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等闲平地起波澜
太太??
周总结婚了?!!怎么没一点风声?
三人懵逼状态。
高磊再次问出其他二人的心声,“周总,您开玩笑呢吧?安小姐真的是...”
“我像是爱开玩笑的人吗?”周晋轩挑眉。
气氛有点尬,很不算融洽。
窝靠,竟然是真的!!!
“我已婚这件事,还请三位保密。”
“当然当然。”
离开周晋轩办公区,电梯门甫一关上,三位主管就像无数八卦群众一样,立刻积极参与讨论这安宁到底是哪号人物,能让周总沉吟至今。
“长得应该算清秀,看衣着打扮还有点儿土,除了勇气可嘉,跟周总历届前女友相比,也不算出众啊。”
陈涉反复地刷看打人视频,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偷拍的,拍都拍不清楚,一直都是半侧脸,这TM能看出什么长相。
“虽然穿得土,但身材不错,”高磊反驳他,“周总的口味一直飘忽不定,但我认为啊,不管男人多有阅历,对清纯的女生基本没有抵抗力。”
“视频都糊成这样了,你是从哪儿看出她清纯的?”
“衣着。”
陈涉就不理解了,“李梦然比她还清纯,不仅清纯甜美还情商高会来事,结果呢,一周时间没扛过去就被Pass了,这安姑娘到底有什么手段,居然不声不响就坐上周家女主人的位置,还让咱周总对她死心塌地。”
一直沉默想事情的赵成岩突然猛吸一口气,“我终于想起来在哪儿见过她了。”
陈涉和高磊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你想起谁了,一副见鬼的表情?我们现在正在讨论周总太太,你能不能别脱离组织?”
赵成岩:“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安宁是卓瑾瑜的女朋友。”
“...呵,呵呵呵,”陈涉:“不好笑。”
高磊:“赵哥,说正事呢,别再讲冷笑话了。”
电梯到一楼,三人相继走出来。
“我没讲笑话,”赵成岩道,“两年前我在卓家的酒会上见过她一面,当时她确实是卓瑾瑜的女朋友。”
“好眼力好记性,”陈涉笑起来,“两年前的一面之缘你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赶紧报名参加最强大脑。”
“那你还记得我三天前午饭吃了什么吗?”高磊也来凑趣。
“我说得是真的,当时卓瑾曦在跟她聊天,事先声明啊,我绝对不是那种爱偷听的人,那天真是酒喝多了才去酒店大堂透气,凑巧就坐在她们沙发后面,就听到卓瑾曦调侃她到底什么时候跟卓瑾瑜结婚,所以我才知道她跟卓瑾瑜是男女关系,后来卓家的老管家特意过来找她俩回去,她们的谈话才截止。”
陈涉:“偷听到谈话截止,你八卦之魂很燃嘛!”
高磊闷笑。
三个都是未结婚的小伙子,平常关系不错,所以经常调侃。
赵成岩无奈,“我真不是变态。”
安宁睡颜温婉,贺简凝望着她,片刻,将她轻轻摇醒。
初醒来,安宁揉揉眼,睡眼惺忪,直到瞧见贺简含笑的眼,才陡然坐直,“到了?”
“嗯,到了。”
看向车窗外,果然是小区单元楼下。
她居然倒在他肩头睡着了,安宁撇开视线,不好意思道,“我一定是最近太累,睡眠不足,所以不小心睡过头了。”
“上去早点休息吧。”
“好的,”安宁推开车门,“再见。”
“安宁。”
他突然叫她,她茫然回头。
“你还欠我一个圣诞礼物。”
他的表情一本正经。
“哦,那个...”安宁觉得抱歉,“我还没来得及买,明天补给你行吗?”
“算了,书不要了。”
“啊?对不起,我明天一定去...”
安宁话没说完,忽然被他伸臂抱住,她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耳边响起他潮湿的呼吸,“就用这个抵礼物。”
安宁推开他,慌乱下车。
贺简透过车窗对她笑着挥挥手。
安宁不去看他,扭过身子往单元楼里走。
目送她开锁进门后,贺简才笑着对代驾师傅道,“走吧。”
虽然姚初夏掌掴事件升级了,舆论却一边倒地诬陷陆媛小三插足,姚初夏经纪公司更狠,直接出个道歉声明,明为道歉,话里话外却影射陆媛品行不端。
除却李天王出轨事件,赵教主宿嫖被抓,热搜榜前二十名仍然被姚初夏、陆媛以及周晋轩和周晋轩一众前女友占了大半。
苏小悦赖床的困意消失殆尽,踩着脱鞋就直奔陆媛房间,陆媛却不在,房间空着,被铺折叠整齐。
去上班了吗?
苏小悦看一眼手机时间,才七点,要是上班走得也太早了吧?她来不及多想,转头又奔向安宁的卧室。
卧室门没锁,她推开门,安宁还在睡觉。
“安宁,出大事了。”
被摇醒的安宁脑袋晕沉,低咳几声,她只觉得浑身无力,应该是昨晚淋了雨使得感冒加重。
“网上的喷子都在攻击陆媛,”苏小悦将手机放到安宁眼前,“连陆媛父母都被扒出来了。”
安宁接过手机,打起精神问道,“周晋轩怎么说?”
苏小悦愤慨,“这个渣男,到现在屁都没一个。”
安宁接连咳嗽几声,面色潮红,苏小悦这才察觉不对劲。
“你发烧了,”收起温度计,苏小悦欲拉她坐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安宁软弱无力的再次倒回床上,“我现在没一点力气,你今天帮我向班导请个假。”
“请假没问题,我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待在家里。”
“没事。”安宁昏昏欲睡,“快考试了,咳..这几天课程很重要,不能落下,我先吃点退烧药...咳咳...如果还不行,我再给你打电话。”
苏小悦从药箱里翻出一盒退烧药和消炎药,按剂量让安宁吃下,又用冷毛巾敷在她额头降温,做完这一切后她才收拾书包出门,临走又嘱咐安宁别乱跑,等她回来一起去医院看看。
苏小悦走后不到几分钟,门铃响了。
安宁原本不想理会,可是门铃声一直响不停,她怕是苏小悦又忘带钥匙了,只好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去开门。
门外站着周晋轩。
第三十二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
见到裹着毛毯的安宁,周晋轩愣了愣,皱眉,“你怎么没去上课?”
“陆媛不在家,有事你打她手机。”
安宁关门,周晋轩眼疾手快的一把卡住门,“我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
周晋轩以强硬的姿态推门而入。
安宁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和他掰扯,她径自走向卧室,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周晋轩有些恼火她的态度。
“安宁。”
他叫她,她没应。
于是他大步上前,一把抓过她的胳膊,用力将她拽回身,“你就这么讨厌我?”
“是。”安宁脑子晕沉,身体一阵一阵的发冷。
周晋轩眼底暮色沉沉,“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跟我好歹睡了不止一天,想想你曾经有多么依赖我,那时候你简直一秒都离不开我,你现在就算变心了,好歹也念点旧情吧。”
安宁气地哆嗦,“滚!”
周晋轩阴沉的笑意漫过唇间,继续刺激她,“你那时候最喜欢抱着我一起睡,一刻都不消停,还承诺要跟我永远相爱。”
“你混蛋!”
心口气得疼痛不止,安宁抬手挥向他的脸,只是她手臂刚起,整个人已软绵绵的倒在地上。
周晋轩吓住,不再逞口舌之快,懊恼不已地抱起她,“小安?”
“小安!”
他终于发现她脸色潮红,额头滚烫。
安宁又做梦了。
她梦到自己穿着白色的芭蕾舞裙站在舞台中央,台下掌声如雷,她弯腰鞠躬谢幕时,才发现自己不是站在舞台,而是处于顶楼边缘,楼下人潮如蚁,她很惊慌,一个失足跌下去,千钧一发间,一双手及时抓住她,她感激的抬头看,正对上他一双桃花眼,眼型上翘,笑起来如月牙弯弯。
她大叫,“贺简,拉我上去!”
“我是周晋轩。”
对方微笑着松开手。
安宁蓦地惊醒时,已是午后,眼前一片白茫,直到茫色散尽,瞳孔聚焦,她才发觉床边趴着一人,那人右手缠着纱布,睡颜温润,少了平常的傲慢劲。
她恍惚的望着眼前人,直到他睫毛动了动。
周晋轩醒来,下意识就去察看安宁,冷不防对上她视线,他一愣,伸手又去探她额头温度,“你发高烧了,医生要求住院观察两天。”
“我不住。”
住院费太贵,而且她还要上课打工。
“你都烧到42度,为什么不早点来医院?”
周晋轩压住火气,拿过床头柜的红外体温计,对准她额头,发现确实退烧了,心口巨石落地。
他问安宁,“喝水吗?”
安宁点点头。
周晋轩将床头往上调高角度,又在她身后多加一个垫子,然后找出来一次性杯子,拆开外包装,从饮水机倒一杯温水后,将纸杯小心放到她嘴边,安宁左手接着,一杯喝完,她仍不解渴。
“再来一杯。”她嗓子嘶哑。
周晋轩转身又去倒,直到她一连喝了三杯才作罢。
“饿吗?”
“不饿。”
“不饿也要吃点东西,”周晋轩说着,掏出手机开始网上订餐,“你现在只能吃点清淡的食物,吃粥好吗?鱼片粥?”
“可以,麻烦你了。”
周晋轩手指一僵,很快提交好外卖,他再次坐到床边,心平气和,“我们谈一谈,好吗?”
“住院费算上外卖,一共多少钱?”
“没多少。”
“能算清楚还是清楚吧,我回去手机转账给你。”
“你非要这样吗?”
“我不想再亏欠你。”
两人视线胶着,像是在比拼耐力。
周晋轩率先败下阵,“接受我就这么难?”
“别一错再错了。”
他不甘心,“爱一个人有错吗?凭什么我爱你就是错的?”
“我不爱你。”
明明已经败得彻底,为什么还怀有期望?
“你为什么不能爱我?卓瑾瑜有什么好,你宁愿接受他也不要我?小安,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像从前一样相爱。”
“从前的相爱是假的。”
他继续挣扎,“至少我们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都是真的。”
安宁垂首道,“你别这样。”
“你恨我,你是受害者,难道我就不是吗?我已经接连失去两个亲人,难道还要再失去你吗?你让我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你死?”周晋轩眼眶泛红,他点着心脏的位置,嗓音低哑,“安宁,我这儿也会痛,你说不爱就不爱,想走就走,你除了往我伤口撒盐,你有理解过我的感受吗?”
安宁喉咙发紧。
周晋轩苦笑,“爱上你就是我的报应,一场假戏动真情。”
荒唐的时光说来唏嘘。
“关于过去...”安宁艰涩道歉,“...对不起。”
周晋轩喉结滚动一下,他压下眼中的情绪,小心翼翼的问她,“你还恨我吗?”
“以前不懂事,后来想明白了,事情本来就理不清对错,似乎我也没资格去恨你,”话语稍顿,“可是就算我放下了恨,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气氛一时静下来。
谁也没开口,直到周晋轩的手机铃声打破这份寂静。
屏幕上显示陆媛的名字。
他站起身,出门接听电话。
安宁想周晋轩应该不会再回来了,迷糊睡过去,再醒来时,发现他竟然还坐在床边,拿着文件在看,侧颜清隽,轮廓分明。
点滴早已拔了,安宁撑着胳膊想要坐起来,她细微的动作惊动了周晋轩,他放下文件,一手轻托住她后背,两个垫子给她靠着。
“要不要吃点粥?”他问。
安宁望着他不语。
周晋轩打开病床桌,拎过柜上的保温饭盒,帮她拧开盖子,又帮她拆开一次性筷子和勺子,一并在桌上摆好。
“吃吧,还热着。”
见安宁迟迟不动筷,他迟疑着补充一句,“外卖粥冷了,我让酒店的厨师帮你另做一份,保温饭盒是我新买的,放心吧,已经消过毒,很干净。”
安宁低头望着鱼片粥,“其实不用这么麻烦。”
“我不觉得麻烦,我愿意为你做这些。”
“你这时候应该陪着陆媛。”
“那是我的事。”
他态度强硬,安宁也没话说,她拿起勺子,舀一口粥,吹吹热气,放进嘴里。
周晋轩问,“咸吗?”
安宁摇摇头。
于是他继续看文件,在安宁用餐期间,还开了一个视频会议。
这样的独处于周晋轩而言,弥足珍贵。
第三十三章 奈何明月照沟渠
自从安宁决绝地离开周家,周晋轩就再没感受过她的善意。
他记得她离开周家那天,阳光很烈。
他待在书房,手握着笔,盯着一堆文件,一个字都签不下去。
不多时,二楼的楼道口有动静,是两个人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脚步声很快远去。
有种烦躁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变得心绪不宁,目光移向长久立在电脑旁的相框,那里装着他和她的婚纱照。
他终究忍不住起身走到窗口。
她和卓瑾瑜已经走到主道,背影孑然。
主道两侧的玫瑰花开得正盛,香味浓烈,那是阿远送她的十五岁礼物,一共144株玫瑰,每一株都是阿远请教园丁后亲手种植。
像是有感应,她忽然回头望来,他下意识闪避到窗帘边。
片刻,他轻轻撩开窗帘一角,瞧见她正跪在主道上,头抵地面,对着房子方向磕头拜别。
有那么一瞬,他心脏突然密密麻麻的疼。
她就这么跟卓瑾瑜走了。
义无反顾,再没回头。
他过了一段苦行僧般的日子,整日忙于工作,工作虽然辛苦,但却能有效的消耗掉他对她的想念。
一直到后来某次,他从别人口中听到她成了卓瑾瑜的女朋友。
恍若晴天霹雳。
他怔立当场,心痛到无以复加。
真可笑,太可笑,他周晋轩什么时候变成游移不定的人了?
他生了一场大病,家里吓得人仰马翻,兰姨责怪他工作太拼命,勒令他必须好好休息。
任何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感情这东西如是。
他不再费心去打探她的消息,再次恢复从前声色犬马的生活,开始和不同的女人交往,他想世界这么大,漂亮女生那么多,总还有另一个能走进他心里的。
思念线拉得太长,断难断时,就不免有藕断丝连的残存。
深夜悄寂的时候,他偶尔也会找出抽屉里红色的结婚证看看。
再后来,遇见她真的是纯属意外。
他去北城谈完生意,回酒店的路上听下属说起北城酒吧街在晚上如何的热闹,最适合撩妹子,他笑笑不知可否。
那时他正有一个新欢,身高一米七八的女模特。
女模特说自己正忙于拍摄,暂时不能过去陪他,于是给他一个酒吧地址,让他去那儿消遣,并承诺等自己忙完就立刻去找他。
巧在他住得酒店离酒吧街不远,用完晚餐,闲来无事的他决定过去逛逛。
穿过弄堂,在行人指导下,七转八转的他还真找到这条酒吧街。
酒吧街内霓虹灯闪,热闹非凡,豪车满街,行人如织。
他沿着这条街不疾不徐的往前走,寻找模特给他的酒吧地址。
安宁就这么出现了。
从天而降。
她和一个女生捧着烤红薯从前面的地瓜店里推门而出。
他定在原地,目送着她们一路说笑进了路对面的Swan酒吧。
直到一个行人撞上他肩膀,他才骤然回神。
他返身往回走。
这儿是个是非之地,不宜长留。
然而心里的喜悦越扩越大,简直要从胸腔喷薄而出,他走着走着,脚步踌躇不前,最终停住。
内心仿佛有叹息声在嘲笑他举棋不定,他回身望向酒吧街深处的灯红酒绿。
只是喝杯酒而已,有何不可?
他对自己道。
再然后,他开始在北城选址策划再建盛庭分店。
他以工作为名享暂时的放松,开始若有若无的去Swan吧消遣,有时候带着一帮下属,有时候带着一群女人,更多的时候则是一个人。
他不是没有同安宁说话,只是安宁的回答都很职业化,他也曾试图等她下班,可她避他如蛇蝎,于是他和她的见面不是冷漠错过,就是针锋相对,再后来,无论他怎么去激怒她,她都是话语吝啬。
往事想来恍若隔世。
周晋轩端起咖啡,合上商务本,视线再次飘向文静吃粥的安宁。
不和他争吵的她乖巧的让人心底温软。
安宁放下勺子。
“吃饱了吗?”周晋轩问道。
安宁点点头,将保温饭盒盖好,掀开被子下床。
周晋轩放下咖啡杯,“你干嘛?”
“我帮你洗干净。”
周晋轩拦住她,“你躺好,不用劳烦你动手,我会自己洗干净。”
他说着将保温盒收进袋子里。
安宁问他,“几点了?”
周晋轩看表,“两点过一刻钟。”
“我能借你手机打个电话吗?”
周晋轩将餐桌叠好,“打给谁?”
“苏小悦。”
心一松,周晋轩从大衣口袋掏出手机,找出苏小悦的号码,在安宁诧异的眼光中拨通后递给她。
手机通了,“喂,哪位?”
“是我。”
“安宁!”苏小悦的咆哮声传来,“你说你一个病人,到处乱跑合适吗,手机怎么也不带啊!”
“我在医院。”安宁背过身咳嗽几声,“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你在哪家医院?”
“永安附属二院。”
“你是不是还在吊点滴,我现在过去找你。”
“你别过来,已经吊完水,我正准备回去。”
“你现在烧退了吗?”
“嗯,退了,精神好多了。”
“那你快点打车回来,别省那点钱,我给你煲了一锅鸡汤,就等你回来开胃。”
稍稍止住咳嗽,安宁弯起唇角,“费心了。”
“回来有惊喜。”
“什么惊喜?”
“自个儿回来看。”
通话结束,安宁将手机还给周晋轩。
周晋轩有些恼怒,“你要回去?”
“嗯。”
“医生要求你住院。”
“我没钱。”
“住院费我来出。”
“我不要你的钱。”
周晋轩不再说话,转过身收拾好自己的文件衣物,走出房间大力甩上门。
他坐在走廊的候座椅上望着地板出神,听到开门声,站起身,目视着安宁走近,“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打车...”
周晋轩反唇相讥,“穿着睡衣打车?再说了,你兜里有钱吗?”
安宁沉默不语。
“走吧。”
安宁没动,艰涩开口,“能不能...借我点钱,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
“不借!”
周晋轩不由分说的握住她的手往前走,安宁用力挣开,却被他抓得更紧。
“放开。”
“不放。”
“周晋轩,放手。”
“不放。”
“你抓地我手疼。”
大掌紧握的力度松开。
第三十四章 落花有意随流水
安宁抽回手,两手合抱着毛毯,因为周晋轩送她来医院时,没取外套,情急之下只用一条毯子包住她。
“医药费还有住院费,你短信发给我,我回去转账给你。”
周晋轩:“我不发。”
“那我自己去医院调账单。”
周晋轩磨着后槽牙,“你非要这样吗?”
“是,我不想欠你太多,能还一分是一分。”
“不想欠我太多?你欠得还少吗?你别妄想跟我断的一干二净。”
“不断干净怎么开始新生活。既然离婚协议不作数,过几天等你有空,我们去民政局把婚离了。”
“我不离。”周晋轩冷笑,“回去我就把结婚证撕了。”
“周晋轩,”安宁也是没辙了,着实气闷,“我求你,你放过我吧。”
周晋轩瞳孔紧缩,他背过脸,声线极其凉薄,“就算你不爱我,我也不会成全你跟别人相守。”
谈话再次崩盘。
安宁抱着毯子径自前行。
周晋轩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她身上,修身男款大衣将安宁衬得无比娇小。
安宁拽下衣服,一言不发的扔给他。
周晋轩无法,重新穿好衣服,夺过她手里的毛毯,抖开,将毛毯披裹在她身上,安宁蹙眉,毛毯一角已经垂到地上。
她刚要扯下毛毯,周晋轩却一把打横将她抱起。
安宁惊呆。
她挣扎着要下来。
周晋轩旁若无人的穿过住院区前台,无视一路的注目礼。
“周晋轩!”安宁真的生气了,使劲挣扎,“放我下来。”
周晋轩对等电梯的医生和患者露出礼貌又不失尴尬的笑,“我老婆腿脚不方便,所以脾气不太好。”
周围人立刻对周晋轩流露出理解的目光。
安宁简直有想打人的冲动,却碍于周围的视线再也不敢乱动,她把头埋进毛毯,生怕被人认出来眼前这位就是热搜榜久居不下的周晋轩,再牵扯出其他事故。
周晋轩唇瓣微启。
电梯到了,谢天谢地,人不算多,周晋轩抱着安宁进去,旁人虽然眼神探究但都很识趣的让出一片空间。
直到地下车库负二层,电梯门开,一位姑娘还帮忙搭把手让他先走。
安宁窝在他怀里不敢动,那好心的姑娘和她家人就在身后跟着,直到那家人转道不见,她才敢挣扎着跳下来。
无视她的愤怒,周晋轩拉开车门,绅士状,“上车。”
安宁不想跟他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就走。
眼见她越走越远,周晋轩止住笑去追她。
“安宁。”
他在背后喊,她加快步子。
“出口不在那儿。”
安宁仍不睬他。
周晋轩赶上她,堵住路前,“我送你回去。”
“不用你送。”
“你打算靠两条腿走回去。”
“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不能。”
说话间,周晋轩帮她紧紧毯子,然后在她没任何防备时,下腰直接将她扛在肩上。
“周晋轩,你个疯子,”他扛沙袋的姿势让安宁所有的火气爆发,她双脚乱蹬,用力捶打他后背,“你神经病啊,放我下来!”
周晋轩不为所动,“你身体虚,省点力气。”
“混蛋!”脑袋充血的姿势让安宁很不舒服,“你放我下来。”
“我既然是混蛋,自然不会放!我不会再虚假的祝福你和卓瑾瑜幸福。”
空旷的车库,他走得很快。
“卓瑾瑜就是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无耻小三,我凭什么要把你让给这种人。”
安宁放弃挣扎,“我们之间的问题和他无关。”
“不是他你会离家出走?”
“我不走,难道你希望我要死在周家吗?”
周晋轩不再说话,浓睫之下眼神阴翳,他拉开车门将她塞进后座。
车开一路,沉默无言。
直到单元楼下,安宁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周晋轩旋即跟出来,要送她上去。
安宁制止他,“就到这吧。”
周晋轩犹豫,“...我会跟陆媛说分手。”
“在这风口浪尖,你不维护她就算了,竟然还要跟她分手,周晋轩,你还是不是男人?”安宁压着怒火,“陆媛是个好女孩,她很爱你,希望你能好好珍惜她。”
周晋轩冷笑,“我也爱你,你珍惜我了吗?”
话不投机半句多,安宁懒得和他再废唇舌,转身时陡然定住。
陆媛拎着包在不远处静静望着这里,眼神凄然。
陆媛走过来,走到周晋轩面前,眼眶通红,“我工作没了。”
周晋轩对她心怀愧疚,“我帮你重新再安排一份。”
“我是小三吗?”受的委屈终于随着眼泪宣泄出来,“全公司的人都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笑话我是个贱货,拜金女,活该被姚初夏掌掴。”
周晋轩默然不语。
“我一直在等你电话,可你一直都不打给我,”陆媛哭的像个泪人,“你是不是也准备抛弃我了?你已经厌倦我了吗?”
无视安宁的眼神警告,周晋轩撇开视线,“分手后,我会给你另外的补偿。”
“什么补偿?钱吗?”陆媛反问。
“房子,车子,只要你想的,我都可以买给你。”
陆媛继续追问,“我的爱情对你来说算什么?只是消遣?”
周晋轩不语。
“是我太傻,活该有此报应。”
陆媛失魂落魄的往回走,走至半途突然崴脚摔倒,安宁跑过去搀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周晋轩见状,眉头皱起,大步走过去,不由分说地将跌坐在地的安宁拉起来。
她不该对他动真心的,他的心里从来都没有她。
陆媛再忍不住悲伤,捂着脸放声大哭。
安宁不知所措。
向来标榜自己是新时代女性的陆媛软弱起来同样让人束手无措。
周晋轩又去拉陆媛,陆媛赌气一般甩开他的手。
“地上凉,你赖着像什么样?”
陆媛只是哭。
周晋轩半蹲下身,“脚扭伤了吗?”
陆媛点头,满心委屈。
“我送你去医院。”
陆媛用手背无声的抹眼泪。
安宁悄悄走开,走到单元楼下,因为没带钥匙,她只能尝试密码解锁,试了两遍,电子锁都提示密码错误,门铃电话机前两天也坏了,她有些丧气,别无他法,总不能现在去问陆媛借钥匙,陆媛现在对她怀有敌意,只期盼楼里这会儿有其他人进出。
“密码是门牌号。”
身后响起清越的声音。
安宁回头,撞进贺简弯弯的笑眸,他一手拎着超市袋子,一手插在衣兜。
第三十五章 流水无情恋落花
安宁惊讶,“你怎么来了?”
“苏小悦到处打电话跟人说你始终了,我不放心,所以来看看。”
贺简边说边摁密码锁,门“咔哒”一声开了,他替她拉开门。
安宁解释,“我去医院看病了。”
贺简反问,“穿成这样去医院?”
安宁羞赧,将垂落的发别到耳后,“当时发高烧,没来得及换衣服。”
“是周晋轩送你去的医院吧。”
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你刚刚看到了?”
“嗯。”
一时无言,直到电梯到达楼层,安宁才开口,“是误会。”
“我大约能够理解,跟昨晚的新闻有关?”
安宁再度诧异他的玲珑心。
听到敲门声,苏小悦打开门,见到门外并排站的两人,笑起来,“哎哟,你俩怎么碰一块儿了?”
“楼下碰巧遇到。”贺简将买的调味品递给苏小悦。
“快请进。”注意到安宁裹着毛毯,苏小悦皱眉,“不是,你这一身什么鬼造型?天有这么冷吗?”
安宁将毛毯叠好扔在沙发上。
“你不会是穿着睡衣去医院吧?”
安宁只好将她走后周晋轩来敲门自己晕倒然后被周晋轩送去医院的事大致描述一番,当然略过争吵内容。
“周晋轩,怎么哪哪都有他?他是不是嫌风波不够大,要再来一次爆点?”苏小悦对这个名字和这个人是没一点好感,“我去厨房帮你们盛汤。”
汤端上来,安宁与贺简各一碗。
鸡汤香味勾得人食欲大开,然而安宁迟迟不敢下筷,“你放糖了吗?”
苏小悦没好气,“没放糖,齁不死你。”
“你说的惊喜呢?”安宁又转移话题。
“你见到了。”
安宁面露疑惑。
苏小悦指指贺简。
安宁:“...”
“喝汤喝汤,我专门煲了两个小时呢,掐着点算的。”
“你汤里加什么了?”
“加毒药了!你要是嫌弃我的厨艺就直说。”
安宁硬着头皮端起碗。
苏小悦问,“好喝吗?”
安宁:“好喝。”
苏小悦:“我没问你。”说着,她殷切的目光看着贺简,贺简将空碗展示给她看,如此捧场,苏小悦龙心大悦,于是干脆将厨房的锅都端出来。
汤确实好喝,安宁是领教过苏小悦的厨艺,对这锅鸡汤仍持怀疑态度,“这汤真是你做的?”
“废话,”苏小悦得意,“我亲手炖的,当然,贺简也给出一点点的指导,汤里加了两片柠檬,去腥提鲜,青柠檬还有止咳化痰的效果。”
三人平均分汤吃肉的时候,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竟然是陆媛回来了,她没跟周晋轩去医院吗?
苏小悦连忙起身招呼她一道过来喝汤,陆媛撑着扭伤的脚走过去,停在安宁面前,“你搬出去吧。”
此话一出,在场三人都愣住。
气氛凝滞。
安宁抬起头。
陆媛神色冷漠又重复一遍,“周晋轩已经承诺将这套房子买下来当作给我的补偿,所以这套房的归属权现在属于我,你在这儿碍我的眼,请你搬出去。”
苏小悦站起身,“陆媛,你有点过分了。”
“这是我跟安宁之间的事,你别插嘴。”
“什么叫你跟安宁之间的事,为一渣男你至于这样吗?”
陆媛无视苏小悦,只盯着安宁,“周晋轩是渣男,但她趁着我跟周晋轩感情不和钻空子,算不算贱货?安宁,但凡你还有点儿脸,就不该再赖这儿。”
苏小悦听不下去了,脾气暴起,“她怎么钻空子了?她用得着吗,你有本事自个儿去问周...”
“好,我搬走。”安宁开口打断苏小悦的话,“能给我一周时间找房子吗?”
陆媛:“三天。”
苏小悦气笑了,“陆媛你是不是疯了?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你要是不想住,也可以跟她一起走。”
陆媛转身,一瘸一拐走向卧室,卧室门被大力关上。
鸡汤突然变得索然无味。
安宁静静道,“她见到周晋轩送我回来,误会我跟周晋轩旧情复燃。”
苏小悦劝安宁,“你别理她,她就是一时抽疯没想开,我晚上再劝劝她,你再趁机跟她把误会说开。”
“没用的,她在气头上,无论我现在说什么,她都不会信,”安宁沉吟半晌,“....我一会儿去网上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租房信息。”
“先住我那儿吧,”贺简开口,“我那儿空房间挺多的。”
安宁下意识拒绝,“不行。”
她目光与他半空交接,贺简双眼微弯,眸光温润,“为什么不行?”
是啊,为什么不行?
安宁一时懵住,想不出合理的回答。
“我觉得可以,”苏小悦拍手,神情比安宁还激动,追问贺简,“你那儿房租怎么算?”
“不要房租。”
“大气!”苏小悦劝安宁,“答应吧。”
安宁摇头,持续拒绝,“不行。”
“你傻啊。”苏小悦简直恨不得去捶安宁,“贺简那儿不仅房子大而且还免你房租,你干嘛要拒绝他的一片好意?”
安宁半天憋出一句,“....瓜田李下。”
苏小悦无语。
贺简笑起来,“那你是在避谁的瓜田和谁的李子树?我还是方泽?”
苏小悦“噗呲”笑出声。
贺简忍着笑,不急不缓道,“我是真心觉得你房子暂时就不必再找了,一来我房子离这小区近你找苏小悦也方便,二来我房子太空,你要是搬进来也可以添点儿人气,至于你所担心的...瓜田李下,额,方泽也住我那儿,三个人共处不需要避嫌,当然你也可以暂住到明年开学,然后再搬回学校宿舍。”
他一番话讲完,安宁无法辩驳,又思虑片刻,她卷起唇角,“不给房租,我过意不去,你还是报个价吧。”
她这是答应了!
贺简微愣,转而也笑起来,“那就按照这儿的房租费友情价打三折。”
安宁摇头,“不行,房租费太便宜。”
苏小悦:“我算是活久见,第一次遇到租客要房东涨房价的。”
“我跟你友谊抵两折,就按五折算。”
“好吧...成交。”
第三十六章 不开口笑是痴人
卓瑾瑜打电话来时,安宁正在打包东西,苏小悦和贺简在一旁帮忙。
“为什么一直都不接我电话?”
安宁一拍脑袋才想起来昨晚说好跟卓瑾瑜姐弟一起吃饭的事,她连连道歉,并向卓瑾瑜解释自己因为发烧事忙而忘了和他的约定。
卓瑾瑜既生气又无奈,他不仅气安宁放他鸽子,还气她生病发烧都想不起来他,“我还是不是你最重要的朋友?”
安宁理亏,不住道歉。
卓瑾瑜直接挂断电话。
“谁啊?”苏小悦见安宁表情发愣,好奇问道。
“瑾瑜。”
苏小悦又问,“你怎么对不起他了?干嘛一直道歉?”
“他姐姐今晚要走,原本跟我约好今天一起吃午饭,我...给忘了。”
正帮忙用胶带封箱的贺简闻言抬头。
安宁思来想去决定往卓瑾瑜的住宅跑一趟。
“你现在过去,房间一堆东西还收不收拾了?”苏小悦劝她三思。
安宁挎上包,急匆匆出门,“回来再整理。”
房间静下来。
苏小悦看向贺简。
贺简手里的动作没停,眼眸低垂,淡淡道,“我们帮她把剩下的东西打包好。”
苏小悦觉得自己这时候有必要说些安慰话。
她清清嗓子,“你别伤心,安宁跟我讲过,她跟卓瑾瑜是假情侣,她只当他是朋友,没别的心思。”
贺简笑笑,抬眸看向苏小悦,眸中仿佛有光在亮,“我知道,你之前已经跟我说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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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宁再三致歉下,原本与卓瑾曦约定的午饭改成晚饭。
面对安宁的失约,卓瑾曦倒也没介意,晚饭气氛很融洽,饭桌上几乎都是卓瑾曦和卓瑾瑜姐弟俩在聊不久前DILA电子成功收购的案子。
说起来,卓家也是做地产发家,家庭成员的复杂程度不亚于生意经,和其他家族企业相似,卓家人口旺盛,只卓瑾瑜爷爷这一支来说,就育有三男两女,长子卓诚弘,次子卓诚兴,还有大姑姑卓诚茵都是已故奶奶所生,小儿子卓诚昌,也就是卓瑾瑜老爸和小姑姑卓诚悦则是现任老太太所生。
大伯卓诚弘生有两女一男,二叔生有两男一女,大姑姑生两男,小姑姑生一男一女,只有卓瑾瑜是个独生子,这些堂兄妹中,与他关系最好的就属大堂姐卓瑾曦,虽然他们之间隔着十三岁的年龄差。
卓瑾曦性格大气,社交极广,因为是长孙女,自小就很受卓家老爷子偏爱,但她没有选择接手家族子公司,而是另辟蹊径自创一家传媒公司,独立精致的女人更追求完美的爱情,她可以为自己的理想伴侣勇敢的和家长宣战,虽然婚姻屡受挫折却依然坚信爱情,安宁很是钦佩她的勇气。
“不亏是我弟弟,有志气有魄力,家里也只有你跟我性格最像,”余光移向安静到快和空气隐身的安宁,卓瑾曦话头一转,眼神含笑,“我这么夸瑾瑜,弟妹也很开心吧,我说你们这恋爱也谈好几年了,要不要趁今天开心干脆把日子定了?”
安宁拿眼风扫向卓瑾瑜,示意他赶紧把他大姐打发了,谁知道他居然装看不到。
“弟妹,我结婚时你来当我伴娘吧,”卓瑾曦笑眯眯的望着卓瑾瑜,“红包大大的。”
一桌子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安宁很难拒绝。
眼见安宁为难,卓瑾瑜终于帮腔,“姐,你就别拿安宁开玩笑了,她不喜欢曝光人前。”
“臭小子,你还没结婚呢就这么护短,标准的老婆奴。”
一桌子都开怀大笑。
惟有安宁笑的尴尬。
晚饭结束的很快,送卓瑾曦两人去机场后,卓瑾瑜吩咐代驾师傅去安宁小区,车子路过一家书店,安宁开口让代驾师傅在书店路旁停一下。
卓瑾瑜疑惑,“你要买书?”
“嗯。”
卓瑾瑜嫌车里闷,眼见安宁进了书店,他也推开车门下来。
他以为安宁买的是复习资料或是国外名著,可是当看到她拿着一本《小王子》插画书去柜台结账时,他:“.....”
从书店出来,卓瑾瑜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她,“为什么买青少年读物?”
“送人。”
“送给哪个小孩?”
安宁笑起来。
卓瑾瑜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发笑,“笑什么?”
安宁指指书店旁的奶茶店,岔开话题,“喝奶茶吗?”
卓瑾瑜摇头,他不爱吃甜食,而且晚上喝奶茶他容易失眠。
安宁买了三杯奶茶和三盒蛋挞才罢手。
卓瑾瑜见怪不怪的猜测,“是帮苏小悦她们带的?”
安宁笑,“是啊。”
回到住处,安宁发现苏小悦和贺简都不在,卧室空荡荡的,原本散乱在地上的箱子也都被搬走了。
安宁给苏小悦打电话,苏小悦说自己现在正在贺简家帮她布置新卧室,让安宁赶紧过来。
陆媛房门半掩,也不在家。
安宁将一杯奶茶一盒蛋挞还有房门钥匙一并放到陆媛的梳妆台上,然后悄带好门。
从小区走到贺简的住处需要二十五分钟左右的路程,但如果走着过去,奶茶也冷了,于是安宁选择了计程车。
“算你还有良心。”
见到最爱的海盐榛果奶茶,苏小悦两眼放光,拆开吸管插进去,狠吸一口,一副心愿满足的模样。
安宁却有些尴尬,她没料到方泽也在。
贺简可不跟方泽客气,他抱着剩下那杯珍珠布丁奶茶喝起来。
方泽望着安宁,委屈:“我也有帮你打扫房间,为什么我没有奶茶?”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也在...”
方泽暴起:“我当然在,我也住这个房子。”
安宁将剩下那盒蛋挞献上,“给你吃。”
方泽视而不见,碎碎念,“我没有奶茶,我没有奶茶...”
安宁无奈,“我帮你重新订一杯吧,你喜欢什么口味?”
“你心不诚,我没有奶茶,我没有奶茶...”
贺简将手中喝一半的那杯给他。
这感人的兄弟情...
方泽望着贺简,平淡的陈述,“你喝过了。”
贺简:“给你又不要,你还是别喝了。”
方泽一把抢过贺简的奶茶,然后掀开茶盖,往里面吐了口唾沫。
第三十七章 换脑子都没救
安宁目瞪口呆。
苏小悦呆若木鸡。
“...”贺简忍了忍,撸起袖子,觉得不揍方泽都对不起那杯奶茶。
方泽左躲右闪,顺手抄起安宁的一张唱片挡在身前,“是你先侮辱我的。”
“你有本事把唱片放下。”
碍于那张唱片,贺简投鼠忌器。
方泽:“你有本事把我爸的画还给我...”
安宁:“...”
苏小悦吸着奶茶:“...”
战局呈和平趋势。
贺简笑了,“你也说那是你爸的画,我凭什么还给你。”
方泽小心翼翼地缩到安宁身后,“我们家三代独苗,我就是家里的宝,我爸的东西就是我的。”
贺简:“...你这么不要脸你爸知道吗?”
“知道。”
苏小悦一口奶茶差点喷出,对方泽再次刷新认知。
安宁从包里掏出《小王子》送给贺简,贺简接过书,眼里藏不住笑意,将新书翻了又翻。
“什么书啊?”方泽挡着唱片凑过来问,“为什么送他书?”
安宁解释,“是圣诞礼物。”
方泽叫起来,“为什么我没有圣诞礼物?”
苏小悦同样附声大叫,“我也没有!”
安宁扶额,“因为他也送了我礼物。”
“他送你什么礼物了?”苏小悦眼里闪起八卦的光芒。
安宁老实交代,“水晶耳钉。”
苏小悦不可思议,再次惊呼,“你们居然偷偷交换定情信物?”
“只是交换礼物。”安宁纠正她,“你别瞎说。”
场面一度有些失控.....
“谁知道书里是不是还藏了别的?”方泽趁贺简不备,一把抢过他手里的书,快速奔向门外,“我先看看。”
苏小悦追出去,“嘻嘻嘻嘻嘻,我也要看。”
场面由失控变得尴尬。
“.....”贺简转过头问安宁,“我饿了,下去煮包面,你要不要?”
安宁摇摇头。
贺简指指门,“我先出去了。”
安宁点点头。
等贺简以若无其事的表情离开后,安宁“嘘“一口气,转身开始打量房间的装潢布置。
她住的房间很宽敞,还有独立的洗漱间,书桌,衣柜,液晶电视,小沙发还有梳妆台一应俱全。
布置的简洁又温馨。
粉色壁纸好像是新贴的,梳妆台和液晶电视好像也是新买的,想来三个人忙了很久,梳妆台对面书桌上放着她的笔记本电脑和竖立整齐的书,温暖舒适的大床上被单被套都已新换好,床头柜的荷花台灯下放着她的青蛙王子玩偶,玩偶咧着大嘴在开心的笑。
安宁坐到床上,将青蛙王子抱在怀里,摸摸它脑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冒的缘故,感官情绪被放大,眼睛突然有些酸涩,她擦掉眨眼流下的泪,嘴角又咧开出笑来,片刻,将行李箱内的贴身衣物一件件整理好放进衣橱。
将东西归类安置完成几乎花了安宁一个多小时,她下楼去倒水时,苏小悦和方泽正盘腿坐在客厅的地垫上吃泡面闲侃,独独不见贺简。
安宁倒完水坐过去,才听清楚他们在侃什么。
“你能不能有点做女生的自觉,自个胖成啥样没点逼数吗?哥是为着你好才提醒你,你再吃下去真成猪了。”
“你骂谁是猪,我胖吃你家大米了?你家住海边的,管这么宽?”
“就算你不嫌自个胖,但你都吃两块了,懂不懂与人分享的美德?”
“你一男的好意思跟女生抢甜食?真不要脸!”
苏小悦伸手去拿盒子里最后一块蛋挞,方泽一筷子横过去,苏小悦不甘示弱,同样用筷子敲过去。
方泽瞄一眼一旁饶有兴趣看戏的安宁,面露疑惑,“你脸上怎么有血?”
“啊?”安宁摸摸脸,“在哪?”
方泽双眼紧盯着蛋挞,“左脸。”
苏小悦抬头看向安宁,见到安宁脸上干干净净,立刻反驳,“胡说八道,她脸上哪有血?”一转头,方泽嘴巴鼓鼓,盒子空了。
苏小悦气地伸手去掐方泽,方泽见事不对,立刻逃向二楼。
“出息!”苏小悦冷“呵”一声,眼里的鄙视一览无遗。
安宁忍俊不禁。
苏小悦将泡面吃完,惬意的打个饱嗝,仰躺在沙发上,感慨万千,“有钱就是好,沙发软的可以当床。”
“Baby,”苏小悦忽然又弹身坐起,一脸正经的紧盯着安宁,“now这里就剩我们两个人,你老实告诉我,你跟周晋轩真的结过婚?”
安宁点头。
经过昨晚的消化,得到答案的苏小悦明显淡定许多,“那你跟周晋轩为什么离婚?”
“婚没离成。”
“哦﹏”苏小悦点点头,蓦地又瞪圆眼睛,“什么??婚没离成!我...我没听错吧?”
安宁默不作声。
“也就是说...你跟周晋轩的关系现在还是合法夫妻?”
面对安宁持续沉默,苏小悦风中凌乱,她张口结舌的指着安宁,“你,你,你!!!...你这个渣女!”
“难怪陆媛会生气,换作我,简直想把你大卸八块。”她很痛心疾首,“周晋轩有什么好,除了一张脸会勾人,前女友多的都能组成一个足球队,他值得你这么掏心掏肺的爱吗?”
安宁:“我不爱他,他...”
“行啦,解释就是掩饰,你不爱他,为什么要跟他结婚?不爱他,为什么还不离婚?”
“他骗我说签完离婚协议就跟我两清...”
“我看你是心甘情愿被他骗,”苏小悦“呵”一声,“醒醒吧老铁,他不值得你这样付出。”
安宁抓狂,“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讲完?”
苏小悦:“好,你讲。”
“...”安宁却词穷了,“真的是周晋轩不同意离。”
苏小悦摸下巴,“他为什么不同意离,是不是你跟他要的赡养费太高?”
安宁扶额,话题进行不下去了。
苏小悦冷静分析,“你好歹也是豪门太太,就算周晋轩对你厌倦了,也不可能对你一毛不拔,按理说,周家家底雄厚,就算周晋轩只拔一根毛给你,那根毛的价值也足够你半辈子花销了,最起码吃穿不愁,但我平常也没见你有富裕的时候,你钱呢?”
安宁:“离开周家时,我分文没拿。”
第三十八章 小王子和玫瑰花
苏小悦真的很想咆哮着掐住安宁的肩膀,将她丢失的脑子摇回来,在基本的生活保障面前,爱情算个屁啊!
偏偏安宁还一副回忆余味的表情,“我亏欠周家太多,没资格再索取什么。”
这人是没救了,换脑子都没法救的没救。
初认识安宁时,苏小悦就觉得这姑娘气质真好,清雅安静的就像朵水莲花,远观似画,近看如诗,在整个闹哄哄的班级里,所有人对新学校和新同学充满着新奇感时,这姑娘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塞着耳机在看漫画。
她也爱看漫画,有时痴迷到为了将结局看完,能硬撑着一天一夜不合眼,所以她觉得自己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伙伴。
事实证明,安宁是个好姑娘,她长相不错,气质又好,面对追求者不断却从不暧昧关系,除了日常兼职,整个人是两耳不闻八卦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佛性无疑了。
可这样的好姑娘却被周晋轩这贱人给耽误了,叫苏小悦怎么能不痛心疾首。
她呼气吸气,再呼吸再吸气,努力克制住暴脾气:“话说你今年二十一,你和周晋轩什么时候结得婚?”
“三年前。”
周晋轩这个禽兽!
苏小悦咬牙切齿,“三年前你才十九岁,他也下得去手?咱们国家女性法定结婚年龄不是二十周岁吗?
“是先在纽约结婚,后来回国补证。”
太丧心病狂!
“你们当时是不是特别相爱,要不然周晋轩怎么会这么迫不及待娶你进门?”
安宁眉眼低垂,虽然不愿意回忆过往,可她不得不承认,周晋轩那时确实给了她一个梦幻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一切都完美无缺。
苏小悦见安宁沉默良久,心知她不愿意回答,也不再勉强,换了话题,“你打算怎么和陆媛修复关系?”
安宁苦笑,“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陆媛恨她隐瞒过往,是觉得自己遭遇了背叛。
“你准备怎么处理和周晋轩的关系?”
“能断则断,尽快跟他离婚。”
苏小悦向安宁竖个大拇指,又问,“贺简怎么办?”
安宁不解,“他怎么了?”
“你对他有好感。”苏小悦一手制住欲言又止的安宁,“你先别急着否认,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你要是对他没好感,依你的性格根本就不会和他再来往。”
安宁薄唇紧抿,望着水杯,眼神有些恍惚。
※※※※
“我有事和你说。”
方泽推门进来,几个大步走到贺简的床边。
“额...”话到嘴边,突然变得难以启齿,方泽清下嗓子,“咦,你在看安宁送你书啊,你是不是想翻翻看书里夹没夹其他信物?”
贺简阅读的姿势没动,“有话快说。”
“《小王子》真的是一本很好的睡前读物,我小时候睡觉前,我爸总会读这本书哄我睡觉,那时候...”
贺简抬眼,乌黑的眸子直直地看向方泽,“少说废话,什么事?”
“你也知道我最近在排话剧《牡丹亭》,话剧排得挺好,演员演戏也到位,舞景很不错...”
贺简举书作势要打他,方泽反射性拿胳膊去挡,“我想跟你们乐团借几样乐器。”
“你们学校没乐器?”
“有啊,但是不全。”
“这事你找邵哥。”
“邵哥不肯帮忙,他让我去找琴行借。”
“那我也无能为力。”贺简挥挥手,“出去吧。”
方泽一把抓住贺简的手,梗着脖子哭丧脸,“琴行要押金,我一穷学生哪儿那么钱?”
贺简用力抽回手放进被子里,反唇相讥,“每天开车上学的穷学生?”
方泽继续吐苦水,“话剧预算超支了,系里补贴要下个月才能打过来,我就算把我的零花钱补上了也不够哇....”
贺简总算听明白了,“你是来找我借钱的?”
真是拐了好大一个圈。
方泽笑嘻嘻的点头,“先借我两万。”
“两万?你是准备掏空琴行?”
“有备无患嘛,”方泽眉开眼笑,“好哥们,遇到你,真是我三生有幸。”
“我等会儿手机转账给你。”贺简继续低头翻书,长长的睫毛在如雪的肌肤上投下一片阴影,“没事快滚。”
“遵命。”
方泽欢快地撤退。
房间再次恢复安静,贺简捏捏鼻梁,寒风漏进卧室,窗口挂着的风铃叮咚作响,他掀开被子下床,单脚跳到窗边,将窗户拉紧。
窗外,安宁塞着耳机,在石子路上来回散步背单词。
路灯将她的身影照得清冷又寂寥。
贺简心里好似有什么暖暖的东西在融化。
像是有所察觉般,安宁转头望来。
贺简避之不及。
他干脆朝她挥挥手。
她起先讶异,尔后眉眼轻弯。
本质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到的
你为你的玫瑰花花费了时间,才使你的玫瑰变得这么重要
“啊呸。”她从被窝里跳起来掐他,“周小二,让你给我读本书,你就这么不乐意。”
他满屋子躲她接连砸过来的枕头,实在躲不过,他索性将她整个人扛起来放回床上,“别胡闹了,要是冻感冒怎么办?赶紧睡觉。”
她给他一个脑门弹,“我是谁?”
“安宁。”
“谁?”
他迟疑,“....小天鹅?”
这个笨蛋!
她白眼,“我是你的谁?”
“女朋友。”
她傲娇地抬起下巴,“那你该怎么做?”
“哄着,宠着,爱着,爱你一万年。”他笨拙的将她抱回床上,盖紧被子,“不闹了啊,快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压腿。”
她瞪眼踹他,“你书还没读完呢。”
“不读了,睡觉。”
她瘪嘴,委屈兮兮。
坚持不过一秒,他向她妥协,拿起书,语气无奈,“说好了,这章读完你就去睡觉,额...我刚刚读到哪儿了?”
“狐狸停下来不说话了,它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小王子。”
她提醒他。
他好笑又好气,“天天读这本书,你不累啊。”
“笨蛋,累的是你。”
“好好好,我是笨蛋,你啊就是那朵玫瑰花,又矫情又虚荣。”
什么?!!
“周、宁、远!”她又要暴起。
“但就算是这样,我也喜欢~”他捏捏她鼻头,故意拖长话音,“玫瑰花。”
第三十九章 钟鸣鼎食富贵家
或许是认床的缘故,安宁竟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她干脆起来温习课程,做完两套试卷后,已是凌晨3点多钟。
明明已经吃过感冒药,还是没一点困意,她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吃的假药。
她重新回床上躺好,楼下传来轻微的声响。
贺简也失眠?
安宁拧眉。
走动声随着房门关上再度消失。
那声音有些奇怪。
安宁摇摇头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摒除,合上眼,再次试图将身心放松,大脑放空,不多久,她终于渐渐陷入梦乡。
第二天日头高起,发现自个儿再次睡过头的安宁有些崩溃,她匆忙洗漱好下楼,差点与方泽迎面撞上。
“哟,”方泽伸臂挡住道,笑着调侃她,“您这一早够可以的啊,太阳把屁股晒着了,这火急火燎的干嘛去呀?”
“我赶着去学校。”安宁拨开他,“麻烦您让让。”
贺简正在餐桌前用早餐,听到响动,疑惑望过来。
“我当什么事,着什么急啊,一会儿哥开车载你一程。”穿着晨练运动套装的方泽两只爪子掐着安宁肩膀,将她推到餐桌前,“不吃早饭容易肾结石,吃个早饭再走。”
贺简清亮的眸子已染上笑意。
收到他目光,安宁稍显尴尬咧咧嘴,“早。”
“早。”贺简笑容缓缓舒展,伸手将空碗放到她面前位置,“吃早饭吧。”
好吧,那就吃完早饭再走。
安宁拉开椅子坐下。
“你们边吃边聊,我上去冲个澡。”
感觉自己神助攻的方泽悠闲的往楼上走,他这也算对苏小悦有个交代了。
尽管搭了方泽的车,安宁还是迟到的错过第一节早课。
原因无他,路上堵车。
“罕见呐,第一次见你逃课。”
苏小悦语气惊叹。
安宁没好气的回她,“你也罕见,今天居然没逃课。”
苏小悦指着自己眼下俩黑眼圈,“昨晚我一宿没睡,从贺简家回去,正要洗洗睡了,陆媛醉醺醺的回来了,说自己好饿,然后把厨房搞得一团糟,料酒当酱油使,糖当盐放,做出来一盘黑暗料理硬逼着我吃下,我不吃,她就说我跟别人一样看不起她,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只能硬着头皮尝一口,可是陆媛这个狼人,”说到委屈处,苏小悦瘪嘴,“她居然命令我全部吃下去。”
安宁震惊,“所以...你全都吃了?”
“怎么可能,还好我机灵,我说好东西怎么能一个人独享,我让她吃了。”
安宁也是无语了:“....那后来呢?”
“后来她就吃吐了,吐了一地的秽物,这还不算,吐完还继续耍酒疯,穿上衣服一副干架的样子,说要去找周晋轩说个清楚,我拼死拦下她,她又抓起手机打给周晋轩,将周晋轩骂了一通,”苏小悦说着说着把自己都说笑了,“她骂周晋轩是个小贱人,千刀万剐下地狱的混蛋,不知廉耻的傻逼,没有人性的渣男,人渣中的极品,禽兽中的禽兽....哈哈哈哈...”
“....”安宁也是脑壳疼,“你怎么不拦着她呢?”
苏小悦边揉太阳穴边道,“我听她骂得也挺痛快,再说,坏情绪总要早点发泄出来才能早点走出失恋的阴霾,可是陆媛太令我失望了,她骂着骂着居然把自己骂哭了,还卑微的希望周晋轩回心转意,恳求他别离开。”
“她这两天心情不好,你没事在家多陪陪她。”
苏小悦横安宁一眼,“你啊还真是...”真是个烂好人。
上课铃响,两人不再交谈。
期末考试前两周,图书馆总是黄金地段,这段时间,安宁忙地是脚不沾地,她既要忙着备考,也要兼顾工作,偏偏卓瑾曦的婚礼也定在这档口,感冒刚刚痊愈,她大有力不从心的感觉。
在这天课程结束后,她回去收拾好几件换洗衣服就和卓瑾瑜奔赴机场,争取在七点半前赶上卓家家宴。
“你搬家这么多天,居然一个字都没跟我讲,安宁,你还当我是你朋友吗?”
卓瑾瑜是真的生气了,他再次为自己不被她需要而耿耿于怀。
“我如果告诉你实情,你一定会让我搬去你的住处。”
“是我的住处不够宽敞吗?”
“不是。”
“那是为什么?”
“如果搬过去同住,太亲密,我们的关系应该止于友谊。”
“止于友谊?”如果说之前是气愤,现在则是伤心,卓瑾瑜反问,“你住进贺简的房子,也是仅止于友谊?”
“是。”
“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为什么不敢?”
安宁与他直视。
卓瑾瑜泄气,率先道歉,“对不起...我最近烦心事很多,一时没控制好脾气,对不起。”
车子开进卓家在申城的祖宅,正巧碰到同样归来的卓瑾曦和她未婚夫方礼杰,停好车后,四人边走边说着最近的日常琐事,一路说着很快到正厅大门,卓瑾瑜按了下门铃,吴嫂打开门,见到门外的几人立刻笑的合不拢嘴,朝着饭厅方向通报一声,“瑾曦和瑾瑜都回来了。”
卓瑾曦和卓瑾瑜各自向吴嫂问好,几人绕过扶梯,推门走进饭厅,就见铺着红桌布的长桌上已坐着大半人,长桌尽头主位正是卓老爷子。
“爷爷.”
卓瑾曦和卓瑾瑜异口同声的喊道,话音未落,就见老爷子温和慈祥的就朝卓瑾曦招招手。
安宁跟着卓瑾瑜安静的走到自己位置,然后笑着向老夫人还有在座的其他格外长辈同辈一一叫人客套问好。
卓家的异类卓瑾瑜老爸在巴黎采风未归,所以桌上并不见他。
落座后,老爷子针对两天后的婚礼事宜分配一番,随后又询问卓瑾曦还有没有其他要求补充,卓瑾曦笑容满面的抱着老爷子胳膊,“有爷爷在,万事都周全,我只需要当个美美的新娘子就成。”
她向来得老爷子偏疼,一句话落,席上众人纷纷附和笑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炒气氛说笑,
二伯父和小姑妈更是借这形势表达起长辈的关爱,亲密的开起卓瑾曦和方礼杰的玩笑,又问了卓瑾瑜蜜月旅行还有双方工作安排,最后又将话题绕到方礼杰的兴趣爱好,家庭状况,亲戚朋友。
未免惹火上身,安宁保持微笑即可。
第四十章 人间有味是清欢
随着佣人们鱼贯而入,一一摆菜,话题才渐渐停了。
卓家的规矩是食不言寝不语。
菜终于上齐,众人都等着老爷子发话,老夫人看一眼卓瑾瑜,突然轻咳一声,卓老爷子动筷子的手停住,目光带向卓瑾瑜,威严毕露,语调温沉,“你翅膀硬了倒也能飞得起来,这次收购案做的不错,但别掉以轻心,我最怕你飞得高却后劲不足摔下来。”
卓瑾瑜点点头,认真聆听训诫的模样,“爷爷,我会谨慎小心的。”
“运营一家公司可不是光靠谨慎就能做下去,你也别太缚手缚脚,”卓老爷子不动声色地掠过安宁一眼,“知道自己要什么就大胆去争,凡事有底气才能索取。”
“爷爷的话我记住了。”
“你比你爹争气。”卓老爷子夹一筷子菜放进碗里,发话道,“吃饭吧。”
众人这才纷纷拿筷。
家宴上精美菜肴虽多,安宁却没吃饱。
这样的大家庭里,吃饭也是种煎熬,既要保持姿态端正,还要保持吃相优雅,规矩也多,举箸巡菜不过三,否则会失礼。
所以在这寒夜中,街口一碗香气满溢热气腾腾的牛肉面简直让人泪流满面。
安宁一口面吸溜下去,抽出纸巾擦掉鼻子上的汤汁,“你以前不是爱好摄影吗,后来为什么选择经商?”
“不甘心。”
“不甘心?”安宁看他一眼,“不甘心不受重视?”
“不甘心处处受制,更痛恨自己能力有限。”卓瑾瑜将面里的香菜拌了拌,塞一口面进嘴里,含糊不清道:“老爷子教训的没错,凡事有底气才能索取。”
肚子填饱后,卓瑾瑜扭头问她:“要去元江路走走吗?”
周家的老宅就在元江路。
安宁眼神黯下来,摇摇头。
“永安路呢?”
街口热闹的嘈杂声里,安宁沉默的时间有点久。
卓瑾瑜不急不躁,静等着她回答。
他身量很高,俯眼就能见到她瓷白脸上纤长卷翘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般微颤。
“不了,”她终于开口:“我想回去早点睡,明天还要早起赶飞机。”
惊讶过后是狂喜,卓瑾瑜眉眼泛笑:“好,我送你回酒店。”
安宁回北城待不到两天,周五课程结束,她就随卓瑾瑜再次飞去普吉岛参加卓瑾曦婚礼,这几日的来回奔波,让她深感疲乏,严重精神透支,于是上了飞机后蒙头就睡。
她绻在毯子里,嘴唇紧抿,呼吸均匀,酣睡的模样像只小猫,蓬松黑发散乱在白色枕垫上,有几缕发丝挡在她眼上。
卓瑾瑜看得出神,竟忘了去翻看手中文件,他伸手将她脸上的那几缕发勾开,湛蓝眸子里漾着浅浅笑意。
飞机快落地时,卓瑾瑜才叫醒安宁,眼见她睡眼惺忪的困态,他忍俊不禁,心底的柔软如同河流缓缓流过。
婚礼仪式仍选在卓家度假酒店举办。
卓瑾曦社交广,但凡有点知名度的人物都来了,一眼望去,商贾云集,星光璀璨耀眼,媒体记者更是蜂拥而至,一拨接一拨。
姚初夏也来了,似乎完全没受到过负面影响的样子,她手挽着周晋轩,穿一袭高定礼服高调现身,俊男靓女的出现自然引得无数记者争相拍摄和采访,声势浩大到几乎抢了新人风头。
“初夏,你和周先生复合了吗?”
“我和周先生从来没在一起过,谈什么复合?”
“你们确定不是在热恋?”
“当然不是。”
“那前几次有媒体记者拍到你半夜出入周家别墅,你又怎么解释呢?”
“我和周先生一直都是很要好的朋友,偶尔一起聚会也很正常,而且那天我是带着经纪人一起去周家...打麻将。”
记者们齐齐笑了:“作为盛庭酒店力挺的代言人,你是什么感觉?”
“当然是很开心也很荣幸。”
安宁绕过喧闹的媒体,选择从庭院另一条走道往宴客厅而去。
眼尖的姚初夏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略恍神,很快再次假笑着回答记者提问。
※※
宴客厅内,当安宁在男方亲友团座位席上发现方泽时,她惊住了。
百无聊赖的方泽拨弄着手机,不时回头四顾,不经意间扫到一直紧盯着他的安宁时,同样吓一大跳。
他离开位置走过去,“什么情况,你怎么也在这?”又从头到脚打量她一遍,“你今天这一身破费不少钱吧?”
安宁笑:“我和新娘子认识,你呢?”
“巧了,我和新郎官很熟。”方泽找到前方正和宾客聊天的方礼杰,“他是我小叔。”
圈子小的离谱!
安宁又问:“你一个人来的?”
“当然不是,和新郎聊天的那位女士就是我妈,”方泽目光转一圈,最后在座位末席扫到正和人交谈的方名行,指给安宁看,“我爸也来了,在那呢,就是穿灰西装的那个大叔,”言语顿顿,他似有感慨,“也只有在这种场合,他俩才有机会碰一块儿。”
顶着校草名号,方泽在明大一直人气很高,校内网上只要跟他扯上关系的帖子点击率都高居不下,而关于他的家庭情况更是早被人扒个底掉。
方泽父母都是高知,老爸方名行是明大校长,老妈夏幕云是北城有名的民法律师,然而传闻传言他父母婚姻不和,一直分居着,甚至有传他父母其实早已离婚,只是为方泽着想,所以才没选择公开。
方泽问安宁,“你什么时候到的?”
“今天下午。”
“我昨天就来了,卓瑾曦是你什么人?”
“朋友。”
“你蒙谁呢,”方泽笑起来,明显不信,“卓瑾曦朋友圈非富即贵,不是想进就能进,就你这样的...”他绞尽脑汁想出一个词,“贫民窟女孩,你怎么可能入她法眼?”
“她确实在蒙你。”
背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方泽回头,卓瑾瑜绕过安宁,在她身旁的空位坐下,眼中有细碎笑意,一只手状似无意的搭在安宁椅背,于亲昵姿态间无形宣示主权。
方泽在昨天宴席见过卓瑾瑜,知道他是卓瑾曦弟弟,所以眼前这一幕当然让他觉得惊讶,“你们认识?”
“岂止认识,”卓瑾瑜笑:“她是我女朋友。”
第四十一章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方泽懵逼,紧接着脑子里的反应就是贺简凉了。
误上贼船进退两难。
安宁很无奈,小声质问卓瑾瑜:“你想干嘛?”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处处昭告,加深误会。
卓瑾瑜的手由椅子转移到安宁肩膀,答非所问,“周晋轩在咱们后桌呢。”
周晋轩不是在采访吗?什么时候躲内场来了?
不止安宁后背一僵,方泽也是浑身不舒服,他忍不住向后看一眼,只见周晋轩穿着黑色商务套装,表情似笑非笑,气质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厌。
“他一直在观察你们。”
卓瑾瑜意有所指的瞥向方泽。
你们是指...他跟安宁?
方泽内心OS:难道周晋轩误会他对安宁有好感?虽然他以前确实对安动过小心思,但那是以前。
背后那道目光如影随形,方泽实在受不了,于是他找个借口返回原先的位置,一番细想下,他发现自己对安宁一无所知。
初次听到安宁这个名字是从成露口里。
那时他跟成露刚好上,对成露是宠得不行,要什么就给什么,她患个感冒,他都能担心到觉都睡不好,浓情蜜意时,简直恨不得把心都掏给她。
直到某天,成露跑过来跟他哭诉:安宁联合寝室里的其他两个人排挤她。
心尖上的人被欺负,他虽然火冒三丈却还是耐着性子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因为安宁入校晚,外语系女寝早就住满没有空床位,所以宿管老师就将安宁暂时先排到艺术系宿舍,跟成露她们共住一间。
成露说自打安宁住进来,就一直跟她不对盘,不但经常和宿舍里的其他女生一起说她坏话,还偷偷用她化妆品,总把垃圾扔到她的地盘,在她睡觉时故意和苏小悦一起高声说笑,更过分的是,安宁和苏小悦今天差点动手要打她。
这还能忍得下去?
他怒火中烧,将成露安抚后,下午就去找了宿管老师帮成露调宿舍。
他后来也曾想去找安宁理论,但被成露劝住,成露“大度”不愿跟她计较,他也就没再追究,但安宁这个名字和这个人算是被他以厌恶的方式记住了。
后来,他有一次去学校后街订饭,偶然见到被周晋轩堵住的安宁,两人的拉扯纠缠让她对安宁的印象是差到极点,误认为她是个拜金女,一度对她非常鄙视。
那时气盛,他开始有意无意的找她麻烦。
见她累死累活,有苦不说的倔强模样,他心里暗爽,面上却不动声色,在欺负她这段时间里,渐渐的,他对她累积了点好感,他发现安宁不仅学习认真,还吃苦耐劳,为了赚取学费经常兼职好几份工作,追求者虽然多,却从不和男生玩暧昧,不喜欢就直言了当的拒绝。
他开始自我怀疑这么欺负安宁是不是挺不地道?
话说这些追求者当中,就属体育系的郑学弟最为狂热,这郑学弟不仅棒球打得贼溜,长得也挺帅,白白净净的,校内人送外号“棒球王子”,“棒球王子”偶一日在图书馆见过安宁后,立即春心荡漾思之不忘,打那之后,天天往图书馆勤跑,鲜花零食化妆品名牌包是锲而不舍的往她那送,安宁退也退不掉,躲着拒收也没用,学弟直接将礼物托人带到她宿舍,实在被逼急的安宁将这些礼物一股脑送到郑学弟的班导那儿,经过班导的思想点拨,可怜郑学弟不但没有幡然醒悟,反而脑子越轴,他在女生宿舍楼下摆起心形蜡烛告白,看热闹的一圈人堵着女生楼底的大门起哄叫嚣着让安宁下来。
后来,学弟结局挺惨的。
他一片痴心没等到安宁,却等来了警察,警察同志以涉嫌干扰他人正常生活对他进行了口头警告。
此事之后,安宁名声大噪,身侧三尺,再无雄性小伙伴敢示爱。
方泽当时听闻此事后差点没笑抽过去。
所以发觉贺简对安宁也有好感时,他也曾拿此事告诫过贺简,无奈贺简不以为意,继续一往无前。
他开始以为贺简也会很快凉凉,没想到....贺简挺出乎他意料的,凉得有些晚。
在前有周晋轩,后有卓瑾瑜,强敌环伺的情况下,贺简不简单啊,虽败犹荣。
至于安宁,那就更不简单了,扯过周晋轩,还能交往卓瑾瑜,说她没点手段,方泽是打死都不信的。
※※
到了傍晚,婚宴总算开始了。
随着欢快的交响乐起,神父走上台,新郎西装笔挺的站在红毯尽头,宾客们渐次入座等待新娘入场。
不多时,交响乐止,灯光骤灭,只余天花板上如星空般排布的散灯亮着。
寂静的黑暗中忽然响起大提琴悠远而深情的旋律,随着一束强光照向宴客厅的雕花大门,大门被侍者缓缓拉开,一袭白纱的美丽新娘挽着父亲,踩着柔美的琴声慢慢走向红毯那端的新郎,T台两侧的玫瑰花灯光随着她的步伐一盏接一盏的亮起,直到她站在新郎身边时,整个灯光照亮会场,琴声也随之而止。
宾客们的掌声潮水般响起。
所有人都被一对新人吸引,唯有安宁出神的望着远处角落里身姿端坐的大提琴演奏者。
他不是应该在伦敦吗?
神父已经读完证婚词,以慈和的微笑询问两位新人。
“新郎,你愿意娶面前这位美丽的新娘为妻吗?无论她将来是疾病还是健康,贫穷或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你都会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结束。”
“是的,我愿意。”
像是感应到她的注视,贺简突然转过脸,目光于半空中准确的和她对视,安宁一愣,下意识的避开脸,就像是做错事被人逮个正着,她的心跳也跟着漏一拍。
“新娘,你愿意嫁给面前这位帅气的新郎吗?无论他将来是疾病还是健康,贫穷或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你都会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结束。””
“我愿意。”
神父问台下众人,“你们是否愿意为他们的结婚誓言做证?”
“愿意。”
待心绪平静后,安宁忍不住再次看过去,贺简仍在望着她,唇角微卷,眸子泛笑,眼中仿佛藏着星芒,目光不避不讳。
第四十二章 一寸相思千万绪
在深不可测的海底
我曾埋葬了我的意志、我的认识
而我不再知道
还是我自己
或我自己是海
---------------------------斯泰因•斯泰纳尔《海》
神父:“谁把新娘嫁给了新郎?”
新娘父亲:“她自愿嫁给他,带着我们的祝福。”
神父点头,宣布新人可以交换戒指。
待新人交换完戒指,神父拉起新郎和新娘的右手,“我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宣布你们结为夫妇,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直到观礼者的掌声再次响起,安宁才移开眼,右手覆着胸口,不知道为什么,她心脏刚刚有些疼。
致词结束,天花板上的气球炸开无数彩纸花瓣,纷纷扬扬洒落在新人头上。
--我结婚的时候啊,要穿着lavie的婚纱环球旅行,每到一个景点,你都要手捧鲜花向我求婚,哎,我可不是什么花都能糊弄的,我只要蓝色妖姬。
--我要去卡帕多西亚坐热气球,斐济潜水,因特拉肯滑翔,还要去冰岛探索...你笑什么?
--笑什么啊?周小二,再笑我打你啦....
一束捧花忽然砸到头,回忆中断。
安宁有些懵,抬起头茫然四顾。
卓瑾瑜捡起地上的香槟玫瑰,在现场无数女宾艳羡的眼光中笑着将捧花递给安宁。
亲戚好友轮流和新人拍完照后,乐队再次奏乐,宴席正式开始。
侍者给客人们斟上香槟,卓老爷子代表卓家演讲祝词。
演讲期间,侍者轮流奉上主食。
安宁望着一桌子的精美佳肴,因为晕机的缘故,她一天没胃口,此刻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只是碍于长辈在场,她再饿也不能先动筷子。
又等几个重要来宾祝词完毕才开始吃喝。
虽然主桌拘束,但不妨碍她享受美味,只是卓瑾瑜就没那么幸运了,两个伴郎酒量不济,婚宴过半,已跑了三趟厕所,于是卓瑾瑜被卓老爷子临时叫去帮新人挡酒顺便应酬客人。
这种场合,安宁即使再低调,酒也没办法完全推掉,卓家长辈那里总绕不过去,一圈轮敬下来,她有些酒气上头,又陪着卓瑾瑜的二伯母聊了一会儿天,依旧头晕胸闷,于是只得借口去趟洗手间,出了宴客厅,她从口袋里掏出一瓶醒酒药,倒出两片药丸和水吞下。
整个庭院灯火如昼。
安宁只身坐在木隔板上望着远处的海,黑漆漆的,没有月光什么都看不到,看不到海浪滚沙滩,看不到银辉铺海面,余下灯塔微弱的光仿佛随时也会被暗夜和深海吞没。
安宁不喜欢海。
虽然年少时曾经迷恋过海的神秘浩瀚,可现在只剩下深海恐惧。
有人坐到她身旁,白茶香水清淡。
她转过头,眼里骤亮的光芒熄灭。
原来是周晋轩。
“你还记得我们结婚时的趣事吗?”
安宁没吱声。
周晋轩目视远方,自顾自道,“你踩到婚纱把脚扭了,没法走路,我只好背着你办完整场婚礼,神父问你,无论环境顺逆,疾病健康,你是否将永远爱我?你承诺的是你爱我,终生不渝。”
“我爱的不是你。”
安宁声音很淡,甚至有些冷。
“可我已经把全部的爱都给了你,你不爱我了,我怎么办?”
“我不是圣母,你也不是痴情种,周晋轩,断情绝爱的事你比我拿手,又何必在我这儿卖可怜。”
周晋轩勾唇,“我也奇怪,怎么就独独对你断不了情。”
安宁不语,再次看向他。
他侧脸很精致,鼻挺薄唇,剑眉斜飞,轮廓分明。
周晋轩也转过脸,与她目光相对。
白炽灯光悄然无声的照在两人脸上,灯光如雾,映的他肌肤瓷白,向来孤傲锐利的黑眸此刻有些惶惑。
酒气上涌,安宁有一瞬间的恍惚。
“我们重新开始吧?”
周晋轩多情的一双桃花眼含着笑意,眼神温柔涟漪,他轻轻撩开她额前垂下的几缕细发。
有什么情绪极快地翻涌着,很快润湿眼眶,安宁恐慌的往后躲闪,迅速撇过脸,仓皇起身后退,转过身发现来路悄没声息的站着姚初夏。
姚初夏双手环臂,神色变幻。
安宁绕过她往前走,擦肩的那一瞬,姚初夏目光斜睨,朱唇轻启,“难得一见,不跟我叙叙旧吗?”
安宁脚步未停,“没必要。”
回到宴客厅,宴席还没散,宾客们觥筹交错,谈笑尽欢,卓瑾瑜正陪同长辈们招呼客人,一众宾客间,身高腿长的他俨然鹤立。
第一次和卓瑾瑜相见时,安宁躲在柜子里,对任何陌生人都很戒备,卓瑾瑜朝她友好的伸出手时,她本能的向后缩,“你好安宁,我叫卓瑾瑜,是阿远的朋友。”他挠挠头,很不好意思的样子,“我这里有很多和他的合照,你要看吗?”
她荫蔽许久的黑暗世界被他打开一道光。
安宁给自己倒一杯威士忌,垂眸望着杯中酒液,有些事她以为早作决断了,其实并没有。
回到酒店,安宁换下白天礼服裙,细心叠好,裙子是她租的,挺贵的,就算没弄脏,她也要干洗好还回去。
将行李都收拾好后,她洗完澡吹干头发,正预备要睡下时,敲门声响起。
门外是卓瑾瑜。
他喝了不少酒,有些醉意。
“小安,”卓瑾瑜张开双臂,一把抱住安宁,头抵在她肩膀,喃喃自语道,“我今晚很高兴,特别高兴...”
老爷子让他帮忙待客,是认可了他的能力和地位。
这条酒店走廊入住的宾客居多,安宁拍拍卓瑾瑜后背,示意他进房间。
安宁对他道:“我坐明天的飞机走。”
卓瑾瑜接过她递来的醒酒药,和水仰头吞下,“别急着走,明天是周六,再多玩两天。”
“我不太擅长应付人际关系。”
卓瑾瑜岔开话题,“我的房间被表妹占了,没处可去,能和你住一间吗?”
安宁沉默半晌,终于开口,“好,你睡这儿吧。”
卓瑾瑜一愣,随后狂喜,“话说出口,不许反悔,”他说着直接仰躺在床上。
“我再另开一间房。”
卓瑾瑜立刻弹坐起来,一把抓住安宁手腕,“你现在是我女朋友,多开一间房,我怎么跟一大家子人解释?”
安宁语气平静:“你今晚喝了多少?”
“记不清了。”卓瑾瑜嘟囔着。
“去洗个澡吧,”安宁抽回手,柔声道,“洗完就在这睡。”
卓瑾瑜听话的点点头,嘴角的笑止不住,心情愉悦的从柜子里翻出一套睡衣后走进浴室,待他洗漱好出来,房内已不见安宁身影,床前柜贴着一张便贴:我出去买点日用品,你先睡。
卓瑾瑜号码拨过去,安宁的手机一直占线,他不以为意,躺在床上玩着手机等她回来,受酒精影响,他眼皮变得越来越重,很快沉沉睡过去。
安宁坐在出租车上,穿戴整齐,去机场赶最后一班回国的飞机。
第四十三章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安宁没想到会在候机楼再遇见贺简。
她找个空位坐下,与他隔着三排座椅的距离。
贺简仰躺在椅背,蒙着眼罩,似乎在闭目养神,名贵的大提琴盒子放在腿上。
直到广播提示检票,他仍没有动静,好像已经睡熟。
排队检票的安宁犹豫很久,终是调头走向贺简,她想起他藏在书房抱枕下的安定止痛药。
“贺简,醒醒,检票了。”
安宁轻摇摇他的肩膀,突见贺简身体一颤,惊醒坐直,一把扯下眼罩。
就像溺水者被救,他喘息急促,瞳孔涣散,在对上安宁的杏眼时仍有些茫然。
“你做噩梦了?”安宁问。
贺简伸出手,缓缓触碰她的脸,感受到皮肤贴在掌心的真实温度后,他嘴角动了下,在安宁错愕之际突然用力将她抱住。
“喂!贺简!”
安宁惊慌失措地推开他。
贺简定定地望着安宁,眸子暗沉寥若,“对不起...冒犯了,”他薄唇轻抿,低声道歉。
“该登机了。”
安宁冷着脸转身,那一刻,她意识到自己完了,那压在她心底的情感如同缠绕的藤蔓早在无声无息间就已经茂盛扭曲。
贺简和她坐的同一班机,不过两人并无任何交集。
他坐头等舱,她在经济舱。
安宁一觉惊醒,拉下眼罩,习惯性去看手表时才发现身旁的空位多出来一个人。
是贺简。
“你怎么坐这儿?”
在机舱灰暗的灯光下,贺简眸子澄澈,“来道歉,对不起。”
“没事。”
又过一会儿,他仍稳稳的坐着,没有要离开的迹象,安宁终于忍不住,“你为什么还坐这儿?”
贺简却反问她,“下了飞机要不要去喝一杯?”
“不喝。”
烤肉店内
“下雪天,烧烤和啤酒更配,”贺简朝服务员挥手,“这里请再来两听啤酒,谢谢。”
安宁将烤好的长条肉剪成片状。
他问,“你最近压力很大吗?”
“为什么这么问?”
“你做噩梦的时候一直在叫我名字。”
她猛抬头,怔愣两秒,避开话题,“听方泽说,往年这时候你在法国通常要待两个月,今晚怎么买了回国的机票?”
贺简夹一块烤土豆蘸着调料吃下,“回国疗伤。”
“你受伤了?”
“情伤。”贺简笑,举起啤酒罐与她对碰了下,“见到别人结婚就想起了往事。”
“说来听听。”
“以前有个女孩说要跟我结婚,后来,她却嫁给了别人。”
原来是睹物思人,“你当时没想着再去挽留她吗?”
贺简笑,“我当时想法很猛,直接去婚礼现场抢婚。”
“如果没抢成功,岂不是很尴尬?”
安宁说完,两人一齐笑了。
两罐啤酒又对碰了下。
“所以,你抢没抢婚?”安宁想听后续。
“没有。”他似在回忆,眼神空濛,“她穿着洁白的婚纱,笑着从我面前经过时,我就怂了。”
“当时很难受吧?”
“岂止难受,心都碎成渣。”贺简笑,云淡风轻,“全场的人都在笑着祝福新人,只有我一个人窝在角落里泣不成声。”
“后来呢?”
“后来...我就放过自己,重新开始生活了。”话题一转,他问安宁,“你呢?当时为什么急着嫁给周晋轩?”
安宁没说话。
她沉默太久,贺简决定揭过这个问题,可安宁却开口了,“那时候我有病。”
贺简惊愕。
“精神病。”安宁苦笑着又补充一句。
握着啤酒罐头的手指不觉绻起,贺简对于安宁迅速嫁给周晋轩曾有过无数个猜想,可唯独这个事实他一次都没想过。
“我没法接受阿远的突然死亡...不知怎么的就患上那种病,精神失常时谁也不认识,有一次发疯还拿刀伤了家里人,为了治好我,我的养母跪在周晋轩面前,恳求他去配合我演一场戏,养母让周晋轩假扮他弟弟去帮我治病...”她脸上苦笑褪去,语气淡淡,“回头想想,那真是一段灰暗的时光,又荒谬又难堪,直到后来卓瑾瑜把我从虚假的梦幻世界里拉出来,我才明白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在这喧闹的火锅店,她每一句轻声慢语都好像敲在他心头,余音回响,震彻心肺,贺简喉结滚动,太阳穴的血管跳的脑子也在隐隐作痛,他想张口说些什么,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安宁。”
听到他唤自己,安宁抬眸。
“对不起。”
安宁好笑,“你对不起什么,都是陈年旧事了。”
贺简眸色转深,“你离开周家....也是因为周宁远?”
“有一部分是。”
气氛哑然。
“除了周宁远,你还会爱上别人吗?”
“不会。”
“...”贺简笑了:“我爱你。”
他突如其来的直白令安宁心神慌乱。
可她的声音冷静极了:“很抱歉,我不爱你,没法给你期待的回应。”
贺简还是笑着,眼眶微红,他将一罐啤酒饮尽,又招手让服务员上一瓶白酒,“今天是个好日子,”说话间,他将小口杯添满酒,“当庆祝。”
于是安宁眼见他将杯中白酒一口干,接着倒第二杯,第三杯,第四杯,第五杯时她终于按住他手腕夺过酒瓶,“你喝醉了。”
贺简伸手跟她要,“给我,我心里有点难受。”
“不给。”
安宁将酒藏在身后。
不给就不给吧,贺简趴在桌上,头枕着手臂。
他这个样子就好像学生时代午间时间的休息姿势,好长时间不动就能麻痹手臂,安宁担心他真的能在这儿睡着,于是轻唤他名字,“贺简?”
“贺简。”
“贺简,别在这儿睡。”
他还是没动静,真的睡着了?
安宁无奈,吃完剩下的烤肉,见他仍没醒,起身绕过桌子,决定先去结账,她到柜台时,柜台收银却告知她账早在扫码点菜时就已经结掉了。
于是她再度返回原位,贺简仍趴着。
安宁将他摇醒。
贺简抬起头,眼眶还红着。
安宁对他道:“很晚了,回去睡吧。”
贺简揉揉发疼的太阳穴,很疲惫的样子,“好。”
因为久趴着,他脸上印着毛衣印,那样子既令人好笑又令人心疼。
安宁同贺简走出店外,白毛雪仍无声下着,地上已铺上一层厚厚的白色,许多行人在拍照,还有几个大男生在堆雪人。
“拍张照片作纪念吧。”安宁忽然道。
贺简不明所以,“好啊。”
说完,他去掏兜里的手机,安宁却已经举着手机向后倒退两步,“我帮你拍。”
贺简还没反应过来,“咔嚓”声已定格。
手机里他脸上的毛衣印子很显眼也很....可爱。
“上一张不算,”贺简声音传过来,他已走到雪里,双手插兜,竖着中二手指,“OK。”
安宁将后一张照片微信发给他,贺简很满意,“不错,不仅拍出我的身高,还照亮我的美,”他转头又问安宁,“你要拍吗?”
安宁摇头,“我们回去吧。”
第四十四章 未妨惆怅是清狂
次日,早餐桌上没见到贺简,安宁问方泽,才知道贺简又飞法国了。
“他全家是不是都移民法国了?”
“你是问贺简?”方泽咬包子的动作停住,“不清楚,他从没跟我提起过他家人。”
安宁坐下来,拿过饭勺开始盛粥,“这一周轮到我刷碗了,对吗?”
“你要是有空就帮忙刷一下,没空可以放洗碗机里。”像是想起什么,方泽又道,“你知道贺简喜欢你吧?”
“知道。”
安宁端起碗喝一口粥。
方泽犹豫着开口,“我明白感情的事不能强求,可你既然已经有男朋友了,就不应该再给贺简期望,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理解,但你误会了。”
“误会?”方泽:“我误会什么了?”
安宁筷子停住,“我从没给贺简期望,我跟卓瑾瑜....也不是真的男女朋友关系。”
等等,信息量有点大。
“假情侣啊?”方泽皱眉,“贺简知道真相吗?”
“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
怎么还打上禅语了?
方泽:“能不能讲人话?”
“这事我跟苏小悦提过,但我不知道苏小悦有没有告诉贺简。”
口中的包子突然失了味道,方泽不明白了:“苏小悦是贺简的狗腿子啊,怎么事事都先告诉贺简,你俩的事她怎么搀和的这么起劲?”
安宁笑,“你吃醋了?”
“吃醋?谁吃醋了?我吗,真逗,我吃谁的醋?我跟贺简清清白白的,你可别瞎想啊。”
死鸭子嘴硬。
“你别岔话题,”方泽狠狠咬一口包子,“我就问你,你昨晚对贺简做什么了?他伤心了一晚上。”
安宁懵。
眨眨眼,她问方泽,“你怎么知道他伤心一晚上,昨晚你们....一起睡的?”
“....”方泽:“先把你脑子里的思想净化掉,我跟你说正经事呢。”
安宁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你见过贺简的相册吗?就是特意加固密码锁的那本。”
安宁摇摇头。
“你知道吗,贺简特别宝贝他那相册。”
“哦。”
“我一直都挺好奇他那相册藏了什么宝贝,于是常常趁他翻看的时候瞄几眼,可是他为了防我偷看,居然特意给相册加固了密码锁,你说气人不气人?”
所以...相册跟贺简伤心一晚上到底有何关联?
安宁虽听着,思绪神游。
“你就不感到好奇吗?”方泽对安宁敷衍的态度有些失望,“正常人都会感到好奇吧。”
安宁喝一口粥,“绕一大圈,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贺简昨晚很伤心。”
“所以,他昨晚伤心跟相册有什么关联?你能不能尽快进入正题?”
“以前吧,每次贺简遇到不开心的事,他都会去翻看那本相册,等相册翻完,他心情就会好很多。”方泽快速咽下包子,“可是昨晚,我有事去找他,却发现他捧着相册哭了,如果那本相册都没办法治愈他的坏情绪,那他一定是遇到很糟糕很糟糕的事,”方泽总结,“你跟他昨晚是一道回来的,你肯定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你欺负他了?”
安宁心虚,“他跟我表白,我拒绝了他。”
原来如此...
方泽对贺简凉透的爱情默哀三秒。
一双手在安宁面前挥了挥,终于见到她视线聚焦,苏小悦双手搭在安宁肩头,帮她捏捏肩,“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总在发呆?”
安宁呼一口气,“最近有些太累。”
“我刚才说了什么,你有在听吗?”
“额...你刚才在说什么?”
苏小悦白眼,“期末考试结束,要不要跟团去爬山?机械系组织的,听说机械系大帅哥萧临也会参加。”
安宁摇摇头,继续做题,“不去。”
“为什么不去,你不是很爱爬山吗?”
“我不喜欢人太多。”
面对兴致缺缺的安宁,苏小悦很不甘心,费尽游说:“可是萧临真的很帅,你就不想近距离接触一下吗?”
“不想。”
“但是我很想去啊。”苏小悦抱着安宁胳膊左摇右晃,“哎呀,你就当陪我嘛。”
“你又不爱运动,爬什么山?”
“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笔顿住,安宁面露惊奇,“你的酒不是方泽吗?”
“别提这根葱,多扫兴,再说他什么时候是我的酒了,我什么时候承认过他是我的酒?”
咦?什么情况?
“你们...吵架啦?”安宁问道。
前几天两人不是还微信聊得特欢吗?那甜腻的劲儿,让安宁都没眼看。
“我哪有资格跟他吵,”苏小悦越说越气,“我跟他什么关系都不算,以前那点暧昧都是我自作多情产生的幻觉,住他心里的那个一直都是他前女友,我就纳了闷,你若是旧情难忘,当初绿帽罩顶时你别说分手啊,提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就坏我心情,鲁迅曾说过,忘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再爱上另一个人,所以我得尽快将萧临拿下。”
安宁:“鲁迅没说过这句话。”
“那就是丘吉尔说的。”
“丘吉尔也没说过。”
“姐妹一场,少跟我抬杠,否则我分分钟跟你塑料情。”
于是安宁转而问起陆媛的近况,她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苏小悦表情凝重起来,摇摇头,“她整天宅在家里,经常莫名其妙的流眼泪,情绪很反常,心情好时,出门扔个垃圾都要化个美妆,回来后,就把自己锁在房间,我做好晚饭去敲她门,她也总不回应。”
“前几天,她在手机里见到周晋轩和姚初夏的新闻上了头版,正吃饭呢,她直接就把手机“哐当”摔了出去。”
“我当时真的被吓住了,陆媛却继续若无其事的低头吃饭,吃完后就笑眯眯的看着我,任谁也受不了啊,我赶紧两三口扒完饭,准备把碗洗了,她却说她来洗,洗好碗她又把地拖了,衣服也洗了,还去超市买了一堆零食。”
“她这精神状态,看着很正常,又透着不正常,我反正是感觉她越来越诡异,她现在都会跟我笑,笑的我心里发毛,我是真的很担心她。”苏小悦叹气,“虽然后面又出了几件娱乐圈的事压下了热度,可是陆媛的微博下面还是经常有喷子言语恶毒的攻击她。”
安宁沉默半晌,开口:“我想找个机会跟陆媛谈一谈。”
听她这么说,苏小悦立刻竖叉表示反对,“不行,你现在就是定时炸弹,一旦敢在她面前出现,她能立刻爆了你。”
眼见安宁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苏小悦宽慰道:“放心吧,时间会抚平所有的伤痛,不就是失恋吗,陆媛迟早会走出来的。”
第四十五章 年来年去是何年
苏小悦察觉到安宁最近有些郁郁寡欢,沉默少言。
尽管苏小悦也旁敲侧击过,只是问不出所以然,对此,她把安宁间歇性情绪低落归结为期末考综合症。
临近期末考试,每个人压力都很大,像她这种学渣都觉得分身乏术,恨不得利用每分空闲时间刷题看书,只可恨酒吧这几天生意爆火,她们连下班也都比平常延迟,她觉得自己累的像条狗,更何况还兼数职的安宁。
“你时不时感冒就是因为体质差,缺少锻炼,”苏小悦坐过来,帮咳嗽不止的安宁顺顺后背,“话剧《牡丹亭》下周一晚上七点开演,我抢到两张票,公演那天正好是系里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到时候咱俩一起去看。”
又喝两口水,安宁盖好保温杯盖子,眼睛没离开书本上的字,“你把我的票让给别人吧,我看不了。”
“为什么看不了?我的票可是中间位置,全场最佳,你不去太可惜啦!”
“我那天有事。”
苏小悦急了,“有什么事?”
“我要去申城。”
“又去申城?”苏小悦一把搂过安宁,逼问:“你是不是去看卓瑾瑜?”
“不是。”
这还差不多。
苏小悦又问:“不去看卓瑾瑜,那你跑申城干什么?”
“帮人过生日。”
“谁过生日?”
笔尖稍顿,安宁轻声道:“周宁远。”
是周晋轩弟弟啊。
苏小悦有些忧心,“那你岂不是要碰上周晋轩?”
“不会,我会跟他错开时间段。”
大考结束,苏小悦洗完澡换好衣服准备出门时,见到陆媛盘腿坐在客厅沙发上无聊操控着电视遥控器,她犹豫片刻,想起那张多余的票,张口问陆媛:“我们学校晚上有话剧,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
听到苏小悦邀约,陆媛稍稍讶异很快笑着应承:“好啊。”
梦长梦短俱是梦,年来年去是何年。
舞台渐渐升起白雾。
花园里梅树下,身着昆曲装的杜丽娘嫣然一笑,“柳生,你我有姻缘约定,遇到我,你才会有发迹之期。”
“所以我才改名梦梅,字春卿。”柳梦梅惊醒,眉头深锁,目视远方,“只是这梦中美人是如何未卜先知?”
苏小悦发来微视频,又补问:这次服装道具下血本,全场座无虚席,你那儿怎么样?生日Party是不是特别狂浪,有没有帅哥,你跟周晋轩有没有碰上?
安宁在手机上快速打三个字发出去:没碰上
苏小悦很快回复一串白眼:我这么问就是希望你能发两张现场照过来让我开开眼。
安宁:不能
苏小悦又是一串白眼表情:惜字如金小气鬼
“今晚我们学校话剧演《牡丹亭》,”安宁一手托腮,声音惆怅,“就是汤显祖写的那本死人托梦,为爱还魂的戏曲。”
回应她的只有路道上飒飒作响的树叶,夜色笼罩下的南山公墓死寂阴冷。
摇曳的蜡烛光里,摆在墓碑前的几束蓝色妖姬给这片角落平添了一丝暖色。
“你在那个世界过得好吗?”
“有没有看上别的女鬼?或是别的女神?也不知道你是升仙还是地狱?”
“不管好不好也给我托个梦吧,求求你了。”
“其实还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讲...”
“我就知道是你!”伴随着老杨头一声怒喝,手电筒的光准确照在安宁身上,“你是不是嫌上次没把人吓死,这次又打算在这儿留宿过夜?”
“大爷,好久不见。”
无视对方来势汹汹的怒气,安宁露出笑脸伸手同他打个招呼。
想起这姑娘上次躺这儿装鬼吓人,把大清早过来上香的人吓到心脏病发,连累他差点丢工作的事,老杨头就没好脸色,鼻子冷哼,连声催促:“赶紧走赶紧走,我这要锁门了。”
安宁站起来,因为盘膝坐得太久,脚麻了,她定了一会儿才迈开步子。
“等会儿!把蛋糕带走!”
蛋糕放这儿得招多少虫子,碰上下雨天,奶油黏糊糊的,肯定又要把墓地弄得脏兮兮。
安宁咕哝:“今天是阿远的生日。”
“死人能吃吗?”老杨头没好气,“带走!”
安宁领教过老头的脾气,没法子,只好将蛋糕托在手上,临别又看一眼碑上的照片。
又不是游山玩水的好去处,一个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怎么总爱往这晦气地方跑?
老杨头也不明白,他打着手电照路,安宁没说话,一言不发的跟在他身后。
走出墓园,老杨头将门用铁链锁起来,他回过头,见安宁仍站在没动,情急下方言都出来了:“哪能,侬还舍不得转去?”
“....”安宁:“大爷,您这儿有热水吗?”
老杨头手一背,走向岗亭,“进来吃水吧。”
将倒满热水的一次性杯子放到安宁面前,老杨头脱下帽子挂好,“侬这小姑娘,胆子挺大,别人都是白天拜祭,你每次都挑晚上来。”
“白天要考试。”安宁喝一口水,拿出包里的感冒药,取出两颗,喝水咽下,“大爷,您在这儿遇到过怪事吗?”
老杨头打开电视,没好气道,“想听鬼故事找别人去,我这儿没有。”
安宁摸摸鼻子,拆开塑料叉子,安静吃蛋糕。
蛋糕吃完,她将空盒子扔进垃圾筒,又从包里掏出一双针织手套悄悄放在柜子上,笑着和老杨头道一声“再见”后,向公车站台走去。
永安路南山公墓到机场的最后一班公车是10:05。
这一站在白天就人烟稀少,现在这个时间点,除了司机和售票员,车上就两三个乘客。
车里的移动电视放着广告。
广告过后,回放的竟然是勃拉姆斯《第四交响曲》,安宁摘下耳机,坐直身体,来回切的镜头里,她发现了贺简的身影。
相似的黑西装白衬衫,于人群中没有被淹没,他依然很打眼。
回北城,安宁买的是CA21:50到夜里11:20的特价航班。
飞机还没到,她低头翻着机场杂志打发时间。
一群人说说笑笑从过道走过。
杂志翻完,安宁看一眼手机时间,还差半个小时检票。
“贺简!”
邵哥远远在喊。
安宁一愣,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