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荆轲刺秦王(三)
“太子,樊将军为了我们能够顺利完成任务,甘愿献出头颅,现在已经身亡……”
姬丹从椅子上跳起来,一脸凝重地看着荆轲,后来走了个流程,人死了好歹意思意思,假哭也是哭不是?总之礼数算是尽到了。
这就是所谓传颂的:“樊於期偏袒扼腕而进曰:‘此臣日夜切齿拊心也,乃今得闻教!’遂自刎。太子闻之,驰往,伏尸而哭,极哀。”
接下来,是一个夜晚,外头风吹得门外树枝桠上所剩不多的叶子簌簌地响,恰巧外头有一户人家死了人,哭丧的声音一阵比一阵大,好不苍凉。
“你……当真要去?非去不可?”
荆轲点点头,对高渐离挤出一个笑容。
谁一天天有事没事地想去赴死呢?不过是他心中装有让他觉得更值得守护的东西罢了。
高渐离什么也没说,他们是知音,自然不费唇舌,便能知道对方所想。
高渐离抿抿嘴,小声说了一句什么,荆轲没听清。
他转过身,“什么?”
“我……我是说……”高渐离似乎意识到不妥,慌了神。
高渐离没待解释出来,他看着荆轲的眼睛,却渐渐安静了。
两人无言相望,我看着他们,总觉得眼神里有些什么。
“保重……”
荆轲点点头,叹了口气,转身踏出殿门,忽然红了眼眶。
那头的高渐离呢?他望着荆轲的背影,竟然也红了眼眶。
不愧是知己啊,伤心都是同步的。
“太子,我愿随次非一同前去面见秦王!”
姬丹坐于上座,一下一下地叩着案几。
高渐离见他无甚反应,便开口道:“多一人多几分胜算,自古行军打仗,哪时不是拼人多?”
“况且此次,若是两位勇士于秦王跟前周旋,我大可趁乱从背后进攻……”
太子丹略一沉思,好像是这个理,但又觉得有些不妥,还在轻叩着案几沉思。
“太子!多一人便多如此多的胜算!为何还如此纠结?”
姬丹抬眸看了一眼高渐离,“好,那……”
“不可!”荆轲闻言,打断姬丹,贸然冲进殿来,一把扯过高渐离。
“你怎能如此莽撞!”
“此去凶险,不是能轻易说笑的!”荆轲紧皱眉头,“况且……太子,高渐离此人,武艺不精,只会侍弄他那些筑,无用至极,跟着我们,只怕会成为累赘。”
“次非……”高渐离委屈地扯了扯他的衣袖。
荆轲大力一甩,“没得商量!”
我撑在案几上陷入沉思,高渐离也这么不太理智么?恐怕要探究一番。
说不定,还能搞点什么奇奇怪怪的八卦出来。
落雪纷纷扬扬地在天地间铺开,到处都是皑皑的一片,阳光一照,天空似乎都变得洁白。
河水被冻住了,也是晶莹剔透,亮得惊人。
姬丹一行人,个个是当真地头戴白帽,身着麻裳,这是送出去就没打算迎回来啊,当真的不吉利。
但是好像也……确实没回来。
“风萧萧兮……易水寒……”高渐离停顿了会儿,叹了口气,才真正地开始同着荆轲唱起来: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探虎穴兮入蛟宫
仰天呼气兮成白虹……”
他们在这儿忘我地唱,唱得红了眼眶,伤感严肃得很,而那边的整个场面也是真的好笑。
太子丹在画面的右边微抬手假惺惺地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后面的仆人和宾客见着太子这个主子抹,他们也跟着抹,所以哪怕除了高渐离和荆轲没有一个人是真的难过,画面总体看起来,气氛还是蛮不错的。
一曲毕,高渐离暗暗拭泪。
“我会回来的……好好照顾自己。”
荆轲眼含泪水,却仍对高渐离粲然一笑,荆轲看着他,一直就那样看着,好像看不够似的。
忽然,我不受控制地落下了泪。
我觉得奇怪,人间生死这件事我就没有放在心上过,如何来的泪?
我看向荆轲离去时车马的背影,忽然明白了,这是我所探记忆之人——荆轲的感情。
当记忆的主人情感过于浓烈时,那探入记忆的神仙,也会跟着那情感,不受控制。
第六十八章 荆轲刺秦王(四)
蒙嘉坐在屋子里从容地看着来人取下帽子。
“带来了?”
荆轲点点头,献上珍宝。
这些宝贝在烛火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如同群星般璀璨。
蒙嘉喜笑颜开,“既然如此,我便帮你这个忙,到时次非兄加官进爵,可别忘了今日是谁将你送去的。”
“大王,荆轲到。”
“请。”
荆轲抱着装地图的长方体盒子,秦舞阳抱着装人头的正方体盒子,趋步上殿。
两个盒子都是木的,黑色的漆上画着朵朵金花,在光影的交错中显得若隐若现。
秦王探身看着两个盒子,微微勾了勾唇。
“拜见大王!”
荆轲领着秦舞阳行了大礼。
“他这是?”秦王看着秦舞阳,眯了眯眼。
闻言,荆轲转头看向身后的人,这才发现他抖个不停,面色惨白。
荆轲愣了一会儿,这是他没想到的。
就这个样子,还怎么刺杀?
荆轲很无语,就差没有当场撂挑子了,队友是真的不太聪明。
还好,很快,荆轲反应过来,似乎自顾自地说,“奇怪了,上次他见燕王还英勇得很……怎么到了此地……也是……秦王的威严,也怪不得他惧怕……”说完了,还暗自叹了口气。
嬴政那个位置,如果仔细听的话,可以听得清清楚楚,但他还是皱了下眉。
这是在等人大声夸他(?)
一旁的赵高看着嬴政皱眉,适时地出声提醒,“大王叫你回话!”
荆轲好像如梦初醒般,惊恐地低头回话,“大王,或许是您的威严震慑到了他。”
嬴政看上去龙颜大悦,“先把东西呈上来吧。”
这家伙是真的在等人夸他啊。
此刻的赵高和另一个宦官得了令,一个伸手去取荆轲手上的盒子,一个去取秦舞阳手上的。
秦舞阳乖乖给了,但荆轲却躲了躲赵高伸来的手。
“此物不是一个的宦官能一窥的,相信大王知道其重要性,还望能让次非亲启。”
秦王没直接同意,反而低头掀了盖子,一脸嫌弃地看了看正方体盒子里的人头,确保无误后,这才“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荆轲手捧盒子,恭敬地低着头,看上去人畜无害,跟个小绵羊似的。
一步……两步……三步……
这是走向秦王的步伐,亦是赴死的倒计时。
走到倒数第五个阶梯,荆轲将盒子放在嬴政面前的案几右方,再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
用双手取出地图,缓缓向左打开。
荆轲瞥了一眼秦王,确保他在聚精会神地盯着地图。
此时就像是时间被定格了一般,大殿上甚至没有丝毫的杂音传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这幅图“面世”。
这张图非常长,所以秦王这边在看右侧的图,荆轲那边在打开左侧的图,以至于利刃露了出来,秦王仍不知晓,仍沉浸于得到此图的快乐中。
“秦政……”荆轲低低地喊了一声嬴政。
“大王!小心!”扶苏大声一喊。
嬴政转过头,有瞬间的错愕,荆轲抓住机会,快准狠地抄起匕首准备往秦王的脖子上来一刀。
群臣皆惊。方才的宁静一去不复返。
大家都很担心,担心秦王没了,国家没个像样的国君了。
当然,担心多余了。
看看秦王有多灵活吧。
坐着的秦王往后一仰,上半身再一躲,荆轲的匕首如果按着原来的运动方向继续运动,就只能擦到嬴政的胳膊了。
而此刻秦王忙忙地站起来,就更不可能让荆轲砍到任何一个地方了。
荆轲也不傻,见他要起身,情急之下便抓住了他的右手袖子,狠狠地往下一拽。
但这一拽,只是让秦王晃了晃,稳了稳重心,并没有真正地跌回去。
荆轲见还不行,而秦王的手臂也离自己不远,于是手持匕首向嬴政的右手胳膊砍去。
秦王见状,直接动手撕扯布料。
丝绸的布料经不起什么大风大浪,很快,衣服的袖子就整截没了。
荆轲现在已经激动得红了眼,便踢翻案几,两三步跨上去追着嬴政砍。
正当要砍到了,忽然药香弥漫。
是夏无且。
荆轲下意识地揉揉眼睛,药粉应该是进了眼睛了。
虽然这不影响荆轲去刺杀,但秦王获得了时间,才能够跑到柱子那儿。
仔细一闻,是几种味道大的中药材:独活,木香,薄荷,穿心莲,黄柏。
接下来就是我们的风骚政——秦王绕柱。
他追,他逃,他绕了整整十七圈。
李斯和扶苏在一旁好像比嬴政还着急:“剑!剑呐!”
嬴政这边:“我也觉得他贱。”
已而,嬴政反应过来,挣扎一会儿便仓啷啷宝剑出鞘,这次换嬴政追荆轲了。
长剑就是比匕首好用,没几个招式荆轲就倒了。
我掐着点算了算,此刻该我出场了。
果然,万物变为静止,几根法术的游丝慢慢地伸入殿内。
我蹲在荆轲面前,伸手去掉了对他施加的法术禁锢,浅浅微笑。
“……你是来救我的?”
他大口喘着气,大限将至。
“那倒不是……我是来取记忆的。人各有命,谁又能多加干预呢?”
我的指尖划过荆轲的面颊,“只可惜……还有人在等你呢。”
“我知道……”荆轲一语未毕,我抚上他的额头,强行把他的零星记忆调出来。
荆轲的记忆算是探得差不多了,到此,我抽出魂魄,这一切的一切的,荆轲刺秦王的发生过的前因后果,大概就到这里了。
“你要的拿走了……等我的那人……我要见见他……”
我微微勾了勾唇,对着旁边的小白无常吩咐,“此人的魂魄,先放在我那罐子里,等我回去,我亲启。”
小白无常闻言,嘴角抽了抽。
“婆婆……内个……内个……”
“怎么了?”
“嗯……”小白无常抿抿嘴,“罐子……罐子被……被青鸾……叼了……然后就……啪,碎了。”
?
??
???
“青鸾呢?!”听完,我差点背过气去。毕竟那是我最好看,也最难得的一个法器啊!!而且还是新的,还没用过!!!
“婆婆别急,青鸾说,找到神界天帝之后,让神界的天帝赔……”
我无奈地摊摊手,“他拿什么赔?”
过了很久,我才从沉痛中恢复心态。
“算了,这个魂我来收,你先回去吧。”
一转头,荆轲捂着自己的伤口,满脸问号盯着我。
我也不多解释,走到屏风后,一挥手,收了所有的法术,两人继续打架。
荆轲见秦王正步步逼近,于是奋力扔出匕首,做最后的挣扎。
只可惜失血过多,眼睛昏花,扔偏了。
嬴政拖着剑慢慢往前走,剑锋和地面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又上前补了几剑。
荆轲的魂魄飘出,我拿拂尘勾了来,领着他往我宫里飘。
第六十八章 荆轲刺秦王(五)
“带我去找高渐离,不然你再也见不到他了。”我看着荆轲,浅浅微笑。
“你想做什么?”
“怕我杀了他?”
他提防着我,我不禁失笑。
“荆轲啊荆轲,你这脑子,真就用在不该用的地方了。也罢……若是你提防我,那就只有这么算咯。”我撇撇嘴,把拂尘掏出来装模作样地把他送下去。
“且慢!!我……我带你去。”
我看着他,得逞地挑挑眉。
小样儿,老娘还治不了你了。
刚收拾好准备动身,嬴政来了。
他真的好疲惫的样子。
而瞥向一旁看着嬴政慢慢退出殿去的荆轲,他面上淡淡的,好像从来没刺杀过秦王那样。
“王……”
还不等我行礼,嬴政就抱住我,“我好累……这王……不当也罢……往后扶苏若是也如此,我倒希望他不做王。”
我没应他。
立储的事情,谁沾谁阵亡。
鬼知道是不是他借此机会来试探我的野心。
于是整个殿就这么安静下去,直到我好像感觉嬴政在朝我这边压。
一抬头。
淦,这家伙迷迷糊糊地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
仰天长叹一口气,被迫成为搬运工。
淦,我还要给他解衣服。
……
翌日,搪塞了嬴政,我便与荆轲动身。
半路运气好,捡了荆轲的尸体。荆轲可高兴了,能入土为安了。
一路上,好奇宝宝荆轲叽叽喳喳地问我许多问题。
“笺白蘋,你是不是会飞?”
“笺白蘋,你为啥能飞?”
“笺白蘋,你飞一个我看看?”
“笺白蘋,你……”
“闭嘴!”我叹了口气,打断他。
“不是……我是想说你钗子掉了。”
……我无语了……
上次这么无语,还是北极帝不见了。
“你能不能安分点?”
荆轲闻言,悻悻地闭了嘴,我终于得了片刻清闲。
来到一个屋子前,便有清越的击筑声传来。
我轻轻扣了门,是一个少年人。
长得颇为柔美,但眼神格外坚毅。
“姑娘是……”
我向他挑一挑眉,“可有妻室?”
这句话不是单纯地为了调戏他,毕竟万一人家有家室,我不被追着打才怪。
他支支吾吾了一阵,半晌,他摸了摸头,“还没有……姑娘生得好看……别被我糟蹋了……”
我慢慢走进他房里去,“没有妻室就好,免得打我。”
他温柔地笑了笑,“那姑娘……”
我回眸朝他一笑,“认识荆轲么?”
瞥向荆轲,他站在门口直勾勾地盯着高渐离看,都忘了进门了。
叽嘎一声,高渐离把门关了,“姑娘……可是有他的消息?”
然后荆轲就开始嚎了。
“笺!白!!蘋!!!快来!!!”
我走到门口正准备给荆轲开门,却忽然传来有人敲门的声音。
“高渐离!开门!!”听着声音,像是一个壮汉。
回头看向高渐离,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我便退到一边,等他自己处理。
高渐离刚开门,那壮汉便掐住他的脖子,“高渐离!债一放就没踪影了是吧?让我好找!”
他把高渐离狠狠往地下一甩,瞥了一眼我。
“这敢情好,回去娶夫人了是吧?有钱娶大户人家的女儿,都没钱还债?”他啐了高渐离一口,转头对我说,“姑娘,别跟着他了!这人自己都吃不饱,还能指望养活你?看你娇生惯养的,哪儿能受这苦?”
“不是……那个不是我夫人……”高渐离弱弱地开口辩解。
此刻荆轲不忍看此场面,忙忙地向我喊话,“罢了,笺白蘋,把钱帮他还了,我不见他了……”
“是吗?你真的不想让他见见你?真的要我帮他还了?可就一个愿望能实现,你可得想好了。”
他洒脱地笑了笑,“死都死了,我走前看看他,足矣。”
说完,大笑着,执念散了,魂魄也散了,老老实实去阎王那儿报到了。
“你能帮他还债?”
“自然。”
我拿出一大袋子的钱,递给那壮汉。
“拿去吧,往后别来找他了。”
“这……这太多了,我没借他如此多……”
“让你拿着就拿着,若受之有愧,往后多加照拂就是。”
壮汉点点头,走了。
“多谢姑娘,那个……我有了钱之后,还你吧……原是有的,但一路行来,钱袋子被偷了。你放心,过两日就能还了……”
我微微摇了摇头,“记住,这是荆轲帮你的,而非我。你要还他,自己去地府还去。”
他听了我的话,怔了许久,眼神从微微带笑到痛心、绝望。
嘶……是我的错,不该如此直白。
“我是不是太直白了……”
他摆摆手,转身拭泪,“从他一出去,就……就没准备见他回来……”他说到最后,梗咽得咬字都不大清了。
“你……你能告诉我,他是怎么……怎么……”
我挥一挥手,将大殿上的画面呈给他看。
还没等看完,到了嬴政拖剑补刀那阵子,高渐离像是发了疯一样,跑着去使尽全身力气将画境打散。
我被迫收回,“节哀。”
“他……他葬在哪里……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不得……安眠?”
他痛哭着问我。
“没呢……我在来的路上给捡回来了。”
手轻轻一挥,荆轲的尸体就躺在屋子里。
高渐离看着荆轲,缓缓跪在他身旁,豆大的泪珠一滴一滴地滑落。
他哭了莫约半小时,终于把自己哭晕过去了。
第六十九章 高渐离
哭晕过去就好办了。
埋了荆轲不成样子的尸体,轻轻抚上高渐离的额头,我缓缓阖眼。
刹那,混沌中画卷展开,我慌乱地四下环视,这不是一个正常的施法状态。
正常状态,是直接身临其境,何来画卷。
现在身处茫茫的一片,我掏出拂尘,牟足了劲退出去,却硬生生地被拽住,没办法,只好伸手摸摸画卷。
那画卷却像是湖面一般,漾起波纹来,再慢慢合上,落到我手里。
再准备打开时,忽然有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转头一看,是天帝。
“天帝?”
他轻蔑地笑笑,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睨着我,“笺白蘋,该回去了。”
说着,他还上手挑我的魂,我法力只有一点,自然打不过,正在弥留之际,高渐离忽然好奇地蹦出来看热闹,“你们在干什么?”
话音未落,他醒了。
我从混沌中得以抽身,只是出来后仍是虚弱。
“姑娘……见笑了……”
我摆摆手,这才缓过神来。
天帝怎么……不大对劲?阴鸷又高傲的样子,可不像他。
天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惹得天帝变成这幅鬼样子。
抑或是……A货?或许什么时候,需要去将那位逮出来。
若是天帝被调包,我的仙体,只怕也不会独善其身。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怕倒是不怕,只是好奇又是什么黑恶势力。
“姑娘……你刚刚……在……?”
他没有说完,只是坐起来看着我。
整理整理心情,对着他明媚一笑,“我没事,倒是你,接下来当如何?”
他长叹一口气,“也不能让次非就这么走了。还劳烦姑娘指条明路。”
“或许你可以叫我笺白蘋。”我顿了顿,“明路倒谈不上,只能算是一个建议:扬长避短。”
说着,我看着高渐离沉思,便起身准备离开,留他一人好好琢磨琢磨。
“笺白蘋,先别走,我需要你帮帮我。”
他说得恳切,我不忍心,便停下来。
“我虽名动四方,但击筑上的确诸多问题。”他看着我,眼神坚毅。
“可我也不善于击筑。”我这句话是真的实话,毕竟没来这儿之前连筑长什么样都不是很熟悉。
他摇摇头,“不,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神仙了,我知道你能帮我。”他顿了顿,“这样,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敷衍地笑笑,便抬脚就走。
高渐离却一个箭步,挡在门口。
“我……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缺,但是荆轲来,一定是与你做了交易的……”高渐离说着,声音逐渐软下去。
我皱皱眉,无言以对,“我真的帮不了你,我也不白要东西。”
“那你帮我些别的什么不就成了?”他眼睛在发光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轻挑眉,算是接活了,“好啊,我要你的记忆,夜半时,你只管睡你的,我来取就是。”
入夜,我小心翼翼地溜进门去取记忆,这次高渐离是答应了的,好取得很。再不会出现上次的局面了,只是我很好奇,他会给我看些什么记忆呢?
正午烈日高悬,高渐离独自喝着闷酒,发着呆,一口一口地往自己嘴里灌酒,好像喝的不是兑了水的低浓度C₂H₆O,而是什么琼浆玉液一般,让他永远惦念着那一丝沁人心脾的芳香。
喝醉了,便红着脸,趴在案几上那是又哭又笑,不过好在,外头嘈杂,也听不见包间里头的高渐离在发疯。
不久,门开了,来人是荆轲。
“阁下……介意我与你一起么?外头没空的位置了。”
看样子是第一次见面。
高渐离迷迷糊糊地点点头,趴案几上,睡着了。
等他再醒来,外头阳光变得愈加昏暗,已经是黄昏了。
高渐离捂住头,“你是……”
荆轲风轻云淡地笑了笑,“本无意打扰,只是方才外头没有多的座位了,所以借用了一阵子。后又见阁下睡着,恐别人来盗取财物,这才等到现在。”
高渐离仍是头疼,点了点头,“不知您大名,在下高渐离。过两日前来答谢您。”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在下荆轲。”
这场记忆后的没过几天,高渐离和荆轲就成了很要好的朋友,常常联络。
下午,他们相约在外头散步。
“你那日究竟怎么了?怎么喝成那副模样?你明明不是那样放纵自己的人啊。”
高渐离凝视着自家屋顶,喃喃道:“那日,我很喜欢的人嫁给了另一人,可原本,我们是订了婚的。”
他说到这里,不再言语,长叹一口气,停下脚步捧起一捧沙,再由风将它吹起,带到别处。
“婆婆,大王有请……”徐福的声音将我推出画境。
第七十章 神界帝
瞥了一眼一直垂着眼皮子的徐福,总感觉哪儿不对……坏了,指定有诈。
刚想开口问徐福,可他却就这么消失了。
我虽然怀疑其中有诈,但我觉得有必要去试探试探。
就这么走也不行,既然打了我笺白蘋的名号,又答应人家了,一定得帮帮人家。
我看向高渐离的筑,是时候给他换一个了。
手一挥,送他一个上好的,还镶着玉嵌着银丝的那种。
变出这个东西后,一细琢磨,好像太过招摇,现在他也不太发达,恐怕被贼人盯上,不行。
于是我这个良心商家就又送了他一个赠品筑:外表平平但是音色出奇地好,随便敲两下都好听。
什么金啊玉啊的,我给他留了一麻袋,应该不会再还不起钱了。
既然送了东西,就该打道回府了。
回宫路上,像是有谁在指引一般,我不自觉地走了另一条路,似乎进了一片森林,灵气丛生。
风扫绿叶,激起千层碧浪。
山涧的一泓清泉空明澄澈得如同琉璃一般,倒映着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潋滟波光将两岸的石壁映得五彩斑斓。
阳光透过叶隙,在地上形成错落有致的光斑,森林中,有鹿踏光悠然而来。
朝气蓬勃,给人以无限生机。
是灵兽。
它看见我,啼叫一声,鸟鸣声也随之自树后冉冉升起。
说实话,虽然这是正经迎神仙的礼节,却着实地把我吓了一跳。
那只鹿化为小仙子过来牵着我走,我也乖乖跟着她在树林里穿梭。
走了很久,她停下了。
四下环顾,走了半天跟没走一样,好像树都长得差不多。
小仙子对着我诡异地一笑,如同徐福般消散了,我抬眸,前面林子忽然出现个人首蛇身的家伙,还顺带搭了个台子,这是女娲吧?
刚想行礼,可她伤痕累累,像是奄奄一息。
天庭究竟发生了什么破事?我怕是少不得要回去一趟了。
我看着她满身伤痕,于心不忍,便以微薄的仙力一点一点地去填充她消逝的神力。
拼尽全身气力,她这才有睁眼的力气了。
“始母。”我按着礼节给她行了礼。
“孩子……快走……快走……神帝……神帝……”她气息微弱,声音蚊子大小,说着,还艰难地抬手指了指我身后,等我往后看,却什么也没发现。
一转头,好嘛,女娲又晕了。
再转头向身后看去,还是什么都没有,不过再转回来看向女娲时,看见的不是女娲,是嬴政。
他用很久很久以前那个骇人的眼神瞥了我一眼,吓得我连连后退,已经好几年没有看见这种眼神了,现在看还是觉得害怕。
等等,我好像忽略了重要一点:他怎么在这?!
嬴政像是没有看见我一样,从女娲的鳞片里自顾自地提取东西。
“秦政?”
我准备靠近他,然而还没走几步,就被打飞了。
幸而只是被打飞,不像女娲那样命悬一线。
我也在飞出去的那一瞬间就想通了,这哪儿是嬴政,这tmd是神界的天帝,就是不见的那个家伙。
所以他和嬴政长得一模一样,嗯?一模一样……
信息量忽然就变得大了起来。
现在我合理地怀疑嬴政等于神界天帝。
当然,也有可能是借凡体这一说。
第七十一章 平替版
终究还是小觑了神帝这一掌。
我以为我会完好地落在地上,然而刚落地就昏迷了。
他这一掌好神奇,居然我连自己的梦境都进不去了,过了没多久,我才发现更神奇的——我能听见他说话。
“我既然出来了,又哪儿是你们这种仙力薄弱的小仙能带回去的?再差也得是笺白蘋的水平才行,你看你们那玉帝找的什么人呐,不过生得倒是好看……”
“依我看,那天宫传言笺白蘋是什么群芳之冠,只怕你才该是。”
暗地里叨叨一声他废话好多,我也知道他在夸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仍然想一拖鞋给他拍过去。
他轻笑一声,“都这样了还在认真听我说话呢,好吧,饶你不死。等你醒了,该去哪儿去哪儿吧。可记好了,从这儿往北一直走,就可以出去了。”
接下来的故事迷幻得很,连我自己都觉得离谱。
昏迷醒来后,我……回宫了。也不知道是谁送的。
然而一醒来就踩地雷——嬴政来了。
“神帝?”
“你说什么?”他看着我。
我看他不承认,暗地里变了只小虫子出来咬他。
结果他还真的傻愣愣地被咬了。
当然,我还是不信。
半夜准备探记忆,结果他连夜加班批奏折。
还是半夜,准备拿仙法跟他打一架,得,他去大臣那儿辟邪了。
容易误伤。
后来没发现什么奇异行为,也就作罢。
约过了月余,嬴政接了位新夫人,叫姚蒙,是李斯给他淘来的楚国歌姬。
没背景没身份的,一来就是夫人的位置,在没见着人前,还是觉得挺离谱的。见着了,我就知道嬴政被美颜暴击,色性大发了。
因为她长着一张我笺白蘋的脸。
略圆的脸上一双水灵灵的含情目,随意瞥个东西都好像在暗送秋波,用那眼睛瞥人一眼,只怕是心都软了半截,若是再微微皱眉,稍稍重的话就半个字也说不出,面容姣好,脸上半分瑕疵也无有,白皙得很,稍一抬头,露出一节细嫩的脖子,下颌线又分明……
真是长得和我笺白蘋一模一样。
摸摸她的脉搏,是个人。
只怕是女娲照着我的模样做的小人偶。
跟她说话,我语气都不由自主地变得软和几分。
正说话呢,嬴政这时笑盈盈地走进来,当他用鬼迷心窍的眼神看着姚蒙时,我恨不得把他眼珠子扣下来。
哪怕只是我的脸,不是我这个人,也不容许别人拿这样的眼神看,产生亵渎的想法。
成为后妃的是姚蒙和王离恩,否则若是我笺白蘋自己的仙身,嬴政早已被千刀万剐,在整个世界的地狱中经历一遭了。
我自己冷眼旁观眼前这一幕,就好像在某个寺庙里,有人想亵渎慈眉善目而又清静庄严的观音。
一边的姚蒙居然还带着一脸献媚的表情给他跪下……
我感觉我好心累。
算了,他们乐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第七十二章 闹挺啊
别看这几年嬴政又被刺杀又被背叛的,进后宫那是一天没懈怠。
他倒是高兴,我可不高兴。
五个……五个孩子!
再加上那些稍大些的孩子常来玩,我宫里快要成幼儿园了。
你说要这么多孩子来干什么,反正最后胡亥会把他们砍死或虐死,最后随便埋了。
这些妃子也真聪明,全扔给我了,自己倒去逛园子,美名其曰:“王后应当兼顾一宫上下。”“子嗣问题应是重中之重”“母亲要像个母亲的样子”……
更要命的是,一个孩子哭后,另外四个也会被传染,然后一起哭,最后在大院子里形成环绕立体音,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我叫来照料五个孩子的自己宫里的十个丫鬟,应该也蛮想骂娘的,是时候给她们涨涨工资了。
至于这些钱从哪里来……到时候再说吧。
不过,当孩子到了能跑能跳的时候,也是很好玩的,我可以跟他们一起挽满、掩雀、捕蝉、鸠车、博局……
那时,整个院子都会充斥欢声笑语。
小孩子的世界很干净,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同时,这些孩子也很聪明,更是温文尔雅,知进退,点到为止。
但是扶苏……我已经很久很久没见着他了,想念得很。
扶苏好像知道我内心所想一样,还没等我偷摸着蹿出去他就跟他爹一起来了。
“母亲……”
再过几年,扶苏就该弱冠了。
那时再见,可是难上加难。
“扶苏想见见你,寡人也正好来与王后谈谈扶苏的婚配。”嬴政顿了顿,“寡人以为……”
我向他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他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他不再往下说,而是侧过头问扶苏,“儿子,你觉得哪家姑娘好?”
“全凭二老定夺。”
行,给机会不说,那我说。
“蒙家如何?”我掐着点问扶苏。
现在马上要开始灭楚,嬴政过两天该上门去求王翦了,这个时候提出两家将军联姻,是最好的时候。
这时候提,嬴政后头答应的可能性才大于百分之七十。
瞥向扶苏,结果扶苏一脸不情愿。
再看嬴政,嬴政的表情很沉重。
良久,扶苏皱着眉开口,“蒙家所剩的女儿,听说是为无福之相。只怕她不能。”
嬴政听了,惊诧得头疼。
我也头疼。
嬴政刚才还头疼两个将军联姻势力过大,现在他该跟我一起头疼扶苏不知道该如何抓权利,收人心了。
几句话就能得来的势力,硬是推了。
我知道他为什么被嬴政派去监军了,现在我都想把他搞去监军。
缺乏帝王心术,这点儿最浅显的都不愿明白,当真的需要历练。
他或许不明白自己身上的重任,这就是嬴政的不是了。
争权夺位固然可怖,但是连最正统的继承人都自我不知,只怕更加大乱,不得安宁。
第七十三章 择贤将
扶苏走后,剩下我和嬴政两人在殿内。
“不知大王起先说的是何人?”
“右相启。”
“也颇不错,但似乎……”
他叹了口气,“的确没有蒙家来得好。”讲到这里,他顿了顿,“此事还需斟酌一二,马虎不得。”
没过多久,灭楚之战即将来临,王老爷子恰时又告老还乡,不愿再回朝廷。嬴政急得很,又觉得就这么去有损威严,于是这天来找着我,毅然决然地命人拿出几箱子的宝贝,亲自来我殿中。
瞥这些东西一眼,心下了然。
“灭楚在即,望王后同行,共劝将军。”嬴政握着我的手,含情脉脉地看着我。
我有些受不了这眼神,便不动声色移开眼睛,再抽出手,“可我去了,大父那个倔强性子,恐怕仍非六十万兵不可。”
“已矣,王后随我去便是。”
这次的排场还是跟上次一样,几辆车,一堆仆从,再一堆侍卫,就回家去了。
嬴政仍然丝毫没有皇帝的架子,况且这次目的不同,只怕会放得更低。
见着王老爷子,我盈盈一拜,眼泛热泪,娇滴滴地喊一句:“大父~”
翦老爷子瞥了一眼嬴政,惊恐地跳起来,我这才反应过来,哦,过头了。
我为君来他为臣,激动得拜反了。
不过没关系,这么一拜,老爷子就知道我们来干什么了。
“听闻大父卧病在床,离恩甚是担忧。好在大王宽以待人,这才得以回来。”
王翦轻叹一口气,一撩衣裳便跪,“王后切勿以老臣残年为念,懑愤金怀,更祈自加珍爱。惟业业兢兢,勤慎恭肃以待上,庶不负上体贴眷爱如此之隆恩也。”①
嬴政连忙把老爷子扶起来,“诶,将军客气了,此乃人之常情。”
场面话算是完了,我的戏份到这儿就差不多了,剩下的他们自己谈吧,我外头站着就好了。
偷偷探头窥,嬴政命人斟了茶,摆出一幅楚楚可怜的样子,“寡人以不用将军计,李信……李信他果辱秦军。现在楚军一天天向西逼近……”
王翦摆摆手,也来装得楚楚可怜,“大王,臣已经年老,以残年余力,怎能再攻楚?”
王翦顿了顿,又生怕嬴政再说些什么,“大王,您再择贤将吧……”
“已矣~将军勿复言~”说着,嬴政叹了口气,用手垫着趴在案几上,委屈地小声嘟囔了一句:“将军虽病,独忍弃寡人乎?”说完,还嗔怪地哼了一声。
王翦恐怕再扯下去两方都下不来台,便道:“那……要不……”
一语未毕,嬴政便来了精神,好好坐起来,用期待的眼神盯着王翦。
“臣……可以去!但必须六十万兵,不能少分毫。”
嬴政听此言,甚是高兴,王翦肯出兵了。
大不了把身家性命掏出来,也要灭楚。
“好呀好呀,就听将军的!”
王翦那边还没反应过来,嬴政这边就喜滋滋地掏出印,准备亲自给王翦系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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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化用自《红楼梦》。
第七十四章 听娘的
不久,嬴政将华阳公主下嫁给了王翦。
不必担心辈分,辈分没乱,只是说华阳公主从王室里剥离了,由君到臣。
华阳公主听令后,接受得很坦然,也很无奈。
她聪颖通透,八面玲珑,正当二八年华,却嫁了个老将军。
她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任凭摆布。
封建思想害人不浅。
不久,嬴政又派蒙武前往助阵。
为了让两个将军心连心,嬴政同意了我替扶苏提的这门亲事。
只待弱冠,便可成婚。
我怕扶苏闹腾,便把他叫来,问他:“想做王么?”
扶苏点点头,又摇摇头。
“为何不想?”
“虽大权在握,但诸事繁杂,勾心斗角。况且……儿子现在不应该觊觎王位。”
“好没意思的话。”
我风轻云淡地笑着,说出残酷的事实:“你别现在看着,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到时你父亲一去,你若不争不抢,就只有沦为鱼肉了。”
扶苏没回答我,也许,他不认同我的话,但是我必须继续说下去,不然我最后看着他被杀,良心不安,心痛不已。
“我想你也知道,你父亲对你给予厚望。”我抚上他的脸颊,“你也长大了,不再是为娘跟前那个爱吃甜食的孩子了。争权夺位,从来不是四个字那么简单,你死我活,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可……儿子不想去争……”
我叹了口气,又头疼了。怎么就说不明白了。
现在很难找到词语描述我恨铁不成钢的心情。
“罢了,你再多过几年,应该就明白了。”
“可儿子不想去争。”
扶苏皱着眉,垂着眼睑,把刚才的话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复叹气,“你长大了,有独立的人格,自己的想法。我理应尊重,但我也理应尽好一个母亲的职责,教你生存之道。今日娘说的话,望你回去仔细想想。”
“若是你回去想好了,还是实在摒弃这王位,那明日,来找娘,娘给你指条明路。”
扶苏点点头,前面的似乎没听进去,这句倒是听进去了。
翌日,我足不出户地等了扶苏一天,不出乎我的意料,他果然没来。
王位这种东西,谁不想要?权力和地位最是诱人,也最是危险。
嬴政这几日专宠姚蒙,不过多时,姚蒙便有孕了。
姚蒙亲自去求了嬴政,搬到了我的偏殿来。
于是我时不时地就要看着我的脸干着献媚的事情。
想到很久没有见到衣轻了,又不想见到姚蒙,便脚底抹油地溜到她宫里去。
我跑过去抱住衣轻,然而她指了指身后。
我一看,正是是姚蒙。见她没有看见我,便马上准备又溜。
衣轻扯住我,给我做了个口型:她不对劲。
我明白了,便慢慢地转回身去,等衣轻开口。
她慌乱一阵,“你能调取记忆吗?”
我点点头,她松了一口气,也向我点了点头。
“花园见。”我看着正在玩杯子的姚蒙,给衣轻传了音。
这不来衣轻这儿倒好,一来就挖着个炸弹。
第七十五章 苛待?!
到小花园,找个隐蔽的位置,伸手抚上衣轻的额头。
正待探入记忆,嬴政路过了。
“王后,随寡人来。”
他一脸沉重。
我担忧地看了一眼衣轻,低下头跟在嬴政身后。
内心早已一团乱麻。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杂乱:姚蒙进宫,王翦出兵,扶苏定亲。
这三件事,每件都值得让我细细处理,但是反而因为事情的穿插错乱,接踵而至,导致我毫无空隙去处理它们。
它们似乎一天天地在发酵,在无限膨胀,但它们又膨胀到了什么地步?
我不清楚。
面对每件事情,都是迷迷糊糊的。
走到一个亭子那儿,嬴政坐下了,面无表情地命令我:“跪下。”
四周来来往往的奴隶多得很,我瞥一眼,得出结论,要么他不想给我留面子,要么是要人听着。
“王后苛待子嗣,可有此事?”
正准备回答,姚蒙居然过来了。
她一看见我就眼含泪水。
“王后……”
我抬头一看,好嘛,仙女落泪,楚楚动人。
可是现在你哭干什么。
是想陷害我?
你祖宗我拿某大型宫斗剧下饭下了好几年,就你?
于是我不紧不慢地掏出手帕,替她拭泪。
小声地念叨,“别哭,唯有三事值得你哭,一是国家灭亡,二是亲人过世,三是诀别友人。”
姚蒙怔了。
她轻轻推开我的手,默默地去嬴政身边,哭得更厉害了。
也不知道哪条触动了她。
我瞧她哭得一抽一抽的,应该不会干些什么奇怪的事情了,这才娓娓道来。
“不知大王为何说我苛待子嗣,劳烦大王举个例子。”
嬴政看着我,“你不喜欢他们,自是做了许多亏心事。”
“我既然不喜欢他们又岂会让他们进了我的院子?我既然不喜欢他们怎会耐心地陪着他们玩闹?”我慢慢悠悠地说,好像根本不是在辩解。
“既如此,妾倒是白费力气,自讨苦吃。”
说着,我行了礼,也不管嬴政准不准,自己就走了。
背后传来姚蒙撒娇的声音,“大王,您看看王后~她怎么……”
我径直回了院子。
不知怎么的,后来越想越气,便想起来一句话:“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当机立断,写了这段话,送给嬴政。
嬴政收了东西,几次过来,我都称病不见。
久而久之,他就不来了,我也乐得清闲。
往后再有孩子送过来,我找到了由头,也一一推辞。
但那群孩子还是蛮喜欢我的,没白养。
只是我没想到,他们会聚众去嬴政跟前闹事。
闹得嬴政连政事都处理不好,他就只能拿出君主的威严去恐吓孩子。
这一恐吓,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就都出来了。
孩子们都挺害怕他的。
当嬴政想抱抱他们,刚伸出手,孩子虽不说话,但此刻他们满脸都写着不情愿,嬴政只能悻悻地收回手。
为此,嬴政自然日益苦恼。
而姚蒙呢?孩子们知道是她干的,所以也就个个都不喜欢她。也不知道等姚蒙的孩子出生,会不会被孤立。
第七十六章 妙仙丹
“白蘋,姚蒙目的不纯……我就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衣轻望一眼身前的宫门。
“锁宫吧……”
衣轻谎称病入膏肓,细细地静心钦点理应带回去的东西。
某日正午,我望着空荡荡的院子发呆。
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还是把孩子们放进来的好,多热闹。
我想着,望着明媚的阳光,慢慢走出了院子门。
哪想一出门,就看见几个小团子站在门口,围成一圈商量事情。
看他们严肃的表情,像是在商量国家大事。
我不弄出动静来,在一旁听他们奶声奶气地说话。
“母亲病了,我们这么多人进去,会不会打扰到她呀?”
其中一个团子摆摆手,“我觉得……母亲应该很高兴的!她那么喜欢我们。”
“可是父亲说……她病得很重啊……这……”
我满脸问号。
嬴政是想我因病暴毙吗?
我心下藏了疑问,凑过去抱起一个。
“怎么啦~怎么都站在外面呐?”
“母亲……您进去吧,您病了,吹不得风……”
“嗯?我何时病了?谁说我病了?”
我一挑眉,赌一把,看孩子们相信我还是相信嬴政。
再往下瞧,个个都是满脸震惊,“父亲……父亲……他……”
得,嬴政诚信积分扣十分。
我怀里的那只团子反应过来,大喜过望,“这么说,我们可以来母亲这里了?”
摸摸他的小脸,“当然啦!”
跟他们玩得正开心,嬴政来扫兴了。
他们忽然调成了静音模式,小嘴一瘪,行了礼。
嬴政落寞地瞥了一眼孩子,我忽然就觉得我做得有些过分了。
没错,我的本性被唤醒,心软了。
“大王,他们好的很,未被我伤着分毫。”我挂着淡淡的微笑,以失望的眼神看着嬴政。
我希望快些结束这场闹剧,但也不希望嬴政这么容易地就弥补了过失。
嬴政给孩子使了眼色,他们退出去了。
“这阵子,王后都不肯见寡人了。”嬴政冷着脸,缓缓走进殿门。
我不搭话。
“王后这是想僭越?”
我微红着眼眶,以失望的眼神,与嬴政冷冰冰的眼睛对视,仍不立刻搭话。
良久,我跪在他面前,落下一滴泪。
“若是大王以为……妾这是僭越,那……”
嬴政打断我,“若是寡人要杀你呢?”
我皱起眉,把泪擦了,“那……要不……就……emmmm……算了?”
嬴政忽然嘴角扬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这是得逞的笑容。不久,就把我扶起来坐在他身边。
“我许你随意向姚蒙动手,还委屈吗?”
“你舍得吗?”
“姚蒙那张脸才是我要的,至于其他的,有什么舍不舍得的?”
我看着他,同样露出得逞的笑容,“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到时候,可别来揪着我的错。”
我险恶地一笑,“秦政,我问你。你是不是要找长着姚蒙那张脸的神仙?”
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水。
“怎么,你也见过么?”
闻言,我就开始不要脸地自夸了。
“害,这个神仙,相传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无所不能。她那日入了我的梦,我才知道,世上竟有如此出尘绝艳的人物。她又慈悲为怀,据说她手上还有许多的丹药。”
“吃一颗,能长生不老呢……”
第七十七章 长臂猿
我边说着,边观察嬴政。
他果然稍有动容。
暗暗一笑,开始忽悠。
“不过……你此番,怕是惹了她了,再想要东西,可难了。”
嬴政略一沉吟,面色变得凝重。
我接着说,“姚蒙长着那张脸,天天做着谄媚的事情,你还把她娶为夫人。这不是亵渎,是什么?”
我嘴上没说,其实你还色眯眯地看着人家,这才是恶心的地方。
嬴政不说话,起身回去。
我深刻地认识到,今天晚上是个探梦的好时间。
半夜我拔腿就去。
潜入嬴政的梦境,做了我和某些人一直想做的事情:实名制打了他一顿。
明天一早,他会发现自己没有办法起身,但身上又没得伤口,大夫看不出个所以然,无法治疗又疼得厉害。
在梦里他也不服,原因是他觉得他比神仙厉害。
既然如此……多去几次就好啦!
三次后,他服了。并且保证再也不起邪念。
嗯,孔子他老人家说得没错,果然要讲(物)理。
最近在宫里坐着,那是越来越惊悚了。
就在这几天,一只长臂猿,跑进了我的院子。
没错你没有听错,这是一只:
站起来跟我差不多高还浑身黑不溜秋甚至我觉得它坐位体前屈能做满分的长臂猿。
看着它在我的院子里沾花惹草的,身旁没有一个人敢上去。
我吓得边腿软,边扯着丫鬟们退进门里把门锁死。
听见门外道:“上啊!你们咋都看着啊!”
“那是……夏太后的……”另一个说着,声音在打颤。
“那捆起来。”
众人合力,很快就捆上了,送去它应去的地方。
我们猜测夏太后很狂野,也一直想找点儿史料去推翻这个说法,但是确实是没有想到她是真的这么狂野。
那这么说,她还养过豹子和黑熊咯?
但是我不理解,既然陪葬了一部分,为什么另一部分不能一起陪葬?
今天长臂猿跑出来了,那明天要是什么豹子,黑熊的也跑出来,这宫人们还活不活了?
当即爬起来找嬴政。
第七十八章 小灵兽
“我们宫里,是不是养了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嬴政放下书卷,微微昂起头,沉思了一会儿。
“你是不是看见了祖母的……”
嬴政说了一半,不说了,我抬眼一瞥,瞥见了他幸灾乐祸的眼神。
我点了点头,“嗯。”话音未落,嬴政忽然笑出声了。
“能活着,算你的福气。”
嬴政说完,又拿起了书。
这句话倒是把我扯回了现实,这是封建社会啊,人命哪儿有最高统治者的小宠物值钱?
所以就懒得提了,左右它也没有伤着我。
忽然有几声软糯的猫叫,我想,门口可能站着一只可爱的猫猫,便起身开门,嬴政看书看着看着,忽然一个激灵,大喊:“别开门!”
但是当我听见的时候,已经晚了,一开门,我只看见一只身长约半米的豹子在院子里挠树。
趁它没有看见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门。
再转头看嬴政,然而他一脸风轻云淡。
我打开门,从门缝里往外看。
是的,我准备赌一把。
但是豹子不见了。
完了,我现在比我看见它站在那里还慌。
未知,才永远是最恐怖的。
“白蘋……”嬴政忽然叫我。
我往后一看,我觉得我无了。
那只豹子,站在我身后,弓起背,瞳孔放大,一脸杀气。
我往外退了两步,它忽然恢复了正常状态,朝我歪歪头,动动耳朵。
就当我放松警惕的时候,它忽然慢慢朝我靠近。
咬住我的衣裳,牵着我往院子里走。
方才阴沉欲雨的天空忽然变得明朗,不过多时便有阳光洒下。
我看着它弱弱地叫了几声,鸟鸣声随之而至。
又是灵兽。
它在我衣摆上蹭了蹭,便敌视地往我身后看。
转身一看,嬴政站在殿门,看着我沉思。
“这豹给我养吧,它已经认主了。”
嬴政同意了。
话音未落,那豹子就向我怀里扑,我接住它,向殿里走去。
它一进去就好像到了游乐场,嬴政的水杯,奏折堆,书架子,无一幸免。
“再玩就把你炖了!”嬴政捡起身边奏折,气呼呼地威胁它。
听见这个,它好像很委屈的样子,趴在案几上,时不时转眼珠子瞥一眼嬴政。
过了一会儿,下人把东西收拾好了,嬴政想摸摸我手凉不凉,然而才刚伸过来,那只豹子就准备咬他。
“嘿……还记仇记上了。”嬴政撇撇嘴,“我摸摸我夫人怎么啦?你没有夫人也不至于这样吧!”
嬴政把我揽过去,“我还抱她呢!”
那只豹子好像也气着了,就差变成人形,俩打一架了。
我连忙带着它回殿里。
刚回去,它就变成一个小仙子,“蘋婆婆!他怎么可以……他……”
“他自小就喜欢沾花惹草的……”
“没事,我又不喜欢他,此次纯属是凡间历劫罢了。”我看着小仙子,“只是,你确定要在我身边呆着么?”
她骄傲地昂起头,“能成一个位比天尊的仙子的灵兽,那是一只灵兽的巅峰!当然……只要蘋婆婆不嫌弃……”
第七十九章 胡亥到
半夜,我迷迷糊糊地醒来,便看见殿内灯火通明,床边跪了一圈的人。
“你们……干什么?”我看着他们,总觉得有大事。
他们支支吾吾地不说话,再听殿外,吵吵嚷嚷的。我这才恍然大悟:应该是姚蒙快生了。便赶忙梳洗好了,朝那边奔去。
走进内室……算了,不讲了,恐怖、血腥得过分了。我保证,有姑娘见了这样“宏大”的场面,都不愿意生孩子的。所以此刻,我也在庆幸我喝了绝育的汤药。
大约四个小时以后,天边渐渐由黑色转为灰色,再变成浅浅的淡橘色。天亮了,但是孩子仍然没有生出来。
这是难产了,姚蒙命悬一线。
我看不下去,亲自帮忙,她一看见我,就用她最后所剩的那丝力气颤抖着扯我一下,虚弱地求我:“仙子!仙子……是天帝……天帝的招数……跟我没关系……你帮帮我,帮帮我……我不想死……”
幸而周遭嘈杂,她声音又小,大约是没有人听见的。
“你还知道你在用老娘的脸啊……”我在她耳边说着,手上却暗戳戳地已经开始施法了,“我只能保证你有力气,其余的就看你了。”
未几,孩子就生出来了,是个男孩。
抱去给嬴政取名,我才知道我手上这个是胡亥。
转身回宫睡了会儿,便起来想找扶苏谈心,可惜扶苏不来。
翌日姚蒙醒了,就把孩子抱去给姚蒙看。
姚蒙颤颤巍巍地要起来给我行大礼,我有被吓到,一个刚生完孩子的姑娘,哪儿来的力气?便大力将她按回床上躺着,微微摇了摇头。
为神作仙的向来都心慈,在我们心底,天下苍生从来不只是一个词语而已。
这时候她看见了胡亥,满脸都是问号。虽然她没有什么力气,但是还是要吐槽一句:“他好丑。”
“这孩子不会是像我原来那张脸吧?”姚蒙喃喃道。
“你说什么?”我微微眯了眯眼,想要套话。
她微微垂眸,继续说道:“有人想要逼你回去,我原本长得不好看,是天帝弄了张皮来。我帮他,就能一直戴着这张皮。谁想到……”她说着,缓缓撕下那张老长的皮,露出原本的面貌来。
她有一块淡紫色的胎记,从脖子处开始,一直蔓延到脸上。五官颇有种小家碧玉的味道,但妙就妙在她的脸型和身形都跟我一模一样。
她看着那张皮,“戴着这张皮,就没有人会笑话我了……但我竟不知是仙子的脸。”
“你帮天帝做什么?”
“往死里勾引王。”
听后,我笑出了声来,在心里暗骂:什么盗版天帝,真以为我笺白蘋不带脑子吗?
自从学了些正经东西,就再也没有往情情爱爱的地方走,还拿我几百年前的脑残事情研究呢?啧,不会与时俱进啊。
罢了,玩玩就玩玩,看谁玩得过谁。大不了玩得离谱了,再去天宫给盗版天帝一巴掌。
我拿过面皮,仔仔细细地给她戴上,“这张脸,你戴着。还是跟往常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第八十章 绕许归
“阿政,我回来了。”
睡梦中,猛然听见这么一句,瞌睡醒了大半,闭着眼趴在案几上准备吃瓜。
奏折散落的声音忽然传来,应该是嬴政倏地一下站了起来。这架势……他好像激动中带了点恐惧。
有来人的脚步声,我眯着眼悄悄瞥了一眼,哇,漂亮妹妹!穿得朴素却更加衬托气质。
“真的……真的……”嬴政语无伦次地小声说。我从未看见过他有这种状态。
“自然是真的,我说过我会回来。”听脚步声,应该是漂亮妹妹转了个圈,然后两人深情相拥。
这下可好,我怎么溜呢……
我正盘算着要不要去内室躲躲,漂亮妹妹就发现我了。
再眯着眼一瞥时,漂亮妹妹的脸就放在我对面。
“好啊你,看热闹!”漂亮妹妹晃晃头,“被我逮着了吧?”
这就是传说中的……自来熟吗?还是她认识我我不认识她?
不等我说话,她数落起嬴政来:“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东西还是乱放?”边说着,她边去拾起奏折,“你看看,这么重要的东西都扔地上……”
嬴政也不争辩,在一旁微笑着看着漂亮妹妹。
我在一旁有一种磕到了的感觉,也笑着看着他们。
“对了……这是……”漂亮妹妹笑着看我,很是温柔。
嬴政看上去忽然有些慌乱,“一会儿再细细说吧……”
语毕,他面色凝重地把我请出去,我也不多做打扰,走了。
翌日,我问及昨天的事,嬴政告诉我,她叫绕许。
我猛然一个激灵,绕许……是扶苏的生母!
再过几天,我就从嬴政的眼睛里看出了对我的愧疚。
我倒是不以为然:扶苏养在谁那儿都一样,只是说养在我名下,说出去要好听些。
况且这本来就是人家的孩子。
但是真正换回去了,绕许表示有些后悔。扶苏快弱冠了,破事儿一大堆不说,扶苏还在叛逆期。
现在绕许每天嚷嚷的话就是:“我为什么要回来!”
日子久了,我才发现,明里暗里地,绕许在排斥嬴政。
我觉得这不太对,但是又觉得人与人之间是不一样的,这种不一样包括对情感理解的不一样。
“诶,宫里进了个长得跟死了的绕许一样的人!说是另一个,但不知道是不是就是她!”
“啊?不是吧……那我们……怎么活啊……”
偶然听得嫔妃这么说,也就驻足偷听了一阵。
“我们倒还好……首当其冲的……是王后。可怜王后那样地心善……”
“我好像又看见了那年眼珠子染黑血的……惨白的……”
一语未毕,另一个恐惧地深吸了一口气,“那样骇人的红斑……还有那个……”
说到这里,两人开始低声抽泣起来。
“我还不想死呜……”
我心下一沉,但又觉得不可能,那样明媚的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干这些事情?
但人心难测,谁也说不准里子到底是什么。
再过了一天,我看见绕许给了嬴政一耳光,绝望地哭着夺刀准备抹脖子。
我不敢多做停留,小两口吵架,关我啥事。
但背后隐隐约约地传来了“王离恩”这三个字使我不得不警惕。
直觉告诉我,我每天怡然逗孩子,无忧无虑的好日子要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