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P4播放的视频里能看清那人的面部，是助理小郑无疑。
刚开始肖静还纳闷，他们已经够谨慎了，为什么还是被发现了？
现在她终于弄明白了。
别人早有准备。
肖静盯着吕不良面前的一排内存卡，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
里面装的应该就是每个时间节点的录像，主角可能是小郑，也可能是魅尚其他参与过的员工。
她的视线往上抬高，跟吕不良的目光对上了。
对方的眼里青涩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幽邃与成熟。
几个月前，她初见吕不良时，对方还只是一个涉世未深、毕业没多久的学生，行动略显拘谨，说话也不自然。
可此时的吕不良，完全变了一副模样，他目光坚定而又自信地看着她。
表情可以伪装，但那种由内向外散发出来的自信，决计是装不出来的。
肖静倏地产生了一种感觉，吕不良不再是下位者，而是能跟自己平起平坐的对手。
这种变化，让肖静没来由的心悸。
难道说他之前的模样，都是演出来的？
肖静绞尽脑汁，想着应对的办法。
对方都找上门来了，显然是有备而来。
肖静将MP4轻轻放下。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们公司决不允许有这种员工存在。”
吕不良内心冷笑了一声。
这个贱人，还想着装傻撇清关系。
他顺着肖静的话讲：
“那肖总打算怎么处置小郑呢？”
肖静义正词严：“一旦证实，立即开除！”
“我认为光开除不够，他的行为不止侵犯了我的隐私，还损害了其他模特的权益……”
吕不良忽然站起来，双手支撑着上半身探过办公桌，他的脸靠近肖静，呈俯视的姿态。
“我觉得吧，还是报警比较稳妥。”
肖静脸色变了变，她躲闪着移开视线。
吕不良没有继续施加压力，而是坐回自己的位置，继续翘起二郎腿。
“不然他要是拿偷拍我的视频去做什么坏事，那可不好了。”
句句不提肖静，处处暗指肖静。
这便是成年人的对话方式，不到最后一刻，不会轻易撕破脸皮。
肖静当然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对方给了她就坡下驴的机会，同时也在面前摆了一把匕首。
这是吕不良给她出的一道选择题：
那一排内存卡是对方的筹码，自己必须拿出对等的筹码来交换。
如果自己今天拒绝了，那么这些东西就会出现在警察面前。
肖静眼睛虚眯，思考着利弊。
忽然，她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将MP4递还给吕不良，“那就这样吧，报警抓小郑。”
吕不良饶有兴致地盯着她。
“肖总，你可想好了？”
肖静的瞳孔缩了缩，微微颔首。
她这个举动，在吕不良意料之内。
因为小郑跟她没有直接的联系，她自以为能够置身事外。
可她不知道的是，周胜和小郑已经倒戈了。
吕不良嗤之以鼻。
这女人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给一个备注为“周”的号码打了过去，对方很快接了，“吕先生？”
“跟肖总讲两句吧。”
吕不良微笑着将手机递给了肖静。
肖静看了眼备注，迟疑了两秒，再放到耳边。
还不到两分钟，她就破口大骂：
“周胜！你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她怒气冲冲地把手机丢还给了吕不良。
周胜算是她半个心腹了，对方的背叛对她的打击是致命的。
吕不良拿起手机，对着另一边的人说了声“谢谢”。
然后点击挂断。
肖静也意识到刚才自己情绪有些失控，她调整了下心态，语气沉重地问吕不良：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吕不良淡淡一笑，“从你接过李宸宪的订单开始。”
听到这个名字，肖静脸色再度大变。
她这副表情印证了吕不良他们之前的猜想，果然跟李宸宪脱不了干系。
肖静的内心再也没法平静了。
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么多？
她很想从吕不良脸上看出什么来。
可那副从容的笑容像一道屏障，阻挡了一切外来的窥探。
“既然你早就发现了，为什么放任不管？”
吕不良十指交叉，“被人用枪顶着脑袋的时候，有人站着等死；有人下跪求放过；还有的人假意举起双手，实则等机会反击，你猜我是哪一种？”
肖静默然无语。
吕不良接着说：“肖总，我查过你的资料，你的服装公司和广告公司都在亏钱，亟需大额订单续命，这我可以理解。
你心里也清楚李宸宪拿我的视频去做什么。
偷拍也许构不成什么大罪，但是情节严重的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能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
非法散布他人隐私、公然捏造事实诬陷他人、毁坏他人名誉，很可能构成侮辱罪的，这个最高可以判多少年，你心里比我更清楚。
如果东窗事发，李宸宪有凡点集团撑腰，但是肖总你呢？”
最后一句话的暗喻是：
你猜谁会是那个背黑锅的？
肖静陷入了沉思。
在见到柏云峰之后，她便不敢轻视吕不良了。
更不用说现在小郑和周胜都倒向了对方。
吕不良今天说的这番话，正中了肖静的下怀。
这个行动风险太大了。
收益却没见着。
李宸宪承诺的订单也是一拖再拖。
她甚至开始怀疑对方的诚意了。
吕不良没有给肖静犹豫的时间，他用手指关节敲击桌面提醒道：
“肖总，难道说，视频你已经给李宸宪了？”
肖静回过神来，缓缓摇头。
商人的习惯就是把风险降到最低。
既然暗中的布置已经被别人发现了，那么再进行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吕不良能走到这一步，定是有贵人相助。
那个贵人肖静早上已经见过了。
她不想无端树敌。
得罪李宸宪背后的凡点集团是得罪，得罪柏云峰背后的瀚宇集团也是得罪。
不如选个危险系数最小的。
她转身走向墙边的保险柜，解锁后拿出一个长方形的金属匣。
肖静将金属匣的盖子打开，里面分门别类装着堆叠整齐的透明小盒，约么拳头大小。
每一个小盒子上都贴了具体时间、活动场景、出镜人物等等，清晰明了，甚至能透过外壳看到里面的储存卡。
一见到这些小盒子，吕不良便立刻信了其真实性。
周胜每次把视频上交给肖静之前，都会用手机拍照记录，今天中午在尊悦酒店吃饭时，吕不良全都见过了。
眼前的物件跟周胜手机里的照片一模一样。
肖静将金属匣子推到吕不良面前，“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留着备份？”
吕不良把桌面上的内存卡依次捡收进塑料盒里，递给了肖静。
“肖总，这其实也是我担心的。”
双方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这笑容不是冰释前嫌。
而是另一轮心理博弈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