之间!
不懂悔改的是你们,哪怕你们多一点审慎和戒备也不至于引发两位神灵之间的误会,现在你们五个全都去赫尔墨斯的神殿里忏悔,祈求神灵的宽恕和原谅。”
说完,曼达叫来了昆塔,让他把写好的祷词交给了萨万特,萨万特看到第一句祷词,差点没把羊皮纸撕掉:
伟大的赫尔墨斯,请您看向这里,请您原谅我们的无知和愚蠢,原谅我们的鲁莽和狂妄,是我们的疏忽和幼稚造成了您和光明之神的误会……
他真想撕,可没敢下手,因为他看到了曼达狰狞的眼神。
曼达盯着萨万特道:“你现在还活着,但我不知道你还能活多久,假如你读错了一个字,我会让你少活很多年!”
沃姆留在神殿监督他们祈祷,曼达回到了卧室,沉沉睡去了。
深夜,一道刺眼的红光唤醒了曼达,这是来自潘神的召唤。
神谕戒指首次亮起了红光,这意味着潘神十分愤怒。
曼达没有急着准备祭台,他需要平静下来。
桌子上放着一份战报,是在他睡前收到的,本应处在劣势一方的谢尔泰,凭借他的提坦军团,在战场上连战连捷,迫使德怀特退守到了连雨城。
曼达羡慕,真心羡慕。
谢尔泰犯下过很多错误,他固执、贪婪,还曾经成为了曼达的阶下囚,但提坦之王克罗诺斯依然把最强大的力量交给了他。
巴克恩也犯下过很多错误,可即便他做出了自封为王这种离谱的事情,仍然没有失去神罚之主对他的信任。
莱昂德就更不用说了,他那欠费的智商让曼达看着都着急,可这丝毫不影响提丰对他恩宠。
我呢,我又做错了什么?
在走投无路之下奋起反击,难道也要受到责罚?
这就是主神的规则?难怪祂们走向了没落。
在这种荒唐的规则之下,让我拿什么和强大的对手抗争?
平静下来,必须平静下来,这不是潘神的错,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影响自己和潘神的关系。
曼达深吸一口气,准备接受神灵的裁决。
当然,如果裁决太过不利,他也做好了下一步的准备,出路还有,而且不止一条,虽然晋升的过程不可能再像现在这样顺利,但无论如何不能让自己辛苦经营的一切化为乌有!
他布置好了祭台,静静的等待着潘神的责骂。
浓烟升起,祭台之上出现了一个老者,雪白的须发覆盖了他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了皱纹满布的眼窝和鼻子。
这不是潘神,单从样貌判断,他比潘神还要年迈。
“曼达·克劳德赛,你知道我是谁吗?”老者的声音雄浑有力,还带着特殊的韵律感,就像一名男低音歌唱家正在吟唱某个歌剧的著名选段。
还没等曼达作答,老歌唱家自己给出了答案:“我是赫尔墨斯的使者,神灵最忠诚的仆人,我传递祂的神谕,传递祂的赏罚,传递祂的信条,传递祂的威严,曼达·克劳德赛,神的孩子,神的信徒,神在人间唯一的血脉,你知道你做错了什么吗?”
曼达点头道:“我知道。”
老歌唱家道:“你知道你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吗?”
曼达低下头道:“一切听从神灵的吩咐。”
老歌唱家拿出了一件东西,对着曼达的脑袋狠狠敲了一下,然后把这件东西塞到了曼达的手里。
曼达揉揉头皮,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是一尊石像,赫尔墨斯的石像。
“这个是……”
老歌唱家道:“曼达·克劳德赛,这就是神灵对你的惩罚!”
第五百九十一章 七阶石像
“曼达·克劳德赛,你要真心忏悔,你要诚心赎罪,你要引以为戒,你要牢记神灵的愤怒和威严,你要……”
“您是赫尔墨斯!”曼达拿着神像,声音有些颤抖。
老者注视着曼达,继续吟唱道:“我是赫尔墨斯的使者,神灵最忠诚的仆人,我传递祂的神谕,传递祂的赏罚,传递祂的信条……”
“我知道,您就是赫尔墨斯。”曼达紧紧攥着手里的神像,他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这上面记载着晋升七阶的方法。
老者盯着曼达看了许久,蹲下身子,皱眉道:“你这个人,很无趣。”
神灵的形态有千万种,且看祂想呈现给你哪一面,祭台上的老者,正是赫尔墨斯。
曼达低头道:“我,是个挺有趣的人,其实这个游戏也挺有趣的,我本想多陪您玩,不是玩,是那个……我真的没想到您会来见我。”
赫尔墨斯耸耸肩道:“我现在来了。”
“我以为您会惩罚我。”
“我为什么要惩罚你?”
“我……”曼达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意识到赫尔墨斯的想法可能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他又看了看手里的神像,对赫尔墨斯深施一礼道:“感谢您的仁慈和宽容。”
赫尔墨斯摇头道:“这不是仁慈也不是宽容,这是你应得的。”
曼达很感动,但按照潘神之前的说法,这具神像应该不在赫尔墨斯手上。
“潘神告诉我,晋升七阶的神像已经遗失了。”
赫尔墨斯点头道:“的确遗失了,遗失在了伊塔休亚人的隐秘王国,现在阿波罗亲手还给了我。”
曼达讶然道:“阿波罗把它还给了您?”
“是的,”赫尔墨斯点点头,“我和他之前有一点误会,现在误会消除了”
曼达更惊讶了:“误会消除了?”
“你不明白?”赫尔墨斯示意曼达不必跪在地上,“坐下,我的孩子,我给你讲个故事,
在我刚出生的时候,我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震惊的事情,我到阿波罗的牧场上偷了五十头牛,你知道这件事吗?”
曼达点点头道:“我在《神谱》上看到过。”
赫尔墨斯接着说道:“我觉得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可还是留下了一点痕迹,阿波罗找到了我,让我交出那些牛,无凭无据的事情我当然不会认账,你猜后面发生了什么。”
曼达回答道:“阿波罗找到了宙斯,宙斯让您把那些牛交出来。”
赫尔墨斯放声大笑,边笑边摇头:“人类的书籍总是这么荒唐,我的父亲怎么会关心这种小事?真实的情况是他拉开了他的神弓,把箭矢对准了我的脑门,我是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于是我告诉他,这是一场误会,现在误会解除了,所以我把牛还给了他,现在你该知道,化解误会最有效的方法是什么。”
曼达一怔,他能明白赫尔墨斯的意思,赫尔墨斯主张用拳头来化解误会,可此前潘神的态度让他十分费解。
他想看看赫尔墨斯的表情,他担心赫尔墨斯是在试探他,他刚抬起头又低了下去,差点忘了不可直视神灵的规矩。
赫尔墨斯并不介意:“我的孩子,把头抬起来,看着我。”
相比于之前的呆萌少年,一个耄耋老人称呼曼达为孩子,没有丝毫的违和感,他们就这样相对而坐,像一对真正的父子在交谈。
赫尔墨斯道:“我和阿波罗之所以会产生这场误会,不是因为雅典娜的诡计,是来自于阿波罗对我的错误认知,你以为他真的中计了?他只是觉得他比我更适合接管奥林匹亚山的秩序,
他觉得我只有一个信徒,而他拥有一个隐秘王国,他相信他的王国可以轻松消灭我唯一的信徒,如果不能消除这一错误的认知,无论如何交涉,哪怕我去哀求,也不会得到他的谅解,因为我根本没有和他交涉的本钱,
所以我必须让他意识到他错了,我必须让你打疼他,我的孩子,你做到了。”
“可是潘神告诉我……”
“潘向你如实转达了我的话,只是我骗了他。”
曼达更加费解了:“您为什么要欺骗潘神?”
“为了骗阿波罗。”
“我,不明白……”
“这有什么不明白,我不骗阿波罗,你怎么会赢的这么轻松?”
呃……好复杂的问题。
是啊,确实赢的太轻松了。
赫尔墨斯骗了阿波罗?这又和潘神有什么关系?
赫尔墨斯知道曼达的疑问:“潘很聪明,很狡诈,我一直很喜欢他,可自从陨落过一次,他的性情变得谨小慎微,如果我告诉他实情,他可能会因为慌乱而走漏消息,阿波罗的权柄很强大,有光的地方就可能有他的眼线,所以我连亲儿子都骗了,他一定想不到吧!哈哈哈哈哈!”
赫尔墨斯放声大笑,曼达也附和着笑了两声。
他很想知道潘神此刻的心情,不知道祂会不会为此流泪。
赫尔墨斯收去笑容,继续说道:“我告诉阿波罗你诚心赎罪,绝对不会反抗,如果我骗不过阿波罗,他一定会有所防备,他的信徒不会如此愚蠢而鲁莽,
你也看到了他们的战斗能力,不止有阿波罗的技能,还有阿尔忒弥斯的天赋,就算你最终能够取胜,也会付出惨痛的代价,我辛苦培育了你,你辛苦经营了这一切,你很珍惜,我也很珍惜。”
怪不得敌军的智商一直不在线,原来阿波罗被赫尔墨斯骗了,敌军又听了阿波罗的话,可怜的伊塔休亚人就这么自信的过来送死了。
“狩猎女神站在阿波罗一边?”
赫尔墨斯笑道:“她是阿波罗的姐姐,他们共同守护着伊塔休亚王国,所以伊塔休亚人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对付。”
曼达也在担心这一点:“如果阿波罗不肯罢手,再来找我寻仇呢?”
“也不排除这种可能,”赫尔墨斯道,“如果他真敢这么做,我会让你带着士兵去伊塔休亚的隐秘王国好好看一看,我们和他们讲道理,用他们能听得懂的方式讲道理。”
“我生擒了几个伊塔休亚长老,还有一群女人,该怎么处置?”
“女人交给你处置,你这里的女人太少了,繁衍生息是很重要的事,把他们的长老放了吧,几个糟老头子吵得我心烦,告诉他们,这是我对他们的仁慈,把我们的仁慈带回到他们的王国。”
气氛如此融洽,曼达试探着问了一句:“假如我当初听从了潘神的劝告,放弃抵抗,任凭宰割,又该怎么办?”
赫尔墨斯咂咂嘴唇道:“如果你真有那么愚蠢,我会让你自生自灭,然后另外培育一支血脉,让他来取代你。”
曼达抿了抿嘴唇,心头涌上一丝寒意。
“可我知道你没那么蠢,”赫尔墨斯笑道,“你真的很像我,比潘还要像我,潘跟我说起了关于奥德修斯的事情,他被吓坏了,奥德修斯很难缠,尽量避免和他交手,但如果避无可避,千万记住一件事,你是我的血脉,你的智慧不会逊色于任何人,
关于罗姆路国的战争,我想大部分事情你该知道如何应对,千万记住一件事,神罚之主和克罗诺斯永远不可能和解,不用担心祂们的信徒会结盟。”
赫尔墨斯在祭台上消失了,曼达抚摸着手里的雕像,静静的回味着赫尔墨斯的话。
开明与威严并存,智慧与手段同在,曼达在祂身上看到了希望,也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选择。
不过这也让曼达多了一丝防备,如果有一天赫尔墨斯真想算计自己,恐怕到死那天自己都未必会知道。
当然,眼下更重要的是这座神像。
要升七阶了,离永生的目标越来越近了。
懂得的语言多了,破解的密文也多了,曼达对着石像背后的密文看了几遍,竟然破解出了两个句子。
“金骨架天平,天河之尺。”这是什么东西?祭品?”
还有一句:“公平所在,两厢情愿。”这又是什么意思?技能的效果?
曼达抚摸着神像,越看心里越甜蜜,直到天明,才依依不舍放进了侏罗纪的巨龙之岛。
本打算再睡一会,可眼下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他得去神殿看看那几位长老的状况,赫尔墨斯让放了他们,万一这群家伙性情刚烈,不甘受辱,一头撞死在神像之下,事情可就难办了。
等到了神殿,曼达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多余,这些长老并不刚烈,他们在真心忏悔,态度非常虔诚,诵念整整一夜,祷词都已经脱稿了。
“伟大的赫尔墨斯,请您看向这里,请您原谅我们的无知和愚蠢,原谅我们的鲁莽和狂妄。”每念到这一句,萨万特都会带着其他四位长老整齐的向赫尔墨斯的神像行礼,看在他们这份诚意上,曼达决定今天就放了他们。
他先命人将他们带到山寨大厅里罚站,站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曼达神情肃穆,正襟危坐,注视着众人。
沉默许久,萨万特壮着胆子率先开口了:“克劳德赛大人,我们昨夜收到了光明之神的神谕,神灵斥责我们的愚蠢和鲁莽,我们也意识到了自己犯下的错误,我们整夜都在向仁慈的赫尔墨斯致歉,我们已经获得了神灵的宽恕,在此,我们也真诚向您表达歉意。”
曼达满意的点了点头,清清喉咙,重新介绍了自己:“我是赫尔墨斯的使者,神灵最忠诚的仆人,我传递祂的神谕,传递祂的赏罚,传递祂的信条,传递祂的威严,伊特休亚人,光明之神的血脉,曾经的特洛伊王族,你们真心悔过了吗?”
萨万特带领四位长老施礼道:“神灵可以见证我们的真诚。”
“你们保证不会再侵犯赫尔墨斯的神圣之地,不会再伤害赫尔墨斯的信徒吗?”
“我们以光明之神的名义起誓,绝不会再犯下这样的错误。”
“你们要真心忏悔,要诚心赎罪,要引以为戒,要牢记神灵的愤怒和威严,记住了吗?”
“我们牢记在心,大人。”
曼达叫来侍者,给他们每个人倒了一杯葡萄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曾经的误会已随风而去,神灵的庇佑常在,我们的友谊常在,愿两位神灵的信徒永不为敌。”
喝完这杯酒,曼达释放了五位长老,并赠送给他们两辆马车和充足的食物,避免此行过于狼狈。
长老们走后,曼达唤来了一群山鹰,让它们继续打探山林里的动静,他知道还有不少伊塔休亚人在附近徘徊,如果他们恋恋不舍,就只能送他们一程了。
诸事处理妥当,曼达回到房间里继续破解密文,他刚把石像上的密文誊抄到纸上,却见美杜莎在意识里轻轻呼唤道:“我不想打扰你,只是担心你忘了,我的右眼……”
曼达一拍脑门,还真就把这事给忘了。
六阶的修行之路快走完了,但曼达还没完成和神灵的契约,想要晋升为七阶,必须帮美杜莎找回完整的头颅。
美杜莎的姐姐曾经给过神谕,说她的头颅在南方。
糟了,不该放走那五个长老。
第五百九十二章 世界的边缘
曼达正打算把那五个长老抓回来,却听美杜莎喊道:“我的姐姐提示我,我的右眼的不在伊塔休亚人的手上,现在也不在南方了。”
不在南方?那会在哪里?难道这眼睛自己会动?
曼达追问半天,美杜莎吞吞吐吐说了出来:“它在那个人手上,那个雅典娜的信徒……”
“哪个雅典娜的信徒?”汗水出现在了曼达的额角。
“就是那个叫欧达西的人,他现在去了北边……”
欧达西?奥德修斯?
曼达深深吸了一口气,把美杜莎放了出来。
他竭尽全力挤出一丝温柔的笑容,对美杜莎道:“好姑娘,不是我不想帮你,我暂时还不想见到欧达西。”
美杜莎把脸一沉,眼睛一瞪,双手叉腰道:“怪不得姐姐们告诉我说,宁肯找个有出息的男人挨打挨骂,也别找个没种的男人吃亏受气!”
曼达怒道:“你说谁没种!讨打么?”
“打呀!有本事打死我呀!”美杜莎毫不退缩,“出去跟别人说啊,你就会打自己家女人,看看你多有出息!”
从美杜莎身上,曼达认清了一个现实,泼妇这种生物在这个世界上至少存在了上万年。
不过有一条信息不容忽视,奥德修斯去了北方,他去北方做什么?
美杜莎摇头道:“姐姐们没有说,我要不要帮你问一问?”
“当然要问,只有弄清楚他的目的,我才能有可能帮你拿回右眼,你也知道那个男人有多难对付,至少要弄清楚他的意图,否则根本没有接近他的可能。”
美杜莎噘着嘴道:“你不是在利用我吧?”
曼达怒道:“你不是我的女人么?我利用你不应该的么?”
美杜莎想想也有道理,便准备好了祭台和贡品,正式向两个姐姐祈祷。
“这样还是不够虔诚,”曼达摇摇头道,“我先让瓜特尔给你的两个姐姐雕刻神像,然后再为她们划一块土地修建神殿。”
美杜莎愣住了,没想到曼达会对她如此上心。
真的是为了她上心吗?
虽然有那么一点怀疑,但两个姐姐能有神殿确是一件大好事,在这个时代,早已没有人信仰戈耳工姐妹,别说是神殿,祂们甚至有很多年没有品尝过祭品的滋味。
美杜莎的祈祷很快收到了回应,但她的两个姐姐丝西娜和尤瑞艾莉法力有限,只知道那个叫欧达西的男人将要抵达北方的极寒之地,至于他去那里的在做什么、已经做了什么、将要做些什么,完全不在祂们的感知范围之内。
“她们甚至不敢多看一眼,”美杜莎尴尬的解释道,“她们就那么点本事,多看一眼弄不好就被那个男人发现了。”
“极寒之地……”曼达喃喃自语道,“那是什么地方?拜尔国么?”
美杜莎一脸雾水:“拜尔国是什么东西?”
“野蛮人的国度……算了不问你了。”
在美杜莎生存的那个时代,这世界上还没有罗姆路国,那个时候的拜尔国恐怕连部落都算不上,很可能还是一群茹毛饮血的野人。
这种事情得问昆塔,问沃姆也可以,但沃姆只会给出固定的答案,不像昆塔还能引申出很多知识。
昆塔这两天的精神很不好,他被那本只有图画的古书害的不轻,他把所有精力全都投在了那本书里,以至于对此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一概不知。
更让曼达无法理解的是,昆塔只看前两页,迄今为止都没往下翻过。
曼达下令把这本古书收进密室,未经允准,任何人不得翻阅,昆塔红着眼睛哭了整整一天,直到晚上才慢慢恢复了平静。
“那本书有魔力,我的灵魂好像被吸走了,”昆塔用力捶打着脑壳,又用带着冰的水洗了好几次脸,“你刚刚问我什么?拜尔国的事情么?”
曼达道:“极寒之地是不是在拜尔国?”
昆塔摇头道:“极寒之地比拜尔国要远得多,拜尔国的北边是用冰块做房屋的派务士王国,派务士王国再往北是无人冻原,无人冻原再往北才是极寒之地,那里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星辰,只有冰雪,生活着难以想象的猛兽和难以想象的人。”
曼达费解道:“什么是难以想象的猛兽和难以想象的人?”
“你见过西境巨狼吗?”
曼达摇头道:“没见过,听说过,据说和马一样大。”
昆塔道:“我看过一本书,上面说极寒之地的短脸白狼,刚一出生就比成年西境巨狼还要大,等短脸巨狼长成之后,趴在地上有三十尺高!”
“这什么破书,就知道胡写!”曼达一脸不屑,真有这种个头的野兽,早就该征服全世界了,这个时代的人类根本无法反抗。
昆塔一脸不服气道:“书上说了,他们曾经是巨人的坐骑,巨人也很高大的!”
巨人?波吕菲摩斯……
波吕菲摩斯有十几米高,换算过来有五十尺左右,要是这么算来,三十尺的坐骑还真有点矮了。
这的确是难以想象的野兽,但鉴于巨人真的存在,这种野兽或许也真的存在。
昆塔接着说道:“短脸白狼还不是最大的,极寒之地的双头熊趴在地上有六十尺高,站起来有一百多尺高,还有一种最大的长齿兽,趴在地上就有一百五十尺高,走路的时候就就像一座小山!”
曼达愕然道:“你确定这种地方有人生存?”
昆塔点头道:“有的,有三种人,一种是信仰巨熊母神的冉诺人,另一种是信仰犬牙撕裂者的侯恩德人,还有信仰隐秘猎人的赫德尔人。”
巨熊母神、犬牙撕裂者、隐秘猎人?
这都是哪路神明?
曼达挠挠头皮道:“我是不是该去看看神谱了?”
“神谱上没有这些神灵,祂们不是奥林匹亚山上的神,也不是凡间神,祂们不是神灵生出来的神,也不是凡人生出来的神。”
曼达彻底被绕晕了:“那祂们到底是什么?”
“祂们是世界边缘的支配者,受到创世之初遗留的混沌气息影响,介于神灵和魔怪之间的存在。”
曼达尽量接受这些让超出他认知范围的知识,很显然,这些神灵比提丰的魔神子女还要诡异,曼达无法想象他们的来历,也无法想象那些信仰祂们的人长什么样子。
“据说他们都是普通人,”昆塔给出了答案,“长得和我们差不多。”
“这怎么可能?”曼达瞪圆了眼睛道,“普通人怎么可能在那种环境下生存?”
“因为有那三位支配者的庇护,所以才说那三位支配者是和神灵相当的存在。”
曼达打了个哆嗦,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极寒之地的北方是什么地方?”
“是世界的边缘。”
“世界的边缘是什么样子?”
昆塔摇头道:“没人知道世界的边缘是什么样子,无论神灵、凡人还是飞禽走兽,所有有生命的东西都无法抵达世界的边缘。”
曼达愕然道:“这个世界是平的?”
昆塔睁大眼睛道:“不是平的,难不成是圆的!”
算了,不争论这种问题了,这个时代的人,知识水平有限,他们肯定不懂得引力的概念,更不可能知道这个世界是一个星球。
万一这个世界真的不是星球呢……
不想这个问题,脑壳痛。
曼达很好奇,这么强大的支配者,和一群强大的野兽,他们为什么不去入侵人类的国家?
难道是受到某种力量的控制,让边缘支配者无法离开自己的领地?
昆塔给出了答案,不是某种力量,而是地域环境的束缚,祂们无法通过冻原地带。
冻原地带是个特殊的存在,它广阔无垠,却寸草不生,覆盖着千万年的积雪,没有任何痕迹,只有平整的一色银白。
在冻原上也看不到日月星辰,没有任何可以定位方向的手段,任何生灵到了冻原之上都会迷路,凡间的生灵很快会被冻死,神灵会在风雪的侵蚀下慢慢丧失神性,最终陷入迷失。
人间炼狱,简直比人间炼狱还要可怕。
奥德修斯去这种地方作甚?难道雅典娜想要征服这群边缘支配者?
曼达回到房间,从冥河岛屿之中取出了一块白布。
白布上有一团血迹,是曼达刺穿了奥德修斯肩膀时留下的。
他利用这团血迹制作了一枚信使符咒,但那枚符咒失败了,没能和奥德修斯建立联系,看来奥德修斯有让血液屏蔽追踪的方法。
现在剩下的这一点血迹,最多还能制作一枚符咒,曼达必须得改良一下工艺了。
可以试一试喀耳刻传授的巫术。
……
迎着狂风,举着火把,奥德修斯走在齐膝深的积雪里艰难跋涉。
他闭着眼睛走路,不必抬头看路,四面八方的道路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分别。
在冻原中穿行,不能依靠眼睛,要靠着记忆去摸索,昆塔在书中学到的知识有限,并不是所有生灵到冻原都会迷路,奥德修斯就是个例外。
奥德修斯曾五次穿越过冻原,那份记忆就像长在他的脑子里,指引着他一步一步朝着极寒之地靠近。
在抵达极寒之地之前,还有一个中转站,那里应该不远了,奥德修斯闻到了寒风中的烟味。
一座木屋出现在了面前,奥德修斯的脸上出现了些许笑容,朝着木屋加快了步伐。
等敲开木屋的房门,一个美艳的女子看着奥德修斯,微笑道:“你居然还没有忘了我。”
奥德修斯直接抱起了女子,走向了温暖的火塘:“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第五百九十三章 冻原魔女
在温暖的火塘旁,纠缠了一夜的两个人终于分开了。
冻原魔女甘拉亚妮披上了衣衫,拍了拍奥德修斯的脸颊,微笑道:“你中的毒可真是罕有,把你的身体折磨成了这个样子,原本一次就能到天亮的。”
奥德修斯长叹一声道:“我知道你有办法救我。”
甘拉亚妮摇摇头:“解毒的方法我有,但你的眼睛我治不好了,罗姆路国有个叫波蒂娅的女巫可以帮你,但那个女巫很古怪,她住在一座云雾缭绕的山谷里,据说进了那山谷的人都没办法活着回来,哪怕是神灵都没办法活着回来。”
奥德修斯笑了,消息在人的嘴里口口相传,总会朝着夸张的方向不断扭曲。
甘拉亚妮是四阶魔女,如果她知道那个山谷的首领只有三阶,他的部下最高不超过二阶,她肯定不会把怨霾山谷说的如此可怕。
“我知道你说的那位女巫,可惜她不在那座山谷里,她也不会帮我,眼睛的事情我另想办法,你能先帮我解毒吗?”
魔女亲吻着奥德修斯的脸颊:“我的情郎,等帮你解了毒,你又要抛弃我了,对么?”
“我要去极寒之地,如果你愿随行,我将感激不尽。”
甘拉亚妮皱眉道:“你又去那里做什么?嫌命长了吗?”
“那是我的使命,我要去教化那群无知的野蛮人,如果他们还能被称之为人。”
甘拉亚妮拿来些木柴,添进了火塘里,奥德修斯很好奇:“这些木柴到底从何而来?”
魔女笑道:“有些问题永远也找不到答案,每个魔女都有她自己的秘密,我不会告诉你,就像你永远也不会告诉我去极寒之地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陶罐里的药水在沸腾,发出了刺鼻的味道,甘拉亚妮拿起勺子在陶罐里搅拌了一番,尝了尝,笑道:“火候刚刚好,来吧我的情郎,该吃药了。”
奥德修斯在木屋里住了三天,美杜莎的毒液全都被清除了。
清晨,他即将上路,甘拉亚妮为他披上了一件狼皮大衣。
这大衣让奥德修斯不太舒服,很厚,很重,有一股难闻的气味,而且还得把半个狼头扣在自己头上。
“我的棉衣够厚了,我不需要这东西。”
“穿着吧,这让你看起来更像冉诺人。”
奥德修斯笑道:“你以为我惧怕冉诺人?”
“你应该学会畏惧,”甘拉亚妮笑道,“你的运气不会一直那么好。”
奥德修斯没再多说,拉了狼头上的獠牙,遮住了双眼,在雪地中继续前行。
五天后,奥德修斯走到了冻原和极寒之地的交界,静静流淌的威斯蒂莱河。
河的对岸有一片茂密的松林,这意味着他终于摆脱了寸草不生的冻原。
他跪在河畔,闭上眼睛,向雅典娜祈祷,在这没有日月星辰的漆黑之所,他即将进入最靠近世界边缘的地带。
祈祷过后,他从怀里拿出了金色的树叶,树叶只有拇指肚大小,等扔进河里之后,很快变成了五尺多长的一叶小舟。
在滴水成冰的极寒之地,威斯蒂莱河没有结冰,但奥德修斯知道这河水有多深,也知道河水有多冷,就算他是八阶信徒,在河水里也坚持不过十次呼吸。
他坐在小舟上,从怀里取出了一根和手掌差不多长的树枝,树枝在河水的浸泡下迅速生长,很快变成了一支两尺多长的船桨。
奥德修斯点燃了火把,划着小舟,渡过了五百多尺宽的大河,可他刚刚抵达对岸,忽然听见了一声低沉的咆哮。
糟了,是双头熊,让那魔女说中了,这次的运气还真是不好,刚一过河就遇到了极寒之地最残暴的猛兽之一。
看着光秃秃的河岸,奥德修斯一时找不到隐蔽的地点。
划船回去?恐怕没那么容易,按照以往的经验,一天之内最好不要连续两次渡过威斯蒂莱河,这条河是有生命的,一天之内两次渡河是对它的亵渎,如果让它感知到了亵渎,它会把渡河人永远掩埋在河底。
看来这次只能打一场了。
以他的实力,对付一头巨兽不算太难,可眼下的状况特殊,他在雪地里跋涉了五天五夜,已然精疲力尽,要想干掉这头熊,必须一击制胜,否则很可能会有意外发生。
按照奥德修斯的计划,等那双头熊冲出来,他会立刻发动技能对方忘了攻击的意图,然后用手里的树枝刺穿它的心脏。
不能割喉咙,也不能砍脑袋,双头熊有两个脑袋,只能刺它的心脏。
可它的皮很糙厚,如果这一下刺不透的话,接下来的麻烦可就大了。
不会失手,绝对不会失手,这根树枝是雅典娜送给他的礼物。
借着火把微弱的光,奥德修斯静静的看着黑暗中的松林,几次呼吸过后,树枝颤动,有东西跑了出来。
不是熊,比熊小的多,是两个人,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
他们在奋力狂奔,却又不敢越过威斯蒂莱河,只能沿着河岸跑,在奥德修斯看来,这纯属自杀行为。
一头二十多尺高的双头熊冲出树林,追了上来,这是头年幼的公熊,可相对于它的身材而言,两个人类比两只老鼠大不了太多。
它抓两只老鼠做什么?当食物?这点肉恐怕还凑不够两口,不值得它追出这么远,没猜错的话更多是为了游戏。
它沿着河岸追逐片刻,一巴掌扫倒女人,然后拍成了肉泥。
那孩子也摔倒了,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很好,就这么哭下去,这头幼熊应该不会急着杀了他,哭声会一直吸引熊的注意力,在它玩够之前,奥德修斯可以顺利逃走。
可事情和他预想的不一样,他收起金树叶,刚刚走了两步,双头熊的一个头突然转了过来。
另一个头还在饶有兴致的看着小男孩,可这个头却盯上了奥德修斯。
它想换个新鲜的玩一玩。
“别过来,小家伙,别过来,这是我对你的忠告,停在原地,这对你我都好……”
双头熊听不懂奥德修斯的警告,两个头闷吼几声,达成了一致,丢弃了小男孩,慢慢走向了奥德修斯。
双方相距将近百尺,但奥德修斯不打算逃跑,他跑不过这头熊,越跑只会让它越兴奋。
或许曼达·克劳德赛能跑的过它,奇怪,这种时候为什么会想起他?难道这家伙正在用符咒追踪自己?
双头熊越走越近,在距离奥德修斯不到十尺的地方,它站起了身子,竖起了一对熊掌。
他准备对奥德修斯下手了,可奥德修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熊的动作也静止了,奥德修斯的技能已经奏效了,这头熊忘了该做什么。
不过这招对人很好用,对野兽的作用很有限,熊要吃肉完全出于本能,不需要太多记忆也不需要太多想法。
奥德修斯本应该立刻杀了这头熊,可他没有急着动手。
还有声音,就在熊的身后,是人,很多的人。
在极寒之地,杀了一头熊可能会变成不可饶恕的罪过,奥德修斯不想做无谓的冒险。
双头熊也感觉到背后有人靠近,它一个头监视着奥德修斯,另一个头对着身后不停咆哮,看起来好像非常凶猛,可奥德修斯明白,这头熊在害怕,它担心自己受到夹击。
像这样一前一后咆哮了很久,巨熊选定了一个目标,它准备先攻击背后的人,那里人多,比奥德修斯的威胁更大。
它转过身子,伸出闷吼一声,刚要冲上去,忽听背后的人举起了火把,整齐的朝他呼喊:
“库巴加!库巴加!”他们好像在喊着某个名字,双头熊不知是因为害怕火光,还是因为害怕这个名字,它趴下了身子,转过身体,换了一个方向逃走了。
一群人穿着厚重的狼皮走了出来,一名男子来到哭嚎的孩子身边,用粗重的嗓音为孩子送上了两句安慰:“不哭,不哭!”
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男子无奈,举起手中的斧头,从女人的尸体上砍下了一条手臂。
“吃吧!”他把手臂递给了孩子,孩子立刻止住了哭声,抱着手臂大口啃嚼。
这就是冉诺人,巨熊母神的信徒。
两名冉诺人走到了奥德修斯面前,高声喝道:“你是谁?”
古提利语,极寒之地的语言。
奥德修斯用提利语回应道:“我是奥达夏!”
“奥达夏?”这两个冉诺人好像不认识他。
“我是你们的族人,难道你们忘了?”奥德修斯平静的回答。
画面静止了,空气凝固了,所有人都定格在了原地。
两个冉诺人僵硬的回过头,对一名男子道:“奥达夏!”
那名男子点点头道:“我们回去吧。”
奥德修斯就这样成为了他们的一员,跟着他们回到了他们居住的洞穴,巨熊母神的庇佑之地。
第五百九十四章 巨熊母神
冉诺人生活在哈普库拉山上,用古提利语翻译过来,就是巨熊之山。
在这片广袤的山脉中,生活着将近两万冉诺人,他们分为大大小小一百多个部落,共同信仰着巨熊母神。
在一个部落生活了三天,奥德修斯篡改了所有人的记忆,他不仅成为了部落的一员,还收获了一位美丽的妻子。
至少部落的首领认为她很美丽。
到了第四天,奥德修斯终于等来了机会,他的部落将前往哈普库拉顶峰的山洞,向巨熊母神献上他们的祭品。
他们的祭品是狼,四头短脸白狼。
同样是生活在极寒之地的猛兽,熊是冉诺人的神兽,任何情况下都不得伤害熊,哪怕会在下一秒被熊吃掉。
但狼就没这么好运了,它是冉诺人的主要猎物,所有的冉诺人都穿着狼皮制成的衣服,狼肉是他们最喜欢的食物,但这只限于普通的狼,巨大而凶残的短脸巨狼,则是他们献给巨熊母神的祭品。
在风雪之中攀爬陡峭的岩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手脚都套着狼爪的冉诺人很有这方面的天赋,但奥德修斯的天赋要稍差一些,爬到一半,他不得不动用技能,像蛇一样在岩石上蠕行。
首领看到奥德修斯的举动倍感诧异,他刚要发问,却忘记了自己想问什么。
极寒之地没有太阳,一路也不知道爬了多久,中途有几个族人从岩石上坠落,直接摔到了万丈悬崖之下,可部落的其他族人却懒得看一眼。
奥德修斯很喜欢冉诺人的理性,多看一眼也不会改变什么,又何必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
等来到了峰顶,众人进入了巨熊母神的宫殿。
说是宫殿一点都不夸张,这座山洞的入口高达一百五十尺,宽有一百八十尺,比王宫的大门要气派的多。
这也从另一个角度反应出了巨熊母神的身材,普通人可能还不如祂的脚趾盖高。
这是奥德修斯第六次来到极寒之地,但此前他从来没有见过巨熊母神,他知道这位神灵的力量,也只道这位神灵的来历,对待这样的角色,他向来敬而远之。
可这次是个例外,他的目标就是巨熊母神,来到一块血淋淋的巨石前,首领一挥手,吩咐众人把四头短脸白狼抬上去。
这是巨熊母神的祭坛,短脸白狼很重,每头狼都超过了一万磅,从山下往山上送的时候,需要一百多人抓着绳索往上吊,现在往祭坛上送,需要一百多人扛着木杠往上抬。
奥德修斯就是其中一员,满是血迹的祭坛湿滑难行,一百多人做不到整齐一致,每走两步就有人摔倒,在运送第二只白狼时,一百多人全从祭坛上摔了下来,有几个人被巨狼压在身下,直接断了气。
运送第三只巨狼的时候,奥德修斯运用了技能,让众人的步履始终保持一致,一次就把白狼顺利的送上了祭坛。
首领大喜,这是好兆头,他拼命向母神祈祷,期待运送下一头巨狼会有同样的好运。
可好运结束了,奥德修斯不想再从事这种危险而艰苦的劳动,他用技能让众人遗忘了他的存在。
第四头巨狼巨狼被抬了十几次才勉强上了祭坛,中间还砸死了二十多人。
首领让把族人的尸体都收拾好,带回去吃。
对冉诺人而言,死去的族人是宝贵的食物,除此之外,别无用处。
四匹白狼整齐的摆在了祭坛上,接下来要等待母神来享用。
在部落首领的带领下,全体部落成员齐声高呼:“库巴加!库巴加!”
母神可能今天不是太饿,很久才从洞穴深处走了出来。
从外表看来,祂是一头熊,不是双头熊,是一头毛色油亮的黑熊。
但奥德修斯知道,祂原本的模样与此大相径庭,和熊几乎没有任何关联。
祂比成年的双头公熊还要高,趴在地上差不多八十尺,如果站起来的话估计要超过一百二十尺。
祂站在祭台上,没有急着享用祭品,而是默默扫视着祂的信徒。
“库巴加!库巴加!库巴加!”
带着胆怯,带着畏惧,带着满心的感激和尊敬,冉诺人双膝跪地,双手扶地,脑门贴地,越喊声音越大。
母神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仿佛在检验这群信徒的是否虔诚。
首领十分紧张,母神逗留的越久,越有可能大发雷霆,上一次祂发脾气,两脚踩死了半个部落的人。
但他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更加卖力的呼喊。
这才是真正属于凡间的神灵,不仅身体属于凡间,力量也属于凡间,凡间的所有生灵在祂面前都显得无助而渺小。
母神忽然咆哮一声,所有人全都安静了下来。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母神发怒了,众人一动不动,他们的命运完全取决于母神的心情。
母神向前迈出了一步,三十多个冉诺人死在了祂的脚下。
其他人在颤抖,颤抖的几乎跪不稳身体,但他们依旧不敢离开,一动都不敢动,他们还在等着母神的下一脚裁决。
母神没有急着迈出下一脚,祂俯下身子看了看奥德修斯,发出了又一声咆哮。
陌生人,母神发现了陌生人!
为什么说他是陌生人?在他们的记忆中,奥达夏就是他们的族人。
母神凝视着奥德修斯,奥德修斯不敢回望。
母神竖起了一根脚趾,锋利的趾甲落下,在祭坛上溅起了一片碎石,坚硬的岩石祭坛上多了一个一尺多深浅坑。
祂只是动了一下脚趾而已,和人类点击鼠标的动作差不太多,这是给奥德修斯的警告。
接下来,祂再次抬起脚趾,对准了奥德修斯,
现在该怎么做?篡改母神的记忆?又或者让母神遗忘自己?
篡改记忆是雅典娜的六阶技,这一技能对普通人百分之百有效,对入阶的信徒有效率降低一半,对三阶信徒的成功率不足三成,对五阶信徒的成功率不足一成,想篡改六阶及以上信徒的记忆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奥德修斯从未尝试篡改曼达的记忆。
三阶技遗忘,成功率要高的多,但那只是对凡人而言。
对于眼前的巨熊母神,无论六阶技还是三阶技都无法带来任何效果,使用技能只会激怒对方,属于典型的自杀的行为。
眼看脚趾即将落下,奥德修斯用亚兰迪斯语高呼一声:“卡利斯托,美丽的宁芙,我途径千山万水,终于找到了你。”
当奥德修斯说出卡利斯托这个名字,母神身体一阵颤抖,往左边迈了一步,十几个冉诺人再次被踩死在脚下。
祂盯着奥德修斯,冰冷的双眼之中,出现了点点泪水。
一万年了,在过去一万年的时间里,没有人叫过这个名字。
奥德修斯趁热打铁,又叫了一声:“卡利斯托,伟大的宁芙,你受苦了。”
母神仰天长啸,泪水混着鼻涕顺着脸颊滚滚坠落,鼻涕的粘度有点大,两个冉诺人被裹在鼻涕里,淹死了。
卡利斯托,巨熊母神原本的名字。
她曾是奥林匹亚山上的宁芙,追随在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的身旁,她是狩猎女神部下中最美丽的一个,但和其他的宁芙不同,她不擅长歌舞,更擅长打猎,她忠诚,勇敢,射术精湛,是阿尔忒弥斯在猎场里最好的助手。
阿尔忒弥斯很喜欢她,其他的神灵也很喜欢她,宙斯也很喜欢她,这就有点麻烦了,在奥林匹亚山上,被宙斯喜欢从来都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卡利斯托一直躲避着宙斯,可在一次追逐猎物的过程中不慎睡着了,宙斯的机会来了,神王表达爱的方式很简单,摁住,然后占有。
卡利斯托无从哭诉,只能忍气吞声,等她发现自己怀孕了,事情也就隐瞒不住了。
得知真相的阿尔忒弥斯当即翻了脸,把卡利斯托说成是勾引神王的无耻之徒,用最恶毒的语言羞辱了她一顿,把她逐出了狩猎地。
卡利斯托没有勾引宙斯,这一点阿尔忒弥斯心知肚明,祂的父亲是什么品行,狩猎女神也非常清楚。
之所以驱逐卡利斯托,不是因为卡利斯托道德败坏,而是狩猎女神不想惹麻烦,祂知道麻烦正在靠近。
卡利斯托独自搬到了森林深处,坚强的宁芙独自修建了一座木屋,等待着分娩。
孩子出世之后,卡利斯托重新找回了一点幸福,可灾难随之而来,赫拉找上了门来。
在大部分时间里,赫拉没有理性,但却恪守着三条铁律。
第一铁律,宙斯只爱赫拉,所有的不轨行为都是受了贱人的魅惑和勾引。
第二铁律,勾引宙斯的贱人必须要受到严惩,要让她或他生不如死。
第三铁律,贱人生下的孩子也是贱人,要同罪论处。
赫拉冲进了卡利斯托的木屋,揪着她的头发,毒打了一顿。
殴打卡利斯托的时候,赫拉发现卡利斯托很美,这让天后的心情变得更加恶劣。
于是祂让卡利斯托的身材变得肥壮臃肿,身上长出了糙厚的黑毛,美丽的红唇变成了血盆大口,整体看起来,就是一头熊。
接下来,天后利用强大的能力,撕开了神界和人间的通道,把卡利斯托一脚踢到了凡间,送到了世界的边缘。
卡利斯托在世界的边缘生活了上万年,成了今天的巨熊母神。
第五百九十五章 雅典娜的条件
奥德修斯跟随巨熊母神进了山洞深处,部落首领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他举起双手对部落成员道:“母神原谅了我们!我们的惩罚结束了!我们可以离开了!”
这群冉诺人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受到惩罚,但他们不需要思考这么多问题,在极寒之地,活下来,是所有生灵的唯一追求。
“奥达夏呢?”一个女人随口问了一句,她被奥德修斯篡改了记忆,给奥德修斯当了几天的妻子,即便如此,她也不是太关心丈夫的死活,只是随便问了一句。
“那个不幸的男人会被母神蹂躏至死,”首领面无表情道,“这是他应得的惩罚!”
一个老头皱起眉头道:“他到底是谁?”
冉诺人安静了下来,他们意识到好像并不认识这个男人。
一个老太太抿了抿嘴唇,低声道:“他好像是我睡过的一个男人。”
老头在旁道:“你睡过的男人比狼头上的毛还要多。”
众人放声一笑,离开了母神的宫殿,作用在他们身上的技能正在慢慢解除。
奥德修斯必须要保存体力,接下来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
除了站在门口的祭司和侍卫,只剩下了山洞深处的巨熊母神和奥德修斯。
奥德修斯比母神的趾甲盖略矮,仰头看着祂有些吃力,但他的双眼之中一直含着激动的泪水。
母神上下打量着奥德修斯,在一声闷吼过后,传来了低哑的声音:
“你是雅典娜的信徒?”
是亚兰蒂斯语,祂还能说话。
按照神谱记载,赫拉剥夺了卡利斯托的语言能力,奥德修斯有点意外,但并不感到惊讶,人类书籍中关于神的知识,有很多来自于想象和杜撰。
巨熊母神一眼就看出了奥德修斯的身份,这倒让奥德修斯见识到了巨熊母神的实力。这份实力并非来自于宁芙的身体天赋,而是来自于在凡间的信仰之力,这是神和人的本质区别。
奥德修斯没有否认:“我奉智慧女神之命,向您转达一个重要消息。”
“什么消息?”
奥德修斯没有多说,他展开双臂,向巨熊母神呈现了一副画卷。
画卷之中,美丽的宁芙仙子卡利斯托正在木屋前缝补衣服,树藤编织的摇篮里睡着一个健壮的婴儿。
母神的眼中充满了柔情,这是祂在奥林匹亚山上的最后一天。
祂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虽然心里有准备,可祂还是忍不住攥紧了熊掌。
赫拉出现了,不容分说,扯住了卡利斯托的头发开始殴打。
母神的牙齿在扣动,巨大的声音震落了不少岩石。
奥德修斯知道这一段情节很危险,不是每个人都想重温这么虐心的往事,暴怒的母神随时有可能一巴掌把奥德修斯拍死,但他不敢有丝毫省略,这段刻骨铭心的回忆必须完整的呈现出来,否则无法获得母神的信任。
当看到最后一幕,变成了熊的卡利斯托被赫拉一脚踢下了凡间,母神闭上了眼睛,尽可能克制着不让眼泪再次流出来。
可等祂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这不是最后一幕,画面还在继续。
卡利斯托被踹下去了,她的孩子还在摇篮里。
“阿卡斯,我的阿卡斯!”母神再次发出了声音,虽然依旧粗犷,但语调温柔了许多。
祂看到赫拉把婴儿从摇篮里拖了出来,狠狠摔在了地上。
母神愤怒的咆哮再次响彻山洞。
祂的儿子不会被轻易摔死,毕竟他是神的后代,可等看到接下来的画面,卡利斯托险些失去了理智。
她看到了阿卡斯成长中的片段,这个可怜的男孩被赫拉收作了奴隶,每天接受着残忍的虐待,挨饿,挨鞭子,露宿荒野,这都是家常便饭,最让母神无法容忍的是,自从阿卡斯成年之后,就一直被赫拉关在了地牢里,在天后宫殿的下方,最阴暗的深处。
画面的最后一幕,阿卡斯瘦的皮包骨头,瞪着一双大眼睛在地牢里瑟瑟发抖,画面在黑暗中慢慢消失了。
巨熊母神颤抖许久道:“他被关了多久?”
奥德修斯道:“您在凡间已经待了上万年,而他十五岁就被关在了那里,直到现在……”
巨熊母神再也忍受不住,开始了震天彻底的嚎哭,奥德修斯艰难躲开了几颗巨大的泪珠,极力安慰着母神:“您别太悲伤,我们还有希望,真的有希望……”
“你撒谎!”母神咆哮道,“我的儿子不在地牢里,你骗我!有人告诉过我,我的阿卡斯被宙斯变成了一头小熊,他也坠入了凡间,总有一天会和我团聚。”
奥德修斯道:“那个人是不是还告诉过您,卡利斯托坠入凡间之后,总有一天会变成夜空中最美丽的星辰?”
母神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奥德修斯摇头道:“您说的是神谱上的描述,这是一本凡间的书籍,上面记载了无数凡人想象出来的荒唐故事,您没有变成星辰,您的儿子也不在凡间,他就在赫拉的地牢里,这是智慧女神的技能,是祂把消息传递给了我,您知道这些画面都是真实的。”
“不!不是……”母神哭的梨花带雨,奥德修斯在在泪水和鼻涕的狂轰滥炸之下艰难挣扎:“您不要这么悲伤,我们还有希望,我们能救出能救出您的孩子,智慧女神愿意帮您救出阿卡斯!”
奥德修斯本不想急着说出这番话,可巨熊母神的鼻涕越来越多,他担心自己支撑不了太久。
活了两千年最后被淹死在了鼻涕里,那将是多么荒唐的一段传说。
母神的哭声戛然而止,祂上下打量着奥德修斯,眼神之中多了几分怀疑。
神灵不会无缘无故的帮助别人,狩猎女神尚且狠心的驱逐了祂,祂与雅典娜素无往来,雅典娜凭什么要帮助祂?
“说出你的条件!”母神不想多费口舌。
“一共有三个条件。”奥德修斯也没绕圈子。
“三个条件,你还真贪心!”母神冷笑一声,祂能想象得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先开出条件,从自己这里骗走一些东西,然后留下一个永远都不会兑现的承诺,让自己在这里傻等。
祂不会上当,但祂很想知道,自己这里到底有什么珍贵的东西,能让雅典娜为之动心。
“说吧,哪三个条件?”
奥德修斯道:“第一个条件,需要把您变回宁芙的模样。”
把我变回宁芙的模样?巨熊母神惊呆了。
这是雅典娜的条件?这分明是自己一万年来的梦想!
祂痛恨自己现在的模样,痛恨自己的臃肿身躯,痛恨自己的丑陋长相,哪怕在喝水的时候,祂都不想看到自己的倒影。
如果能变回昔日的长相,祂甘心付出自己拥有的一切。
这算什么条件?雅典娜从中能得到什么?
“第二个条件呢?”
奥德修斯接着说道:“第二个条件,您必须回到奥林匹亚山?”
“你到底在说什么?”巨熊母神无数次在梦中回到过奥林匹亚山,回到祂亲手搭建的小木屋里。祂真希望这场梦不会醒来,哪怕一辈子住在那座小屋里也心甘情愿。
为什么自己的梦想反而成了对方的条件?这个男人是不是用错了词汇,又或者他根本不懂得条件这个词的意义,他把雅典娜的筹码说成了条件?
奥德修斯解释道:“没有您的帮助,智慧女神无法救出您的孩子,您也知道赫拉有多么强大,您必须以宁芙的身份重回赫拉身边,找到打开地牢的钥匙,和女神里应外合,救出阿卡斯!”
牵强,这解释太过牵强!
母神喝道:“这两个条件,能让雅典娜得到什么好处?”
奥德修斯从容回答道:“好处在第三个条件,救出阿卡斯后,您必须帮助女神杀了赫拉,如果您成功了,女神会为你们母子提供一处宁静的住所,你们可以在那里永远过上平静幸福的生活,如果您失败了,不能向任何人提起女神的名字,这件事情和女神没有半点干系。”
让自己充当杀手,这倒是符合逻辑的条件,可雅典娜为什么要杀了赫拉?
“雅典娜和赫拉的关系,不是很要好吗?”
奥德修斯摊开双手道:“我不敢揣度神灵的心思,但我猜祂们的关系没有看起来那么要好。”
母神还是怀疑,祂又问道:“雅典娜为什么相信我能杀了赫拉?我和祂的力量有天壤之别。”
奥德修斯道:“所以女神才让您服侍祂,接近祂,这样您才有下手的机会,而且女神还会在奥林匹亚山赠与您更多的力量。”
听起来还是那么难以置信,可雅典提出的条件让祂无法拒绝。
救回儿子,变回宁芙,回到奥林匹亚山,这些都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哪怕最后一个条件,让她杀了赫拉,都是祂最想做的事情。
这会是真的吗?雅典娜还会有别的什么阴谋呢?
母神露出了一丝笑容,站在祂面前的不是雅典娜,只是一个凡人而已,就算他有再多阴谋,母神也坚信自己能够轻松化解。
“说吧,你如何恢复我的容貌?”
奥德修斯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契约:“如果您愿意,请给我一滴血。”
第五百九十六章 诸神的世界
血之契约,母神对此颇为忌惮。
契约之上只有一行字,让巨熊母神库巴加重新变回宁芙。
母神叩动指尖,低声念起了一段咒语:
“世界边缘的混沌,迷茫尽头的扭曲,借我一丝力量,让我看清这纸契约的真面目。”
巨熊母神用的是古提利语,祂在召唤世界边缘的混沌之力,如果这张契约上有暗语、密语或是其他隐藏的手段,都会被巨熊母神一眼看穿。
母神用神力看了许久,契约并没有任何变化,雅典娜没在契约书上做手脚,只留下了这一行字而已。
这也就意味着这张契约只能带来一个结果,把巨熊母神重新变回宁芙。
母神用趾甲划破了自己的脚掌,流下了一滴血。
说是一滴血,巨大的血珠染红了整张羊皮纸,契约当即生效,封印在契约书中的神力随即释放了出来。
母神感觉身体一阵剧痛,每一寸肌肤都在撕裂,裂开的皮肤又被反复灼烧,随着一声哀嚎,巨大的身形轰然倒地,山洞里外面的侍卫和祭祀一并冲了过来,高声喝道:“库巴加!发生了什么!”
奥德修斯回身道:“什么都没有发生,库巴加累了,需要休息。”
众人木然片刻,僵硬的转过了身躯,离开了山洞。
巨熊的身体一阵痉挛,从肚脐处钻出来一个窈窕的身影。
宁芙卡利斯托,当了一万多年的巨熊母神,在今夜,重新变回了美丽的宁芙。
她站在奥德修斯面前,有些不知所措。
她能看见自己的身体,但还看不见自己的脸。
“我,现在是什么样子?”
奥德修斯先给卡利斯托递了一件希玛申(希腊长袍),让她遮挡一下身体,随即又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银币,在手中揉搓半响,变成了一面银镜。
在镜子中看着自己的模样,卡利斯托流下了眼泪。
明澈的双眸,高耸的鼻梁,鲜红的嘴唇……
好美,真的好美,只是和从前的自己不太一样。
虽然一万年前的记忆已经模糊,但卡利斯托能看出来镜子中的那张脸不属于自己。
奥德修斯解释道:“女神不能完全复原您的容貌,至少现在还不能,否则您立刻会被赫拉认出来。”
卡利斯托点了点头,她能接受这一结果,就算将来永远不能恢复曾经的容貌,她也能够接受,当前的容貌并不比一万年前逊色,更何况自己刚才还是那头丑陋无比的巨熊。
“美丽的仙子,”奥德修斯俯身施礼道,“您是否答应女神的第二个条件。”
第二个条件,回到奥林匹亚山。
卡利斯托很想立刻答应下来,可她有一丝犹豫。
“我不能离开极寒之地,我无法穿越冻原,我试过了,试过无数次,我做梦都想离开这里,可我做不到,那片冻原诅咒了我,我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
奥德修斯笑道:“别担心,我有办法……”
“我知道你认得路,可这没用,我之前也遇到过认路的外乡人,可他们无法带我离开,他们也会在冻原迷路,直到被冻死。”
奥德修斯摇头道:“您不需要穿越冻原,您需要的只是再付出一滴血而已。”
说罢,奥德修斯又拿出了一张契约书。
契约书上依旧只有一行字:巨熊母神离开极寒之地,来到奥林匹亚山。
就这么简单?就这么顺利?
卡利斯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再次利用世界边缘的混沌之力试探真伪,发现这张契约书同样没有任何手脚。
卡利斯托没再犹豫,她刺破手掌,流下了一滴血。
血滴在契约上,闪烁出一道金色的光芒,金光慢慢扩散,包裹了卡利斯托的身躯。
“我,要回去了?”卡利斯托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离开地面。
“是的,美丽的仙子,”奥德修斯再次施礼,“千万记住女神的嘱托,不要在赫拉面前暴露出任何破绽,等待女神的第三份契约,等待和您的孩子团聚的时刻!”
卡利斯托化作金光飞上了天空,奥德修斯眨了眨眼睛,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有点用力过猛,脸好像抽筋了。
奥德修斯用力揉了揉脸颊,来回活动着颌骨,看了看眼前的巨熊。
这具巨大的驱壳还在,只是里面已经没有灵魂。
奥德修斯再次看了看天空,喃喃低语道:“我还没告诉你新的名字叫什么,算了,你自求多福吧。”
言罢,奥德修斯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开始施展技能。
七阶技——驱遣!
这一技能可以控制没有灵魂的躯体,做任何奥德修斯想做的事情。
在正常情况下,使用这一技能要先抽取对方的一部分灵魂,抽取灵魂是奥德修斯的五阶技,这一技能的效果还要看对手的实力。
他的五阶技对普通人有效率接近八成,对入阶信徒的有效率不足四成,对三阶信徒有效率不足两成,对五阶及以上信徒无效。
好在这头熊是现成的,不过控制这么大的身躯需要耗费大量的神力,这也是此前奥德修斯极力避免使用技能的原因。
经过了漫长的施术过程,巨熊的身体站了起来。
先让它活动一下手脚,再活动一下肩颈,张张嘴,咬咬牙,动动眼珠。
虽说僵硬了点,但骗过这群愚笨的冉诺人应该不成问题。
奥德修斯操控着巨熊来到了山洞外面,对着祭司发出了一声咆哮,用提利语说道:“让所有的信徒天亮来见我!”
声音差了点,不够低哑,下次再做调整。
祭司有些诧异,母神一般不会直接说话,祂只需要连续咆哮三声,所有冉诺人必须立刻前来拜见。
但这些不是他该思考的问题,除非他嫌命长,他赶紧让侍卫连夜通知各个部落,让他们在天亮之前必须赶到母神的宫殿。
“库巴加!库巴加!库巴加!”
天明时分,巨熊站在洞穴中央,巡视着跪在地上的信徒,两万多名冉诺人挤满了洞穴,一直跪倒了洞口外面。
躲在洞穴深处奥德修斯露出了笑容,愚蠢的卡利斯托根本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极寒之地太闭塞了,她的思维还停留在古神主宰一切的时代,她以为两万多人的信仰之力算不得什么。
伟大的智慧女神,请您看向这里,巨熊母神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不再有库巴加。
您就是库巴加,您就是巨熊母神,这里的信仰之力属于您,混沌之力属于您,巨熊母神的所有权柄属于您。
我已经完成了使命,请您赐我神之器!
……
随着金光在天空中游弋许久,卡利斯托进入了一个奇异的世界,在这里,所有的事物全都变得模糊,直至破碎,变成一束束光晕,凝聚分离,在眼前不断变幻。
她渐渐失去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沉眠,等被一阵鸟鸣声唤醒,卡利斯托激动的睁开了双眼。
奥林匹亚山,云海之上的蓝隼和知更鸟!
我回来了,真的回来了!时隔一万年,我终于……
“赶紧起来!磨蹭什么!”
激动的心情被女人的一声怒喝打断了。
在过去的一万多年里,没有人敢这么大声对她说话。
谁这么狂妄?赫拉?
卡利斯托转过脸,发现对方不是赫拉,她穿着一袭纱裙,容貌娇美,身段玲珑,从打扮来看,应该也是一位宁芙。
“看够了没有?”那宁芙皱着眉头道,“让你小睡一会,你睡了小半天,要是让天后等急了还不打死你!快走!”
卡利斯托有一股冲动,想一巴掌拍死这个宁芙的冲动。
可她意识到自己的巴掌小了点,也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她不再是巨熊母神,这里也不是极寒之地。
她同样是一个宁芙,这里是众神居住的奥林匹亚山。
不要冲动,不能鲁莽,不可随性而为,千万不能忘了自己的使命。
接近赫拉,获取信任,救出儿子,再杀了祂,永远幸福的生活在奥林匹亚山上。
沿着白云铺就的阶梯,一步一步走上峭壁,峭壁上记载着每一位神灵的事迹。
虽然只是一位宁芙,卡利斯托也有属于自己的事迹,只有在奥林匹亚山上拥有事迹,才算是真正的神灵。
记忆中,我的事迹就刻在这里,应该是,看到了,就是这……
刚刚看到自己的名字,卡利斯托又被那个宁芙推了一把。
“让你走快点,听不到吗?你皮痒了不要紧,别连累我和你一起挨鞭子!”
这宁芙的脾气可真是恶劣,好在卡利斯托心情大好,不想计较这些。
时候尚早,黎明女神厄俄斯刚刚打开天门,第一丝曙光照耀在峰顶,云雾之中,渐渐看到了诸神宫殿的轮廓。
不能落泪,千万不能落泪,你只是回家了而已。
云梯的尽头,是十六条雄伟的柱廊,其中十二条柱廊通往十二主神的神殿,三条柱廊通往其他神灵的住所,一条柱廊通往诸神共有的殿堂。
卡利斯托朝着阿尔忒弥斯神殿的方向望了一眼,心中思绪万千。
等将来过上平静的生活,该如何面对祂?
如果注定当一辈子宁芙,还要不要服侍祂?
“这边!”暴躁的宁芙又吼了卡利斯托一声,她以为卡利斯托走错了路。
卡利斯托无奈的笑了笑,跟着宁芙走上了柱廊。
中央的柱廊属于宙斯,右边的第一条柱廊属于赫拉。
别往下看,别往上看,也别往两边看,深不见底的云海,直通天外的廊柱和云海之上的景色都让人眼晕,时隔一万年,卡利斯托真有一点不适应。
赫拉的银色宫殿出现在了眼前,不是最雄伟的,但绝对是最华丽的。
赫拉,你想不到吧,我回来了。
诸神的世界,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