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隔绝内外
周谯?
这个阴险货色怎会在此处?
难不成算计我的人也有他一个?
瞬时间,纷杂疑虑飞快的闪过赵振东的脑海,顿时让他思绪凌乱,只觉四下遍布危机,不知该如何决断。
而就在他彷徨惊惧之际,却听一道清朗淡然的声音忽然从院中传来,“赵堂主,贫僧与袭杀你的人并非一伙,且放心进来歇一歇吧。”
赵振东闻言一愕,诧异之际却见周谯挂着一脸揶揄笑意看着自己,而在他胸前的衣衫上,印着一枚清晰的拳印。
他也是被人打伤了!
正弘大师在庇佑这阴货!
赵振东顿时福至心灵明白过来,心头一喜二话不说越过地上的尸首,急急奔进了院落之中。
“多谢……大师援手!”
赵振东喘着粗气拱了拱手,扑通一声将昏迷不醒的李峰丢在地上后,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双足一软瘫坐地上的同时取出几枚丹药塞进口中,大口喘息起来。
“哎呀!赵兄怎的这般狼狈?”伤势稍稍好转了些许的周谯见赵振东一副狼狈逃窜理解气虚的模样,咧嘴一笑道:“在下可得好好看看,好将此时的赵兄牢牢记住,免得将来与人讲笑话时忘却了。”
“周谯……你个……无耻阴人!”赵振东喘息着瞪眼怒道:“且等老子……缓过气来!屎尿屁少给你……打出一样来,算你身子骨……硬朗!”
坐在炉边的左章见两人重伤之余还不忘斗嘴,不由失笑。
可是就在这时,两道沉稳迅捷的足音瞬息之间出现在院外,同时一道带着疑惑的喝问声也传进了院子。
“院中是哪位师兄?报个名号!”
毫无遮挡能力的矮墙内,身穿僧袍头戴僧帽的左章面无表情的坐在铜钟边,被追着赵振东而来的陈见山和安松维看了个正着。
而也正是因为看到了一副僧人扮相又似在祭炼什么的左章,紧追而来的陈见山才没有带着安松维冲进院子,而是犹疑不定的拦下想要直接冲进去的安松维后,眼神示意他暂且安定的同时摁下心头杀意,开口询问左章的来历。
毕竟于他看来,这方秘境是独属空源寺知晓的秘密,如今忽然出现了一个来历不清修为不明的莫名僧人,自然需要弄明白对方是什么人,目的为何,修为多高,又会否妨碍到他们的筹谋。
当然,陈见山已经暗暗打定主意,在弄清这一切之后便将之灭口,免得对方将秘境之中的见闻散布出去。
不过在暴露杀意将之灭口之前,还需做些姿态打消其戒心,以防对方察觉而横生枝节,所以这才接着询问做出可以沟通的假象。
然而出乎陈见山预料的是,院中的僧人似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连目光都不曾偏转一丝,始终紧紧盯着他面前架在炉灶上的铜钟,仿佛聋哑了一般。
故作桀骜?
还是真个聋哑?
陈见山眉头微皱,瞥了眼同在院中的周谯和赵振东,心中不由升起一丝烦躁。
可是在看到院门外褚仑的尸首和黄脸汉子被斩下来的头颅之后,陈见山又强行摁下心中躁意,深吸一口气后沉声说道:“这位师兄既不言语,向来是在修闭口禅。
“只不过与你同在院中的这两人与我们有些仇隙,还请师兄谨守本心专注己身,莫要多做理会。”
说罢,陈见山便冲安松维打了个眼色,抬脚向着院子走去。然而第一步刚刚踏出,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忽然从院落中传出,让他的脚步顿时一定。
“贫僧正在炼一炉极紧要的丹药,受不得惊扰,可否稍等片刻再论你们之间的恩怨。”
左章说完就不再言语,继续目光淡然的看着铜钟炉火。而院外的陈见山和安松维则面带不悦的原地站定,因摸不清左章底细,一时间有些进退难定。
坐在左章身后的周谯已经将长剑握在了手中,一脸冷峻的默默蓄养着剑势,只待陈见山进门便全力迎击。
而依旧大口喘息的赵振东则暗暗将真气凝聚于攥紧的双拳之上,只等陈见山闯入便豁力轰出。
不过,不论是面容冷峻的周谯,还是气息不稳的赵振东,都已是身受重伤,且都明白自己此时即便豁尽全力,也很难杀伤陈见山两人中的任何一个,最多是制造一点麻烦而已。
因此当他们看到陈见山两人因为左章开口而暂停了脚步的时候,不由不约而同的长出了一口气,抓紧时间恢复伤势。
只可惜,院外的陈见山似乎并不打算给他们太多的时间,只静默了数息工夫便注视着左章说道:“这位师兄,你我虽不相识,可却是同宗同源的佛门弟子。
“而有着这份香火之情,我便绝不会伤了咱们佛门弟子的和气。所以请师兄放心,稍后我只将他们两人带走,定然不会惊扰到师兄。”
说罢,陈见山便再度抬脚,向着院内走去。
正抓紧时间疗伤的周谯和赵振东顿时一惊,刚要做出反应,却听左章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响起,“当真?那好,发下佛弃死誓,承诺你不会谎言欺瞒于贫僧,也不会伤及贫僧性命,贫僧便许你进来。”
陈见山闻言眸底顿时一寒,而紧跟着他向院中走来的安松维则面色一沉怒声斥道:“好你个不知好歹的野和尚!喊你一声师兄,还真当我们怕了你么……”
“住口!”陈见山冷着脸喝止了安松维,随后冲左章双手合十躬身笑道:“师兄心有顾虑也是应该,若一个佛弃死誓能换师兄安心,我自无异议。”
陈见山笑呵呵的边说边走,话毕之际,已经走到了门外三尺处!
院中周谯和赵振东见状心头一沉,正要提心左章小心,却见陈见山忽然双目一瞪口唇猛张,一声梵音轰然喝出!
“嘛!”
刹那之间,狂猛音浪席卷而来,直震得周谯和赵振东胸腹烦闷筋骨酸软!
然而就在这梵音所化的音浪震荡小院的时候,一声清朗的声音忽然突兀的响起!
“喊你个头啊!”
豁力诵出真言咒的陈见山正待冲进院中将左章三人就地打杀,却被突兀响起的声音打乱了思绪,不由自主的愕然刹那!
然而就是这刹那的工夫,陈见山忽然瞥见左章抖手取出一张符箓,随手将之激发!
嗡!
低沉的嗡鸣声骤然响起,一个如同倒扣巨碗一般的金光罩瞬间出现,眨眼间就将整个小院笼罩其中!
正自前行的陈见山见状一惊,可急急突进间,足下却一时不得停,竟是就这样结结实实的一头撞在了突兀出现的金光罩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音!
“都说了等一等了,听不懂吗?”
激发了金光罩的左章皱着眉头哼了一声,随手将一瓶丹药丢到了勉力站稳的周谯和赵振东脚边,淡然说道:“分着吃了。”
冲了真言咒后原本自忖必死的周谯和赵振东见状,顿时如获重生般的一边大口喘息,一边拜谢左章拾起丹药打开分食。
至于被阻于金光罩之外的陈见山则惊骇的瞪大了眼睛,手掌轻触了一下将他挡住的金光罩,只觉手掌所触之处坚实如钢,轻易撼动不得!
而眼见只要自己欺近便能将他们置于死地的赵振东两人,竟然在咫尺之外就地疗伤,偏偏自己又只能无力看着,陈见山心头顿时生出强烈的不甘,挥拳猛砸在了金光罩上!
下一瞬,骤然爆发的轰然巨响声中,陈见山的拳头被狠狠弹开,而金光罩则仅微微闪动一下便恢复了原状,根本不受丝毫影响!
“金光罩?”
拳指因反震之力而微麻的陈见山心头一动,登时猜到了将自己阻隔在外的是什么东西,怒视左章咬牙哼道:“你不是佛门弟子,而是代国天耀宗的修士!”
“这你都猜到了?”左章闻言心头一乐,一心多用一边鼓荡真气维持炉火震荡钟身,一边输出真气维持金光罩的同时,偏头冲陈见山笑了笑道:“贫僧乃是天耀宗宇定,你怕不怕?”
“宇定?造化境宇定上人!”陈见山闻言顿时一惊,骇然之下不由后退两步,可紧接着他就发觉左章一脸戏谑的看着自己,显然是在愚弄自己!
想到此处,陈见山不由恼羞成怒道:“不拘你是谁!这金光罩便足以证明你乃是天耀宗的杂毛道士!
“区区道门走狗竟敢假扮我我们弟子,今遭便是不杀周谯和赵振东,也必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好好,随你愿意吧。”左章不以为意的哼了一声,转头回去继续关注炉火铜钟,竟是不再理会在金光罩外无能狂怒的陈见山了。
陈见山见状不由越发恼怒,可他也自知只要金光罩在,自己便奈何不得被金光罩护佑的几人,重重哼了一声后,带着尚处于震惊之中的安松维,后退几步就地坐下。
“师兄,如今该当如何?”回过神来的安松维看着不远处的金光罩,有些焦躁的问道:“拖延下去,恐怕周谯和赵振东便不好拿捏了!”
“我知道!”陈见山点了点头沉声道:“只不过真言咒颇耗佛元,方才一咒过后我体内佛元已经不足支撑再次施展真言咒,须得尽快恢复一二。
“至于周谯和陈见山,你且放心,他们伤在心脉,轻易痊愈不得。且不等他们恢复伤势,那金光罩便会自行消散。”
安松维闻言愕然,“这是为何?”
陈见山冷笑一声,打坐恢复体内佛元的同时注视着金光罩内的左章等人,故意大声道:“金光罩虽然坚固,可却有三道缺憾。
“其一是一旦布下,便轻易挪动不得,只能被动固守原地。
“其二则是金光罩一旦激发,便需不停灌注真元维持,所以其存续时间有多长,便要看施法者的真元有多浑厚。
“至于第三点,则是金光罩虽能抵御攻击,却每抵御一次攻击都要消耗去施法者的真元,且越是强猛的攻击消耗的真元越多。
“因此,只要你我恢复佛元之后,不停击打金光罩,便能轻而易举的将那狗道士的真元耗空!”
“师兄妙计!”安松维闻言顿时大喜道:“如此一来,不仅周谯和赵振东难逃生天,那狗道士真元耗空后也如同没了尖牙利爪的野兽,只能任你我宰割!”
这边陈见山和安松维大声谋划着,那边在金光罩内疗伤的周谯和赵振东,原本已经放下的心却是再度提了起来。
而背对所有人的左章则面色一沉,咬牙暗哼一声,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不言不语的继续帮着阿黎重铸经脉。
就这样,一炷香的工夫眨眼而逝,就在周谯和赵振东盼着陈见山两人走火入魔就地暴毙的时候,陈见山和安松维却豁然站起,冲着金光罩走来!
始终关注着陈见山两人的赵振东见状心头一沉,转头看向炉边,却见左章依旧一脸淡然的不为所动,登时便有些担忧。
而当他看向同样吞服丹药恢复伤势的周谯时,却见对方虽然看似镇定非常的安然静坐,右手已经攥住了剑柄,正一边光明正大的化解药力恢复伤势,一边偷偷摸摸的蓄养剑势。
“不装了?”赵振东见周谯比自己还紧张,顿时莫名的感觉有些想笑,不由自主的便忽然放松了下来。
周谯听赵振东语气轻松,不由诧异的看了赵振东一眼,然后深吸一口气淡然说道:“我是真的好奇,明明别人都被骗了,为什么你能看出我的真实修为?”
“你当听风堂的探子是吃干饭的吗?”赵振东知道周谯有意借着闲聊调整心境,索性顺水推舟道:“蒋家的长击剑术确实不凡,可是家传功法却较之长击剑术还要胜出不少。
“只不过,蒋家家传功法的不足之处,便是冲境之时需借助几样特殊的宝材。
“恰好,我的手下于两年前发觉,有人在绕过蒋家的渠道,暗暗收集修习蒋家功法冲击神通境才会用到的那几样特殊宝材。
“而我仔细对比了蒋家的诸多高手,发觉没有一个需要这些宝材的,所以真正筹备冲境宝材的,便只有你这个在外人眼中只有铁骨境一重天的蒋家赘婿了。”
周谯闻言嘴角微翘,用心调整呼吸的同时笑赞道:“赵堂主能执掌听风堂,果然有过人之处。只可惜现今形势不佳,否则还真得和赵堂主好好喝……”
轰!
突然间,一记震天巨响猛地爆发,直接将周谯的话头打断,同时也令金光罩剧烈的闪烁了一下!
��贫僧不是和尚�����½ڽ�������青豆繁体版С˵������,վ�����κι��,�������ղغ��Ƽ�青豆繁体版��
ϲ��贫僧不是和尚�����ղأ�(tw.)贫僧不是和尚青豆繁体版�����ٶ���졣
第二百二十七章 功行圆满
“这个金光罩……还能挺多久?”周谯面带诧异,紧张的看着头顶看似风雨飘摇实则坚不可摧的金光罩,不由自主的嘀咕了一声。
赵振东同样诧异非常,眨巴眨巴眼睛后耸肩道:“我哪知道……”
轰隆!
一声巨响截断了赵振东的话头,更让四周金光暗淡了刹那。
只不过两人此时似乎已经有些习惯了,纵然心中依旧有些紧张,可是却能在轰然作响的敲击声中继续之前被打断的闲话。
“姓周的,你入赘成华府蒋家十余年,应该已经将他们收入掌中了吧?”
“还差一点,不然也用不着避着他们搜集宝材,不过也快了。”
轰隆!
“赵堂主,贵堂可有成华府单家的消息?能否卖一些要紧的给我?”
“好说,只要周兄弟出的价钱合适。”
轰隆!
“对了,赵堂主可知陈见山和安松维是出自何处的僧人么?”
“猜不到,不过他们言行之间并无他国痕迹,想来要么是晋国本土僧人,要么便是邻近几国潜来的。”
轰隆!
“你们太吵了……”
这一次的巨响过后,不等周谯两人开始聊天,左章带着几分不耐的声音就忽然响起,顿时让周谯两人息了交谈的心思。
只是他们却不知道,此时左章同一时间内,不光维持着炉火和鼓催真气震荡钟身,还护持着无形无质的隔音屏障,以免着巨大的动静影响到正处于重铸筋脉关键时刻的阿黎!
与此同时,他还竭力维持着护佑众人安危的金光罩,并暗中疯狂运转罗汉金身心法催生新的真气,以免真气不济导致金光罩崩溃,而被陈见山两人突入小院大开杀戒!
如此一心多用之下,左章心神的负担已经重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仿佛一艘处于惊涛骇浪之中的小船,随时都有可能倾覆于浪涛之间!
而这般压力若是搁在寻常人身上,只怕连眨眼功夫都撑不过去便会心神崩溃而亡!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法子让周谯和赵振东两人来分担自身所受的压力!
因为且不说不能让他们上手与阿黎重铸经脉有关的事宜,单单他们两人此时重伤在身,体内真气又不足巅峰之时的三成,便是让他们上手也撑不了多久便会加重伤情,搞不好还会就地倒毙。
再者说,这两人专修武道,体内尽是武道真气,与左章体内玄妙绝伦的罗汉金身真气根本没法子比,所以自也做不到激发和维持道门的隔音屏障和金光罩!
想到此处,左章不由有些郁闷,听着不绝于耳的轰鸣声,轻声叹道:“外面那两个不停折腾的傻子本来已经很烦人了,你们还聊个不停,真当我这金光罩万无一失么?”
赵振东和周谯对视一眼,一时却也想不到自己该做什么,便开口问道:“我等能做些什么,劳烦正弘大师指点一二?”
左章抬头看了眼闪灭不定的金光罩,轻声问道:“丹药吃完了?”
赵振东和周谯点了点头。
“伤势恢复得如何?”左章问道。
“多亏了大师的灵药。”赵振东点头答道:“除却心脉上的伤势,脏腑筋骨所受损伤已经痊愈。虽没法子凝化武具战甲,但已能催运五成真气。”
赵振东说完,周谯随声附和道:“在下亦是如此。”
“五成么……”左章皱眉思忖片刻,旋即有些肉疼的将一瓶丹药抛到了赵振东两人身前道:“分着吃了吧。”
还有灵药?
“多谢大师厚赐!”
赵振东见状心头一动,飞快捡起丹瓶打开,就觉一股沁人心脾的丹香飘荡而出,只嗅了一丝便觉四肢百骸温热通透舒畅无比,显然品质比之方才的丹药还要高出不少!
一旁的周谯自也嗅到了瓶口溢出的丹香,顿时心头热切的看着丹瓶,眸中隐含抑制不住的渴盼。
赵振东察觉到了周谯的目光,定了定心神后倾出一粒递给周谯,然后又倒出一粒丢进自己口中,然后就将丹瓶递还左章道:“正弘大师,依着我等的伤势,这等灵丹一粒便足矣稳定下来,多食无用,”
话音刚落,周谯不由惋惜的倒吸一口凉气,却也明白赵振东说的是实情,且自己也没理由多吃多占,便没有多说什么。
而已做好灵丹尽去的心理准备的左章闻言微微挑眉,点点头收起丹药后轻声说道:“等到化了药力,我会撤去金光罩,你们分头逃也好,一起走也罢,且先离开这处院子。
“而你们一走,那两个傻子必然会跟上,毕竟他们也不可能放你们离开秘境。而贫僧所需,便是你们暂且将他们引走。好将这一炉丹药炼完。”
赵振东闻言点点头后问道:“却不知需要我们将他们引走多久?”
左章抬头了看了眼铜钟内,见其中骨浆又增了几分红色,估算了一下时间后答道:“四个时辰。”
赵振东闻言顿时一怔,想着自己的伤情,感觉自己似乎难以胜任。
周谯也有着同样的想法,可不等他委婉的说出难处,就见左章随手一抛四个丹瓶便落在了他和赵振东面前。
“回补真气的丹药。”左章指着源自真宝阁商执事的战利品,信口胡说道:“这是贫僧精心炼制的的丹药,不拘你们用完用不完,都不用还回来了。”
赵振东两人闻言顿时一喜,欢喜谢过之后各分了两瓶揣在怀里,然后就依着左章所言,就地化解药力恢复伤势。
而在金光罩外,不断击打金光罩的陈见山见左章不停取出丹药交给赵振东两人,心头焦躁不已的同时越发卖力地挥舞巨木!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陈见山眼看着金光罩暗了又亮亮了又暗的忽闪个不停,却偏偏不崩溃,一颗心不由越来越沉。
尤其是当他发觉左章竟然面带揶揄的随手将几粒丹药丢进口中,心头登时猛地一颤,终于意识到自己算计差了!
“停手!”
眼看历经千锤百击的金光罩依旧坚硬如初,陈见山阴沉着脸喝止了因频频挥舞巨石而有些气息急促的安松维,咬牙道:“那狗道士有丹药回补真元,咱们失算了!”
“啊?”安松维闻言顿时一愣,“这可如何是好?”
“只恨我未能将真言咒修至大成!否则一言便可破他的金光罩!”
陈见山恼怒的低哼一声,然后皱眉思忖道:“为今之计,只有你我轮流锤击这金光罩了,只看咱们与他谁能熬到最后!”
“便依师兄所言!”对陈见山言听计从的安松维点了点头,俯身拾起巨石就要再度重击金光罩。
可是他还没走到金光罩之前,却见那仿佛坚不可摧的金光罩忽地闪烁一下,接着便毫无征兆的消失了!
惊诧之下,安松维连忙冲着身后的陈见山急急喊道:“师兄!你快……”
嗖嗖!
然而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将两道身影骤然从小院中掠出,各自相背朝着两个方向飞奔而去!
阴着脸盯着金光罩的陈见山自也看到了这一幕,愣怔刹那后立即反应了过来,发足向院内奔去的同时冲安松维喊道:“先杀了院中的假和尚,再去追杀另外两人!”
安松维闻言二话不说立即跟上,心中甚至已想好了要将左章四肢一一折断碾碎,以消心头之恨!
然而谁知,就在他们纵身跃向小院之中的刹那,却忽然瞥见端坐院中的左章忽然面带哂笑的激发了一张符箓,紧接着一声有些耳熟的沉闷嗡鸣忽然响起,紧接着那刚刚从他们眼中消失的金光罩便再度出现!
身在半空的陈见山两人见状豁然一惊,可他们此时来势极快又身在半空,根本没有凌空折返的本事,只能咬紧牙关横臂护脸,任由自己向着金光罩跌撞而去!
咚咚!
只听两声闷生生的撞击声骤然响起,陈见山与安松维两人宛如两颗陨石一般狠狠撞在了金光罩上!
不仅砸的金光罩忽然黯淡闪烁起来,更因为他们来势甚急甚快,被金光罩狠狠地弹飞了出去!
“狗杂种!竟敢算计你佛爷!”
撞得自己头脑沉闷的安松维落地之后一个弹跳站起身来,瞠目戟指朝着左章大声喝骂道:“等佛爷破了你的金光罩,定叫你亲眼看着自己被剁成肉酱喂狗!”
“是吗?那你还真是有本事啊。”缩身金光罩内的左章不以为意的嘿笑一声,随手打开一瓶丹药,嚼豆子似的直接将丹药倒进了口中。
安松维见状顿时怒火盈胸,正要再骂之时,却被陈见山伸手拦住!
“够了!”
陈见山深吸一口气,按着怒气咬牙指着周谯遁去的方向道:“他们两人受伤不轻,即便催生的沙石武者雕像,独自一人也胜不得,只有两人联手才能击败沙像催生沙门!
“你我分追一人,能杀便将之杀了,若一时不能得手,便死死缀住,绝不能让他门汇合!”
安松维闻言立即反应过来,点头应下的同时发足狂奔,朝着周谯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而陈见山则目光阴冷的瞪了左章一眼,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道:“阁下厚赐,我等必有回报!”
说罢,陈见山转身即走,直奔赵振东逃遁的方向而去。
而眼看着所有人都离去之后,左章微微摇头的同时心中默道:“若不是所有增补的丹药都没法子化作罗汉金身真气,我还真不用和你们费这个脑子。”
念头转罢,左章微不可查的轻叹一声,撤去金光罩之后,随手将做戏使诈所用的丹瓶向后一抛。
只见那丹瓶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非常的落在了昏迷不醒的李峰额头,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紧接着,背对着李峰的左章就轻声说道:“装死就装得像一点,别眯着眼睛瞎打量,也不要突然出声搅扰我炼丹。”
话音刚落,瘫倒地上的李峰忽然眼皮一抖,身子更是不可抑制的轻颤了一下。
随后,他似是不好意思再装死下去,便缓缓睁开眼睛,悄无声息的讪笑着坐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冲左章行了一礼,然后便坐在角落中运气疗伤。
很快,四个时辰悄然而过,当浓至极处的夜色渐渐被一点点亮起的天光驱散时,一直在心中估算时间的左章抬头看了看钟内,却见原本洁白如雪的骨浆,已经完全化作了晚霞一般的霞红色!
而眼看着骨浆呈现出预示着重铸经脉成功的色泽,左章顿时大喜过望!
可是他也明白,阿黎一刻不从骨浆之中出来,便不算彻底功成!
于是他强摁心头兴奋,继续照看炉火震荡钟身,盼着阿黎能早些出来。
就在左章满怀期盼的盯着铜钟时,缩身钟内的阿黎此时只觉那折磨了她不知多久的钻心剜骨之痛忽然渐渐消散,同时一股股暖流在体内崭新的经脉之中缓缓涌动,让她感觉通体舒畅。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暖流也渐渐消失,阿黎忽觉头脑一阵清明,紧接着身子一轻就想站起身来。
不顾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自己此时身上无寸缕遮挡,若是贸然站起,定会被左章看个精光!
念及此处,阿黎顿时羞意上涌,缩成一团的身子蜷缩的越发紧了。
铛铛!
铜钟外,正紧张关注着阿黎的左章忽听冲内传出轻轻的敲击声,顿知阿黎已经重铸经脉完毕,心头一松就想将阿黎捞出。
不过还不等动手,他就很快想起阿黎此时的窘境,瞥了眼身后静坐疗伤的李峰,二话不说抱起铜钟便向着院外奔去。
而疗伤之余一直偷偷关注左章的李峰见状,一惊之下刚要呼喊,却见左章眨眼间便去的远了,顿时心头惴惴长身站起,犹豫着该不该追上去。
可就是这一犹豫,左章就消失在了李峰的视野中,顿时发觉自己即便是想追,也追不着了。
而左章抱着铜钟狂奔良久之后,终于找到了一处隐蔽之处,二话不说将钟放下,取出阿黎的衣物搭在钟沿,然后轻敲钟声后便踩着沉重的步子走出老远背转身去。
片刻后,一阵衣袂摩擦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就听一记轻柔至极的落地足音清晰传来,然后阿黎那如同银铃一般的嗓音便响了起来。
“臭秃驴!躲那么远做什么?”
第二百二十八章 各有算计
“外人袭扰?”
渐明的天光之下,阿黎守着打坐恢复真气的左章,听他将自己重铸经脉期间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不由惊呼道:“有这般凶险,我怎的没有听到?”
“我用隔音符将铜钟护住了。”
左章指了指不远处的铜钟,感觉体内真气渐渐充盈,脑中也没了空洞虚弱之感,长出一口气站起身来笑道:“传说凡间生灵脱胎换骨会有灾劫降临,渡过便能历劫重生,渡不过便打回原形。
“看来你这次重铸经脉所历灾劫,便是人祸了。”
阿黎见左章无碍,不由莞尔笑道:“还有这种说法么?我怎的没听过。”
“你没听过的东西多了。”左章看了看天色,面上笑意敛去些许关切问道:“如何?重铸经脉之后,身上可有变化?”
阿黎闻言静静感受一番,忽然面露喜色道:“虽然修为跌落到灵慧境一重天,但是本命神通却强了不少。”
说着,阿黎便冲着左章轻轻挥手,本命神通悄然发动,想要给左章来一场幻术。
然而很快她就发觉左章依旧定定的看着自己,丝毫没有异样,不由噘嘴哼道:“对你还是没用!”
“对别人有用就行了。”左章见状哈哈一笑,随即点头沉吟道:“你有本命神通傍身,自保不成问题,我便能放下心来收拾首尾了。”
……
拳圣小院中,因左章突然离去而正自惴惴的的李峰只觉心头的不安全感越来越重,思忖着要不要先暂且离开这处小院,寻个地方暂避一段时间。
而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却听沉重的脚步声忽然响起,紧接着就见左章抱着铜钟大步奔来,直接回到了院中,并将铜钟小心翼翼的放回了余火未熄的炉灶上。
李峰见状顿时心头一安,愁苦的脸色也瞬间消散,一个发自内心的安心笑容则爬到了脸上,悄无声息的继续静心疗伤。
只是他却不知,就在左章现身的同时,阿黎也跟着左章回到了院中,并一个纵跃上了房檐,晃荡着双腿一边吃干果一边默默看着左章,剪水双瞳之中满是等着看好戏的期待。
而左章对于阿黎本还有些担心,可眼见中了幻术的李峰对大摇大摆进了院落的阿黎视而不见之后,立即明白重铸经脉的阿黎已经能够轻描淡写的幻惑铁骨境武者。
明白这一点后,左章顿时放下心来,冲着疗伤之余还在偷偷关注自己的李峰招了招手道:“过来,我给你瞧瞧伤势。”
李峰见状顿时喜出望外,因为他装死期间曾偷听赵振东和周谯谈话,早就知道这法号唤做正弘的大能高深莫测,一手丹道造诣非比寻常。
而他更知道,自古丹医不分家,所以丹道造诣高深,那么医术自也是绝顶,于是他连忙讨好笑着点头应了,起身来到了左章身边。
左章见李峰配合,满意笑了笑后将身子侧开,指着炉灶边自己曾经坐过的位置温和笑道:“坐下,面朝铜钟,伸手。”
“面朝铜钟?”李峰闻言心头微感诧异,不过还是顺从的坐下,然后略带忐忑的看着左章伸出了手臂。
左章也不含糊,探出三指搭在了李峰的脉门上,一边运使真气游丝针一边说道:“别做抵抗。”
李峰闻言连忙依着左章吩咐放松心神稳固真气,然后就觉数根游丝一般的温暖真气从脉门探入经脉之中,一路向着自己受损的心脉和脏腑而去。
正弘大师果然手段非凡!
李峰心头不自觉的闪过一个念头,不由正襟危坐,期待着左章能尽快医好自己的伤势。
而就在他感觉那些真气游丝针已经探到了自己的伤处时,却听左章忽然开口说道:“目视铜钟,什么也别想。”
李峰闻言连忙将投注到左章身上的目光收回,并老老实实的敛去杂念。
让而就在他做完这一切的刹那,他就觉那些细若游丝的真气忽然在自己伤处搅动了几下,直接将他强摁下去的伤势再度引发,让他胸口猛地一阵涌荡!
“卟……”
下一刻,感觉伤势复发的李峰猛然张口,一口鲜血离弦之箭一般喷涌而出,直将铜钟的小半个钟身染的殷红!
“大……师,你……嗯?”
骤逢异变的李峰不由骇然,疑惑不解的转头看向左章,可话没说完,就觉胸腹之间一阵轻松畅快,再没了受伤时的凝滞沉闷之感!
“我的伤好了?”李峰诧然惊呼,顿时感觉自己虽猜到左章医术高超,却还是想的浅了。
“还差一点,静养三个月,莫与人动手。”左章认真看了几眼钟身上的大片血迹,满意的点了点头后说道:“来,喊一声大师听听,声音大点。”
“嗯?”正处于欣喜之中李峰不明白左章这番吩咐有何用意,却见左章面带不容置疑的神色,茫然的眨了眨眼后试探着大声说道:“大师?”
“声音有点低,再高点。”左章摇摇头道:“再来一次。”
“大师!”不得其解的李峰照办。
“声音够了,但是不够悲痛急切。”组总行再度摇头,“再来。”
“大师啊!”越发茫然的李峰只能照办。
“好多了,试试再多加点关心。”左章又提出了新的要求。
“……”
就这样,两人一个指点一个嚎,硬生生将大师两个字吼出了百般急切千般悲痛的凄厉慌张韵味。
房檐上,晃荡着双腿的阿黎见左章不停地调整着李峰的喊声,又见李峰茫然不知所措的顺着左章的要求一个劲地喊个不停,顿时忍俊不禁咯咯直笑。
然而,她银铃般的笑声虽在拳圣小院中响起,却只有左章一人听到,并暗暗给了她一个哭笑不得的笑容。
“哼!臭秃驴!”
阿黎皱了皱小巧的鼻子,轻哼一声不再看左章,只是眼角的余光却从未欧诺个左章身上离开。
就在左章不停地让李芬演练“大师”二字的各种喊法的时候,距离拳圣小院数里外的密林中,风尘仆仆的赵振东和周谯正并肩朝着拳圣小院奔行。
而看他们此时面带疲惫却又不敢有丝毫松懈的模样,便知他们在过去的几个时辰中始终处于被追杀的状态中。
果然,在他们身后数丈之外,陈见山和安松维同样并肩而行,只不过他们两人虽然毫发无损,可面上却满是羞恼愤怒的神情,尤其是他们的眼睛,内中似蕴含着无边怒火,仿佛要用目光把赵振东和周谯活活烧死一般!
只不过他们虽然愤怒,却也没法子用心中怒火烧杀赵振东两人,只能缀着赵振东和周谯竭力追赶,努力拉近他们与赵振东两人的距离!
而似是感受到自己与陈见山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双手各握着一个丹瓶的周谯急速喘息的同时悄声说道:“四个多时辰了……正弘大师……应该空出……手来了吧?”
“我哪知道!”赵振东没好气的回了一句,瞥着周谯双手中的丹瓶,又看了看自己仅剩的一瓶丹药,不由郁闷道:“堂堂成华府蒋家的幕后家主,抠门到这般地步,索性死了算逑!”
“节俭……有罪吗?”周谯气息不稳的回了一句,然后看了看手中的丹瓶,舔了舔嘴唇却是没有举起,反而斜乜着赵振东道:“嫌我……慢?倒是把你的……丹药……匀我一粒啊!”
“做你的鬼梦去吧!”赵振东瞪了周谯一眼,想着手中丹药的惊人效用,握着丹瓶的手攥得越发紧了的同时,足下也加快了几分,努力将自己与陈见山两人之间的距离维持在五丈。
“真……不要……脸呐!”
周谯眼见赵振东提速,瞥了眼身后越迫越近的陈见山和安松维,咬牙打开一瓶丹药,用门牙切了半粒吞尽肚中,然后认认真真的将丹瓶封了口,足下提速急追几步,又追到了与赵振东并肩的位置。
而在他们身后五丈之外,眼看着距离缓缓拉近后又再度拉远的安松维怒吼一声,正要动用压箱底的遁术急急追去,却被身旁的陈见山拉住。
“你急什么!”陈见山阴沉着脸瞪了安松维一眼,咬牙寒声道:“他们已经知道,我真言咒三丈之外便效用大减,五丈之外便全无作用,这才仗着有丹药进补,想要消耗我的佛元。
“如今短时间内趋近不得,根本留不住他们,你急有什么用?”
安松维闻言恼怒之余顿时有些气沮,“师兄,那边任由他们这般逃么?”
“你没看他们此时奔着那院落去了吗?”陈见山阴狠的瞪着前方的赵振东两人,目露凶光悄声道:“待到他们与那狗道士汇合之际,即便他再次利用金光罩故技重施,也定然有着短暂间隙!
“到时候,我豁尽全部佛元,诵出两字真言。而你则趁着他们头脑眩晕站立不稳之际,冲进院中将他们尽数打杀了!”
安松维闻言顿时两眼放光,连连点头道:“便依师兄所言!”
就这样,赵振东和周谯在前方飞快奔逃,陈见山和安松维则怀着鬼蜮心思一路追赶,不过片刻工夫就看到了不远处的简陋院落。
然而,就在他们看到那时隔四个时辰后再度重逢的矮墙时,却也同时听到了一声焦急中带着不安,不安中又带着关切的呼喊声!
“大师!大师你怎样了!大师你快醒醒啊!”
急切的呼喊声响亮至极,眨眼间便传进了众人的耳朵!
赵振东听出那是李峰的声音之后顿时大惊失色,骇然看去却见原本坐在铜钟前的左章面色煞白到伏地上,李峰正扶着他急切呼喊,而铜钟之上则沁染了大片的血迹!
坏了!
大师炼丹到底受了影响!
这是遭了炼丹失败的反噬了!
赵振东立即对事态做出了判断,飞快转头冲着同样看到院内情景而面色沉凝的周谯喊道:“你我各救一人!”
周谯闻言立即点了点头,二话不说纵身一跃,向着院中落去的同时探手就去抓李峰的手臂!
之所以不抓左章,不是因为他动了心思不想救左章!而是因为李峰恰挡在他与左章之间的,只有先扯走李峰,身后的赵振东才能速度不减的捞起左章逃走!
而赵振东与周谯同患难一场,此时已是默契非常,见状也不犹豫,猛一跺脚便如流星般跃出,眨眼间便要落到左章身边!
然而,听到李峰喊声的,同样还有陈见山和安松维两人!
只见陈见山飞快扫了眼院内,只一眼就焦急的李峰、染血的铜钟和倒地不起的左章看在眼内,瞬间得出了与赵振东一模一样的结论,登时心中涌起一阵狂喜!
“真乃佛祖相助!”
陈见山高呼一声,立即冲着有些没反应过来的安松维喊道:“不必有所保留了!就在这院中将他们都打杀了!”
说罢,陈见山疯狂催鼓体内佛元,一身衣袍猛然一涨,双足轰然落地后整个人猛地弹射而出,竟是瞬间缩短了他与赵振东两人的距离!堪堪赶在赵振东和周谯拉起李峰和左章之际,将左章等人括入自己三丈之内!
院落中,赵振东眼看着自己就要将左章拉起之际,一声沉闷响亮的跺地声轰然响起,紧接着陈见山便出现在自己头顶,并又要吼出那威力极大的真言咒,心头豁然一沉,只道自己今日就要丧命于此!
而眼见所有该死之人都落入了自己真言咒效用最强的范围,陈见山面露残忍快意的笑容,体内佛元毫无保留的疯狂涌向渐渐张开的口唇之间,真言咒瞬间涌出!
“唵、嘛……”
“唵嘛你个头!所有人就数你最吵!”
忽然之间,一道清朗熟悉的男声忽然响起,紧接着一声铮然剑鸣如同凤唳龙吟一般骤然响起,瞬间便将陈见山的真言咒压了下去!
与此同时,真言咒尚未诵完就被剑鸣打断的陈见山瞠目结舌的刚一落地,就见一抹皎白如月的光华从赵振东肋下骤然窜出,眨眼之间便到了自己面前!
哪里来的剑光……
第二百二十九章 阿黎往事
陈见山身死之后,心生惊惧再加上独木难支的安松维并未掀起多大的浪花,就被左章等人就地生擒。
而周谯和赵振东见终于有机会向这险些谋害了自己性命的仇敌报复,异常默契的联手来了一场刑讯。
不过他们两人终究顾虑着大恩人左章的心情,所以刑讯只是九江安松维拖进了林中,所以左章并未看到什么血腥场面,只听到了长达一个时辰的惨嚎声。
“这家伙也是个大嗓门。”
被惨嚎声弄得有些无语的左章郁闷的挠了挠头,却见惨嚎声止息之后,阿黎面带嫌弃的从林中款款走出,若无其事的从对她视而不见的李峰面前走过。
左章正犹豫要不要和她搭个话,却见阿黎冲自己做了个鬼脸之后,又冲遥遥看着密林位置的李峰挥了挥手,然后就纵身一跃再度坐在了房檐上。
左章见状不由一乐,知道她动用本命神通让李峰陷入幻境,便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问道:“怎么一脸嫌弃的样子?看到什么了?”
“他们手段太粗糙了。”阿黎轻哼一声道:“不是断手断脚,就是碎指头挖眼睛,来来回回就这些把戏,一点新意也没有,还弄得到处是血。
“况且那和尚苦修出身,根本不惧酷刑,又默默打定主意要攀咬别人,若不是我出手惑乱了他的心神,他们就算撬开了那和尚的嘴,拿到的也尽是虚言。”
“存心报复,手段难免血腥了一些。”左章不由失笑摇头道:“再说他们也没有似你一般玄妙的本命神通,哪里知道那和尚所言之真假。
“不过既有你在,我却是不担心他能谎言蒙混过去。说说吧,都听到什么了?”
阿黎见左章夸奖自己,心头一甜嘴角微翘,晃荡着双腿笑道:“不是晋国的和尚算计武者,而是陈国的空源寺奉了国主之命,要挑起晋国文武之间的仇隙。
“随后,他们还想借着晋国文武内斗国力衰颓的机会,修养生息壮大己身。”
“竟是这般缘由。”左章闻言不由皱眉道:“谋算的这么大,绝对不该仅仅是这两个人在暗中行动,应该还有其他的布置。”
“这我却不知道了。”阿黎摇头道:“那个和尚脑子里只有这么点东西。”
“不论如何,也算是有所收获。”左章点点头,稍作回忆后神色莫名道:“陈国空源寺的话……那个在驿站欺凌女子的善空和尚,好似就出自空源寺吧?”
阿黎闻言愣了一下,回忆片刻后顿时回想起来,“那个道貌岸然的和尚?还真是!”
左章深吸一口气思忖道:“啧,如今想来,僧人一路苦行根本不会携带多少银两,可他在驿站之中时却颇有银资。
“所以他到一路苦行深入晋国腹地,极可能目的也并不单纯。”
阿黎闻言不由想起更多的疑点,面露恍然后眼珠灵动一转,视线就落在了左章身上,俏笑揶揄道:“所以说你们这些和尚没一个好的,惯会欺瞒他人!”
“我又不是和尚。”左章耸肩反驳。
“不是和尚?”阿黎闻言掩口娇笑道:“不是和尚的话,头发哪里去了?”
“说多了都是泪啊……”忆起往事的左章无奈一叹,摸了摸头顶僧帽,忽然转头看向密林方向。
而他刚刚将视线挪去,就见赵振东和周谯一同走了出来,安松维则不见了踪影。
“正弘大师,事情有些麻烦了。”周谯还当左章不知陈见山谋害他们的缘由,面色凝重的走到近前拱手施礼,将从安松维口中问出来的口供说了一遍。
“贫僧方外之人,不便介入这等事由。”左章做高僧状合十回了一礼,然后缓缓问道:“却不知赵施主和周施主意欲如何呢?”
“自是将陈国所做恶事传扬开去。”周谯看了眼赵振东后认真说道:“事涉国事,周某不敢置身事外,也不愿置身事外。
“只不过这秘境事关重大,贸然说出恐引来觊觎之辈,所以周某想寻一个稳妥的法子处理,却不知大师有何见教?”
左章一听便知周谯和赵振东既不愿便宜了陈国和空源寺,又舍不下这拳圣秘境,便拐着弯得来试探自己,看自己有何打算。
想到此处,左章稍作思忖后摇头道:“贫僧离开此地后会觅地闭关,之后的事情,却是不知该和应对了。”
周谯闻言面色一松,提着的心顿时放下,兴奋的与赵振东对视一眼后,两人一同冲着左章拱手躬身道:“正弘大师日后但有差遣,我等绝不推辞!”
“两位客气了。”左章见状笑了笑道:“我还有要事在身,便不打搅了,却要劳烦你们弄个离开此地的沙门出来。”
周谯闻言连忙应下,伙同赵振东和李峰催化出了一扇沙门,目送左章离去。
而等到左章身影消失,三人眼含热切的互相看看后,环顾四周茂密的树林,眸中尽是难以按捺的兴奋,仿佛好色之徒身处数之不尽的美女包围之中,口水也要淌出来了。
而在秘境外,随着左章一同离开秘境的阿黎见左章走得干脆,不由讶然道:“秘境和里面的拳圣传承,就这么轻易的留给他们了?”
“不然呢?把他们都杀了?”左章不以为意的耸耸肩,瞥了眼身后空旷荒芜的戈壁滩,摇头笑道:“这秘境既然已经为陈国空源寺所知,之后便会纷争不断。
“然而这里终究是晋土,陈国又国小力弱,根本没法子在这件事情上占到便宜。而当他们知道自己没法子从这秘境之中拿到好处时,将之公之于众便成了必然。
“到时候,这秘境必然会迎来数之不尽的纷扰,而晋国和代国都会遣人争夺。因此,拿了好处尽早撤走才是王道,省得沾上一身麻烦。”
阿黎闻言顿时恍然,深感左章思虑深远的同时眨巴着眼睛笑道:“所以说,臭秃驴你才是最精于算计的那个!”
“这叫深谋远虑。”左章哈哈一笑,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深吸一口气,忽然若无其事的说道:“如今拟竞买重铸成功,万幻无常已能毫无滞碍的修习,你……”
说着,左章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犹豫后再度开口问道:“下你一步有何打算?”
阿黎闻言顿时愣住了,似是头一次思及这个问题一般静默了好一会后,忽然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掉,这才声音轻柔开了口。
只是她所诉说的内容,却与左章所问没有丝毫关系。“臭秃驴,我娘亲是一只禽类妖族,化形之前就自创了一门妖族功法。而我所用的那种遁术,便是这门功法衍生而来的。”
头一次听闻阿黎说及自身往事的左章一愣,却知阿黎终向自己彻底敞开了心扉。
而思及阿黎遁法之迅捷灵动,便知她娘亲自创的功法绝不简单,便顺着她的话头说道:“自创妖族功法?想必不同凡俗了。”
“应该是吧。”阿黎轻笑一声,只是她虽嘴角翘起,可眼眸中不仅没有丝毫笑意,反倒还带着几分恨意,“如果不是的话,又怎会惹人觊觎呢?”
左章见状,心中顿时涌起一个不妙的念头,惊诧之下还没说话,就见阿黎歪头看着自己笑问道:“臭秃驴你那么聪明,一定猜到了吧?”
左章见阿黎这般模样,心头莫名一颤,胸中漫起几分痛惜,轻轻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阿黎吁出一口气,缓缓前行的同时目视着极远处的地平线,若无其事的说道:“娘亲自创功法之后,苦心修行,终于化形成功。
“可是化形成功之后的第二年,她就遇到了我父亲。”
左章心头一沉,暗道一声果然!
阿黎继续说道:“我父亲身份可不简单,乃是一支狐妖族群的嫡系子弟。而他那时对我娘亲又很是上心,时常用宝材灵药讨她欢心,花起银钱来从不手软。
“我娘亲自幼修行,哪里经历过这等殷勤?所以没过多久就与他定了终身,一年后便诞下了我。”
阿黎说着轻叹一声,似是想起什么令人烦闷的事情,轻轻摇了摇头后才继续说道:“有了身为化形妖族的父母,我修行自也是极快的,不到十四岁就化形成功。
“父亲那时还为我办了宴席,宴请了好些他的朋友上门作客,那热闹的场面我如今已就记得。
“可是,就在那天宴会过后,父亲忽然对我和娘亲说,他离族日久,刚刚接到族中消息说他父母出了变故,需要回去看看。
“而娘亲不愿和父亲分开,便将我带上跟着父亲同去。可谁知,这一去,她却将自己的性命送掉了。”
左章轻叹一声,探手拉住了阿黎的手,却觉她的手掌一片冰凉,显是心中悲伤已极。
阿黎偏头看了左章一眼,露出一个柔弱无助的笑容,然后定了定心神才说道:“回到父亲族中之后,我们还没见到他的父母,便被他的同族引到了僻静处奚落了一遍。
“娘亲和我都有些被吓倒了,惶恐间想要去找父亲,却不仅被人拦下,还被押送到了一间囚室内。
“而知道那时我和娘亲依旧认为,这些事情与父亲没有关系,而是被父亲的族人误会,所以便惊慌失措的期待着父亲尽快出现,救我们出去。
“呵,现在想来,当时也真是傻,那般境地之下,若无我那可亲可敬的父亲首肯,谁又能将我们丢进囚牢呢?”
左章见阿黎讲述间渐渐带了颤音,不由握紧了阿黎的手道:“不想回忆便算了,没得让自己难过。”
“没事,我想说给你听。”阿黎回握了一下左章的手掌,似是打定了什么主意,声音忽然稳定了许多,“我现在也记得很清楚,我们被关进囚室的第十天,一名自称是父亲妹妹的女子忽然出现,将我们提到了外面。
“就在我们以为误会解除,能够重回父亲身边的时候,那自称是我小姑的女子却忽然出手,将我娘亲打成了重伤!
“随后,她又大叫大嚷的说我们伤人外逃,并一边大喊大叫以便对我和娘亲频下杀手。
“若不是娘亲遁法了得,自创的功法又别具奥妙,恐怕撑不过一会便死了。
“可是即便如此,娘亲身负重伤之下又为了护着我,逃遁之时频频被那女子得手,身上伤势也是越来越重。
“不过娘亲终究天资了得,凭着自身修为和自创的功法遁术,硬生生拖着我逃出数十里,眼看就要脱出父亲族群。
“可就在这时,我们却遇到了守在我们逃遁离去的必经之路上的父亲。”
左章心头一紧,隐隐约约猜到了后面发生的事情。
阿黎似是察觉到了左章的想法,冲他苦涩一笑后续道:“娘亲见了父亲,犹自抱着幻想,便上前求助,还将我想父亲丢去。
“可谁知父亲不仅没有去接我,甚至还冲到娘亲身前,挥手便是一掌拍下!”
左章闻言心头怒火骤然升腾,不由咬紧了牙关!
“当时我真的吓坏了。”阿黎说着想起当时的情景,剪水双眸中泛起浓烈的悲怒道:“当时我看得清楚,娘亲死时满脸是血,双眼中依旧带着不信。
“而父亲则阴冷着脸,甚至在杀了娘亲之后还厌恶的甩了甩手,似是手上的血迹无比肮脏一般。
“随后,父亲走到我面前,冷冷看着我说,他为了拿到娘亲手中的所有功法,将狐族功法和族中隐秘向我们透露了太多。
“所以为了不使我们泄露赤狐一族的隐秘和功法,必须除掉我们。”
阿黎说着停顿一下,忽然含泪笑道:“臭秃驴,你听听,多好的父亲呐!杀掉妻女的时候,还会体贴的给出解释!呵呵……凭什么!”
说着,阿黎泪涌不止的笑出声来,可紧接着她就猛地攥住左章的衣领,大吼一声后埋首在左章胸前失声痛哭起来!
左章只觉心头一阵阵抽痛,长叹一声将阿黎环在怀中,轻抚着她颤动不已的后背,眸光一寒轻声说道:“我帮你杀了他吧。”
第二百三十章 岩穴之中
“随后,父亲走到我面前,冷冷看着我说,他为了拿到娘亲手中的所有功法,将狐族功法和族中隐秘向我们透露了太多。
“所以为了不使我们泄露赤狐一族的隐秘和功法,必须除掉我们。”
阿黎说着停顿一下,忽然含泪笑道:“臭秃驴,你听听,多好的父亲呐!杀掉妻女的时候,还会体贴的给出解释!呵呵……凭什么!”
说着,阿黎泪涌不止的笑出声来,可紧接着她就猛地攥住左章的衣领,大吼一声后埋首在左章胸前失声痛哭起来!
左章只觉心头一阵阵抽痛,长叹一声将阿黎环在怀中,轻抚着她颤动不已的后背,轻声说道:“我帮你杀了他吧。”
“不要……
“我要亲手杀他……”
在左章怀中伤心大哭一番之后,阿黎带着几分羞赧抽身出来,然后目光坚定地看着左章说道:“臭秃驴,我对娘亲发过誓,一定会亲手把他的脑袋摘下来。所以如果你插手的话,我会讨厌你的。”
“好。”左章见阿黎说得坚笃,稍作思忖点头答应下来,然后又好奇问道:“当初你是怎么逃掉的呢?”
“本命神通呗。”发泄了心中情绪的阿黎明显开朗了不少,若无其事的说道:“父亲要杀我的时候,我对他已是恨到了极致,不停地在心中咒他不得好死。
“谁知就在他挥掌向我拍来的时候,我忽觉眼前世界一变,能够清晰看到蕴藏于他脑中的识海。
“与此同时,我眉心和掌中也似有什么东西忽然冲了出去,笼住了他的识海。
“之后,本要一掌将我拍死的他忽然似是看到了什么极可怖的事情,仓皇无措的退出老远。我那便宜小姑见状,连忙去看他的情况,而我则趁机逃遁。
“再后来,我又屡屡被他们追上,每次都是仰仗着突然觉醒的本命神通逃脱性命。最后,终于借着一处断崖,依靠母亲教我的遁术和本命神通,逃出生天。”
左章听阿黎说得平静无波,心头却是越来越沉,因为他只从这些平平淡淡的话语中就能感受到,阿黎当年身处的是何等令人绝望的处境!
而一个十四岁的少女,要在那种十死无生的境地中博取一线生机,其中所经历的艰难和绝望,绝对超乎常人的想象!
思及此处,左章看着阿黎的目光不禁带上了浓浓的怜惜。
淡然讲述的阿黎似有所感,歪着头冲左章笑了笑道:“现在想想,当时更够逃出生天,确实有些运气呢。
“不过也是托了他们的福,我的本命神通刚一觉醒就屡屡经受绝境的磨练,成长的很是迅速呢。”
“不行,我还是想杀了他们。”左章轻叹一声,轻轻摇头,只觉心中杀意难消。
“臭秃驴听话,莫要让我白吃了那些苦楚。”阿黎心头一暖,面上带着感动知足的笑意,可语气却依旧坚定。
而见左章点头应下之后,阿黎便又说道:“后来,我在他们的追索之下一路远遁,逃到了晋国。
“然而可恨的是,我想暗中修行提升修为后回去报仇,却因为父亲给我的经脉窍穴图来自于万幻无常,母亲的功法我也因年幼不懂事而没有记熟,再加上本命神通就是幻惑之术,以至于除了修习万幻无常之外别无他法。
“我不能去赤狐一族中学习万幻无常,便只有四处打探,终于得知可以到真宝阁中交易万幻无常。
“只不过要和真宝阁交易却需要真宝阁的交易玉佩,于是我又从听风堂中买来了几名真宝阁玉佩归属者的消息,并选择去找芸娘碰碰运气。”
阿黎说到这里便没有再说,而左章也知道了后续的一应事宜,面露温和笑容道:“后来在我的援助之下,成功拿到了玉佩。”
“是啊,遇到个惯会欺负人的臭秃驴!”阿黎想起了当初与左章相遇后的的点点滴滴,莞尔一笑翻了下眼睛,很是娇俏可爱。
牵着阿黎玉手的左章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欢欣喜悦,自己也不由得笑了,与阿黎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了香与芝士的往事。
就这样,两人就这般牵着手,也不理会此时身处荒芜空寂的戈壁之上,一步一步地缓缓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当东升的太阳渐渐升到两人头顶,又一点点的向西方滑落,左章和阿黎依旧欢笑不停地边聊边走,仿佛能这样边走边聊的一直到地老天荒一般。
而当太阳褪去大部分光辉,带着金红之色渐渐没入地平线的时候,左章忽然发觉,前方不远处竟然有一个不起眼的岩穴。
细细打量一番之后,左章顿时发觉岩穴四周隐隐残留着一丝有人活动的痕迹,显是有人曾在岩穴中生活过。
不过,那些生活痕迹已经被风沙掩埋了大半,岩穴之中寂静无声,周围又荒芜得很,看样子曾在这岩穴中生活过的人很久以前便离去了。
“这个岩穴……”左章注视着岩穴思索片刻,很快便与曾经阿黎所发现的刘定阳所栖身的岩穴对上了号。
“没错,这里就是刘定阳寻找秘境时存身的岩穴。”阿黎见左章显露恍然,点了点头后笑着说道:“我有些累了,咱们暂且在这里歇歇吧。”
向来顺着阿黎的左章自无不可,点了点头与阿黎携手向岩穴走去。
可没走了几步,左章就觉耳边的风声忽然激烈起来,而当他顺着风势转头看去的时候,却见极远处的地平线上,忽然出现了一条极其粗壮绵长的浊黄沙浪!
而与那滔天沙浪同时袭来的,还有呼啸的狂风以及浸染了半边天空的蒙蒙沙雾!
“沙暴要来了。”左章见状不由瞥了眼岩穴,呵呵笑道:“咱们运气倒是好。不过看这沙暴来势汹汹的样子,恐怕看不得月色……”
话至半途,左章忽然一个愣神足下稍顿,不敢置信的看向阿黎。
察觉到左章的异样,阿黎放缓脚步看向左章,满是柔情的剪水双眸望着左章饱含惊诧的双眼,款款说道:“臭秃驴,你这么聪明,我舍不得走了怎么办?”
那就别走……
左章心中闪过四个字,却正不知该不该说出口,就被一根纤弱白皙的手指摁在了唇上。
左章不由长叹一声,苦笑着摇摇头,随着阿黎向着岩穴走去。
而等到两人进入岩穴,却发觉这岩穴外部看着入口不大,内中却兜兜转转有些幽深,最里处更是因为通路不直光线不明,而显得分外昏暗漆黑。
“臭秃驴,把火烛点起来吧。”
阿黎轻生说了一句,却见自己话音未落之际,几张散发着温和光芒的符箓便被左章贴在了洞壁上,不由莞尔笑道:“臭秃驴你还是个有眼色的。”
“有没有眼色却要看对谁了。”
左章看着在柔和光芒下巧笑嫣然的阿黎,玩笑一句后将四周杂物扫出洞外,然后从佛国之中取出铺垫饮食之物整齐摆放在地上,温柔问道:“走了一天也该疲乏了,想吃些什么,我来操办。”
“你准备的倒是齐全。”阿黎笑了笑,却不接左章的话头,而是伸手在岩壁上抹画起来。
左章见状好奇看去,却见阿黎凝聚妖元于指尖,钩划挥抹间岩粉簌簌而下,不过片刻工夫,就在岩壁上绘了一幅女子的全身肖像,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这是……”
左章仔细打量着阿黎所绘的女子,却见画中女子娇柔美艳风姿绰约,身形相貌与阿黎有着七分相似,顿时恍然道:“这是你娘亲?”
“是啊。”画完生母肖像之后,阿黎一边蹲下身子将铺垫之物放到母亲肖像前,一边眨着眼睛问道:“你身上到底有没有火烛?”
此时左章哪还不知阿黎要火烛的目的,暗笑自己自作聪明的同时忙不迭的从佛国之中取出两根火烛,却发觉手中火烛通体白色,看着就不大吉利。
左章见状顿时有些纠结,不过眼珠一转就想到了法子。咬牙取出一个丹瓶,倒出几粒赤色的丹药碾成糊状,将白玉一般的烛身裹住沁红,这才摆到画像之前点亮,并将四周岩壁上的发光符箓一一扯灭。
阿黎看着左章忙碌一番点亮了红烛,却不知是心绪波荡还是烛光映射,明艳的脸颊顿时染上了几分红晕,显得美艳非常。
左章见状心头猛地一荡,鼻息莫名粗重了几分,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阿黎,脑子里频频闪过不该直勾勾盯着的念头,却怎也没法子让眼珠挪开半分。
而在左章明晃晃直勾勾的眼神注视下,阿黎的脸颊越发红了,剪水妙目之羞意升腾,不由自主的挪开了与他对视的眼睛。
“臭秃驴,你……”
深吸一口气后,阿黎嗫喏着开了口,可话至半途却羞窘的停了停,然后咬了咬嘴唇才再度开口道:“你到我身边来。”
左章此时只觉脑中思维缓慢非常,闻言后口干舌燥的应了一声,直接来到阿黎身边,干脆至极的冲着她母亲的画像跪了下来。
阿黎见状羞赧之余,顿时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自己也从蹲姿改成了跪资,歪头看着左章,面带红晕的揶揄道:“臭秃驴,你还俗了吗?”
“我本就不是和尚。”左章理所当然的答了一句,随后看着阿黎那近在咫尺的娇美面容,忽然鬼使神差的说道:“就算我是和尚,为了你也愿意还俗的。”
“油嘴滑舌的臭秃驴……”阿黎闻言顿时脸颊发热的避开了左章灼热的目光,然后声若蚊呐的说道:“那你便娶我吧。”
左章闻言只觉神魂猛地一跳,紧接着心脏便猛烈迅速的连连跳动,激得他神思不属激动莫名!
就在这时,却听洞外一阵狂猛至极的呼啸声骤然响起,同时一缕缕窜入岩穴的轻风也吹得那烛火摇曳不定起来!
而左章却仿若对此丝毫未觉一般,轻轻挽起阿黎的手,转身冲着左右拜道:“一拜天地!”
随后,他又与阿黎转向她的母亲画像,认认真真拜了下去,“二拜高堂!”
紧接着,左章转向阿黎,直视着她泪光婆娑的剪水双瞳,温和坚定的拜了下去,“夫妻对拜!”
而就在他们两人对拜下去的刹那,一缕轻风忽然钻进了岩穴,轻轻巧巧的拂过那对红色的火烛,吹得穴内光影晃动不已,也令阿黎母亲的画像似在光影明灭间凭空增了几分笑意。
下一刻,那轻风似是起了顽皮的心思,在烛火周围欢快的旋转起来,一不留神就将烛火卷灭。
刹那之间,岩穴内便陷入了犹如午夜一般的黑暗之中,而岩穴外那席卷而过的狂风和遮天蔽日的狂沙,反衬得岩穴之中的黑暗有一种格外令人心神宁静的静谧。
然而不知过了多久,这片难得的静谧便被隐隐响起的衣袂摩擦声打破,紧接着,两道令人面红耳赤的喘吸声也随之响起,反令洞穴外的风沙声渐渐低沉了……
次日清晨,当挥洒着灼热阳光的太阳升至头顶的时候,两道身影缓缓走出了狭小的岩穴洞口。
而这一次,重见天光的两人都有了些许的变化。
只见阿黎不仅始终梳编在头顶的少女发髻不见了踪迹,就连那始终如流瀑一般披在肩头的长发也没了影子,反倒是将满头乌发合编了一个妇人髻,周周正正的盘在了脑后。
之余左章,则将一枚亲手用黄金捏出来的戒指戴在了左手无名指上,并时不时的用拇指捻动一下。
“臭秃驴,回去等着,我修行有成后便取找你。”
阿黎抬头看了看天色,惊讶于太阳竟然已经升至头顶的同时,似是想起什么羞人的事情,脸色顿时一红,妙目一翻剜了左章一眼,“都怪你!都时近晌午了!”
“也不全怪我吧。”左章歪着头嘿笑一声,目光和笑容都很讨打,“起码有你一半的……”
“住嘴!”阿黎耳根一红娇嗔一声,眼神慌乱的向四周乱瞥了两下,瞪着眼睛威胁道:“再敢乱说,拔了你的舌头!”
“你舍不得。”左章嘿嘿坏笑一声,见阿黎有恼羞成怒的迹象,连忙摆手求饶。
第二百三十一章 独自归寺
左章则眼看着阿黎远去,双腿数次绷紧又放松,最终长长一叹摇了摇头轻声道:“亲尝七情六欲……便要从眷恋不舍和相思之苦开始么。”
说罢,左章便继续看着阿黎远去的身影,眼睛也不眨一下,生怕自己少看了一眼,让她的身影走得快了。
而就在阿黎即将消失在左章视野之中时,却见她遁行间忽然转头高呼道:
“臭秃驴!
“你若敢做半分对不起我的事情……
“我便杀了你再自杀!与你一同进地狱中去!
“记住了吗!”
呼声入耳,左章顿觉心中蜜意上涌,朗声呼道:
“放心!
“只有你在的时候,我才还俗!”
当阿黎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带着满心不舍的左章回转岩穴之中,冲着洞壁上的阿黎母亲画像认认真真躬身行礼之后,便将之挥手抹去了。
随后,他也没有多做停留,便一步一步的向着正心寺走去。
十数日后的清晨,当左章一步步踏上通往正心寺的石阶,才觉得始终盘桓在心中的空落落的虚无感消散了些许。
守在寺内迎送香客的木听涛见左章缓步进了寺门,却隐隐发觉左章此时似略显低落,仿佛有些心事,不由有些诧异。
而当他稍作思忖后,忽然意识到随同左章一起离开的阿黎并未一起归来,在联想左章此时的异样,心头不由一惊,骇然失声道:“智深大师,莫非……”
“你想到哪里去了。”左章见状便知木听涛想得歪了,失笑摇头后淡然说道:“阿黎重铸经脉功成,下山历练去了,过段时间便回来了。”
“哦?那……还真是可喜可贺。”
木听涛闻言顿时放下心来,同时也明白了左章此时略显落寞的原因,心思一转摇头笑叹道:“只是可惜萌芽还给阿黎仙子存着干果,一直嚷嚷着等她回来要亲手给她剥呢。”
“是么?”左章闻言想起萌芽憨萌憨萌的样子,虽知阿黎短时间内不会回来,却不由展颜笑道:“那便继续攒着吧,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智深大师放心,萌芽可是上心的很。”木听涛见左章心情舒畅了些许,顿时放心了不少,便亦步亦趋的跟着左章向后院走去。
而当左章踏足正心寺后院,在桃树下坐定之后,熟悉的环境很快唤起了他心中记忆,让他脑海中那道倩影的一颦一笑都活灵活现了起来。
想着想着,左章不由嘴角翘起,只是这一次他却没有感受到多少落寞,反而心中涌起几分暖如阳光的蜜意。
就这样在回忆中沉浸片刻,左章惬意的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眼阿黎经常攀坐其上悠闲晃荡腿脚的枝丫,咧嘴一笑后看了眼木听涛,问道:“沙陀和熊大力呢?”
“他们已然知晓大师归来,想来是快回来了。”木听涛点头应了一声,言语间颇多欣慰喜悦,似是想到什么好事。
左章见状顿时猜到了七八分,诧然一笑确认道:“化形了?”
“智深大师料事如神。”木听涛笑吟吟的点头道:“他们两个一直念叨着大师的再造之恩,还总因没法子回报大师,时常彷徨不安呢。”
“都把自己卖给正心寺了,还想怎么回报?”左章闻言失笑,取出一摞纸张递给木听涛道:“你虽从不说及萌芽的修行,但我知道你最挂念的还是她。
“阿黎格外中意于她,对她的修行功法已有了安排。此番外出途中,我猜她有意将家传功法授予萌芽。
“因此等到阿黎归来之后,萌芽化形一事便该当有眉目了,所以你也不用着急,且先帮着萌芽夯实修行根基。
“到时候,我也会将阿黎的家传功法推衍完善,绝不让萌芽比你们差了就是。”
确实将萌芽视作自家孙女的木听涛闻言顿时感动万分,一双老眼漫起了一层泪光,冲着左章一躬到地道:“大师大恩,小的于萌芽定然铭记五内!”
“又来了。”左章素知木听涛的谨小慎微已刻进了骨子里,也知道自己再怎么劝也没有用,见状便也不再多说什么,索性与他闲话起来。
过不多久,小院外足音传来,一消瘦一高壮两道人影同时进入院中,刚一出现就二话不说跪到了左章面前,重重的拜了下去!
“大师再造之恩,沙陀永世不忘!”
“大师再造之恩,熊大力永世不忘!”
迥异的身形相貌,先后说出口的说辞却是一模一样一字不差,甚至连起伏节奏也是一样,显然憨厚的熊大力又在照抄沙陀的说辞。
结结实实受了两人礼数的左章见状,也没有在意熊大力的抄袭行为,毕竟他和沙陀两人性格虽然迥异,对于左章发自内心的恳切敬服的态度却是个顶个的真。
而如今终于因为阿黎暂离而得了空,左章忽然想起自己似对两人缺了些关注,不久前更是留下功法后便不闻不问去了拳圣秘境,顿时有些过意不去,便开口询问两人于功法上是否有碍难之处。
沙陀闻言顿感受宠若惊,正想先感恩言谢再问,却见熊大力憨笑一声张口便问,竟是比他抢先了一步!
这憨货……
总是凭本心而动还能挣下这般大机缘……
真真是傻人有傻福……
沙陀哭笑不得的在心中吐槽两句,却也对自己这情比手足的同伴没多少艳羡,静静等着熊大力请教完毕之后,才将自己修行间所遇的困惑说出。
而待到左章依着慧觉老僧所授解答了两人的疑惑之后,却见沙陀面带郑重的行礼说道:“智深大师,沙陀有一事相禀。”
左章见沙陀说得郑重,好奇之下不由看了眼木听涛,却见木听涛面上不带一丝意外的缩手侍立一旁,顿时明白他已经知道了沙陀要说的是什么。
想到这里,左章也认真了起来,沉声说道:“说吧。”
沙陀点点头,心中过了一遍措辞后恭敬道:“智深大师容禀,修行《通虚灵觉》之后,我似是觉醒了本命神通。”
“嗯?”左章眉头微挑,眼底闪过一丝光华,随即就察觉了沙陀的措辞中有个似字,不由讶然问道:“你不确定?”
沙陀局促笑笑,“小的只从木老口中听闻过这个词,尚不知何为本命神通。”
“原来如此。”左章恍然,稍作思忖后问道:“是何种本命神通?”
沙陀答道:“土行遁术?”
左章想着本命神通的种种特征,缓缓问道:“是否收发随心,且催动运使都不受妖元所限?”
沙陀细细回忆自己私下所做的种种尝试,认真点头道:“确如大师所说。”
“那便是本命神通了。”左章点头笑笑,旋即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沙陀道:“本命神通觉醒艰难,超脱于术法之上,说是保命压箱的本领也绝不为过。
“既然有此机缘,你便好好珍惜运使,莫要疏忽怠慢了它。”
从左章口中得到确认的沙陀顿时一喜,闻言再度拜谢左章,努力不让心头雀跃浮于脸上的同时,与熊大告罪力退去了。
等到两人身影消失,左章看着沙陀离去的方向笑道:“还真是个运道好的。”
“谁说不是呢。”木听涛附和一句。
“对了,白瑜呢?”左章忽然想起被他从边境五山秘境之中带回,又被阿黎取名白瑜的神秘女子,四下扫量不见其踪迹,便好奇的问了一句。
“正随着阿黎在山中闲逛。”木听涛立即答了一句,旋即又问道:“智深大师有话与她说?”
“没有。”左章稍作思忖后摇摇头道:“阿黎既将她托付于你,你便照看着些吧。
“对了,楚靖军的儿子楚卓云如何了?”
木听涛答道:“正在曹县之中候着,每日临近晌午的时候,都会带着一盒孝敬大师的吃食来寺中上一炷香。
“看天色,还有两个时辰就该到了。”
“今天他再来,我就先不见了。”
左章见木听涛没说楚卓云的不足之处,便知那有些骄傲自矜的少年已经被张世山打磨了一番性子,不由笑了笑道:“不过等他上完香后,你就说从明日起,他可以每天午时过来,酉时回去。”
木听涛知道左章要开始指点楚卓云修行,连忙点头应下,然后就听左章继续说道:“从今日起,一日三餐便送到小殿之中吧。
“若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我便不出来了。”
说罢,左章就头也不回的向小殿中走去。
木听涛见状,连忙施展术法,将封闭小殿的枝条藤蔓撤了开去。
而等到左章进入小殿之后,枝条藤蔓顿时再度出现,不仅把殿门很快又闭合起来,更是将殿内殿外隔绝开来。
只不过,这一次左章却没有进入须弥境,而是随意的拖来几张蒲团,铺在小殿正中位置,惬意的躺坐在上面,盯着屋顶发起了呆。
不知过了多久,眼神有些直愣的左章忽然眨了眨眼睛,坐直身形沉吟道:“如今我要想让修为再进一步,便只有选一个秘境,用佛国吞噬其内空间,用以增进自身修为。
“只是拳圣秘境如今已成了是非之地,轻易进入不得。而韩游的秘境又遥不可及,往返时日太长。
“可是,不尽快增进修为的话,等到有朝一日随阿黎其赤狐一族寻仇,怕是力有不逮。
“啧……也罢,反正阿黎短时间内思维提升有限,不定何时回来,所以我且先开一条捷径出来,再说将来之事吧。”
说罢,左章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从佛国之中取出源自苍宇的所有与阵道传承有关的典籍,又取出纸笔将源自慧觉老僧的阵道典籍誊抄了一遍,开始对比着钻研起来。
然而很快,左章就发觉阵道传承并非如自己所想得那般枯燥艰深,反而还让他生出几分玄奇奥妙的感觉。
尤其是源自慧觉老僧的典籍,不仅对于阵道有着极其细致的描写,还深入浅出的记载着阵道传承的内容,堪称一部由浅入深简单明了的教科书式典籍!
一时之间,感觉阵道传承颇具趣味的左章顿时忘却了其他,一头扎进了阵道奥妙之中,专心致志的研习起来。
只是,沉迷于修习阵道的左章却不知道,真实的阵道传承确如他所想象的那般,枯燥乏味又艰深难懂。
而之所以他没有这种感受,皆因不论苍宇还是慧觉老僧,所掌握的阵道传承都是他们亲手搜集之后,又于习练途中根据自身领悟,去芜存精归纳总结的阵道精华!
就好比两位厨师将半成品食材精加工之后,又施展浑身解数精心烹饪了一道菜,这才端到了左章面前让他细细品尝。
沉迷于阵道奥妙的左章自是不会推辞,贪婪的吸取着陌生却新奇的知识,颇有点乐此不疲的味道。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当木听涛第四次将饭食送入小殿之中的时候,左章终于对阵道有了个完整全面的了解,并开始尝试布置他出生以来的第一个阵法。
只见他从佛国之中取出大量布置阵法的中高阶宝材,摊堆在地上细细挑选起来。
这些宝材琳琅满目品类众多,大多是从他人身上搜刮来的,源自苍宇的有,源自无昊的也有,还有从苍涛、商执事和宁世宗等人手中夺来的,纷纷杂杂数量庞大,足以令任何一名阵道修士为之眼红疯狂。
只不过,这些东西落在左章眼中,却有些让他不知所措,不是因为宝材品类太多而无法选择,而是因为左章虽然满脑子的阵道传承和阵法奥义,可是亲手布阵却是头一次!
而依着他此时初学者的能耐,能够尝试着布置的阵法,仅有寥寥两三个最初级的。
所以面对眼前满地的中高阶宝材,他根本就没法子挑选,因为被他或杀或败的那些人,根被就不会将低阶宝材装在身上,因为太占地方了!
“谁能想到,有人在布置阵法的事后,会因为手中全是中高阶阵道材料而苦恼呢?”
无奈的嘀咕一声,左章无奈的收起面前价值连城的宝材,用了饭食后推门走了出去。
而他刚刚踏出小殿,就见一道有些熟悉的少年站在院中,正是许久未见的楚卓云。
啧……
研习阵道太过用心……
又把他给忘记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打磨心性
“大师,我……呃……我尘缘……”
“你想说你尘缘未尽,不宜遁入空门么?”
左章看着小脸白了又红嗫喏结舌的楚卓云,直接截断了他的话头,慈眉善目的笑道:“三千烦恼丝一朝落尽,尘缘也会随之而断,小施主且放心。”
楚卓云闻言越发不情愿了,心头接连闪过父母妹妹和祖父祖母的身影,满脸都是抗拒的申请,就剩将不愿做和尚五个字写在脸上了。
“看来楚小施主与我手中的剃刀无缘啊。”
只是想开个玩笑的左章也没有过分相逼,摇头笑笑后亲自来到桃树下坐定,冲有些不知所措的楚卓云招手道:“楚小施主且来。”
楚卓云不知眼前这神秘兮兮的和尚又要做什么,可是父亲楚靖军的叮嘱却清清楚楚的被他记在心中,于是虽不情愿,但还是依左章所言乖乖走了过去。
左章却并不在意楚卓云矛盾的心态,毕竟以后有的是机会打磨扭转,于是便直接问道:“楚小施主在曹县和正心寺盘桓日久,想必于自身以及将来已经有了不少想法。
“既如此,贫僧便不与你打机锋了,所以还请楚小施主也放下疑虑,与贫僧说一说想从这里学些什么。”
正准备应对左章新的刁难的楚卓云闻言一愣,混没料到方才还很是莫名其妙的左章,下一瞬竟会开门见山的这般询问自己。
而就在他犹豫着是该依左章所言直言心中想法,还是说一些谦逊恭谨的话获取面前和尚好感的时候,忽然发觉左章看着自己的目光虽然温和,却清亮透彻直指人心,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一般。
楚卓云心头一突,只觉自己若是遮掩不仅无用,恐怕还会惹得对方不喜,便低眉顺目的说道:“我……我想学一门厉害的武学。”
左章早料到楚卓云会这般说,笑了笑问道:“你们楚家家传武学不够厉害吗?”
楚卓云握紧双拳,虽不愿承认,却想起当初在强敌来袭之时被迫离家的憋屈,不禁咬着牙道:“……不够!”
“既如此,贫僧倒是能给你一门上乘功法。”
左章说话间将自己所知的所有功法过了一遍,却发觉并无一部和楚卓云所用的,心念一动笑吟吟的说道:“不过,这天下却没有平白无故不担因果的好处。
“更何况,我手中这部上乘功法价值连城世间罕见,楚小施主总要展露些许诚意,让贫僧感觉这功法值得托付于你才好吧?”
“上乘功法?”楚卓云心头一惊,有些将信将疑的看着左章,却见左章一脸淡然,眼底不由闪过几分犹豫道:“我不知大师所言的诚意,该如何展露。
“只不过,但凡我办得到,且不是伤天害理之事,大师尽可言明,我定会竭力去办!”
“竭力去办?”左章将楚卓云眼底犹豫看得清清楚楚,呵呵一笑后若无其事的说道:“那便爬山去吧。”
楚卓云闻言,本已准备去做什么艰难之事,或者准备付出不菲代价的他顿时有些摸不清头脑,下意识的嘀咕道:“爬……山?”
“不错。”左章指了指寺门方向道:“坡头山,既不高,也不险,以你如今锻体境的修为,爬上攀下也没有性命之危,如何?”
左章说得明白,楚卓云却越发茫然了,“大师,只是爬山,就能拿到上乘功法?”
“不错。”左章点点头,旋即有若无其事的说道:“敢问楚小施主,你正每日里都来正心寺,可知晓这登山的石阶有多少级么?”
楚卓云愣了一下,显是不知具体数目,不过他也有些急智,飞快在心中盘算了一下坡头山的高度和每级石阶的厚度之后,约莫着答道:“大师见谅,具体数目我未曾留意,不过两千阶总是有的。”
“楚小施主机敏。”左章笑赞一声,然后又问道:“却不知楚小施主从山脚登至山巅,需走多久呢?”
楚卓云立即答道:“两盏茶。”
“楚小施主不亏武学世家,身子骨比之寻常百姓强健许多。”
左章又赞了一句,旋即若无其事的笑道:“贫僧知道楚小施主心中对这爬山一事犹有疑虑,便也不卖关子了,还请楚小施主听真切了。”
一听左章还有要求,楚卓云心中反而少了些许怀疑,放心不少的同时暗道一声果然,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大师请讲。”
左章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面上带着几分好奇的楚卓云,语气淡然的缓缓说道:“从山脚到山巅,上下攀爬一次,贫僧便算楚小施主从这套上乘功法之中取走了一个字。
“等到楚小施主将这套功法的所有字都取走之后,贫僧便将这套功法一字不落的送与你,如何?”
左章说罢,便面带微笑饶有兴趣的看着楚卓云。
而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的楚卓云将左章的话思量一遍之后,顿时明白了左章的意思,登时双目圆睁大惊失色道:“大师,这……便是你所说的……爬山?”
“没错。”左章面带拈花微笑与楚卓云对视道:“楚小施主可愿意?”
楚卓云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仿佛不经意间遇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一般,颇有点意外和纠结混杂着的措手不及的味道。
片刻后,楚卓云似是有了思量,眼珠微转看着左章问道:“敢问大师,这套上乘功法唤做什么?通篇又有多少个字?”
“贫僧忘却了。”左章轻轻摇头,依旧一脸淡然笑容。
楚卓云诧然道:“那我如何知道是否攒够了字数?”
“时机到了,贫僧自会告知楚小施主。”
左章理所当然的说了一句,然后竖起手掌,五指微微分开道:“贫僧也知道楚小施主一时间难以决断,所以楚小施主可以先思量一番,再做定夺。”
楚卓云见左章对自己比了五根手指,只道他允给自己五天的考虑时间,便拱手谢道:“多谢大师体量……”
“不必多礼。”左章笑回了一句,然后就在楚卓云隐带纠结犹豫的眼神中,收回了一根手指。
楚卓云登时惊呆了,瞠目看着左章不敢置信道:“大师,这是何意?”
“自是计量时间。”左章轻飘飘的说了一句,然后又收回了一根手指。
楚卓云见状惊得心头一紧,失声道:“五息的时间……”
左章摇头,再度收回一根手指道:“楚小施主想错了。”
“……啊?”感觉心中有些凌乱的楚卓云下意识的疑惑一声。
“是五句话的时间。”左章笑着解释一句,然后便将倒数第二根手指收回。
“什……呃!”楚卓云终于反应过来,话刚出口便连忙闭嘴,生怕左章将最后一根手指收回!
然而他不说话,左章却容不得他钻空子,看了眼天色后一边收屈最后一根手指一边说道:“楚小施主,可想……”
在楚卓云眼看左章最后一根手指也要被收回去,心头一急立即将重重疑虑和纠结抛于脑后,急急开口打断左章话头大声道:“我想好了!”
“楚小施主果决。”左章双手合十微微颔首,指着寺门道方向:“那现在便开始吧。
“不过楚小施主且谨记,不论上山下山,需谨记不可漏过任何一级石阶。且每次登上山巅,便寻这位老者取一件凭证。
“若是楚小施主贪急图快,疏忽之下跨过了任何一级石阶,那便拿不到凭证,这一趟山也算是白爬。可记住了?”
正想着跨阶登山的楚卓云闻言心头一沉,不由看向一旁的木听涛。
却发觉对方慈眉善目的笑着,一副慈祥老者的模样,没有半分耳聪目明腿脚灵便的样子,一时间想不到他会如何监督自己。
两千余级石阶,他真能看清楚我的每一步?
心头闪过一丝疑惑,心头微松的楚卓云眼珠一转,目光频频在木听涛身上打转。
而察觉到楚卓云视线的木听涛则笑了笑,摇头摆手道:“楚小施主,老朽上了年龄,耳目不便,还望楚小施主提醒着些老朽,免得生了疏忽。”
楚卓云见状心头再松,点头应下之后,冲左章行了一礼。然后便向着寺门方向走去。
而当他的足音消失在寺门外,一直侍立一旁的木听涛看了眼寺门方向后,冲左章行了一礼后带着几分不解问道:“智深大师,可是对着少年有所不满?”
“那倒没有。”左章摇头笑笑,旋即又带着几分自嘲的轻声叹道:“不仅没有不满,心中对他还有几分亏欠。”
木听涛顿时一愣,疑惑道:“呃……小的愚钝,不知大师深意。”
左章稍作思忖后,带着几分无奈解释道:“他初来正心寺时,年少心性又目高于顶,所以容易为外相所迷,不懂区分内外轻重,确需打磨一番。
“不过那时他身上犹有几分锐气,进取之心也足,虽然心思直纯,一言一行却是依着本心。
“而如今,被张大哥一番打磨之后,锐气没了,执着外相的毛病却没有改去多少,且心中还多了一些派不上大用场的弯弯绕。唉……”
木听涛闻言细细回想楚卓云的一言一行,顿觉左章所言不差,敬服之余也摇头笑道:“智深大师,张爷空也是无意……”
“我知道她是无意。”听出木听涛担心自己怨怪张世山,左章不禁失笑摆手道:“再说,当初也是我让张大哥去打磨楚卓云性子的,不然我又怎会有亏欠的想法。
“只不过,楚卓云乃是楚家嫡长子,日后定要一肩担起整个楚家。
“而楚家此时,已算作是咱们正心寺凡间的一支臂膀,所以楚卓云若是长得歪了,吃亏的还是咱们正心寺。
“所以今早既然发觉有了偏歪的迹象,便要及时扭转回来,免得将来弄出什么麻烦来。”
“小的明白了。”木听涛闻言顿时恍然,然后又好奇问道:“大师方才那般逼迫,若是他不曾燃起斗志,又该当如何?”
“那便是另一种教法了。”左章哼笑一声,然后叮嘱道:“他如今多了些小机灵,攀登石阶之时恐会动一些歪脑筋,你好好留意一下。”
木听涛连忙点头应道:“小的明白,会让他长记性的。”
“你办事,我放心。”左章说罢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惬意的向着小殿中走去,“我去歇息片刻,若有事情,拍门即可。”
说罢,左章便走进了小殿之中,而木听涛则恭恭敬敬的召出树枝青藤,无声闭合殿门,去往前院监督楚卓云去了。
山下,刚刚顺着石梯来到山脚的楚卓云深吸一口气,抬头望着眼前直通山巅的石阶,低声自语道:“两千三百七十五阶,啧……
“若是依着每阶必踏的法子走,即便我有锻体境的修为,一个时辰也不过是八个来回,且还不能算爬的次数多了导致体力逐渐不支速度减缓的影响。
“而一套上乘功法怎也不会比家中所传的差,家中功法通篇万余字,上乘功法只会更多,所以我要顺着这石阶攀爬上一万多次,才有可能拿到那份功法。
“且不说那功法是否仅有万余字,只说我是否真的爬够了次数要由有别人判断这一件事,便让人提不起劲头。
“唉,是什么功法还不知道呢,我刚刚怎的头脑一热就答应了……”
说着说着,楚卓云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悔意,对于自己方才贸然应答有些懊恼。
不过就在他陷入纠结之中的时候,身在正心寺小殿之中的左章已经做在到了佛像前面,闭目轻诵了一声佛号。
“咦?此番气色却是不同以往,想来不是元阳之身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兀响起,不仅将左章微阖的双眼说得莫名瞪大,更是说得他面色一红,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进来前就准备好的说辞。
“老秃驴,没想到你这么八卦。”
片刻后,恢复冷静的左章反驳一句,却见眼前面带揶揄笑容的慧觉老僧冲自己欣慰点头,不禁挪开目光摸了摸头顶僧帽,生硬的岔开话头道:
“老秃驴,来一份人族武者的修行功法,字数多点的那种。”
“好说。”慧觉老僧随手将一本典籍打进了左章眉心,然后笑呵呵的问道:“还有事情吗?”
“有。”左章点头,眼神认真的说道:“来几个有关秘境的消息。”
第二百三十三章 伏魔罗汉
(先发出来,还没修改,为免影响阅读体验,强烈建议明早再看)
秘境的消息?
几个?
慧觉老僧若有所思的打量了左章两眼,忽然笑了,“你当秘境是地里的萝卜么?”
“那怎么可能。”左章嘿笑一声摆手道:“在你这里,秘境就是已经做好了,就等着端上桌的萝卜。”
慧觉老僧顿时失笑,微微摇头道:“我见过的秘境确实不少,可距离正心寺最近的却只有常云山和韩游的遗留。
“你若真是急着提升修为,这两处也够用了。至于其他再近一些的……你即便进得去,怕也是出不来的。”
什么意思?
有命去,没命回?
左章闻言讶然,紧接着就醒悟过来,恍然道:“那些秘境都被人占去了?”
“这等洞天福地,谁人不想将之霸占去呢?”慧觉老僧伸出三根手指道:“远的不说,单单代国三大道门,便各自占据了一方近百里的秘境。”
“难怪他们寻找秘境的手段那般纯熟!”
左章回想边境五山之中的见闻,不由咋舌的同时却也想起另一件事,面色一变盯着慧觉老僧道:“若不吞噬秘境,这罗汉金身便提升不得。
“可若想要提升修为,便早晚有一日要对上他们!
“老秃驴,你这主意打得真是精啊!”
慧觉老僧轻笑一声,也不理会左章的眼神,挥手将一本厚厚的典籍打入了左章眉心道:“这是我去过的秘境,其中有主无主的都有,你且看与你是否有用吧。”
“这么好心?”左章讶然,将慧觉老僧打入脑海中的中信息过了一遍后大惊失色道:“怎会这么多!”
慧觉老僧不以为意的说道:“其中无主之地约有四成,足以助你将罗汉金身修至第五重了。”
“第五重?”左章眼珠一转追问道:“那第六重和第七重呢?”
慧觉老僧理所当然的说道:“到时你便天下无敌了,那些被人占去的秘境已经奈何不得你了。”
左章顿时一怔,片刻后回过神来面色怪异却隐带兴奋的笑道:“老秃驴,你这番谋算……还真是靠得住啊。”
慧觉老僧摇头失笑,第三次挥手,一本典籍再度进入了左章眉心,然后双目闭合淡然道:“既然你急着提升修为,便别在我这里耽误功夫了。”
“这是什么?”左章定了定心神,查看脑海中多出来的第三本典籍,却发觉竟是罗汉金身后续的修行法门,顿时诧异不已。
可就在他纳闷慧觉老僧为何这般痛快的时候,却见慧觉老僧轻飘飘的挥了挥手!
紧接着,熟悉的眩晕感突然袭来,回过神来时,左章已经回到了正心寺的小殿之中!
“我都习惯了……”对于慧觉老僧赶人欣慰习以为常的左章轻哼一声,开始一点点查看此番进入须弥境的收获。
片刻后,将脑中信息梳理清楚的左章长出了一口气,仰头看着面前不远处的丈余佛像,有些纳闷的嘀咕道:“怎么感觉……老秃驴似乎隐约有些急迫的味道?”
秘境的消息?
几个?
慧觉老僧若有所思的打量了左章两眼,忽然笑了,“你当秘境是地里的萝卜么?”
“那怎么可能。”左章嘿笑一声摆手道:“在你这里,秘境就是已经做好了,就等着端上桌的萝卜。”
慧觉老僧顿时失笑,微微摇头道:“我见过的秘境确实不少,可距离正心寺最近的却只有常云山和韩游的遗留。
“你若真是急着提升修为,这两处也够用了。至于其他再近一些的……你即便进得去,怕也是出不来的。”
什么意思?
有命去,没命回?
左章闻言讶然,紧接着就醒悟过来,恍然道:“那些秘境都被人占去了?”
“这等洞天福地,谁人不想将之霸占去呢?”慧觉老僧伸出三根手指道:“远的不说,单单代国三大道门,便各自占据了一方近百里的秘境。”
“难怪他们寻找秘境的手段那般纯熟!”
左章回想边境五山之中的见闻,不由咋舌的同时却也想起另一件事,面色一变盯着慧觉老僧道:“若不吞噬秘境,这罗汉金身便提升不得。
“可若想要提升修为,便早晚有一日要对上他们!
“老秃驴,你这主意打得真是精啊!”
慧觉老僧轻笑一声,也不理会左章的眼神,挥手将一本厚厚的典籍打入了左章眉心道:“这是我去过的秘境,其中有主无主的都有,你且看与你是否有用吧。”
“这么好心?”左章讶然,将慧觉老僧打入脑海中的中信息过了一遍后大惊失色道:“怎会这么多!”
慧觉老僧不以为意的说道:“其中无主之地约有四成,足以助你将罗汉金身修至第五重了。”
“第五重?”左章眼珠一转追问道:“那第六重和第七重呢?”
慧觉老僧理所当然的说道:“到时你便天下无敌了,那些被人占去的秘境已经奈何不得你了。”
左章顿时一怔,片刻后回过神来面色怪异却隐带兴奋的笑道:“老秃驴,你这番谋算……还真是靠得住啊。”
慧觉老僧摇头失笑,第三次挥手,一本典籍再度进入了左章眉心,然后双目闭合淡然道:“既然你急着提升修为,便别在我这里耽误功夫了。”
“这是什么?”左章定了定心神,查看脑海中多出来的第三本典籍,却发觉竟是罗汉金身后续的修行法门,顿时诧异不已。
可就在他纳闷慧觉老僧为何这般痛快的时候,却见慧觉老僧轻飘飘的挥了挥手!
紧接着,熟悉的眩晕感突然袭来,回过神来时,左章已经回到了正心寺的小殿之中!
“我都习惯了……”对于慧觉老僧赶人欣慰习以为常的左章轻哼一声,开始一点点查看此番进入须弥境的收获。
片刻后,将脑中信息梳理清楚的左章长出了一口气,仰头看着面前不远处的丈余佛像,有些纳闷的嘀咕道:“怎么感觉……老秃驴似乎隐约有些急迫的味道?”
……
周国,国都。
晌午之后,宽阔的街道之中,不见一个行人,却时不时的能听到话语声。
细听之下,却发觉这些话语声并非人与人之间的交谈,而是一阵阵饱含虔诚的诵经之声。
循着声音寻去,却发觉诵经之人一个个双手合十盘腿端坐于家中,共同面朝着一个方向,似在进行什么仪式一般。
而若是熟知周国王都地形的人,便能一眼看出,整个王都之中的百姓所面朝的方向,正是国主宫城所在的位置!
而此时的国主宫城的正中央,一座占地百余亩,高达数十丈的高耸大殿之中,数百名身穿明黄僧袍,披挂锦绣袈裟的僧人次序井然的列坐地上。
这些僧人高矮胖瘦不一,年老者有之,年幼者也有,或面露拈花微笑,或闭目沉吟深思。
只不过不论他们是何表情,却是一个个手捧木鱼轻持木槌,敲着的同时口诵佛经,一眼看去顿觉宝相庄严得很。
而在这些僧人的最前方,一名身穿金黄色龙纹袈裟的披发男子恭恭敬敬的双手合十跪坐地上,一边默诵经文,一边冲着一尊十余丈高的赤金佛像不停跪拜,一脸的虔诚。
就这样,在这数百名僧人的齐声诵经之下,一缕缕梵音如起伏不定的浪潮一般,漫过了宫城的每一个角落,向着周国王都的每一个角落涌去。
就这样,宫城之中传出的诵经之声,与满城百姓所发出的诵经之声交汇融合,让整个王都都陷入了一种匪夷所思的浓郁佛韵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国主宫城中的大殿内,那是数丈高的赤金佛像忽然通体绽出微微金光,如呼吸一般一涨一缩,荡出一层层的金色波纹,将殿内所有人笼罩其中。
很快,数百名僧人之中,一名白眉白须的老僧身上忽然散出一缕光辉,开始与佛像上荡漾而出的金色波纹呼应起来,一涨一缩明灭不定!
而这名身绽光辉的老僧自己却似是无所察觉一般,依旧一边敲着木鱼一边诵经。
可是令人诧异的是,这老僧似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在他绽放出光辉之后,大殿之中又有数名僧人身上开始一涨一缩的发光,与佛像呼应起来。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僧人出现了类似的情况,而当没有新的僧人开始发光呼应佛像身上的金色波纹之后,身绽光辉的僧人数量也固定在了四十九人。
而这四十九人之中,就包括位于众僧最前方的那名身穿金黄色龙纹袈裟的披发男子。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当原本位于天空正中的太阳渐渐西落并接近地平线的时候,赤金佛像终于息了金光,而大殿内的数百名僧人也不再诵经和敲击木鱼,齐齐看向最前方的披发男子。
“佛谕!”
那披发男子似是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待诵经声止息之后双手合十恭敬站起,转身面朝数百僧人大声道:“佛祖招引新晋罗汉,入极乐佛国,普天同贺之!
“新晋罗汉伏魔,为众罗汉之首,赐八等果位,寿万载!
“寡人万幸,闻听佛谕,请诸位高僧上前,为伏魔罗汉,塑金身!”
披发男子话音刚落,几名僧人便将一方丈余大小的赤金方锭抬到了披发男子面前,而殿中数百僧侣则齐齐拜服口诵佛号!
紧接着,先前那些身绽光辉的僧侣们纷纷站起,双手合十踱步上前,围拢在那丈余大小的金锭四周,依次伸出或光滑白皙或消瘦干枯的手指,在金锭上挥划勾抹起来。
只见这些手指仿若钢凿铁锥一般,让那坚硬无比的金锭,在一根根手指的挥动下逐渐崩解,粉末渣滓簌簌而下,被一点点的改变了形状。
就这样,随着时间的推移,金锭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没有了原先方方正正的样子。
而那些未曾放出光辉的僧人们,则一个个安安静静的看着,不敢发出一丝声响,似乎生怕影响了那些在金锭上钩划不停的僧人。
渐渐的,丈余大小的金锭越缩越小,最终化作了一尊盘腿端坐的僧人雕像,
而当最后一名僧人钩划完毕退离金锭之后,一个活灵活现的老僧雕像出现在众多僧侣面前。
只见这老僧长须长眉瘦小干枯,双眼微阖盘腿端坐,乍看很是年迈,可细看却偏偏看不出具体年岁,且那一脸云淡风轻的笑容之中,也饱含着沧桑意味。
而眼见伏魔罗汉的赤金雕像塑造完毕,披发男子恭恭敬敬的冲着雕像拜了下去,口中高呼道:“寡人代周国举国百姓,贺伏魔罗汉成就八等果位!”
下一刻,殿中数百僧人齐齐拜服,口中高呼道:“贺伏魔罗汉成就八等果位!”
呼声庄严厚重,化作音浪滚荡而去,席卷了整个周国王都。
而王都之中的百姓闻听了呼声,连忙跪拜行礼,也纷纷高声恭贺起来。
只是若左章在场,看到了那尊伏魔罗汉的赤金雕像之后,绝对会大吃一惊,并在第一时间进入须弥境,质问慧觉老僧为何会成为极乐佛国的伏魔罗汉!
不过,不曾在场的左章不仅没有看到到雕像,不知道慧觉老僧成为了伏魔罗汉,还不知道今日乃是普天之下的佛寺都要举行隆重仪式的佛诞之日,更不知道佛祖亲降的佛谕已经落入了众多得道高僧的心中。
而也正是因此,左章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惊吓,多了几分不受搅扰的安宁。
然而与心情舒畅轻松的他相比,被他引诱去爬坡头山的楚卓云却不仅一点也轻松舒畅不起来,反而还郁闷的想要吐血。
因为在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第一次爬上山巅,找到木听涛索要凭证的时候,却得到了一句让他倍感气愤的答复。
“楚小施主,此行登上,做不得数,劳烦下山重新来过吧?”
“为什么?”楚卓云双目圆睁瞪着木听涛,却见对方一脸温和慈祥的笑容,顿时越发气恼了。
木听涛却并不在意楚卓云的气恼,笑吟吟的说道:“原因的话,楚小施主自己应当知晓的。”
第二百三十四章 心境变化
十数日之后,日落时分,当楚卓云登上山巅,踏入正心寺的时候,却发觉平日里总在寺内大殿前等待他的木听涛,这一次竟然不见了踪影。
“嗯?人呢?”
扫量四周不见木听涛身影的楚卓云纳闷的皱了皱眉毛,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向着后院走去。
而他刚进了后院,就见一身紫袍的木听涛正老神在在的坐在桃树下,手端茶盏闭目养神,说不出的惬意。
这老头倒是会享受……
楚卓云此时只觉身上湿透的衣衫重重的贴在肌肤之上,让他难受非常,巴不得立即回去居所沐浴清洁一番。
于是他快步走到木听涛面前,忍着身上的不适躬身行礼道:“老先生,我要下山了,劳烦将这一次的登山凭证给我。”
“嗯?……原来是楚小施主啊。”
木听涛闻言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楚卓云呵呵一笑后将手中茶盏放在一边,歉然道:“人老了,总喜欢打盹,疏忽怠慢之处,还请楚小施主见谅。”
“老先生折杀晚辈了。”楚卓云谦让一句,做足了礼数。
木听涛见状又笑了笑,忽然似是想起什么事情一般,冲楚卓云伸手道:“对了,老朽一时间想不起楚小施主今日的登顶次数了,劳烦将今日所获的凭证取出,让老朽点数一下。”
急着回家沐浴的楚卓云闻言虽有些不耐,却还是伸手入怀,将一叠码得整整齐齐的桃叶递到了木听涛手中。
“多谢楚小施主体谅。”木听涛颔首接过,扫了一眼手中桃叶之后,双掌却骤然闭合轻轻一搓!
刹那之间,数十片青翠欲滴的桃叶尽数化作齑粉,随着木听涛摊开的手掌纷纷落下,洒落在桃树下的泥土和根须上!
“你做什么!”
眼看着一天辛苦得来的登山凭证毁于一旦,楚卓云顿时急了,怒不可遏的冲着木听涛大声吼道:“你这刁奴疯了不成!竟敢毁了我一日的辛苦!”
“一日辛苦?楚小施主这是说的什么话。”
木听涛若无其事的摇头笑笑,慢条斯理的端起茶盏,一边向唇边送去一边淡淡说道:“楚小施主昨日黄昏离去之时,一路归家的途中,不是已将今日的凭证都自行取走了么?
“足足十枚凭证,顶今日之辛苦,绰绰有余了。”
一日辛苦被毁而陷入狂怒的楚卓云顿觉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不仅满溢胸中的怒火瞬间不见了踪影,后背还生出几分凉气,只觉面前这慈眉善目的老人分外令人惊惧!
“楚小施主?”
木听涛见楚卓云惊得愣怔当场,轻啜一口茶水后唤了一声,等到他回过神来之后才笑吟吟的说道:“楚小施主该当知道,凡事,总是要讲规矩的。
“你若嫌弃智深大师允给你的绝世功法,初始之时便不要应承下来。可既然答应了智深大师,说你一定会做到,那便踏踏实实的做完你允诺的事情。
“可如今,你前有偷奸耍滑之举,后有私取凭证之行,没得叫人一再失望。
“难道,你楚家的家教,便是人前人后两副面孔?而你楚家的家资地位,也是毁诺弃誓换回来的?”
“你胡说!”
楚卓云从未被这般奚落嘲讽过,更何况木听涛言语间还对他最为敬重的父亲颇多指摘,顿时怒极大吼道:“我爹爹为人正直,素重诺言!从不做毁诺……”
“那你呢?”木听涛摆手截断了楚卓云的话头,看着急怒攻心却被自己问到语塞的楚卓云,面带失望的摇头道:“你也知道你父亲素重诺言,不做毁诺之事?
“可你身为楚家嫡子,是否想过自己只身在外的时候,你一人便代表了整个楚家的门风和脸面?
“若你真的想过,老朽倒想问一句,依着你如今的所作所为,当你站在你父亲和智深大师面前之时,有没有说一声自己无愧于诺出如山四个字的底气?”
楚卓云彻底哑了,原本满腔的愤怒,在木听涛一番直戳心肺话语之下,尽数化作了无地自容的羞愧,青红不定的小脸低垂下去,再不敢与木听涛对视。
“唉……”木听涛见状长叹一声,放下茶盏站起身来,随手从树上抓了一把桃叶丢到楚卓云面前道:
“这登山凭证随处可见,俯仰之间便能拿到大把,本就是防得君子防不得小人的东西。
“你若真想要,老朽也不拦你了,随你摘择多少,都是你的自由。”
说罢,木听涛便不再理会羞愧自惭垂首默立的楚卓云,径自转身离去了。
待到木听涛离开之后,楚卓云又在树下站了一盏茶的时间,这才抬起头来,目光坚定的看了看面前枝繁叶茂的桃树,转身就向寺外走去,竟是看也未看木听涛留下的那一大把桃叶。
而当楚卓云的身影消失之后,后院小殿忽然缓缓洞开,左章带着一脸满意的笑容来到桃树下坐定,淡然笑道:“木听涛,这番攻心手段,使得不错。”
话音刚落,木听涛忽然显出身形,将一盏新沏的茶水恭敬递到了左章面前,“些许伎俩,智深大师过奖了。”
“你这个过分谦逊的劲儿,这辈子怕是改不去了。”左章失笑摇头接过茶盏,一饮而尽道:“且看着他明天的表现,若是知错能改,便送他一份小机缘。”
木听涛闻言点头应下,虽不知左章所说的机缘是什么,但看左章面带笃定的样子,仿佛已经料到这份机缘一定会送出去。
次日清早,太阳初升,天光逐渐亮起,楚卓云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坡头山下。
只不过这一次他却是一反常态的没有策马或是乘车,且大步流星行走而来的时候不仅足履上沾了不少尘土,额头也已经微微见汗,显然是一路从曹县走了过来。
而当他来到山下之时,稍作驻足把斜挎着一个小包裹解开,抖搂两下将其中事物尽数抖落。
刹那之间,数百枚青翠欲滴的桃叶飘飘洒洒落于地上,竟是他数十日来登山拿到的所有凭证。
而楚卓云这时却看都没有看这些原本他极为看重的桃叶,目光坚定的望了眼位于山巅的正心寺,将手中空空如也的包裹卷成布条,紧紧束在额头上后,便神情坚定的踏上石阶,一级一级的向着山巅走去。
正心寺内,木听涛打开寺门后正在清扫院落,虽未向山下看去,却早已通过登山石阶旁的桃树苗,将楚卓云的一举一动看在了眼中。
而当他看到楚卓云将此前拿到的登山凭证尽数弃掉之后,面上不由闪过一丝欣慰的笑容,开始期待起了他今日的表现。
可是令木听涛感到意外的是,楚卓云登上山巅之后,竟是仅在寺门外逗留了片刻工夫,就转身向山下走去!
“咦?这是何意?”
木听涛见状顿感诧异,不由将更多的心神放在了楚卓云身上。
而一番关注之后,木听涛很快发觉,楚卓云今天与往日有了极大的不同。
不仅登山时的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坚定,便是下山时也没有了前些日子里的急躁,一步一阶平缓向下,显然心绪平定稳健得很。
“到底是楚靖军的儿子,心志还是有些不凡之处的。”
说罢,木听涛就不再言语,继续一边默默关注楚靖军,一边清扫寺院,准备迎送登门上香的香客。
眨眼之间,数个时辰悄然而过,当天光渐暗,木听涛准备闭锁寺门的时候,不由深深地看了眼再度登临山巅的楚卓云。
只见白日间顺着石阶不间断登上爬下的楚卓云,此时已是汗流浃背浑身湿透,每走一步都会留下一个汗水打湿的脚印。
而楚卓云很快看到了木听涛,见他打量着自己,步履艰难的走到寺门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却依旧没有进入寺门,然后便转身离去了。
木听涛见状轻叹一声,闭锁寺门回转后院歇息去了。
就这样,楚卓云接连十日天明而来黄昏便归,每天来了便一言不发的顺阶登山。
且他每次登上山巅后都不会进入寺门,仅在门外歇息数息便向山下走去,然后进行新一轮的攀登。
“这是心性磨练到位了。”
左章得知楚卓云的变化之后,特意在第十一天清晨起了个大早,坐在后院桃树下,一边吃着餐食一边笑道:“楚靖军若是知道他儿子有了这番变化,指不定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侍立一旁的木听涛颇有同感,闻言点了点头后忽然说道:“楚卓云上来了。”
“嗯,给他准备个水囊吧。”进餐完毕的左章用手背抹了抹嘴,转头又冲木听涛叮嘱道:“稍后你先别说话,等我看看他的心性打磨至何种程度再说。”
“小的明白。”木听涛恭敬应了,转身便去准备水囊去了。
过不多久,逐渐靠近后院的足音响起,很快楚卓云的身影就穿过角门进了后院。
而当他看到坐在树下的左章和侍立一旁的木听涛后,微一愕然连忙上前行礼道:“拜见智深大师,拜见木老先生。”
“楚小施主有礼了。”左章看着楚卓云,见他一脸镇定没有半分浮躁之气,眉头微挑后点头笑道:“楚小施主可是来取登山凭证的?”
“正是。”楚卓云点头。
左章闻言微微颔首,然后若无其事的抬起手掌。
下一瞬,就见左章头顶的桃树枝丫莫名一颤,紧接着一片桃树叶便脱离存身的枝条,轻盈的打着旋飘然落下,恰落在了左章手中。
接着,左章就在楚卓云诧异的眼神中,将桃树叶轻轻放在了他的手掌中道:“楚小施主请收好。”
“多谢大师。”楚卓云躬身回了一礼,正要告辞离去,却听左章忽然说道:“贫僧昨日刚出关,便听木老居士说起你的事情。”
楚卓云闻言心头一动,想起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虽然心性沉稳不少,可面上还是隐隐带了一丝局促和紧张。
左章将楚卓云神色变换尽收眼底,暗感满意的同时温和笑道:“楚小施主可能不知,木老先生对你可是赞誉有加。
“他说,楚小施主你自打应承了贫僧之后,便勤勉踏实的践行诺言,期间没有丝毫惫懒懈怠。
“呵呵,如此风范,真真不愧是楚施主之子啊。”
说罢,左章冲着楚卓云合十一礼,仿佛对他所作所为颇为认可。
可这一番话落在楚卓云耳中,却让他倍感别扭刺耳,不仅下意识的握紧了双拳,连带着面上颇为沉静的神情也起了几分变化。
而当他不解木听涛为何会隐瞒自己偷奸耍滑的行径,并向他看去的时候,却见面带慈祥笑容的木听涛缓缓向自己走来,然后将一个水囊递到了自己手中。
楚卓云诧异接过,只觉水囊重丢丢的,晃荡时还有咕咚咕咚的水声,顿时知道其中装了不少清水。
一时间,感受到木听涛善意的楚卓云只觉自己当初偷懒行径越发可笑可耻,心中不由越发沉重起来,面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不过左章似是对楚卓云的反应一无所觉一般,伸手向寺门方向一引道:“楚小施主,且去吧。待你践诺完毕之时,贫僧定将那功法传授于你……”
“智深大师!”楚卓云忽然打断了左章的话头,眼神认真地说道:“卓云……配不上木老先生的赞誉。”
“嗯?何出此言?”对一切心知肚明的左章故作讶然问道。
楚卓云此时面露解脱神色,将自己先前偷奸耍滑的行为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然后面带惭色道:“卓云深知自己所犯之错不仅败坏了家风和父亲的期望,更让智深大师和木老先生失望。
“所以便将心思不正期间所得的凭证尽数抛却,并用十天攀登做罚,以惩戒自己盗取十枚凭证的过错。”
“楚小施主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左章双手合十颔首一笑,然后缓缓问道:“那么,楚小施主还想知道,那功法究竟有多少字吗?”
楚卓云闻言一愣向左章看去,却见对方依旧一脸笑意,丝毫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心头不由一松,拱手一礼道:“不必了,大师。”
说罢,楚卓云便向两人告辞,步履轻快的向着寺门方向走去。
“此子将来定有一番不得了的成就啊。”左章点头笑笑,转身走进了小殿之中,继续钻研阵道传承去了。
而木听涛看了看左章,又看了看寺门方向,忽然明白过来,左章所说的小礼物,竟是通过诱导楚卓云自曝过错,而消除他心中对于自己行为的一份芥蒂。
而这份芥蒂消除之后,楚卓云心境必然再度提升,与修行大有裨益!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下山赴宴
“智深大师!”楚卓云忽然打断了左章的话头,眼神认真地说道:“卓云……配不上木老先生的赞誉。”
“嗯?何出此言?”对一切心知肚明的左章故作讶然问道。
楚卓云此时面露解脱神色,将自己先前偷奸耍滑的行为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然后面带惭色道:“卓云深知自己所犯之错不仅败坏了家风和父亲的期望,更让智深大师和木老先生失望。
“所以便将心思不正期间所得的凭证尽数抛却,并用十天攀登做罚,以惩戒自己盗取十枚凭证的过错。”
“楚小施主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左章双手合十颔首一笑,然后缓缓问道:“那么,楚小施主还想知道,那功法究竟有多少字吗?”
楚卓云闻言一愣向左章看去,却见对方依旧一脸笑意,丝毫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心头不由一松,拱手一礼道:“不必了,大师。”
说罢,楚卓云便向两人告辞,步履轻快的向着寺门方向走去。
“此子将来定有一番不得了的成就啊。”左章点头笑笑,转身走进了小殿之中,继续钻研阵道传承去了。
而木听涛看了看左章,又看了看寺门方向,忽然明白过来,左章所说的小机缘,竟是通过诱导楚卓云自曝过错,而消除他心中对于自己行为的愧疚自责!
而这份芥蒂消除之后,楚卓云经过打磨的心境必然圆满不少,于日后的修行大有助益!
不说别的,单说冲击铁骨境与通神境时,这份心境就能让楚卓云免去五成的艰险!
想到此处,木听涛顿时目露敬畏嘀咕道:“智深大师,这份机缘……可一点都不小啊。”
眨眼之间,又是十数日过去。
当楚卓云于黄昏时分登上山巅,准备取走凭证后便回去的时候,却见平日里素少露面的左章正坐在桃树下,手拈一片桃树叶,笑呵呵地看着自己。
楚卓云见状哪还不知左章有话对自己讲,便快步走到左章面前,拱手行礼道:“见过智深大师。”
“楚小施主有礼了。”左章笑看着面前的楚卓云,见他依旧一副气息不稳汗湿重衫的模样,不由满意地点点头。
毕竟这十数天以来,每日里都在坡头山上登上爬下的楚卓云不仅从未懈怠,还努力的提升着攀登速度。
而经过十数天的努力,楚卓云已从开始的一天登山五十趟,渐渐增长到了一天登山五十七趟,努力和进步均肉眼可见,且依旧在不断压榨自己以提高登山速度之中。
“楚小施主请收好。”
对于楚卓云的努力颇为满意的左章将桃树叶放在他手中,又从身边拿起一个小巧礼盒,递到了楚卓云面前道:
“明日就是张世山张僧会的新婚大喜之日,劳烦楚小施主今日回去之后,将这份礼物替贫僧交付于他。”
“卓云明白,定不负大师所托。”楚卓云面露恍然,双手接过礼盒,却觉手中礼盒虽然不大,却沉甸甸的有些压手,不由有些好奇其中是什么东西。
“些许寻常丹药罢了,聊表心意而已。”左章看出了楚卓云心中所想,笑着说了一句。
楚卓云闻言顿时面露诧异,因为只从手中重量来看,礼盒之中的丹药便不在少数。
而赠礼者是连他父亲楚靖军都敬服不已的智深大师,收礼者又是与正心寺联系紧密的张僧会,所送出的丹药又怎会真的是聊表心意的寻常丹药?
想到这里,楚卓云顿觉手中礼盒又沉了几分,以至于连他捧着礼盒的双手都变得有些汗津津的。
而拜别左章之后,端着礼盒下山的楚卓云忽然想起,自己这几日正因为不知该参加张世山的新婚大礼,还是该继续攀山之行而有些矛盾。
毕竟他在曹县中盘桓之时,颇受张世山照顾。如今虽应承了左章会爬山换取绝世功法,却也不能忘却这份恩情。
所以虽然他已经提前备好了礼品,却苦于心中不知该如何取舍,而纠结不已。
念及此处,眉头不觉间微微皱起的楚卓云忽觉脑中灵光一闪,低头看向手中礼盒,顿时明白了左章让自己今日夜间去送礼物的深意!
次日一早,楚卓云照旧于清晨时分来到了坡头山下,似以往一般面容镇定的顺着石阶向山上走去。
而当他完成一趟攀登而进入寺内去取凭证的时候,却见这一次坐在桃树下的不止左章,还有一名身形消瘦却面容熟悉的僧人,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正弘大师!”
楚卓云惊呼一声连忙上前,不过他虽觉心中有许多话要讲,不过却因为心性沉稳许多而没有贸然开口,只是带着惊喜躬身礼道:“正弘大师,卓云有礼了。”
“许久未见,却是比以前沉稳了许多。”
正弘笑着说了一句,然后转身冲左章合十礼道:“却要多谢智深师兄一番辛苦了。”
“都是楚小施主自身努力。”左章煞有介事的回了一礼,然后看着楚卓云笑道:“楚小施主今早来了正心寺,恐怕是无暇去赴张僧会的大喜之宴了。”
“确如智深大师所言。”楚卓云闻言点头,接着又说道:“不过昨日夜间,卓云已经登门向张僧会道明了缘由,且庆贺张僧会大喜之礼,卓云也亲手交予了张僧会。”
“看来楚小施主行事,已经称得上稳妥二字了。”左章闻言笑笑,然后看了眼坐于近侧的正弘道:“不过你既受了张僧会的照顾,终究还是要代表楚家走动一下的。
“如今恰逢正弘师弟归来,不若替楚小施主你前去赴宴,也好代楚家与张僧会亲近一二?”
楚卓云怔了一下,旋即面露喜色道:“若正弘大师愿往,卓云自无不可。”
“你倒是干脆。”正弘见状不由失笑,稍作沉吟后点点头看着楚卓云道:“卓云,你父亲既然将你托付于贫僧,贫僧自也不能让你担了薄义之名。
“所以你且放心在此处修行,无法赴宴的苦衷,自有我与智深师兄替你与张僧会分说。”
“多谢正弘大师!”楚卓云躬身道谢,带着几分孺慕之情与正弘聊了几句,便自行退去继续登山去了。
而待他走后,方才还与左章等肩而坐谈笑风生的正弘忽然起身,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告罪道:“小的方才无礼冒犯,并非出自本心,还望智深大师见谅。”
嗓音沙哑尖锐,却是前不久才化形成功的沙陀!
“怎么你也是这个毛病?”左章隐隐在沙托身上看到了几分木听涛的影子,不由笑道:“怎样?面具带着还习惯?”
“谢大师关心,并无异样。”沙陀点头应了,却不坐下。
“准备准备吧,咱们下山。”左章说着也站起身来,目光看着曹县方向笑道:“且去山下好好恭贺张大哥一番去!”
就这样,左章与扮作正弘的沙陀一起下了上,向着曹县而去。
而当他们踏足曹县地界的时候,已是临近正午时分,恰是热闹的时候。
“左章小师傅!”
站在门口迎接宾客的陈泽见了左章,顿时喜呼一声。
“陈大哥别来无恙。”左章见是熟人,拱手行了一礼,简单介绍了一番身边的“正弘”。
“原来是正弘大师当面。”陈泽礼数周到的行了一礼,然后引着左章两人一同进了院内。
而一路行走间,左章就听院中演武场和花厅两个方向人声鼎沸笑语欢腾,显是前来祝贺的宾客便被安排在了这两个地方。
可是引着自己的陈泽却显然并不是冲这两个地方而去,纳闷之余稍一思忖,便知张世山对自己另有安排。
过不多久,陈泽带着左章两人来到了一间静室,恭恭敬敬引着两人坐下后行礼笑道:“左章小师傅,老爷素知你喜欢清静,便给你们安排了这一处位置。
“劳烦两位且在此处稍等,老爷很快便来。”
“好说,陈大哥且去忙吧。”左章点点头,知道今日的陈泽忙碌得很,便将他送了出去。
而待到陈泽离开,左章便打量起了一番这静室,发觉除了整备齐全的饭菜酒水以外,还挂着红绸铺着红毯贴着喜字,洋溢着一副喜庆气息。
至于跟着左章而来的沙陀,则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似是有些拘谨。
“放松些,咱们是来赴婚宴的,不是来赴战场的。”左章姿势察觉到了沙陀的紧张,笑着摆摆手道:“不过依着你的性子,让你去战场上没准还能放松些。”
“让智深大师见笑了。”沙陀面容有些僵硬的附和笑笑,然后就恢复了正襟危坐的模样。
左章见状不由失笑,知道自己劝也无用,便轻轻摇了摇头话锋一转问道:“心中有疑惑?”
“呃?没……”沙陀下意识地想要否认,却见左章目光湛湛看着自己,心头一突连忙点头道:“智深大师慧眼,小的心头确有几分不解。”
“说说。”左章惬意的靠在椅背上。
沙陀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组织了下语言后说道:“智深大师令我假扮正弘,想来定有深意。只是小的不知大师深意落在何处,怕耽误了大师的事情,心头有些不安。”
左章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瞥了眼窗外演武场的方向,摇头笑笑后说道:“正弘这个名号有些响亮了,可却有些经不起推敲。”
左章为说完就不再解释,而素来机敏的沙陀也明白了左章言语间的意思,面露恍然后谦卑问道:“敢问智深大师,沙陀该当如何行事,才能为大师解忧?”
“有些繁琐,你且记好了。”左章说着竖起三根手指道:“第一,婚宴过后,你便动身去怀宁府府城,潜入怀宁府衙同知郑南家中,将他儿子郑元柏所藏的一份度牒盗走。”
“第二,带着这份度牒在外界游历一段时间,最好能去一些寺庙之中挂单住宿,留下正弘的踪迹。
“第三,做出一两件大事出来,留下正弘的名号,然后回来。”
沙陀将左章所说牢牢记下,然后问道:“敢问智深大师,这正弘留下善名好,还是留下恶名好?”
“自然是善名。”左章理所淡然的笑了笑道:“好不容易弄出来一个颇有名气的假身,若在弄出些恶名挂在身上,那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小的明白了。”沙坨郑重点头。
“这事情交给别人不成,只有你能办到。”左章说道:“你机敏谨慎,又有本命神通傍身,自保之力比之他人强得多。
“只不过你神通初成,出门之后还需多用一用。一来可以提升神通威能,二来运势纯熟之后也能安全一些。
“对了,这件东西给你。”
左章说着,将从商执事手中收缴而来的纳物书囊丢给了沙陀,若无其事道:“遇到什么阵道宝材,不拘什么品级,都给我收集回来,我有大用。”
头一次近距离接触储物灵宝的沙陀顿时两眼放光的看着书囊,恭恭敬敬应承下来之后,正要感激言谢,却听一阵开怀笑声伴着急促的足音从门外传来,连忙再度变成正襟危坐的高僧模样。
下一刻,竟是房门豁然洞开,张世山那身穿红袍的宽硕身子忽然蹦进了静室,并咧着嘴大笑呼道:“左小哥,你可算来了!”
“张大哥大喜的日子,我怎能不来?”左章站起身来,哈哈一笑斟了杯酒递向张世山,“张大哥,这一杯敬你与锦蕊姑娘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哈哈!借你吉言!”张世山毫不犹豫的接过,仰脖饮尽杯中酒,转头看向戴着面具扮做正弘的沙陀,眼珠一转笑道:“是沙陀吧?”
“张爷好眼力。”沙陀连忙见礼敬酒。
“自己人,拘谨什么。”张世山引着两人落了座后,自己也做坐了下来,惬意的饮起了酒。
左章见状忽而一笑道:“张大哥,这宾朋满客的,你怎的在这里躲起清闲来了。”
“我好不容易装醉脱身,怎好的再回去?”张世山摆摆手道:“那些宾客自有人去招呼,咱哥俩却是好久没见了,今日且先痛饮!”
左章哈哈一笑,便将杂事抛于脑后,与张世山一边推杯换盏,一边天高地阔的聊了起来。
眨眼之间,半个时辰匆匆而过,就在左章感觉外界的欢笑声逐渐减低消散的时候,却听门外响起一阵足音,紧接着敲门声起的同时,初霞的声音也从门缝中传了进来。
“老爷,老老爷问您在何处呢?”
��贫僧不是和尚�����½ڽ�������青豆繁体版С˵������,վ�����κι��,�������ղغ��Ƽ�青豆繁体版��
ϲ��贫僧不是和尚�����ղأ�(tw.)贫僧不是和尚青豆繁体版�����ٶ���졣
第二百三十六章 善海和尚
眨眼之间,半个时辰匆匆而过,就在左章感觉外界的欢笑声逐渐减低消散的时候,却听门外响起一阵足音,紧接着敲门声起的同时,初霞的声音也从门缝中传了进来。
“老爷,老老爷问您在何处呢?”
张世山闻言不由眉头一挑,稍作寻思后忽觉有些不对,沉声问道:“可是有什么不爽利的人来了?进来说话。”
“老爷您怎么知道……”初霞惊呼一声后推门而入,见左章和一个没见过的和尚在场,便行了一礼后迅速说道:“老爷您来这里后不久,就有三名僧人上了门,说是为老爷贺喜。
“老老爷知道您管着周边寺院,便请他们进了门,安排了一桌斋菜给他们。
“可是他们大吃大喝之后,说非要见老爷一面才肯离去。
“老老爷本不愿打搅老爷你,可是这三名僧人一个劲的纠缠,弄得老老爷拖不得身,这才遣人寻您,终寻到了夫人那里。
“夫人知道你在这里与智深大师畅饮,便着我来通禀一声。”
“和尚?”张世山闻言面露疑惑,与左章对视一眼后纳闷道:“这曹县除了正心寺只有小庙两三间,都是不入流的乡僧,哪敢来我这里胡搅蛮缠?
“对了,他们可曾说过自己是哪里来的和尚?”
“老老爷着人寻找老爷的时候说过的。”初霞闻言点点头,回忆刹那后笃定道:“说是空源寺来的和尚!”
当空源寺三个字飘进左章耳朵的时候,面上虽没有露出异色,却顿时想起了死在拳圣秘境之中的两名空源寺僧人,心头不由微微沉了一下。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来人绝不可能是奔着自己而来。
毕竟秘境中的事他做得隐秘,赵振东等人为了独占秘境,想必也不会四处宣扬。
而既不是因为自己和秘境之事而来,那这番上门纠缠,便只会是因为同样出于空源寺,却莫名其妙死在了曹县的善空和尚。
真是阴魂不散啊……
左章心头闪过一丝不耐,转头看向张世山。
而张世山因为饮酒,此时已经有些微醺,闻听空源寺三个字后一时间却想不起什么。
直到他运转真气将体内酒力化解,这才忽然想起,与自己有关又事涉空源寺的,便只有善空和尚之死这一件事。
“难道是善空?”张世山带着不悦哼了一声,“真是不知所谓。”
左章知道张世山因为改修阴阳劫,一身武道修为突飞猛进之下,如今底气十足,再没了当时面对善空和尚时的窘迫。
而侍立一旁的初霞不知张世山在说什么,不过听到善空两字,却是稍作回忆后摇了摇头道:“老爷,闹事的不是善空,是善海。”
只不过她这一说,却直接肯定了左章和张世山两人心中的猜测,于是左章问道:“看来真是奔着善空之死而来的,却不知张大哥有什么打算?”
“打发走呗。”张世山耸肩笑道:“善空和尚之事,缉妖司早有定论,他们便是闹,也闹不出多大的水花来。
“只是搅扰了我的婚宴,又冒犯了我的义父,着实让人心气不顺。”
左章明白张世山口中的义父就是当初他接回家中的老仆,点点头后笑道:“那就且先打发了他们,等到走了之后再做计较,免得再闹出什么不悦来。”
“左小哥所言甚是。”张世山闻言定了定心绪,起身冲初霞说道:“回去让夫人安心歇着,我片刻即归。”
等到初霞应声离去,张世山看向左章问道:“左小哥可有兴趣过去看看?”
“正有此意。”左章说着站起身来,随张世山一同乡屋外走去。
而沙陀眼见左章动作,连忙也起身亦步亦趋的跟上。
片刻工夫,三人来至一处幽静的房间外,还没进去就听屋中传出了两人的对话声。
“这位大师,我家老爷好意宴请,只为结个善缘,你们受了饭食,不思回礼也便罢了,怎的还这般强人所难?”
“老先生此言差矣,我等有事与贵主相询,还望通禀一二。”
“我说过了,我家老爷大宴宾客已经醉酒,着实不便。你若想问什么,问与我听,等我家老爷醒转,我自会替你转述。”
“老先生莫要为难我,这事情没法子说于第三人听。”
“大师您瞧瞧,是你扯着我的衣袖,咱们谁在为难谁啊……”
行至门外的张世山一听门内老者被扯着衣袖,顿时面露怒容推门而入!
而刚一进门,张世山就见一名僧人死死扯着自己敬若生父的老者衣袖,顿时怒火上涌!
“给老子放开!”
只听一声怒吼,张世山一掌劈出,直奔那僧人手腕而去!
而那僧人似早料到张世山会来,不等张世山手掌落下便挥起另一只手臂迎了上去,想要将张世山袭来的手掌格开!
然而出乎他预料的是,张世山那胖乎乎的蒲扇大手竟在半空之中骤然加速,以毫厘之差避过了他格挡的手臂,狠狠落在了自己扯着老者衣袖的手腕之上!
嘭!
一声闷响过后,僧人只觉整条手臂骤然一麻,手掌不自觉松开的同时,也因张世山的含怒一击猛地荡开!
“好个不晓事的和尚,竟敢在本僧会家中动粗!”
张世山一招得手,将老者扯护在身后急急退开,同时瞪着眼睛怒喝道:“本僧会怀疑你们假冒僧人行劫掠之举,速速交出度牒来,让我勘验真伪!”
跟着张世山进了屋的左章见状,心中暗赞一声后便静静站在张世山侧后,打量起了对面的三名僧人。
只见对面三人有高有矮,相貌不一,为首的中年僧人五官立体颧骨突出,正是扯着老者衣袖的那个。
不过这三名僧人身形都颇为消瘦,俱穿着一身苍灰色的陈旧僧袍,似是穿了不少年头。脚下足履也有着不少磨损痕迹,显然伴随三人的时间也不算短。
而这三个一副苦行僧打扮的僧人见张世山出现,其中两人稍进一步,分站在那名中年僧人左右,皱眉戒备的看着张世山。
不过他们三人之中,最为戒备张世山的还属那中年僧人。
因为他来之前已经打听清楚,张世山贪花好色沉湎酒食,岁近中年却仅有气血境的修为,生性又胆小懦弱,最是好拿捏。
可是如今看来,这一声肥肉的张世山不仅修为远比传闻之中要高,刚一现身便显露出一身颇为难缠的勇谋,让他来之前便打好的算盘落在了空处。
不过中年僧人很快定下了心神,双手合十退让道:“张僧会,贫僧空源寺善海,方才急切之下冒犯了贵属,着实唐突。
“只不过贫僧此举也有苦衷,实是有些隐秘想要请教一二,还请张僧会见谅。”
张世山犹在气头上,闻言瞪着眼睛一摆手道:“我管你骟了什么玩意儿!少废话!度牒!”
善海闻言面色一沉,另两名僧人也是目露怒色,显是被张世山的粗鄙回应挑起了心头怒火。
只不过善海虽然恼怒,终究还是有几分机敏,看出张世山此言就是要挑动自己等人动手。
于是他迅速压下怒火冷静下来,从怀中取出一个扁薄木匣双手递了过去,沉声道:“劳烦张僧会验看。”
张世山轻蔑的哼了一声,随手接过打开,却见其中叠着三份度牒,各写着善海、善明、善思三个法名,剃度寺院则是陈国空源寺。
“呵呵……陈国。”张世山哼笑一声,随手将木匣合上丢回给善海,赶苍蝇一般摆手道:“我不曾邀你们赴宴,你们却硬是进来讨吃了一顿斋饭,真真无礼至极。
“不过我今日大喜,不想动手脏了衣衫,因此懒得与你们计较。所以你们自行退去吧,省得被我绑去僧正司,把你们遣回陈国去!”
说罢,张世山高呼一声送客,便要带着身后老者离去。
可善海上门自有自己的目的,哪容的张世山就这般离去,连忙上前一步迅速说道:“张僧会稍等!贫僧实有要事与你相商”
“要事?要你娘的腿!”张世山目露凶光戟指骂道:“老子今天大喜的日子,你这秃瓢上门搅和不说,还说什么要事!
“老子就问你,今天,有什么事能比老子的终身大事还重要!
“你一不会挑日子,二不会看脸色,三不会看地界,真是白瞎了你眉毛底下那两个窟窿眼儿!”
说罢,张世山不耐烦地摆手道:“赶紧滚!再废话,本僧会定你们一个未经许可聚众传法的名头,看你们死不死!”
毫不留情的几句话,直将善海等人说得心头怒火越来越旺,面色也是越来越难看。
不过他们还是知道此地乃是晋国地县,容不得他们使强。
更何况张世山身为僧会,虽是晋国最最不入流的官,可从权限上论,曹县境内的僧侣确实尽归他管辖,所以若在此处将他真的逼急了,恐怕还真能给他们定下一个罪名来!
念及于此,善海不由心生退意,不过看着张世山准备离去的宽硕身影,还是尽最大努力道:“张僧会,此事涉及藏于曹县境内的一笔宝藏,迟恐……”
然而他话音未落,就见张世山眸中闪过一丝狠戾,心头一沉连忙改口道:“既然张僧会不得空,我等便改日再来,今日便不打搅了。”
说罢,他冲着身后两名僧人使了个眼色,便一同匆匆退去了。
“真是一身贱皮!”张世山看着善海三人离去的身影,哼了一声后散去面上怒气,看向老者关切道:“义父,你没事吧?”
老者笑着摊摊手道:“没事没事,就是被扯拽住了衣袖,脱不得身,这才着人去寻你的。”
“没事就好。”张世山闻言放心不少,转身看向左章,却恰看到左章冲着沙陀使了个眼色,然后朝着善海三人离去的方向偏了偏头。
张世山知道左章准备让沙陀去监视那三人的动向,正想冲沙陀道个谢,却见沙陀足下地面蓦然一虚,紧接着整个人竟悄无声息的沉入了地下,瞬间不见了踪影!
“呃?”张世山见状一愣,凑近地面瞧了瞧,发觉还是砖石紧密的坚实地面,顿时大感惊奇。
而同样亲眼看着沙坨消失的老者更是一脸震惊,显然从未见过这等奇妙的场景。
左章见状冲两人淡然笑笑,不以为意道:“张大哥,张老先生,今日大喜,不宜自招烦恼,此事便交给我吧。”
张世山闻言顿时笑了:“左小哥出手,我自是高枕无忧。”
三人说笑几句,左章察觉张世山渐渐起了几分去寻锦蕊的急迫,心中暗笑便不再多说,爽快的告辞离去。
而他刚一出了张府,就见地上落着几片纸屑,隐约连成一线指向县外。
左章见状哪还不知这些纸屑是沙陀留下的路标,暗道一声虑事周全,便悄无声息的顺着纸屑所指追了上去。
与此同时,距离曹县数里处的林中某个隐秘位置,离开张府后便一路潜行的善海三人围坐一处,各自皱着眉头,显是张世山的反应让他们犯了愁。
“此遭是我的疏忽。”
片刻后,善海忽然面带纠结的摇摇头,轻叹一声道:“打听张世山的为人品性之时,见那些人说得言之凿凿,便没有多想便尽数信了,却不料他本人却与他人所言完全相反。
“早知如此,怀柔手段兴许能比原定的威逼手段,效用更好一些。”
两名僧人闻言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张世山秽语满口的模样,心中不由同时升起浓浓的厌恶之情。
而两人中的一名矮小僧人显是忍受不得,怒哼一声后出言宽慰道:“此时怎能怪在善海师兄头上?都是那粗鄙至极的张世山不晓得好歹!”
“善思师弟说得没错。况且善海师兄一番查探下来,也并非全无收获。”
另一名僧人是个长脸高个子,闻言后稍作思忖道:“那张世山一介粗鄙武夫,言语间更是将一身污气展露无遗。
“而我看他看重自己婚事的模样,有曾听闻宾客们盛赞他妇人美貌,想来贪花好色四个字是坐实了的。”
“即便贪花好色,今时却是失了先手了。”善海闻言略带无奈的摇头笑了笑道:“威逼不成,又失了怀柔的机会,再要从他口中挖取消息已是难上加难。
“善空师弟的遗物怕是不好搜寻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恶缘渐深
踏踏……
就在善海等人为一时失策以致没法通过张世山达成目的,而颇感懊恼的时候,毫不掩饰地足音忽然从远处响起,并迅速向他们靠近过来!
三人立马警觉起来,纷纷起身戒备看去,却见一道灰扑扑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视野中!
惊诧于对方来速之迅捷的善海稍一打量,立即认出来人正是方才面见张世山时站在他身侧的年轻僧人,只道是张世山遣人缀着他们追来,心头顿时一惊!
而思及自己一行此番前来的目的,善海忽然意识到,若能取得这名和尚的信任,兴许还能通过张世山达成目的!
于是他连忙双手伸向背后,冲着善明和善思打了个手势,示意两人稍安勿躁的同时,面对来人颔首笑道:“这位师兄……”
“谁是你师兄!”
然而话没说完,就见对方冷哼一声截断他的话头,紧接着负于背后的双手悠然荡起,一根通体赤红的螺纹长棍骤然出现,裹挟着恶风向他们扫来!
善海见状心头骤沉,虽不知对方为何一见面就动手,却也知道此时绝不能坐以待毙,于是一鼓体内佛元,紧握的双拳冲天而起,直奔毒龙般扑来的长棍!
嗵!
拳棍相击的刹那,一声爆音轰然响起,善海和尚只觉拳端传来一股浩瀚无匹的巨大力量,不仅当下便将他的双臂荡开,更迫得他胸闷气短跌退开去!
这和尚怎的比张世山还厉害!
胸口烦闷几乎吐血的善海脑中刚闪过一个念头,就见一抹赤红棍影从眼角处袭来,还不及反应就觉额头猛地一震,紧接着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师兄!”
“善海师兄!”
得了善海吩咐而正在静静旁观的善明和善思哪料到事情会是这般展开,眼见善海倒地顿时不由一怔,急呼一声就要和左章动手!
可他们刚刚抬脚还没靠近左章,就见左章手中赤红长棍如同灵蛇吐蕊一般飞速袭来,不等他们跨出的第一步落定,那在他们眼中越来越清晰的棍端就分别点在了他们的眉心!
下一刻,只听两记沉闷的倒地声几乎不分先后的同时响起,善明和善思一招未出,便被左章敲晕倒地!
“明性境,还是灵台境?不过修为这般低弱,也确实掩人耳目的好手段。”
左章说着收了赤红长棍,轻轻跺了跺脚。
很快,地面忽然微微一动,扮做正弘的沙陀现出了身形,恭恭敬敬冲着左章行礼道:“智深大师,幸不辱命。沙坨一路跟来,他们的谋算尽入耳中。”
“嗯,说说吧。”左章直接上手封了善海三人的经脉窍穴,又将他们捆了手脚,然后就坐在一边静静听着。
待到沙陀将自己所听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左章眸光一闪忽然想起,当初善空身死之后,自己只是看了看对方的度牒便离开了,并没有彻底的搜捡善空的尸身。
而现在想来,善空身上应当还有一本记载了广安府山川地理势力分布的秘策,被当时的自己忽略掉了。
并且依着如今的局势来看,那本秘策很可能被善空做了些许伪装。
否则若是直接记载广安府详情的话,必然会被缉妖司察觉,不至于至今都没有暴露出来。
想到此处,左章目光在善海三人的行李上打了几转,然后稍作思忖开始细细翻检起来。
很快,善海三人的行礼就被左章分别抖落到了地上,然后又分门别类的各自堆好,开始一一检验。
过不多久,几样事物就引起了左章的注意,分别是三本经书、三把雨伞和三套僧袍。
而之所以会注意到这些,皆因这几样东西不仅是善空三名和尚人手一件,就连曾经死在张石山家中的善空,身上也有这三样东西,只是当时左章未曾细细检查罢了。
“最有可能暗藏玄机的,应当是经书了。”
左章若有所思的嘀咕一声,拿起三本经书翻看起来。
然而翻看片刻,左章发觉三本经书均为极其常见的《金刚经》,不论封皮、内衬抑或书页,都没有夹层或者暗语。
即便是用真气游丝针探查,或者用罗汉金身真气灌注,都没能发觉其中异样。
“看来不是经书。”一无所获的左章不由心生好奇,目光在雨伞和僧袍上来回游移的同时,笑着朝沙陀问道:“沙陀,你觉得哪件可疑?”
“小的看来……是僧袍。”沙陀恭敬答了一句,然后解释道:“他们谈及记录秘策之时,曾说需耗时良久,想来需记的东西也极多。
“这换洗的僧袍连带他们身上的,便有了两身,充作纸张的话,能记录诸多字迹。”
左章听了回头看了眼沙陀,面带意味深长的笑容道:“真是这般想的?”
沙陀正要点头,神情却在左章的目光扫量之下有些凝滞了。
“学什么不好,学起了藏拙。”左章莞尔一笑,俯身拾起山海的竹伞,随手打开一边端详一边说道:“以你的机敏,我不信这竹伞的异常你没有瞧出来。
“怎么?担心你所说的与我所想不一样,扫了我的面子,惹我不喜?
“我若是真是那小肚鸡肠的,你这一番自作聪明的藏拙,反而会惹得我不待见你。”
沙陀闻言顿时不敢再故扮笨拙,连忙躬身道:“智深大师见谅,沙陀愚昧!”
“没那么严重,以后注意就是了。”左章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在伞骨上细细摩挲着说道:“寻常竹伞,伞骨越多,便越能抵御风雨。
“不过即便如此,一把竹伞有二十四支伞骨便算不少,最多也就三十二支。
“可是这三人的竹伞,把把都有三十六支伞骨,且每一支伞骨都比寻常竹伞的稍粗一份,若说没有玄机,我却是不信的。”
说着,细细摸索却没有察觉异常的左章轻啧一声,真气游丝针随心而发,直接探入竹伞的伞骨伞杆之中。
而运使真气游丝针的这一探,却立即让左章发觉了异常!
因为在真气游丝针的视角之下,那三十六根伞骨俱是空心,且每一根之中都藏着卷曲成小木棍状的纸张!
同时那三尺长的伞杆之中,同样也藏着不少卷成棍状的纸张!
找到了!
左章眉头一挑,哼笑一声将三把竹伞捆起背好,冷眼看着晕躺地上的善海三人,哼道:“今遭却要让你们知晓,贫僧恰兼着庆州缉妖司的副司官呐!”
……
当善思和尚悠悠醒转的时候,他只觉头脑昏沉额角闷痛,懵怔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自己被张世山身边的僧人一棍撂倒,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而当不明白左章为何会一言不发便动手的他,想要抬手揉一揉额头的时候,却觉手腕紧束,根本抬不起来!
善思豁然一惊睁开眼来,却见自己身处一间光线昏暗的房间内,正被绑缚于一张石台之上。
“呦呵,善思大师醒了。”
一个略带戏谑的男子声音传来,善思扭头看去,却见一个身上挂着好些瓶瓶罐罐的年轻男子笑呵呵的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就俯首桌案鼓捣着什么东西。
“你是何人?这是何处?”善思心头猛跳,环顾四周却见墙壁上挂着好些刑具,忽然一个猜想闪过脑海,一颗心不由越来越沉。
“我叫薛元昊,至于这里……可是个顶好顶好的地方。”
不知正低头鼓捣什么东西的薛元昊说罢,忽然兴奋地直起身子,目光灼热的盯着手中的一个青白色瓷瓶,激动道:“成了成了!这次终于成了!”
薛元昊如若癫狂的异状让善思没来由的心底一寒,下意识地想要躲避薛元昊却根本做不到,只能收敛声息不出声响,盼着薛元昊不要注意到自己。
然而他这一番近乎幻想的期盼却很快落了空,只见薛元昊开心地戴上了一副兽皮手套,轻轻打开瓷瓶,捻出一抹紫红色的粉末,走到善思身边兴奋道:
“善思大师不妨猜猜这是什么?我给你三……不!五次机会!”
善思眼见薛元昊自己都不敢用肌肤碰触那紫红色粉末,哪还不知这东西别有凶险!
可他又不知这东西是什么,想要猜也无从猜起,只觉自己胸中的心脏已经沉了底,一股窒息感油然而生,徒劳的说道:“薛施主……上天有好生之德,你……”
“这东西又不是毒药。”薛元昊不耐的摇摇头,舔了舔嘴唇主动解释道:“这是赤火蚁体内的酸液和小玉鬼的毒液混合之后,又配了些食脑蝎的钩尾毒等十八味辅料,融合而成的新药。
“这种药于驱寒祛湿上别有奇效,当能做到药到病除。只不过比起药效,这药的缺陷却是更加强效一些,所以为保万全,应该兑在水中敷用。”
善思胆战心惊道:“什么……缺陷?”
“我不告诉你,嘿嘿。”薛元昊嘿笑一声,随手就将紫红色的粉末搽在了善思的手背上。
善思见状顿时一惊,可他此时被牢牢绑着,哪里能够躲闪,只能眼看着那紫红色粉末落在自己手背之上!
而就在那紫红色粉末接触他肌肤的瞬间,一股强烈到极致的酸痒感猛地袭来,仿若一只专向肌理骨骼中钻去的诡蛇一般,刹那之间便将那难以忍受的酸麻感带进了他的骨髓之中!
“啊……”
善思一声惨呼,只觉仿若有亿万只蚂蚁从自己手背处破入肌理之间,不停地在他肌理之间游窜爬行,啃食着他的骨头筋肉!
几乎是顷刻之间,善思就觉那亿万蚂蚁一路从手背窜至手肘,并继续顺着手臂向肩头而来!
然而这还不算完!
痒不欲生的善思惨呼着转头看去,却见那紫红色的粉末不仅让自己酸麻难当,更一点点的腐蚀着自己的皮肤!
不过片刻功夫,自己整个手背上的肌肤便被腐蚀一空,露出了肌肉筋骨!
这一幕顿时让善思惊骇欲绝的疯狂挣扎起来,可是他此时被绑得死死的,哪里能够挣扎的出来!
而一旁的薛元昊则目光炽热的看着善思的手背,由衷赞道:“果然如我所料,腐蚀性是强了一些,看来下一次需调配一些中和的药材了。”
说着,薛元昊满意的站直了身子,看着面容扭曲惨嚎不断的善思说道:“善思大师,您是佛门高僧,身子骨强健得很,相比能够试更多的药剂。
“你且等等,容我去取一些新创的药剂来,咱们好好将药效验证一番!”
说罢,薛元昊竟是就这么将善思丢下,直接向屋外走去!
而眼见折磨自己的人要用自己试药,善思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连忙急切喊道:“薛施主,薛施主!你想知道什么,贫僧知无不言,绝不隐瞒!”
“嗯?”已经将一只脚踏出屋外的薛元昊闻言,身子忽然一滞,转头幽怨的看了眼善思,却是没有收回踏出门外的脚。
此时已经满头大汗面容扭曲的善思见状,顿时知道薛元昊再为不能继续试药而纠结郁闷,连忙告饶道:“薛施主……求你了!贫僧绝不隐瞒,只求薛施主饶我一命!”
……
就在善思因受不住酷刑而向薛元昊求饶的时候,在距离刑房不远处的一间静室内,左章一边与刘青风闲聊,一边听着机关管道中传来的对话声。
“元昊施主真是手段非凡。”左章耳听善思招了供,不由失笑道:“还没开口问话,就拿到了善思的供词,真真不可思议。”
刘青风闻言不由面露苦笑道:“我这徒弟只想着找人试药,哪想过问什么口供。我看他八成是忘记了,还被善思坚持没多久就服软弄得心中不大爽利。”
“元昊施主真性情。”左章笑赞一句。
“智深大师谬赞了。”刘青风摇头笑笑,然后面色一沉道:“这陈国空源寺遣门下弟子以苦行为名,暗中搜集晋国各府详情,想来没什么好心思。
“如今既遇到了三个,那么另外的几府便不容忽视。只是这后续的事情,因为善空已然身死之故,与咱们庆州甚至广安府都没什么干系了。
“只是却为难智深大师了,让大师对佛门同道动了手。”
“也不是第一次了。”左章笑着摆摆手道:“况且贫僧与空源寺的恶缘,早已结得不浅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传送阵成
离开庆州缉妖司之后,左章就径直回到了正心寺,再度回到小殿之中钻研源自慧觉老僧和苍宇阵道传承。
毕竟于他看来,陈国空源寺虽然动作不断,但到底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
若不是他几番偶遇,别说威胁了,都不会影响到他的生活。
如今,这些暗地里的动作被他接连破坏之后,陈国的谋划早晚会被晋国文武警惕关注,就更轮不到他来操心了。
就这样,左章缩身正心寺中,也不管外界如何,只一门心思的钻研阵道,眨眼间便将数月时光花费在了这些阵道传承之上。
只不过这数月以来,左章钻研阵道之时,只谋着传送阵法钻研,除非必要,绝不涉猎传送以外的阵道知识。
而在这般极端偏科的努力之下,左章终于勉强摸到了布置传送阵法的门槛,达到了理论上能够布置传送阵法的程度,只差实践验证了。
这一日,终于准备尝试布阵的左章将所有用得上的阵道宝材拿了出来,在木听涛的陪同之下,来到了正心寺后方一处特意平整出来的空地上。
而待到木听涛用藤条树枝将四周隔绝,左章便开始依着自己所学,开始描刻阵图。
半个时辰后,一幅占地两丈方圆的圆形繁复阵图绘罢,左章站起身来打量两眼,满意的笑笑后指着地上的阵图说道:“依着阵图所绘,把阵基布好。”
“是。”木听涛点头的同时,手指勾挑两下。
下一刻,就见数十条粗细不一的藤条悠然窜出,宛如一群灵蛇一般,依着左章所化的阵图游走不停,眨眼间就纵横交织变作了一座由藤条所化的阵基。
左章见状顿时啧声叹道:“布阵的碍难之一,便是能够容纳天地灵气的阵基铸就困难。
“而你天生纯灵妖体,这藤条又灵韵十足,用来编筑阵基确实正当用。”
“能为大师出力一二,确是小的荣幸。”木听涛闻言连忙谦恭十足的回应一句,然后问道:“不知小的下一步该做什么?”
“将这些宝材嵌上去。”左章说着取出种种阵道宝材,指点木听涛将它们镶嵌于阵基各处。
而随着最后一枚宝材嵌入阵基,左章就觉脚下阵法忽然活过来了一般,竟然隐隐依着某种节奏,发出低微若无的微微震颤鸣音!
“这就成了?”组总行讶然看着足下阵法,眉头不由挑起几分咧嘴笑道:“看来我还是有点天赋的。”
“智深大师天资卓绝,非凡俗能比。”木听涛心悦诚服的点点头,然后恰如其分的递上一盏茶。
“这倒是实话。”左章自然而然的接过茶盏饮了一口,指着不远处的另一个空地说道:“再来个子阵,这子母传送阵便算成了。”
一个时辰之后,子阵布成的刹那,不仅母阵的震颤音悠然强了几分,就连子阵也开始应和着母阵的颤音节奏轻轻鸣响,似在呼应一般。
而见子母双阵显露出布阵成功的征兆,左章顿时兴奋起来,两眼放光的说道:“木听涛,抓些个飞虫鸟兽来试试。”
木听涛应了一声,很快操控藤条,从林中捕来几只蛐蛐蚂蚱之类的虫豸,用一个藤条所化的木笼关了起来。
“你倒是会给我省钱。”左章见状不由一笑,毕竟他也知道传送的东西越小,所耗资源越少,便指着笼子说道:“那便来只小些的吧。”
木听涛闻言立即将一只蛐蛐放出,用树叶裹着放在了子阵上。
而左章也不含糊,直接灌输真气启动阵法。
下一刻,就见子阵上光华一闪,被树叶紧紧裹着的蛐蛐已经不见了踪影!
紧接着,母阵上也闪过一阵光华,一只被碧绿色树叶包裹的蛐蛐已经出现在了阵中!
然而,不论是左章还是木听涛,面上却都没有显出一丝开心,反倒是死死盯着那蛐蛐,眼神或疑惑或凝重,似是对此结果颇为不满。
而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却见方才落在子阵上时还活生生的蛐蛐,此时竟是已经没了声息!
“我就说……哪有那么容易的。”左章轻叹一声走入母阵,俯身解开树叶,细细查看那只蛐蛐,却见它虽然须尾俱全,可脑袋却直接折向了后背!
左章见状思索片刻,指挥着木听涛将阵法细微调整了一下,然后便又将一直蚂蚱放了上去。
而这一次,那蚂蚱传送过后依旧活着,只是两条后腿却与身子分离了。
“传送一次断两条腿,也得亏是蚂蚱,放人身上谁受得了?”左章见状有些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再次调整阵法。
就这样,左章和木听涛不断的传送蛐蛐蚂蚱之类,又不断根据结果调整阵法,直到将方圆一里之内的蛐蛐蚂蚱祸害了个干净,这才终于成功了一次!
而这时,距离他们第一次传送蛐蛐已经过了十个时辰!
只不过虽然耗时良久终于成功,左章却依旧不打算亲身入阵,而是让木听涛捕捉小兽投入传送阵中,继续检验阵法。
就这样,当田鼠野兔甚至猿猴都成功传送之后,天生纯灵妖体不惧损伤的木听涛终于站到了阵中,并在左章的期待眼神中启动阵法。
刹那间,木听涛被子阵上突然爆发的白光吞没,紧接着又在母阵中骤然兴起的光华中现了身。
“如何?”左章关切问道。
木听涛细细感受一番,旋即冲着左章拱手一礼笑道:“恭祝智深大师,已得传送阵法之奥妙!”
左章闻言顿时面露喜色,哈哈一笑走到子阵边,然后指着子母传送阵说道:“将子阵拆了,母阵封好,我有大用!”
木听涛闻言立即照办,而左章则一边与木听涛拆解子阵,一边将一摞苍蓝符纸丢给木听涛道:“我离寺期间,阿黎若是回来,便第一时间将此符燃了,一个时辰内我必然回来。”
“小的记下了,绝不负大师所托。”木听涛说罢,便珍而重之的将符纸收好。
片刻后,将子阵拆除并回收了尚能使用的阵道宝材的左章站起身来,看了看渐黑的天色,纳闷的挠挠头道:“咱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木听涛怔了刹那,忽然指了指寺门方向道:“智深大师可是在说楚卓云?”
“还真是。”左章一拍脑袋哈哈一笑,向着寺门处走去的同时看着木听涛问道:“今天他爬了几趟坡头山?”
“一百零三。”木听涛立即回答,亦步亦趋的跟上。
左章满意地点点头道:“看来不止心性,他的体魄也强健了不少。”
“楚小施主如今确实勤勉认真了许多。”木听涛点头。
左章若有所思道:“统共爬了几趟了?”
木听涛稍作思索后答道:“一万七千六百五十二趟。”
“这么多了吗?那应该存了不少树叶。”
左章说着下意识的看了眼木听涛的头顶,见他一头黑发浓密的很,不由想起自己头顶不仅寸草不生,还顶着好几个疤癞,心头不由泛起几分无奈。
不过已经秃头十数年的左章早已习惯了光秃秃的头顶,很快甩走了心中无奈,说道:“今日过后,便别再让他爬山了。”
“小的明白。”木听涛知道左章准备传授楚卓云曾经允诺的功法,点听应道:“小的会提醒楚小施主养好精神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了寺门,而刚准备向后院走去,就见满头大汗的楚卓云正艰难的挪着步子扫撒寺院,不由停下了脚步。
“智深大师,木老先生。”
楚卓云见两人进了寺门,躬身行了一礼道:“卓云今日不见两位,想着当有要紧事情去办,便自作主张想将寺中清扫了一遍,还望智深大师和木老先生不要见怪。”
木听涛闻言欣慰笑笑,却也知道自己此时不便言语,微微转头看向左章。
而左章则不知何时挂了一脸淡然笑容,合十颔首道了声谢之后,若无其事的说道:“天色已晚,夜路不便。清扫完毕之后,楚小施主便宿在寺中吧。”
说罢,左章便兀自向着后院走去。
楚卓云闻言,从未在寺中留夜过的他顿时一愣,一时间却因身心疲乏而没有反应过来左章的话意味着什么。
而木听涛见楚卓云有些呆怔,忍俊不禁的同时走到他身边低声道:“楚小施主,明日莫要爬山了,今夜在寺中养好精神,明日便能看到别样的风景了。”
“莫再爬山……别样风景……”脑中困乏的楚卓云下意识的嘀咕一声,旋即就反应过来木听涛的话意味着什么,顿时眼睛一亮兴奋道:“木老先生,智深大师他……”
“不错,却要恭喜楚小施主了。”木听涛笑吟吟的贺了一句,然后便向着后院走去。
当夜,头一次宿在正心寺厢房之中的楚卓云虽知自己已经疲乏至极,急需尽快修习蓄养精神。
可是他却发现,往日里对他来说易如反掌的静心凝神,如今却变得艰难无比。
且即便静下心来,脑中纷乱繁杂的念头还是会迅速搅乱平定的心绪,让他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就这样苦熬了一个时辰之后,眼看时间越来越晚,心绪躁动的楚卓云忽见一片桃花花瓣从门缝间飘进了房中,且不等落地就在空中消散无踪。
下一刻,楚卓云忽觉一阵沁人心脾的清香钻进了鼻孔,令他久久不能安定的心绪骤然一静,困乏之意迅速席卷脑海,不片刻功夫就倒头沉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当楚卓云悠悠醒转的时候,却发觉窗外天光已亮,顿时一个激灵翻身坐起,穿好衣衫整饬利索便走出了房门。
房门外,阳光挥洒而下,正是清晨时分,可楚卓云不及确认时辰,就看到了桃树下的左章和木听涛两人。
“智深大师和木老先生见谅。”楚卓云见状,连忙一边向两人快步走去一边致歉道:“卓云昨夜久不能寐,忽然沉睡又不知时辰,绝非存心轻忽……”
“人之常情,楚小施主不必介怀。”
端坐桃树之下的左章抬头看了眼面带歉意的楚卓云,宽慰一句后便低下头去,继续奋笔疾书写着什么。
木听涛则给了楚卓云一个不必在意的眼神,然后就收回目光,继续静静站在左章身后。
楚卓云闻言听话的不再言语,在距离左章数尺的位置站定,目不斜视站姿恭谨。
过不多久,左章忽然长出一口气,将手中毛笔放下后拿起写好的厚厚一摞纸张,随手丢到楚卓云手中道:“从今日起,这本《无相决》,便是楚小施主你的了。”
楚卓云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睡醒之后便突然到手的功法,一时间竟不知是该作何反应,顿时变得有些茫然无措。
而左章似是料到他会这样一般,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道:“且先通读一遍,有何不解之处便先记下,读完之后再来问贫僧。”
楚卓云闻言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一躬到地感激道:“多谢大师厚赐!此等大恩,卓云永世不敢言忘!”
“都是你自己争取来的。”左章说着竖起三根手指道:“记住,你可在寺中研读三日。三日之后,你便要随我去外界游历修行,归期未知。
“所以这三日之内,你除却研读《无相决》,还需将此间事务处理完毕,可记住了?”
楚卓云忙不迭的点头道:“卓云记下了,大师请放心。”
左章满意颔首,转头冲着木听涛吩咐道:“三日之后,我会通过子阵向母阵传讯,到时你通过母阵将楚卓云送来即可。”
说罢,左章便长身而起,冲着颇感茫然的楚竹云淡然一笑,便径自向着寺外走去。
两日后的夜晚,一路急行的左章终于再度穿过边境五山,潜入了代国境内,回到了当初破开壁障进入秘境的位置。
这一次,吸取了上次教训的左章没有再冒冒失失的破境而入。
而是先利用佛国神通,在秘境壁障之上开出了一个黄豆大小的孔洞,以确定壁障的另一端是似上一次的巧合一般,恰好有人存在。
然而就在他将视线透过孔洞投向秘境之内的时候,却见漆黑的夜色之下,一团篝火燃点在大湖边缘。
而在篝火旁边,一道娇小的身影抱膝而坐,用左章颇为熟悉的声音哼着一首略显忧伤的小调。
第二百三十九章 再入秘境
见秘境壁障的另一边是曾亲眼见他破障而入的小雨,左章无声的笑了笑,取出当时在秘境之中时所用的面具戴上。
随后,他直接催动佛国神通,悄无声息的在秘境壁障上弄出一个可容一人通过的大洞。
而正坐在篝火旁哼着小调的小雨虽未听到动静,却觉原本静谧安定的身周忽然兴起一阵突兀的轻风,吹得她面前的火焰骤然一歪,卷起几缕火星。
小雨本不以为意,可很快就反应过来,轻风吹来的方向,却是绝不该兴起任何风浪的壁障!
讶然之下,小雨连忙逆着风势转头看去,却见壁障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大洞!
而那一道阔别许久的熟悉身影,正从那洞外的世界向秘境中走来!
“王石大叔!”
小雨惊呼一声长身而起,面上带着惊喜之色!
不过她虽开心,心中也想象过许多次左章回来时该如何应对,可如今事到临头却发觉自己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怔了片刻后才嗫喏道:“王石大叔你怎么来了?”
左章笑了笑没有回答,径直走到篝火边问道:“就你一个?”
“对啊。”小雨点头道:“他们都要修行嘛,毕竟王石大叔你留下的那套拳法,锻体效果很好呢。”
“那就好。”左章颔首笑笑,随意的坐在了篝火边的草地上,“你呢?不用修行的吗?”
“嘿嘿,他们已经打不过我了。”小雨得意地笑笑,然后神秘兮兮的说道:“不过我照顾他们的面子,没有让他们看出来。
“毕竟我现在即便只出六成力,也能把他们的狗脑子打出来!嘿嘿!”
看着小雨嘚瑟的样子,左章不禁莞尔,掏出一个小纸包递到小雨面前道:“既然你这么厉害,得些奖励也是应该的,拿着吧。”
“这是什么?”小雨好奇接过。
左章瞥了想要拆开又强自忍耐的小雨,一边挑弄篝火一边笑吟吟的说道:“这是外面的零嘴吃食,尝尝吧。”
“真的?谢谢王石大叔!”
小雨两眼放光的迅速打开小纸包,就见其中摆着几块从未见过的点心和干果,顿时喜上眉梢,忍着口水肆虐拣选了一会,拈起一块雪白的糕饼咬了一口。
刹那间,酥软的糕饼在唇齿间碎裂,其中包裹的果浆沁入口腔,一股从未品尝过的酸甜兼宜的味道,瞬间在小雨的舌尖弥漫开来!
“好甜啊!”
小雨幸福的哼唧一声,贝齿翻飞间三两口就将手中糕饼吃了个干净,甚至还意犹未尽的将粘着糕饼残渣的手指嘬了一遍。
左章见他一副馋虫上脑的吃货模样,不由得咧嘴暗笑。
其实上次他进入秘境之时,就发觉被困居于秘境之中的王氏一族虽然粮产颇丰,却也因地域所限,导致能够获取的食材有限得很。
因此,难为无米之炊的他们在饮食上便显得颇为单调,想要饱腹绰绰有余,品类丰富和精雕细琢却是做不到了。
所以这一次来的路上,他便顺路准备了一些味道鲜美别具特色的吃食,用来安抚暗中帮他办事的小雨。
而看小雨如今的反应,左章便知这一手准备没有白做,莞尔笑道:“怎么还舔起手指头来了,不咸吗?”
小雨闻言面上一红,翻着眼睛瞥了左章一眼后,舔着嘴唇珍而重之的将点心和干果包好收起,噘嘴哼道:“才这么一点,小气死了!”
“真是没良心!我若不给你带,你吃得着么!”左章闻言失笑,见小雨红着脸瞪着自己,便摆手道:“你要真喜欢,以后我再来的时候,给你多带一些就是了”
“这可是你说的!”小雨立即将左章的承诺砸瓷实了,并有些不放心的补充道:“你是大人,骗小孩是要遭雷劈的!”
“真像你说的这样,这世上的爹妈就全被劈死了。”左章哼笑一声吓唬道:“甜食吃多了,会变成肉球的。”
“不会的,我有玉海五重。”小雨咧嘴一笑,得意的眯起了眼睛。
左章忍俊不禁的摇摇头,玩笑几句后神色认真了些许问道:“方才见你似乎有些心事,遇到难事了?”
小雨愣了一下,忽然有些落寞的说道:“长老爷爷故去了。”
“神殿里的长老?”左章讶然,“什么时候的事情?”
“三天前。”小雨有些惆怅的长叹一声,默然片刻后回忆道:“长老爷爷对我很好的,有一次我们偷了女神的贡品,几个人分着吃了。
“长老爷爷知道后处罚了每个人,不过在处罚我的时候,不仅根本没有下重手,还偷偷地把伤药送去我家。
“虽然他嘴上说女孩子留了疤不好嫁人,可是我知道,他其实根本不想罚我,只是因为要对别人做样子,才罚了我的。
“还有一次……”
随着小雨的描述,对长老并没有多少印象的左章渐渐感觉到,脑海中那个模糊的老者形象,正在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
而感受到小雨似是因为缺乏倾诉之人,而渐渐变得收不住话头,左章不由暗暗感慨一声,默默倾听的同时随声迎合几句,帮着小雨宣泄积累在心中的哀伤。
眨眼之间,小半个时辰过去,当篝火因为没有新柴填入而渐渐萎缩变暗的时候,眼眶微红的小雨忽然醒过神来,有些局促的停了话头。
左章见状温和笑笑,将篝火周围的碎木残柴挑入火中,让火焰再度腾起几分后好奇道:“长老把私自出城狩猎的你们抓回来之后呢?怎么不说了”
“呃……下次再说吧。”心头松快了不少的小雨窘迫的摇摇头,眼珠一转问道:“王石大叔,你这次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嗯,确实有点事情。”左章想了想问道:“你整天在秘境里跑,知不知道有什么隐蔽又空旷的地方?最好是人迹罕至的小山头这种。”
小雨歪着头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说道:“离这里不远有一座苍蜍山,荒僻得很,几十年也不会有人过去!”
“那倒是整合用。”左章满意的点点头,看了看天色问道:“这天景,你不回家的么?”
“不想回去。”小雨眉眼不展的低声道:“家里近来让我觉着压抑得很,都闷得透不过气来。
“也不知为什么,爹爹娘亲近来总是吵架,祖父则忙着继任长老的事情,已经住到了神殿中。
“我不愿在家待着,就接着修行做借口,来这里散心了。”
左章闻言挠了挠头,知道自己没法子也不便置喙和插手小雨的家事,便若无其事的轻咳一声,话锋一转道:“正好,我还不知苍蜍山在哪里。
“你既然不急着归家,便带我去认认路吧。”
无所事事的小雨自是不会拒绝,于是也不含糊,直接起身带着左章向苍蜍山走去。
很快,一炷香时间转瞬即逝,而左章也在小雨的引领下,来到了苍蜍山下,同时也明白了为何此处叫做苍蜍山。
“所以……只是因为这里是个蛤蟆窝子,所以才叫苍蜍山?”
左章一边向山巅走去,一边听着四周不绝于耳的蟾蜍叫唤,无奈的笑笑。
“当然了。”小雨点点头,步履轻快的向山上走去,“这些蛤蟆没什么大用,除了贪玩的小孩子,其他人都懒得管它们。”
“原来如此。”左章恍然,而看着小雨熟门熟路向山上走去的样子,便知她没少来这苍蜍山上,而她口中贪玩的孩子,恐怕就有她一个。
走在前方的小雨不知左章在想什么,只是欢快地在前头带路,不一会就引着左章到了山巅之上。
而站于山巅的左章扫量了一番四周,见这里恰有一方不算小的空地,正合适用来布阵,便笑呵呵地说道:“不错不错,确是个好地方。”
小雨见状不由好奇道:“王石大叔,你到这山上来做什么?”
“变戏法。”左章神秘一笑,取出破甲剑伏地挥动,眨眼间就平整出了一块两丈方圆的光洁地面。
做完这些,左章依着脑中记忆,驾轻就熟的在地上绘出了一张子母传送阵的子阵阵图,然后就开始依着阵图开始布阵。
只是这一次没了木听涛的协助,左章只能亲手去垫阵基,比在正心寺中之时慢了何止一星半点。
不过,左章到底曾在不久前成功下传送阵,如今虽因要亲手布置阵基而慢了几分,可钩划挥洒间却流畅得很,终在天亮时分将子阵布好。
“第一步成了。”
最后一块宝材镶嵌完毕,左章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了眼不远处因觉得无聊而倚着树木打盹的小雨,哈哈一笑呼道:“起来看热闹了!”
“……啊?”小雨愣怔睁眼,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左章随手将一只早早抓来的蟾蜍丢到了阵中,不由纳闷道:“看什么热闹?”
左章哼笑一声,罗汉金身真气豁然一鼓,传送子阵瞬间激活,被丢入阵中的蟾蜍立即被一蓬突然兴起的白光吞没!
下一瞬,白光散去,子阵之中却是空无一物,那蟾蜍竟是不见了!
“诶?”小雨见状顿时困意全无,瞪大了眼睛端详片刻面前的阵法,转向左章讶然道:“王石大叔,蛤蟆呢?怎的不见了?”
“知道厉害了吧。”左章得意一笑,也不解释,只是认真看着脚边的传送子阵。
小玉见状心中好奇越发浓重,顺着左章目光看去,却突见阵中白光一闪,一张纸条便出现在了阵中!
“这个东西能传送物件!”小玉见状顿时明白过来,两眼放光兴奋不已的看向左章。
“还不算傻。”左章笑了笑拾起纸条,却见上面写着一行小字:蟾蜍未死,但腿脚歪折。
左章见状微微皱眉,知道是自己的子阵出了问题,稍作思忖后将纸条撇下,俯身把阵法稍稍调整了一下。
小雨见左章说笑一声后面色凝重起来,静悄悄的凑近看了看左章丢到地下的纸条,顿时缩了缩脖子,下意识的离传送子阵远了一些。
就这样,小雨眼变乖巧好奇的站在一旁,静静盯着左章不断用蟾蜍试验阵法功效。
终于,当她看到一只猿猴突兀出现在阵中,又被面带满意笑容的左章全须全尾的通过阵法送走之后,她忽然有所明悟,意识到这传送阵法下一次传送的,很可能便不是蟾蜍猿猴之类,而是活生生的人了!
“猜到了?说你聪慧还真是没错。”
第二次布阵成功的左章志得意满之下,瞥了眼面露恍然的小雨,嘿然笑道:“来来来,好好看一出大变活人的戏码!”
说罢,左章便将罗汉金身真气注入子阵,引得子阵轻轻震鸣后便退后两步静静等待。
小雨见状顿时目露异彩,缩身在左章身后的同时又探出头来,死死盯着传送阵法,想看看会是什么人出现在阵中。
片刻后,传送子阵之中光华大盛!
而随着光华散去,一道人影出现在了阵中,小雨细细看去,却见是一名身形结实面容俊秀的少年,乍看感觉比自己大几岁的样子。
楚卓云刚一出现,就见一名面容陌生的男子面带微笑站在阵外,而在男子身后还藏着一名十余岁的少女,正缩头缩脑的打量着自己。
不过他踏入传送阵之前已经得了木听涛的提点,知道近前男子便是左章,于是立即走上前去躬身行礼道:“卓云拜见智深大师。”
“智深大师?”小雨闻言眼珠一转看向左章,讶然问道:“王石大叔,这便是你在外面的名号么?”
“不错。”左章点点头道:“愿意的话,以后你也可以这么称呼我。”
“不要。”小雨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摇头道:“还是王石大叔叫着顺口亲切。”
“你喊着开心就好。”
左章心思敏锐,察觉到小雨话语中隐隐有向楚卓云炫耀和宣示自己权力的意味,莞尔一笑没有理会这种小孩心思,转向楚卓云道:
“是否好奇这是哪里?”
楚卓云点点头,下意识的扫量了几眼四周,却觉四周林木茂盛郁郁葱葱,山景养眼得很,只是周围杂乱无章又此起彼伏的蟾鸣颇为惹人心烦。
“这处地方你应该听说过。”左章见楚卓云好奇打量四周,缓缓说道:“这里,便是让代国三宗与晋国文武争斗不休,都想要得知而后快的边境五山秘境。”
话音刚落,楚卓云瞳孔蓦然一震,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第二百四十章 修为再进
清晨,苍蜍山上的蟾鸣之声随着渐亮的天光,变得越来越响亮。
而楚卓云在有些嘈杂的蟾鸣声中用过了左章烹制的早饭后,便恭恭敬敬拜别了左章,在不怎么情愿的小雨的引领下,向着苍蜍山下走去。
一炷香后,当他们离开苍蜍山,彻底摆脱了吵得人心浮气躁的蟾蜍鸣叫声之后,楚卓云终于感觉耳根一清,连带心情也舒畅起来。
不过相比楚卓云,一直引着他在林中缓行的小雨却并没有什么好心情。
尤其是在看到楚卓云神态轻松面带好奇的打量着自己和四周的时候,小雨更是莫名其妙的心生不悦,仿佛楚卓云的出现,让她失去了什么独享之物一般。
其实若是左章在场,便能从小雨的神态变化之中察觉到,她作为秘境之中仅有的知道左章真实身份的人,因为年龄相近又明显与左章相熟的楚卓云的出现,给她带来了一种自身独享秘密被分走的感觉。
而在这种极难自我察觉的失落心态的作用之下,小雨便不由自主的对楚卓云生出几分疏远和抵触。
与此同时,对于左章以及外界的好奇,也让想要探究一番的小雨心痒难耐得很。
于是,在静静地引着楚卓云在山林中穿梭片刻后,她终于按捺不住,眸光闪动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正心怀好奇四处打量的楚卓云闻言,点头答道:“鄙姓楚,名唤卓云。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小雨听楚卓云反问回来,也知自己不答会显得没有礼数,深吸一口气若无其事地答道:“我叫王小雨。”
“原来是小雨姑娘当面,幸会。”楚卓云拱手一礼。
小雨见楚卓云礼数周到,心中对他的抵触稍减了一分,好奇问道:“我问你,王石大叔是你什么人?”
“呃……”楚卓云愣了一下,一时间也想不明白自己与左章的关系该如何定义,稍作思忖后答道:“智深大师……算是我的授业恩师。”
“哦。”小雨点点头,可旋即就察觉到了楚卓云话中的漏洞,转头看着他问道:“不对,既是授业恩师,那你为何不叫他师父?”
楚卓云面露无奈笑容道:“智深大师仅仅传授了我功法,并未收我为徒。”
小雨闻言眼睛一亮,感觉这楚卓云与左章的关系不浅,却并不比自己更亲近,顿时开心了几分,眼珠一转笑问道:“是吗?那他是什么时候传你功法的?”
楚卓云曾见小雨藏于左章身后,又知晓不少秘事,心中早已当她与左章关系匪浅,便照实答道:“三天之前。”
我是数月之前……
这般算下来……
我该是他的师姐!
小雨心念一转,一丝得意从心头漫开,看着楚卓云的目光也不再带有抵触,渐渐变得亲切起来,颇有几分看同门后辈的意味,与他交谈间也多了一分融洽。
而就在自认为师姐的小雨,不断从楚卓云口中打探左章与外界的消息时,却不知站在苍蜍山山巅的左章正遥遥看着他们两人。
直到他们两人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后,左章这才深吸一口气就地坐定,高举左手做擎天状,开始转罗汉金身心法,将体内真气向着左手掌心的佛国之中灌去。
顷刻之间,左章周身真气尽数灌入佛国之中,位于他左手之中的佛国也蓦然爆发出惊人的吸力,刹那之间就将左章头顶的空间吞掉了一大块!
下一瞬,真气去尽而体内空虚的左章就觉地面猛地震颤起来,并朝着自己吞噬掉的空间所在的位置拱起了几分!
与此同时,苍蜍山中不停鸣叫的蟾蜍,也因为这疑似地动的动静,被吓得纷纷闭了嘴!
而等到震颤停歇后,满山的蟾蜍又不约而同的蜂拥而出,蹦跶着朝着山下仓惶窜去!
“照这么练下去,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不能叫苍蜍山了。”
左章瞅着如同泥丸滚山沟一般朝着山下逃去的遍野蟾蜍,失笑一声后定下心神,闭目调息恢复真气。
而当体内真气再度充盈,左章感受着比先前更加凝实的真气,咧嘴一笑,感觉自己再次寻回了久违的修为提升后的充实感和喜悦感。
随后,他再度举手过顶,运转心法向着佛国之中灌注真气……
当左章凝聚心神开始苦修的时候,距离苍蜍山十里之外的密林中,小雨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示意楚卓云站定,然后竖起一根手指叮嘱道:
“先说好,我只是答应王石大叔帮你找猎物,可不会替你出手的!”
楚卓云闻言认真地点点头,然后就见小雨指着侧面密林道:“那里有个狼窝,里面有五只狼,两大三小,去吧。”
说罢,小雨纵身一跃,竟是直接跳起丈余高,然后攀着枝丫落在了一根粗壮的树枝上,靠着树干居高临下的看着。
楚卓云知道接下来只能由自己去面对藏身林中的野兽,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拔出负于背后的钢刀,弓腰含胸悄声摸了过去。
立于树上的小雨有些紧张地看着,毕竟一路行来的途中,她已经看出楚卓云根本没有任何林中潜行和狩猎野兽的经验。
因此即便楚卓云再是小心翼翼,靠近狼窝的时候也一定会被其中的野狼察觉。
而狼性狡诈狠绝,察觉有敌人不怀好意的靠近,必然会悍然反扑。
更不用说窝中还有幼崽栖身,反扑的势头只会更加猛烈凶悍!
所以即便楚卓云有着族中四级斗士的实力,若不小心应对,恐怕还真会在这里栽了跟头!
就在小雨隐隐为楚卓云有些担忧的时候,就听前方不远处忽然响起一声饱含怒意的兽吼!
紧接着,仓惶的呼声和急促的足音瞬间响起,迅速向着小雨这边靠近!
一照面就败了?
这么不中用吗?
刚才的架势那么足……你倒是扛上片刻啊!
心感难以置信的小雨惊诧挑眉,虽对楚卓云心生失望,却也不能任由他丧命狼口!
于是她郁闷之下从腰间一抹拽,束于腰间的饰物瞬间化作一条长有丈余的铁棱头软鞭,出现在她手中!
“真是有够没用的……”
小雨听着前方不远处传来的足音和呼喊,轻哼一声手臂一荡,手中软鞭顿时如同活过来一般,似灵蛇似的扭动起了身躯。
就在小雨凝神敛息做好准备的时候,却见不远处楚卓云狂奔而来,手中钢刀在身后乱摆,似是害怕身后的野狼扑来似的。
而在他身后丈余处,一只半人高数尺长的硕大野狼四足狂奔紧追而来,混黄色的一对眼珠凶光湛湛,死盯着楚卓云背对着它的身影!
就在这时,前方奔逃的楚卓云好像慌张之间没注意脚下,似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猛地一个前扑跌倒在地!
追着他的野狼哪会放过这等机会,飞扑而上直冲着他的后颈咬来!
树上的小雨见状一惊,因为楚卓云这一跌距她颇有几分距离,手中长鞭根本救援不得!
而就在她心头一急准备飞扑而下的时候,却见楚卓云身子骤然一扭,一抹冷冽刀光突然从他肋间亮起,直接斩在了张口扑来的野狼喉间!
噗!
只听一声利刃破体的钝音响起,破开野狼尽是软肉的喉间的钢刀势头不止疾冲而上,瞬间便将野狼的脑袋斩飞!
而直到一股腥臭热血从野狼的脖颈断口众喷涌而出,并洒溅了楚卓云一头一脸,它那被斩飞的脑袋才扑通一声落了地!
正要从树上飞扑而下的小雨顿时吓了一跳,仓促间连忙挥臂扬鞭缠住了高处的树枝,借着飞身而下的势头绕着树干悠然一荡,找回平衡再度回到了方才站立的树枝上!
总算没丢了脸……
堪堪站稳的小雨闪过一个念头,强自在脸上做出镇定表情后向下望去。
只见方才还慌张奔逃呼喊的楚卓云已经神情淡然的站起了身,随手用衣袖擦去了面上的血迹,看也不看树上的小雨,抬脚又向着狼窝的位置走去。
装模作样!
哼!
有你倒霉的时候!
见楚卓云耍计谋斩杀了一只野狼,方才还替他担忧的小雨翻着眼睛暗暗哼了一声,悻悻的将软鞭缠回腰间,环抱双臂作壁上观。
并且狠狠地在心中打定主意,不管楚卓云如何倒霉,她都不会再出手去管了。
片刻后,几声兽吼接连传来,不过这一次传来的不再是野狼的怒吼声,而是它们濒死的惨嚎。
而当小雨看着头脸胸襟上全是血的楚卓云淡然走来,想着他方才的淡定应对和自己有些自乱阵脚的反应,心头不由闪过几分郁郁。
默然片刻,小雨绷着脸指着南边说道:“三里之外,有条小溪。”
言下之意,却是让楚卓云自己去找溪流,将身上的血迹清洗干净。
楚卓云只当小雨不喜欢腥臭的血污,歉然笑笑后径直向着小雨所指的方向走去。
数个时辰后,当饥肠辘辘的小雨和楚卓云回到苍蜍山的时候,已经是临近日落时分。
而他们离去时还空无一物的手中,也各自拎着山野间收集来的食材和斩杀猎物后采集的生肉。
只不过,当他们拎着大包小包,一步一步向着苍蜍山上走去的时候,忽然发觉原本被嘈杂蟾鸣笼罩的苍蜍山,竟然出奇的安静!
“嗯?这山里的癞蛤蟆都跑哪儿了?”
登至山腰的小雨四下细细打量,却见平时总在草丛间乱蹦的蟾蜍如今竟然一只都不见,不由讶然向着坐在山巅之上的左章看去。
然而当她的视线搜索到双眼闭合端坐山巅的左章时,忽然发觉原本低矮的苍蜍山竟然遮住了斜落西方的太阳,而自己因为仰望山巅时抬起的脑袋,似乎比以往仰得更高了一些。
苍蜍山变高了?
不可能的……吧?
小雨惊诧的转了转眼珠,又眨巴了两下,仰头重新看了看苍蜍山,脸上顿时遍布震惊之色!
苍蜍山……真的变高了!
很快,带着震惊向山上走去的小雨留心观察之下,就发觉了更多的异常之处。
山体坡度增加……
草木间距缩小……
大树向着山巅微微倾斜……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朝着位于山巅的左章偏移拜服,仿佛他便是这方空间的中心一般。
而此时,静静坐在苍蜍山顶的左章却不知小雨心中的种种想法,且即便是知道了,此时也没心思理会。
因为就在小雨和楚卓云回转苍蜍山的半个时辰之前,左章又一次将周身真气消耗一空的时候,那随着佛国空间增长而迅速攀升的修为,终于突破了停滞许久的境界,达到了罗汉金身第三重天!
而在修为破入第三重天的刹那,他只觉原本就因为真气尽去而略显空虚的丹田,忽然猛地一颤,一种虚无感油然而生,瞬间向四肢百骸蔓延开去!
紧接着,左章就觉身子一轻,通明透彻的感觉涌入脑海,让他感觉自己与周遭的空间隐隐分割开来。
“这是……新的本命神通?”
左章感受着体内的异样,一边回忆脑海中罗汉金身的神通法,一边细细打量自身,很快发觉自己因阳光斜照而投射在地上的影子,竟然不知何时消散无踪!
与此同时,他还发觉不论是自己的手足躯体,还是身上僧袍头顶僧帽,虽然依旧能清晰无比的看到,却都变成了半透明的模样!
“本命神通……无相!”
想起罗汉金身第三重天的神通名称和效用后,左章忽然兴奋起来。
因为根据慧觉老僧传于他的罗汉金身神通法所记载,本命神通无相能够让他隐去身形,从别人的眼中彻底消失。
而这种消失,不仅仅能做到从视觉中消失,还能让左章从他人的感知之中消失,即便是放出神识也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不过无相虽然玄妙,却也有缺陷,那便是并不能让左章真的化作无形物质的存在,没法子穿墙入地,被人无意间触及的时候也会被发觉。
但即便如此,左章也满意得很,且一番试验之下,还是发觉了无相的妙用。
他发现,在他切换成无相状态的时候,虽然本体尚在,但却仿佛与天地隔绝开来。
行动之间不仅不会留下脚印和痕迹,甚至不会掠起一缕清风,更不会惊起一丝尘埃。
而且更让他惊喜的是,无相状态之下,与他肌肤相触的东西大多会进入无相状态。
之所以是大多,却是因为在这一点上,似有着对物品总体量的限制。
因为他发觉,化作无相状态的物件累加起来所占据的空间,约莫与他自身的体量相当。
一番尝试之下,感觉无相神通妙用无穷的左章恢复了几分冷静,开始思索另一个他关心的问题。
“亲手相触之下,死物与未生灵智之物能与我同时进入无相状态,那活人呢?”
思忖间自语一句,无相状态之下的左章忽感遥远处有交谈声与脚步声渐渐向苍蜍山而来,却是小雨和楚卓云。
左章见状嘿笑一声,变回寻常状态,安坐山巅静静等着两人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