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7章 壕镜条约,得马六甲!
昭武四年,十一月二十九日。
大明与荷兰就东蕃岛之战善后事宜第三次谈判。
这次卢克不再提做大明藩属国的事了——这里面的水太深,他觉得即便奥兰治亲王亲至,也未必敢决定。
如此,荷兰在谈判中便再次让步,只希望能按照欧洲惯例及价格,赎回被俘虏的荷兰官员、士兵和公民。
大明这边也没想用俘虏获得多少钱。
一则这些俘虏中并没有什么大人物,如大贵族之类的。二则,过去的一年半时间中,大明这边其实已经利用这些俘虏修了不少路。
敲定赎回俘虏之事后,双方便就割地、赔款之事进行了大半日的争论。
以国与国之间的谈判时间来看,用大半日敲定割地、赔款之事不仅不算长,反而算进展迅速了。
只因在谈判中大明这边占尽了优势,荷兰一方则几无优势可言,便只能不断退让,迅速暴露了其底线。
最终,卢克代表尼德兰联省共和国(俗称的荷兰)与大明国签订了《壕镜条约》。
该条约主要有三条——
第一条,尼德兰联省共和国以适当价格赎回在东蕃岛之战中被大明国俘虏的部分人员。
第二条,尼德兰联省共和国将马六甲及周边殖民地割让给大明国。
第三条,由荷兰东印度公司负责赔偿大明国在东蕃岛之战中的损失,及此前二十年该公司殖民东蕃岛所造成的损失,总计一千三百万两白银(约等于一百三十万两黄金)。
首次需偿还五百万两白银,后续八百万两白银及利息需在四年内偿清。
《壕镜条约》被定在两个多月后,也即是昭武五年二月十二举行。
因为不论是荷兰这边筹备首次偿还的五百万两白银、准备交割马六甲,还是大明这边移交荷兰俘虏,都需要一定时间。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条约中之所以说荷兰赎回大部分俘虏,是因为与大明达成了某方面的暗中交易。
在东蕃岛之战诞生的那批荷兰俘虏中,还是有点可用之人的。比如说熟悉风帆战舰时代海战的军官,又比如说拥有造船技术的工匠,等等。
大明这边不太想放这批有用之人走,荷兰那边又不太在乎这批人,反而希望多减免赔偿款。
于是py交易就诞生了。
不过,这交易虽然不能公布于众,可对被留下的那批荷兰俘虏来讲却也未必是坏事。
因为有的荷兰俘虏如今是期望留在大明的···
昭武四年,十二月五日。
南京。
“卖报!卖报!”
早上,报郎的喊叫声便在城内外各街巷响起。
“大明报头条!与荷兰人谈判尘埃落定!荷兰割让马六甲!赔款白银一千三百万!”
原本大明报就是很多南京市民必读的报刊,此时一听这期大明报报道的是荷兰向大明割地赔款之事,很多人都兴奋起来,纷纷围过来买报。
“给我一份!”
“报郎,收钱啊,我也要一份。”
“给我给我,我刚给了钱的!”
“···”
说起来,大明报虽然一再降价,可如今价格仍不算低,一期报刊要十文昭武通宝大钱。如果有加刊、特刊,价格还要另算。
然而此时报郎却被好几十人围住买报,一时有点手忙脚乱。
好在如今各报社都在朝廷法令约束下,不再使用年龄低于十三岁的报童,而是用十三岁至十八岁的报郎。
这些少年郎应对能力要比孩童更强一些。
而眼下这个报郎是从报童成长起来的,应对起眼前局面来更是熟稔。
“看官们都别急,今天大明报绝对管够——上面可是说了,如果卖脱,立即就加印。”
说话间,报郎给交了钱的人分发了报纸。
等这几十人都买了报纸离开,报郎手中恰好只剩一份。这时在一旁笑看的唐大陶才走过来,掏钱买了最后一份。
随即,他带着报刊直接前往墨香楼。
在南京读书的这两三年,唐大陶也成为了墨香楼的常客。
不仅因为墨香楼的茶水好,价格也公道,还因为墨香楼已成为南京鼎鼎有名的年轻士子汇聚、交流之地。
来到墨香楼,唐大陶发现这里果然比往常更热闹些——每逢大明报发刊之日都是如此,若是报上刊载有朝廷重大军政动作,来墨香楼读报、讨论的年轻士子还要更多一些。
唐大陶料定今日墨香楼很快就会客满,于是赶紧要了个二楼隔间,先占个位置再说。
在这期间,楼上楼下各种关于今日大明报头条报道的言论不断传入他耳中——
“马六甲在何处?”
“刘兄竟然不知?马六甲就是昔日的满剌加王国,同一音译。你看,这报纸第二页不是有对马六甲历史的介绍吗?
满剌加王国由来自苏门答腊的巨港王子拜里米苏拉建于西元1402年,即洪武三十五年(也是建文四年)。
永乐元年他们便遣使到我大明朝贡,永乐三年成祖封拜里米苏拉为满剌加国王。
永乐九年,拜里米苏拉更是率领妻子、随从共540人的使者团,亲自来我大明朝贡,可以说是早年与我大明关系极好的藩属国之一。”
“那这满剌加王国怎么就成了荷夷的马六甲了呢?”
“这报纸上也有介绍,刘兄可以自己看嘛。”这人口中这么说,却仍忍不住介绍起来,“大约是一百多年前,弗朗机人先从欧洲来到南洋。
当时满剌加王国内部政治环境黑暗,国王也昏庸无能,于是就为弗朗机人所趁,灭其国,据其地。
此事百年后,也即是在四十几年前,荷夷也从西方来到了南洋。
当时为弗朗机人控制的马六甲,与当地的柔佛、亚齐两大苏丹国相互征伐,打得跟三国演义一样,最终三败俱伤。
这荷夷四十年前刚到南洋时,就看中了马六甲这处海上交通要道,多次出兵攻打。
荷夷嘛,刘兄应该在以前的大明报上了解过,他们海战还行,陆战属实不行,但凡跟陆地沾个边儿的战争他们都大概率会输。
所以荷夷打了马六甲近四十年主意,都没能拿下来。直到七年前,才跟柔佛王国合作,攻占了马六甲。
可惜啊,就荷夷的战斗力,注定守不住马六甲那种好地方。瞧,这不就割让给我大明了吗···”
听到这里,唐大陶不禁笑着微微摇头。
据他所知,荷夷战斗力可不算低。
根据大明报报到荷夷在南洋诸多战绩中,败仗确实很多,但其对手最差也是在南洋占据一席之地的王国之流,更多的时候是和西班牙、葡萄牙以及大明打,败也正常。
自从看了大明报,唐大陶就对全球地理人文颇为感兴趣。
甚至产生一种:此世类似于春秋战国时的大争之世,读书人要想获知真正的道理,就不能囿于一国一地之文化,应该周游列国,学贯东西,方可成为当世有用之学者。
所以,当茶水端上来,唐大陶便收了听他人闲白的心思,品茶读报,通过大明报先了解下马六甲的人文地理。
这神州最早有马六甲的记录时,其只是一渔村,草莽丛生,因位于马六甲(满剌加)河边因而得名。
等到唐朝时海上丝绸之路开通,马六甲变成了东西方交通的重要孔道,这才渐渐繁华起来。
因满剌加王国是此地最早的国家,其国王、贵族皆信仰会教,故如今马六甲土着百姓也多信回教。
马六甲除了是东西海上交通重要孔道,本身物产也颇丰。
有黄速香、打麻儿香、鸟木、花锡等珍贵之物,也有不少东、西方瓜果蔬菜,至于热带水果更是应有尽有,可谓富足之地···
第698章 海外飞地,各有争论
看完大明报上对马六甲风土人情的介绍,唐大陶不禁萌生出一种立即去游览一番的冲动。
可惜他不能。
因为明年便是朝廷举办秋闱之年,他如今只是个秀才,想要再进一步成为举人,必须通过秋闱考试才行。
至于春闱,则被朝廷延迟一年,在昭武六年再开。
所以,他若是能够通过明年的秋闱考试成为举人,次年便能参加春闱,有得中进士的机会。
马六甲在南洋,从南京乘海船需两个多月方可至,再算上游玩的时间,他即便此时动身去马六甲,也只能在马六甲游历两三月而已。
可实际上,大明正式获得马六甲是在明年二月,再算上他回来还要温习书本,时间是绝对不够用的。
“铸万兄!”
一声惊喜的呼喊让唐大陶抬起了头,一看却是夏完淳。
才十八岁的夏完淳唇上已蓄起了小胡子,看起来比以前成熟不少。
见其领着一青年向这边走来,唐大陶当即起身拱手,笑着问:“存古,你不是在太平府经营铁厂吗?怎么有闲暇来这都城内的墨香楼?”
夏完淳走近了,先介绍身边人,“这位是我同乡好友,杜登春,字九高。这位就是我提过的唐大陶,字铸万。”
三人都是年轻人,深受新思想、新风气影响,相互介绍,行过基本礼仪后,便没多磨叽,坐下来畅聊。
夏完淳回答之前唐大陶的问题,“铁厂那边已经完全走上正轨了,日常庶务都由下面人去处理,我其实并不忙。
这不,得空就来南京看看家父,顺带买一些书籍、报刊。
如今铁路贯通太平府,修到了池州府铜陵,我坐火车来南京也方便,从当涂到南京,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唐大陶听了点头,道:“你这闲下来也好,正好温书应对明年的秋闱。我可是准备和你一起一雪前耻呢。”
夏完淳大笑道:“哈哈,我正是如此打算的。到时候名次落在我后面,铸万兄可不要哭哟。”
唐大陶也笑道:“名次落在伱后面无所谓,只要能中举就行。”
杜登春道:“我看铸万对秋闱仿佛成竹在胸,定是能高中的。”
“承九高兄吉言。”
聊了几句闲话,三人很快就聊到了这期大明报的头条新闻报道。
“看报纸上的介绍,这马六甲确是东西方海上交通要道,难怪朝廷逼着荷夷割让。”杜登高拿着报纸道,“只是不知朝廷准备如何治理——这可是块海外飞地啊。”
“海外飞地又怎样?”夏完淳不以为然,“九高兄别忘了,如今朝廷可是有无线电台的,可传讯千万里。
即便马六甲离南京万里,也可及时得到朝廷军政命令,据令行事。
弗朗机能统治马六甲百多年,我大明便可以统治马六甲至少数百年!”
杜登春摇头,“存古想得简单了,朝廷要掌控一地,能命令通达固然重要,更重要的却是能及时出兵弹压叛乱。
倘若马六甲将来发生兵乱,或者被他国大军围攻,危在旦夕,我大明要越过大海支援,即便是从广州出兵,恐怕也需要大半个月的时间吧?”
夏完淳反驳道:“难道因为出兵所需时间长,就放弃马六甲吗?”
“存古误会了,我非此意,只是说此地统治起来较难。或者用时下流行的话来说,就是朝廷统治成本将会很高。”
“统治成本是否会很高我不知道,但我大明掌控此地,所得益处却是显而易见的···”
唐大陶眼见两人争论越来越激烈,怕争出火气来,连忙插话道:“两位,该如何治理马六甲是朝中大臣的事,我们不要争论了。
有时间,倒不如讨论下明年的秋闱是否会有变化——那才是与我等息息相关之事。”
夏完淳忽地一笑,道:“只是铸万兄与我之事,九高兄可是在昭武二年时就中举了。”
杜登春也没将刚才的争论放在心上,谦虚道:“侥幸得中罢了,如今正在为后年的春闱发愁呢。”
···
紫禁城,武英殿。
朱媺娖也在跟军机大臣们讨论治理马六甲之事。
首辅袁继咸道:“马六甲既为东西海上交通要道,便不可作为藩王封地。当效仿汉唐故事,设都护府,遣一重臣坐镇,兼管军政,方可安稳。”
和民间士绅、士子所想不同,因为众军机大臣更了解马六甲的重要性,即便是袁继咸这样的保守派,也认为必须将马六甲纳入大明疆域之中。
至于为满剌加复国,朱媺娖跟众臣想都没想过。
一则,满剌加已覆灭一百多年。
二则,如今的柔佛王国就是昔日满剌加王子所建。
据锦衣卫北镇抚司传回国内的消息,柔佛王国在当年联合荷兰击败葡萄牙在马六甲的殖民地政府后,这几年国势日增,已成为南洋一小霸。
大明若是为满剌加复国,岂不是将鲜肉送到了柔佛王国的嘴边?
至于说将马六甲当做藩王封地,以藩王镇守,倒是有人提议过。
但如今军机大臣们都是了解全球情况的,知道海外还有很多无主之地。
既如此,何必要在马六甲这种重要地方封一位藩王让其成为朝廷的隐忧呢?
要知道,大明藩王造反可是有过先例的。
如今将藩王封于海外,重新授予其军政权力,若是其在无关紧要的地方叛乱还好,若是在马六甲那种重要的地方闹出乱子,大明朝廷可就难受了。
袁继咸认为在马六甲设立都护府的提议已经够激进了,却不想还有比他更激进的。
在黄道周、朱大典等人都微微点头,对袁继咸的提议表示认可时,李岩却起身道:“陛下,臣以为设都护府已不合时宜。
都护兼管军政,时日一久,便容易成为一方土皇帝。可若两三年一换,又不利于我大明在南洋开拓进取。
再考虑到马六甲只是我大明涉足海外之地的开始,地理位置极为重要,不如直接设府置县,将其归于南海省管辖。”
李岩这番话引得其余人一阵思考,点头赞同的有,摇头不认同的也有。
之后,其余人也纷纷发言,明显形成了支持袁继咸或李岩的两派。
见此,朱媺娖知道该由她做决定了。
第二更。
晚安~
第699章 置都督府,公主入学!
“不论是设都护府,还是设府置县,皆有一定道理。
然此事最重要的是符合我大明所需,故朕决定先在马六甲设都督府,以军事为先。
待周边环境安稳后,再设府置县。诸卿以为如何?”
马士英觉得不论是怎么治理,都不会出大问题,大不了出兵镇压叛乱,或是再打一顿荷兰或者弗朗机人罢了。
反正以大明如今的国力、军力、潜力,也不怕犯点小错误。
最重要的是陛下开心。
所以,他下意识就要直接来一句“陛下圣明”。
但见其他军机大臣都在用心思考陛下的决定,便觉得自己也该表面思虑下,免得陛下觉得他对国事不上心。
可哪怕只是浅思一番,马士英都觉得朱媺娖这般决定要比设立都护府或是直接设府置县更高明。
这就得说说都督府及都护府的历史渊源及变化了。
都督一职最初源于东汉光武年间临时设置的督军御使,曹魏初年都督设置才制度化,晋代以后都督开始兼任刺史,到后周、隋则改其名为总管。
唐承隋制,但到了武德年间,又将总管府改为都督府,大总管府改为都护府,而行军总管及大总管不变。
都护府是唐朝在边疆民族里设置的特别行政机构,分为大都护府和上都护府,其职责是“抚慰诸藩,辑宁外寇”。
至于都督府,不仅是大唐内地类似于省的军政一体地方机构(偏军事),也是边疆地区都护府的下辖机构。
它的权力是小于都护府的,且偏向军事方面,行政权主要由都督府长史分担。
李岩等人不是觉得设立都护府容易使都护成为一方土皇帝吗?那就设置都督府好了。
当然,里面的官职名称肯定不能照搬唐朝的,而是应该尽量用大明已有的官职替代。
都督一职大明此前虽有,但已经成为虚衔。而马六甲都督府的都督,则是有实权的。
偏军事化的地方治理机构并不利于地方发展以及朝廷对地方的稳定掌控。
所以,待周边环境安稳,再设府置县,乃至设省,就成了一个很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马士英都要情不自禁地叫一声“秒啊”。
马士英能想明白,其余军机大臣自然也能想明白,于是齐呼“陛下圣明”,表示赞同。
确定下治理马六甲的地方机构只是开始,接着朱媺娖又与众军机大臣讨论针对马六甲周边的军事布局,以及治理马六甲的施政方略···
辞旧岁,迎新春。
转眼便到了昭武五年。
正月十七这天朱媺姕特别高兴,因为明天她就能去学校上学,可以交到同龄朋友了。
至于说同龄人的陪伴,她并不缺。
比如说朱媺娖专门为她培养的、隶属于御林军朱雀营的女侍卫预备队。
其中准备陪朱媺姕去上学,在明面上保护她的便有四位,年龄都在十三岁。
她们都视朱媺姕为主,把朱媺姕的生命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这种情况下,很难与朱媺姕成为正常朋友。
朱媺姕担心这四个女侍卫会暴露她的身份,便在今天做一下演练。
“本宫先说好,如果谁在学校里说话、做事暴露了本宫身份,就哪里来回哪里去,别想再做本宫的侍卫。听明白了吗?”
四个身着少女款儒服的女侍卫身姿挺拔的站着,目不斜视,齐声应道:“听明白了!”
朱媺姕双手扁在腰后,满意地点头,正待再训话,就听见旁边传来了郝光明的声音。
“媺姕,光她们注意言行可不行,最重要的是你自己。你现在还本宫本宫的,到学校一不小心说漏嘴怎么办?”
却是一名宫女拿着手机,里面郝光明正通过视频看着这边的情况。
见朱媺姕训女侍卫时跟个小大人似的,郝光明就笑着点拨了朱媺姕一句。
朱媺姕听了没有不高兴,而是点点头,道:“姐夫说的是,我也该改口了。”
于是又看向四名女侍卫,道:“梅兰菊竹,你们四个现在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向我走来。”
梅兰菊竹是四人的名,统一姓明,并在学校里伪装成四姐妹,让人以为她们是某个官员或将领的女儿,又或是养女。
听到朱媺姕的命令,四人当即散开,仿照正常学生的样子向朱媺姕走去,同时朱媺姕也向她们走去。
见四人行走间自顾说笑着,最多是当面淡淡看一眼,朱媺姕不由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停下来后,她问:“我知道你们的任务是保护我,但你们该以什么理由介入呢?”
四人中的组长,也是年纪最大(快十四岁)的明梅抱拳道:“启禀殿下···”
“改口改口,”朱媺姕直接打断了明梅的话,“从现在开始,你们都改口叫我白月魁!”
说完,朱媺姕不禁嘴角微微勾起。
因为前段时间正在追一部动漫,并且喜欢上里面的一个女角色,恰好又获得朱媺娖的允许自己取化名,朱媺姕便选定了这个名字。
这个角色集力量与美貌于一身,还是末日幸存者势力的领导者,很符合朱媺姕对自己未来的期待。
明梅很聪明,立即改口道:“白月魁,我们在学校里有自己的人设,其中明竹最喜欢路见不平一声吼,帮助弱小。
所以只要有人欺负你,她肯定会出手,这样我们三个作为她的姐妹,也会出手。”
“你的身手很厉害吗?”朱媺姕看向明竹好奇地问。
明竹应变能力要比明梅差点,她抱拳道:“启禀···白月魁,卑职在同批朱雀营预备队员中是近战能力最强的。
如果是不着甲,空手战斗,卑职有过多次击败朱雀营正式女兵的纪录。”
“这么厉害?”朱媺姕和郝光明都惊了。
随即朱媺姕又不满意道:“什么卑职?你这改口改得不彻底,要多磨炼。”
然后朱媺姕就继续跟四人进行各种情景演练。
郝光明通过手机视频看着,也了解了这这四名少女侍卫的诸多本领。
首先,四人身手都不错,近战中不留手的话,四人中最差的一个也能格杀三四个普通壮汉。
如果是配上手弩或者左轮手枪的话,那四人就更厉害了,即便是护着朱媺姕冲出二三十名盗匪的包围都不成问题。
当然,前提是这些盗匪里面没有厉害的弓弩手,没有多杆火枪。
除此外,明梅最镇定、思考最全面,是能照顾“大局”的人。
明竹近战实力最强;明菊最聪明且善于伪装和套话;明兰则是神射手且懂得诸多急救知识,还善于辨别各类毒药。
只能说,她们不愧是朱雀营预备队员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
次日。
成都府华阳县第二小学,简称华阳二小。
作为“龙兴之地”的小学,学生又几乎都是官员子弟,这里的硬件设施以及师资力量在成都小学中能排在前五。
就比如说教师办公楼,足有四层,每层都装着玻璃落地窗,不仅让办公室更加明亮,也更方便老师们观察在室外玩耍、活动的学生。
办公楼的四楼是校长、副校长、教导主任等校领导的办公室。
此时,这些校领导都聚集在校长邬博渊的办公室,看着正对面学生们在教师接引下进入学校的场面。
“这学期竟然有近百个插班生,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副校长贾文和笑道。
另一位华阳县唯一女副校长的李坤彤微笑道:“或许是因为上学期,我们学校成绩迈入成都府前三的缘故吧。”
中间的邬博渊面上也带着笑,心里却不禁叹道:什么因为期末考试成绩好?是因为我们学校来了个小祖宗!
第700章 公主与七个插班生
没错,在邬博渊眼中,坤庆公主朱媺姕就是个小祖宗。
所以,当初得知坤庆公主要来华阳二小上学,邬博渊是极不情愿的。
奈何上面只是通知他,而不是找他商量——他没有拒绝的权利,而且要尽量一人保守公主的身份秘密。
紧急情况下,他可以将公主身份透露给下面的副校长、教导主任、年级主任以及公主的班主任。
在如今的大明,坤庆公主的身份可比永王、定王都要重要得多——据传言,坤庆公主也是受上天所衷之人,拥有神通。
所以天子才让坤庆公主坐镇成都,甚至隐隐有将其当做储君培养的意思。
可想而知,坤庆公主的安危关系重大。
如果公主在华阳二小出了事,他和全校师生的脑袋加到一起,都未必够朝廷砍的。
就算不是涉及公主生命安全的事,只是小事故,恐怕也会有一大批人倒霉。
所以,别看他现在脸上笑嘻嘻,实则心里紧张无比,一直在唉声叹气。
他还不敢亲自下去盯着公主——如果因为他的言行暴露了公主身份,他也是要受到责罚的,甚至可能被认为是居心叵测,故意暴露公主身份。
于是只能在这办公楼上干看着。
他是看过公主照片的人,因此,就这么俯视了一会儿,还真让他看着了。
只见一个看着约莫十岁的女孩,头束单髻,身着一身华阳二小统一定制的儒衫款式校服,随意地跟四名健壮女仆挥了挥手,就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学校。
她明显是第一次来,十分好奇地左右观望,却一点都不怯生。
询问过引导教师什么后,就向三年级的教学楼走去,消失在邬博渊的视野中。
收回目光,邬博渊就对身边一众校领导道:“听说上学期有男学生喜欢往女部那边跑,这学期起要严厉禁止这种行为。
抓住第一次叫家长;抓住第二次就给予警告处分;抓住第三次直接开除学籍!
另外,我听说女部那边也出现了某些同学欺负人,甚至打人的现象。
女子读书本就不易,怎么不好好学习还欺负同学,甚至打人?这等女子岂配入学?
一旦抓住在学校里欺负同学的,直接叫家长,给予警告处分。
若是有敢在学校里面打同学的,直接开除学籍!都听到了没?!”
其余校领导听了邬博渊这番话都不由面面相觑,有些搞不懂怎么忽然就要狠抓校纪了,惩罚还搞得这么重。
但邬博渊是学校一把手,既然这么说了,他们只能应下,回头吩咐到各年级各班,以免有人撞到枪口上。
不过,女部副校长李坤彤却问道:“校长,如果是有学生在校外欺负同学,甚至打同学呢?”
“校外?”邬博渊听得微微一愣,随即嘴角露出一丝意味莫名的冷笑,道:“校外就不归我们管了——我们能做的,就是在校内多教育学生,做好正确的引导。”
邬博渊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知道,在校外敢打公主主意的人,都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
···
女部,三年级二班。
此时颇为热闹,一群十岁至十三岁之间的女孩子叽叽喳喳地聊着,不时打量周围。
因为今天班里足足来了八个插班生,让班级人数从三十人一下子变成了三十八人。
并且来的这八个插班生还都各有特色。
“瞧见那四个没有,背一样的书包,走路都前后一起的,八成是一家人。”
“看那个,长得挺好看却在东张西望的,好像以前没来个学校一样。”
“没来过以正常,有些人家里保守,以前宁愿交罚金也不让女儿来上学——说不定这人就是那种情况。”
“还有那边的三个女生,长得普通,背的书包、用的发带也一般,可怎么看着都不好惹的样子?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
周围同学的议论声隐隐传过来,朱媺姕丝毫没往心里去,而是兴趣勃勃地看着班里的各种布置,观察其他同学。
只是看了会儿她就失去了兴致。
因为她发现上学似乎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有意思。
班里的同学不是几人凑一堆在说话,就是自顾地在读书,并没有像影视剧中那样,有什么不开眼的人来找她麻烦。
也没有谁主动跟她交朋友,就连她附近的两个同学都不搭理她。
‘难道是因为大明男女生分班,而姐夫那边却不分班的缘故吗?要是能在姐夫那边上学就好了。’
就在朱媺姕对大明的学校生活感到失望时,一名二三十岁的女教师走了进来。
这人就是三年二班的班主任,扈芸。
上课铃声响过,学生们起立向老师问好后,这节课就正式开始了。
扈芸没急着上课,而是道:“这学期我们班来了个八个新同学,现在请她们一一介绍下自己。这位同学,就从你开始吧。”
大约是朱媺姕长相太出色,神态又与其他学生有明显的差别,一下子就引起了扈芸的注意。
朱媺姕是真心实意来上学的,也颇为珍惜这个机会,因此并没有搞什么幺蛾子,而是认真地自我介绍起来。
“老师好,同学们好,我叫白月魁,今年十岁。初来乍到,以后还请多多照顾。”
说到最后,朱媺姕拱手抱了下拳,让一些同学不禁失笑。
扈芸也是如此。
她笑着道:“白月魁同学说的没错,既然是师生同学关系,自然该相互照顾。好,下一位同学,说的就是你。”
接着,从明梅开始,其余七个插班生也一一自我介绍了。
另外三人分别叫做朱成英、李琼英、王玲英。
朱媺姕虽然年纪还小,可还是从三人的名字及言行神态,怀疑起她们的来历。
她猜测这三人应该是皇姐派来暗中保护她的,却并没有介意。
之后扈芸开始讲课,朱媺姕在大明上学的日子就这样开始了···
南京,紫禁城。
在武英殿处理奏章的朱媺娖却总有些放心不下,根本没心思处理军政事务。
郝光明见此劝道:“他们学校附近你都派禁卫军驻守了,学校里也安排了好几十个少年(少女)护卫。
况且如今媺姕对穿越时空的方法也掌握得挺熟练,你还担心什么呢?放心地让她在学校上学就是了。”
第701章 黄河改道,御驾北巡!
听了郝光明的话,朱媺娖对朱媺姕的担忧少了些,便准备继续处理奏章。
这时内阁的人送来一叠新奏章,最上面一份赫然是河务总督张国维所呈。
内阁初批后送到御前的奏章,在朱媺娖的严令下,一律按照急、重、缓、轻来排序。若无急奏,那就是重要事务的奏章排在上面,以此类推。
张国维负责整顿江北(长江以北,非指江北省)河道诸事务,所奏基本都是重要事务。
朱媺娖又心系江北河务问题,于是批完手头这份奏章,立即取了张国维的奏章看。
看罢,龙颜大悦。
“张国维奏报,说不日便可完成‘黄河改道,借大清河入海,的工作!”
郝光明听到这话也很高兴,道:“一旦成功让黄河改道,那大明目前江北河务的工作就算完成了一大半啊。”
“是啊。”
江北河务是夫妻俩心心念念之事,所以心里对其中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
过去四年,张国维一直在为“黄河改道,借大清河入海”的事做各方面准备。
虽然后世黄河本就夺大清河入海,却是在两百年之后(咸丰年间)的事。如今是人为令其改道,当然要多番、仔细筹谋,以免酿成水患。
朱媺娖虽然相信张国维的能力,对目前河务之事也了解很多,但因为事情太过重大,她还是让秘书处将黄河改道相关的资料都拿过来,再梳理一遍。
黄河作为神州的母亲河,河道变迁相当频繁。最早有相关文字记载的是《尚书·禹贡》。
其上游、中游因为水量较少,河道变迁倒没有对生民造成太大灾难。
可是在下游,每次黄河决口、改道,几乎都会酿成重大水患。
根据后世黄河水利委员会统计,在公元前602年至1938年之间,黄河下游决口1590次,大的改道则有26次!
大明此前的黄河,是在南宋建炎二年(1128年)改道形成的。
当时南宋为抵御金兵南下,东京守将杜充在滑州人为掘开黄河堤防,使得黄河从北入渤海,改为南入黄海。
历史上,至后世1855年之前,黄河最下游的河道其实一直都不稳定,仿佛一条真正的巨龙,时而南摆,时而北冲。
但绝大多数时候都被神州以人力逼到南面,夺淮入海。
直到大明后期潘季驯治河,黄河这条恶龙才被堪堪降服,河道固定在开封、兰考、商丘、砀山、徐州、宿迁、淮阴一线,也即是此前大明的黄河下游河道。
这一次治河,使得黄河河道稳固三百年之久,直至清咸丰年间,黄河才又夺大清河入海。
朱媺娖能看到郝光明搜集的后世相关资料,因此知道,在后世历史上,清初康熙曾任用靳辅大治黄河,亦取得了明显成效。
不过和潘季驯治河的效果相比,却要差一筹。因其不治黄河入海口,导致海口渐淤,河底渐高。等到清中期以后,黄河下游决口就越来越频繁。…
“我神州真是民生多艰啊。”
又阅览了一遍黄河改道的相关资料,朱媺娖不禁如此感慨。
郝光明却在想,这黄河每次大决口、改道,引起重大水患时,就算不是王朝末世之时,也是一个王朝后期国势下滑之时。
这也难怪神州会诞生出天人感应的学说。
不过,黄河虽然给神州生民带来了许多灾难,却也锻炼了神州民族坚韧不拔、以人力胜天的珍贵精神品质。
毕竟,从大禹时期算起,我们已经跟黄河较量了三千多年···
这边,朱媺娖在张国维的奏章上批了一个“准”,随即便道:“相公,我准备北上,实地看一下黄河中下游及淮河流域的治理情况。
另外,接下来两年,我大明欲收漠南蒙古。虽然诸多条件都已具备,可我还是想到北疆看一看。”
“那就去嘛。”郝光明道,“新政已经在江南诸省推行了近一年,那些反对者连一朵大的浪花都没掀起来,可见江南诸省都已经驯服了。
况且有无线电台在,即便南边真的出了什么事,你也可以及时处理,没什么好担忧的。”
“嗯。”朱媺娖点头轻应。
这些道理其实她心里也明白,可听郝光明说出来,她就是更放心些。
显然,她对郝光明已经产生一种心理上的依赖。
但她并不反感,反而很喜欢。
···
昭武五年,二月初二。
龙抬头。
大明昭武皇帝御驾渡江,沿运河巡视江北。
御驾所过之处,不止当地官吏,无数百姓亦自发到运河附近,希望瞻仰天颜。
山东,兖州府,张秋镇。
瞧见御驾所在的精装钢铁轮船驶来,停在镇上的运河码头,顿时守在这附近的百姓都激动了。
“之前听人说天子要来张秋镇,我还以为是骗人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哈哈哈,看样子万岁是要在张秋镇停留了,不枉我赶了百里路来此等着啊。”
“听说天子乃是天女下凡,你们说一会儿天子会不会乘着五彩祥云直接在半空中现身?”
“应该不会吧?天子是天女下凡不错,但如今已经是凡人了,又怎么会驾驭祥云呢?”
“我听说天子能驾驭神鸟,怎么就不能驾驭祥云?”
“···”
因为天子轮船刚停下,御驾还未下船,更未露面,所以在两岸围观的百姓大多在热闹地议论着。
当然,这些百姓都被卫戍军、御林军隔在了运河一里之外,并且被卫戍军隔成了一个个千人的方块,好方便维持秩序。
其实跟随御驾的军机大臣曾提议:御驾所至之处,闲杂人等都驱赶到五里之外。
但被朱媺娖否决了。
她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除了要视察江北诸河道的实际情况,就是要跟这一路上的老百姓“亲近”一下。
五里之外,百姓连她的人影都看不到,算什么亲民?
最终,清场范围被确定御驾方圆一里。
虽然这个距离,目前大明有不少炮能打到。但朱媺娖并不怕,一则是相信卫戍军、御林军乃至锦衣卫的安保能力,二则是对自身逃命能力有信心。
如今她可不是当初刚拥有穿越时空的那个朱媺娖了,而是运用此能力近五年的大明昭武皇帝!
第702章 山呼万岁,再至京师!
“万岁!”
“万岁!”
“万万岁!!”
当瞧见御撵从钢铁轮船下来,近处官吏、将士,远处百姓,齐声山呼!
音浪好像海啸,荡向四面八方!
朱媺娖从御撵上站起,做了个以前历代皇帝都没做过的动作,那边是向四方民众挥手示意。
虽然她只是简单的向四方挥了四次手,却令运河两岸的百姓们一片沸腾,再次山呼“万岁”。
一旁随行的礼部官员很想提醒朱媺娖此举失仪,甚至是有损君威,但此时根本没法开口,也不敢开口。
御撵走了不过百多步就停了下来,却是来到了在此迎接的众官员面前。
为首一人头发白了大半,身形微微佝偻,正是河务总督张国维。
“臣等参见陛下!”
张国维带着身后河务相关的官员向朱媺娖躬身揖礼。
瞧见此时的张国维,朱媺娖不禁回忆起四年前初见时的情景,发现张国维真的苍老很多。
于是,待礼毕,朱媺娖不禁慨然道:“玉笥先生竟苍老这么多,过去这几年真的是辛苦了。”
虽然只是一句简单的慰问,可张国维却很是感动,甚至鼻子都微微发酸,道:“辛苦不算什么,若是能驯服黄河百年,臣便是累死在这黄河大堤上,也是心甘情愿的。”
朱媺娖道:“玉笥先生放心,此番治理黄河,不禁借鉴了后世三百年的经验、教训,还用了水泥、混凝土。
依朕看,只要后面养护得当,怎么也能让黄河老实个两三百年。”
张国维也希望他所主持的这个大工程能造福后人数百年,于是道:“陛下吉言,必能如此。”
朱媺娖一笑,道:“玉笥先生陪朕在这张秋镇运河两岸走一走吧。”
“是。”
随即,张国维陪着朱媺娖在镇子内运河边走了走,介绍了下这边的情况。
之后又登高望了望黄河与运河交错,通过大清河东去的情景,并聊了一下江北诸河道的后续治理工作。
两淮地区原本是膏腴之地,自南宋初年黄河夺淮入海,造成了大片的黄泛区、盐碱地,这里便越来越贫瘠。
所以,如今张国维令黄河走大清河北入渤海,只能算把江北河务工作做了一半。
后续还需继续调理江北诸河道,好让黄泛区、盐碱地更快的恢复正常,让两淮地区的土地尽快肥沃起来。
等巡视完,将要离开张秋镇时,朱媺娖对张国维道:“治河乃百年大计,容不得有丝毫错漏。
玉笥先生后面只管用心治河便是,钱的事,以及朝中的一些风言风语,朕都会处理妥当,绝不令其影响治河!”
朱媺娖这话说的诚恳而坚定,让张国维感动之余再次想到了崇祯。
他在想,昔日崇祯哪怕有朱媺娖一半的担当,也不至于落个城破身死的下场。
好在大明并没有因为崇祯的死而灭亡,反而在眼前这位女帝的掌握下,再次强大起来···
当朱媺娖登上钢铁轮船后,随行的秘书刘淑英便送来了一封电报,道:“陛下,陈际泰从马六甲传来电报,领土交割仪式以及城池换防都顺利完成了。”
朱媺娖接过电报看了看,不禁满意地点头。
东蕃岛之战过了近两年,她终于是拿到最想要的东西——马六甲。
据有此东西海上交通重要孔道,不仅能够向过往商船收税,每年为大明国库增加一比收入,还让大明在南洋有了一块立足之地。
此地向西可以作为进入印度洋的桥头堡,向南则可以作为探索澳大利亚、新西兰的前进基地。
对于大明踏入海洋争霸,进行全球探索,可谓异常重要。
放下电报后,朱媺娖便道:“回电陈际泰,马六甲后续防务布置及治理,按照此前计划进行即可。”
“是。”
···
乘轮船由运河向北走了十几日,朱媺娖终于到了京师。
她所乘坐的新雀号轮船,是龙江造船厂与南京轮船制造局的最新作品,几乎通体都是钢铁所造,虽然小,却很坚固。
最重要的是,它用的是大明最新型的蒸汽机和螺旋桨,航行速度颇快。
之所以从张秋镇走了十几天才到京师,是因为朱媺娖路上偶尔会停下,到运河两岸的村落、集镇、县城视察。
在天津朱媺娖并没有转乘火车。
一则,转乘火车未必有坐轮船快。二则,她若乘火车,恐怕铁路局这边得清空一整列火车才行,很麻烦。
至于体验乘坐火车的感觉——早在南京那边铁路通车后,她就去体验过多次了,并不差这一次体验。
···
当来到京师外城墙十里处时,朱媺娖就碰到了前来接驾的官吏们。
为首的正是北直隶及山西总督堵胤锡,然后便是章旷等在京师任职的一众官员。
礼毕之后,朱媺娖从御撵上下来,对堵胤锡道:“堵卿应该会骑马吧?”
堵胤锡道:“回禀陛下,臣会,但骑术一般。”
朱媺娖一笑,道:“会骑就行——剩下这段路,堵卿就陪朕骑马走吧。章卿若会骑马,也可以骑上一匹跟着。”
说完,朱媺娖也不管堵胤锡、章旷如何反应,便走过去,翻身上了一匹御用黑色骏马。
只见她动作利索,姿势也很潇洒。
却是在南京的这几年,朱媺娖虽然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处理奏章,却也没忘了练习骑马、射击的本领。
尤其是骑马。
用好郝光明的话来说,作为一个皇帝,你若是不会骑马,或者说骑术不太好,关键时候想耍帅都办不到。
另外,骑在马上的皇帝,总比坐在御撵上的跟更能让将士们效忠。
朱媺娖虽然如今骑术已经练得不错,但此时却并没有骑多快,只是驾驭着马匹小步向前走。
堵胤锡、章旷落后半个马身,速度想快都快不了,便也跟着慢走。
就这么走了一小段,朱媺娖先开口对章旷道:“这几年,章卿在北直隶这边也辛苦了。”
章旷忙道:“臣做的都是分内之事,不敢称辛苦。”
朱媺娖微笑道,“辛不辛苦,朕心里清楚。从河间府到顺天府,朕视察过好几个村落、集镇。
这些地方虽然不如南方人多,可百姓日子过得还不错。有五六十岁的老人家还说,如今的日子比万历时都好过些。
若非章卿用心做事,这北直隶民生哪儿能恢复得这么快呢?”
第703章 巡抚权限,图取漠南
到了昭武五年,大明一些新制度也逐渐明晰起来。
比如说巡抚是否兼管军事的问题。
在内地省份,一般来讲巡抚是无权调动该省卫戍军的。至于其他省份的卫戍军,以及更高级别的边防军、禁卫军,一省巡抚就更不可能调动了。
最多是通过影响本省巡警厅,调动省内的武装巡警。就这,还得是巡抚威望足够,调兵理由足够,巡警这边肯听他的话才行。
若是遇到省内出现较大的匪患,或者是什么势力叛乱,朝廷可以授予巡抚临时调度卫戍军的权利,但也可以由军务院直接命令该省卫戍军某镇总兵负责剿匪、平叛之事。
所以,内地省份巡抚的主要任务就是搞好文治,如本省的吏治、交通、水利、民生、经济等方面的工作。
边省巡抚就不同了。
其授职时一般便会被朝廷加兵部侍郎衔,到任后拥有调动本身卫戍军的权利。
当然,不论是在文治方面,还是在军事方面,边省巡抚一般都会受到总督辖制。
如调遣卫戍军,只要数量达到一个镇,必须请示总督,获得许可方可。也即是说,边省巡抚是调不动卫戍军总兵的,唯有总督方可。
除此外,如今大明不论是巡抚还是总督,衙门中都有电讯组,可随时和朝廷中枢,和朱媺娖联系。
所以,即便是权限内的调兵,他们也会先通过电报向军务院报备,再行动。
章旷任北直隶巡抚后,前一两年的工作主要还是协助堵胤锡做好军事方面的布置。一为防虏,二为收复失地做准备。
昭武三年大明收复辽西、辽东之后,章旷才将工作重心转移到省内民生、经济等文治工作上。
虽然北直隶条件不错,也是朝廷重点支持搞建设的省份,但能做到让百姓觉得日子过得比万历时还好,章旷这位巡抚肯定是用了心的。
朱媺娖跟章旷聊了会儿北直隶经济建设方面的事情,才对堵胤锡道:“朕欲在两三年内收服漠南蒙古,堵卿以为如何?”
北直隶、山西是与漠南蒙古诸部接触最多的边省,其次才是陕西。
因为陕西有一部分是与瓦剌势力相接触的,北边则是瀚海大沙漠,与漠南蒙古诸部落的接触反而较少。
堵胤锡道:“回禀陛下,若像以前历代治理草原那般,纯以武力征服、镇压,至多辅以和亲,想要几年便收服漠南蒙古定然颇难。
何况我大明从不和亲,对待四夷向来都是示之以威,结之以义,镇之以军。
如今北疆诸省,在朝廷指导下,开办毛纺、奶制品、肉制品等工厂;同时增加马市数量,放宽互市限制。
诸如此般新政,不仅令边省百姓收入明显增加,漠南蒙古诸部,上至贵族,下至普通牧民,也都因此获益不少,生活水平明显提高,抗灾、抗风险之力也有所提高。
而今蒙古诸部皆亲近我大明,尤其是下面的普通牧民,多有逃往我大明境内落户的——此可谓诱之以利。
再结合臣此前所说的前三项,可以说我大明收服漠南蒙古时机已经成熟。此事若行,当如水到渠成!”
听了堵胤锡的话,朱媺娖颇为高兴,笑道:“堵卿的想法跟朕差不多啊——再过两年,这漠南蒙古就会像熟透的果实,我大明若不摘取,它可就要烂了。”
堵胤锡听了隐有所悟,不禁点头道:“确是如此。”
昭武元年北伐之战后,原本全部归顺于清国的漠南蒙古诸部其实就产生了分裂。
少部分跟清国瓜葛较深的,跟着多尔衮等去了辽东,被编入八旗蒙古。
大部分看出清国怕是不行了,便选择留在漠南。
其中一些首领较为聪明的部落还遣使向大明这边赔礼道歉,表示臣服,想避免被大明报复。
原本漠南蒙古诸部跟随清虏入关,就折损了许多兵马、成丁,实力大减。后来再一分裂,漠南蒙古诸部的实力就更差了。
这不仅使得原属于漠南蒙古的牧场被漠北蒙古(喀尔喀)及漠西蒙古(瓦剌)侵占不少,还使得诸部落贵族对下面牧民的控制力大大减弱。
须知,蒙古贵族控制牧民也是需要恩威并施的。
这恩,指的是牧民受到其他部落之人欺负、侵占牧场、抢夺牛羊时,贵族能保护得住。否则牧民凭什么向贵族缴税?又用什么向贵族缴税?
这威,则指的可以震慑住牧民,让他们老实缴税,不敢轻易逃亡,脱离贵族的控制。
所以,不论是恩还是威,都需要贵族拥有足够强大的武力,也即是军事实力。
北伐之战后,漠南蒙古的贵族们军事实力大减,再加上各部都人口锐减,牧场相对变得更多,自然就给了牧民们挣脱控制、自由放牧的机会。
根据锦衣卫北镇抚司汇报,过去几年间,漠南甚至有上万的牧民没有部落归属,成为了自由人,或者说流浪者。
然而,自由是需要代价的。
一个自由的牧民,想要带着家人在十七世纪的草原上生存下去,更是需要面对许多难题。
如生活所需的盐巴、布匹、茶、铁锅等物品,以前商人们都是直接运往部落中与贵族进行交易,再由贵族转手卖给牧民们。
商人若不卖给贵族,违反规则直接卖给牧民,很难活着走出该贵族的领地。
所以,以前草原上的商人都不敢和牧民直接交易。
如此一来,那些流浪的自由牧民想要获得生活必需品自然苦难无比,导致其根本无法生存多久。
又如安全问题。
草原上不仅马匪和其他贵族会抢劫你,若是你不够强大,连狼群和别的牧民都会来欺负你,把你和你的牛羊变成他们的口粮、财富。
所以,当一个自由牧民,意味着随时都会丧命,毫无安全可言。
不过,从昭武二年春天开始,上述的这些事随着大明重新掌控北疆诸省发生了改变。
大明新军驻守边墙,及内外墩台,兵锋直指漠南蒙古诸部,即便是不动一兵一卒,也令在北伐之战中被打得丧胆的蒙古骑兵不敢南顾。
这种情况下,一些大胆的大明商人进入漠南诸部势力范围经商,相当于身上有了一层无形保护,令各部贵族不敢过于刁难。
有聪明的蒙古贵族甚至给大明商人提供方便,达到沟通、交好大明的目的。
感觉大明朝廷及军队靠得住,商人们胆子也就大了,尤其是一些想要抓住机会发财的小商人,敢冒险将商品卖给那些自由牧民,乃至贵族底下的牧民。
另外,一些牧民发现马匪不敢在大明边墙外三十里内劫掠,大明新军也没有像以前大明边军一样劫掠牧民的习惯,使得大明边墙外三十里形成了一片安全区,便纷纷迁徙过来。
等到北疆边境各个县开始招募流民充实人口时,又有一些牧民抓住机会,通过边墙来落户成为大明百姓。
随着时间的推移,将来肯定会有越来越多的牧民脱离贵族控制,来大明落户。
如今情况还不算严重,漠南蒙古各贵族有都在舔舐伤口、争夺地盘,顾不得这些。
但若过个七八年,十几年,这些贵族恢复了一定实力,甚至在争夺中出现了新的漠南霸主部落,必然不会对牧民逃亡之事视而不见。
纵然那时漠南蒙古仍然不是明军的对手,但带着牧民、牛羊迁徙远遁确实可以做到的。
漠南草原若没有了牧民,大明纵然得到又有何益呢?
再想将其治理好,发展起来,怕不是得多花个十几二十年。
···
第704章 女帝祭父,崇礼商民
作为大明皇帝,朱媺娖在京师被收复后头一次来,自然不会走偏门,而是由正南边的永定门进入外城。
内外城中,禁卫军早已将百姓隔离在百步之外,并且拉起人墙保护。
朱媺娖骑着马走在通往正阳门的大街上,看着左右两边都已修复好的房屋,脑海中不禁又浮现了当初她到外城以“献神灯”为名刺闯的事。
那时外城房屋多有倒塌,着火后残留着烟尘的也有不少,街道上一片脏乱,入目所见除了闯军还是闯军···
脑海中的画面清晰无比,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现在想想,她那时刺闯的想法还真是有些天真,无端连累了三名勇士的性命,更险些让自己殒命闯营。
若是她真的死了,大明哪儿来今日?
历史又如何会拐入一条新的道路?
通过正阳门进入内城,再过承天门,便进了皇城。过午门,才算到了京师紫禁城。
这个时空,李自成临走时还是下令放火烧了紫禁城,但和历史上不同的是,执行人员有所保留。
历史上,紫禁城被烧的只剩下武英殿、建极殿、文华殿、南薰殿等,大部分建筑都被焚毁。
这个时空却是保留下了四分之三的建筑物,只焚毁了四分之一。
后来多尔衮入主紫禁城,也没时间修缮。北伐之战结尾时其匆匆逃离,也不曾下令焚毁紫禁城。
因此,如今的紫禁城保留了大半建筑物。
朱媺娖此前并未下令修复,故而如今紫禁城仍是一派萧索,令人望之唏嘘···
她带着御林军一部,兜兜转转,最终来到了煤山,那棵歪脖子树下面。
想起往日与父皇相处的种种,一时无言,双眸却不自禁地蕴满泪水。
郝光明虽然看不到朱媺娖此时的面容、神情,却也能猜到一些,久久听不见朱媺娖言语,他便在另一边劝慰道:“岳父在天有灵,看到你中兴大明,应该会很高兴,所以你不要太伤心了。”
朱媺娖点了下头,深吸口气,抬头望着这棵歪脖子树,终究么没有让眼中了泪水流下来。
她在心中念道:父皇,您放心去吧,女儿不仅要中兴大明,还将让大明前所未有的强大,让大明屹立于世界诸国之巅!
···
崇礼集。
这里位于大明边墙之外,距离张家口堡有二十几里地,距离最近的边墙也有十几里。
不过在崇礼集北边三里处,却有一烽火台,驻扎着一队大明卫戍军,这让崇礼集给牧民、商人们的安全感大大提升。
说起来,此处本没有名字,是因为几年来附近的牧民、远近的商人多来此交易,才形成一处小集市。
张家口县令陈屿来此巡视后,便设立集市,留下其亲笔所写的“崇礼”匾额,提醒牧民们:既受大明恩德,便要崇尚大明之礼。
哈丹跟伙计将两辆货车赶到了固定的位置,将部分货物摆放出来,就跟集市上其他的商贩一般,大声吆喝起来。
“茶饼!实在又价格公道的茶饼!就二十斤,先来先有!”
“铁锅!遵化铁厂的铁锅,质量好得没话说,便宜卖,百文一个!”
“大明学前小人书,大明的孩子都在看,三十文一本,快来买呀!”
“···”
哈丹两辆平板马车上什么都有,不一会儿摊位前就围了不少人。
买茶饼的最多——哈丹卖的是那种质量最差的茶饼,但价格确实便宜,恰好符合崇礼集附近的自由牧民们所需。
其实说自由牧民也不对,因为其中不少已经落户到张家口县,成为大明百姓了。
让哈丹意外又高兴的是,除茶饼外,卖得最火的竟然是小人书!
他带来一百本小人书,不过半个多时辰就卖完了。见客人稍少,他让伙计去打听了下,才知道今天崇礼集就他一个卖小人书,做的是独家生意
‘早知道小人书这么多人买,我就多进点货了。待到下次赶集,多半有其他人跟着卖,恐怕就没这么好卖了。’哈丹又暗暗懊恼。
随即却嘲笑自己做了真正的商人后,越来越贪心了——以前给清国做探子时,他可不会这样贪心。
没错,哈丹以前是清国的探子,还是八旗蒙古的人。
但自从在张家口堡瞧见大明的火车后,他回去就设法脱离了清国的控制,辗转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商贩。
因为对大明及漠南蒙古都很了解,这几年他的生意起来很快。
最先他只是背着行囊的走商,不久就拥有了一辆马车,随后是第二辆。
原本他打算再买第三辆马车,再招一个伙计的。可听说县里要在崇礼集建造围墙、房屋,其中最主要的是就是商铺,他便攒着钱好买一间商铺。
之后他再在落户大明,也算是有可以传给子孙的家当了。
崇礼集到了中午便没什么人。
哈丹跟伙计吃了各吃了一大碗羊肉汤面,就赶着空了大半的两辆马车向集外的牧民聚集区走去。
路上,瞧见一个蒙古汉子带着个半大小子骑马从北边而来,哈丹就将其叫住。
“苏合,又去火云台卖羊了?”
蒙古汉子闻言勒马,笑道:“原来是哈丹啊——台里的明军跟我家约定好了,每十天送三只羊过去,给的价钱又公道,我没理由不送嘛。”
苏合算是哈丹的老客户、熟人,此时他便忍不住道:“苏合,不是我说你,你都落户到大明了,怎么还老是叫明军?”
苏合听了挠头,解释道:“我这不是叫顺嘴了吗——哈丹你提醒的对,下次我就改口叫军爷。”
哈丹想说一句“孺子可教也”,却想起苏合听不懂,就忍住了,随即问:“你送去的那羊薅羊毛了吧?”
“肯定薅了啊,现在哪家卖羊前不薅羊毛?除非是卖羊羔子。”苏合笑着道。
哈丹笑道:“那你回去准备着,一会儿我就去你家收羊毛。”
“好,我回去等着,你搞快点!”
苏合说完,便和他儿子骑马先向聚集区赶去了。
哈丹跟伙计下午的工作就是到这一带的牧民聚集区收羊毛,顺带将马车上剩下的货物卖掉。
等到明天崇礼集休集时,他就会带着收集的羊毛到张家堡口,去卖给那便的毛纺厂。
忙活一下午,哈丹和伙计拉了两大马车压得实实的羊毛回到了住处。
这是崇礼集附近的另一片牧民聚集区,因为更靠近城墙,比苏合住的地方还要更安全点。
只是这附近的牧场早就被瓜分干净。
一年前还曾因为争夺牧场发生了上百蒙古汉子的打斗,幸亏一队大明边防军及时过来弹压,才迅速控制了场面,将牧民死伤控制在十人以内。
后来这里就不准新牧民入住了。
哈丹因为是商人,无需牧场,才被允许住在这里。
跟伙计一起将两大车羊毛遮盖好,哈丹进入自己的帐篷,准备煮一壶马奶酒。
他刚拿起铁壶,就猛地掷向帐篷内的阴影处,同时直往帐篷外蹿去!
第705章 谍探觉悟,锦衣编外
哈丹虽然摆脱谍探身份一两年了,可在草原上行商,基本的警觉性他还是保留着的。
因此,进入帐篷后拿起水壶时,他便发现东西被挪动过了,虽然被归于原位,但依旧留下了破绽。
然后他才注意到帐篷阴影处站着一个人。
他下意识以为是清庭的人,所以想都没想,就将水壶砸了过去,并逃向帐外。
不论这个人身手如何,他都不准备与其搏杀。
他完全可以到帐外呼喊其他牧民帮忙——倘若对方真是清庭派来的,是绝不敢将事情闹大的,也许见他跑到帐外就撤了也说不定。
谁知他刚到帐门,就被一道黑影贴身一撞,跌回了帐内。
‘完了!’
哈丹心中不禁如此想。
清庭对叛逃的谍探处罚如何残忍他是知道的,此番他若是落入清庭谍探手中,怕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到这里,哈丹便想一死了之。
可再想到自己向往的生活才开始,他又舍不得死。
虽然脑海中想了不少,可在落地的瞬间,哈丹还是下意识想要反抗,以求搏得一线生机。
然而不待他起来,一柄短刀就架在了他脖子上,刀锋冰冷刺骨。
“不要反抗,我们不是来要你命的。”来人开口,语气冷淡。
哈丹满脸诧异地看过去。
因为来人说的竟然是汉话。
虽然汉话是清庭派往大明的谍探必须掌握的技能,可来人既然是抓他的,不应该说蒙语或满语更合适吗?
疑惑中,哈丹透过帐篷内的昏暗,看向其中一人。可惜这人是寻常牧民打扮,他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于是他干脆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你觉得呢?”撞哈丹进来的人问。
“清庭派你们来杀我的吧?”哈丹试探道。
“哈哈。”撞哈丹的人发出一声轻笑,拿出火柴点燃了帐篷里的塘火,这让帐篷有了光亮。
随即这人才从怀里摸出一个牌子,亮出来道:“我是锦衣卫北镇抚司小旗邹炀,里面这位是我的一名属下。”
锦衣卫北镇抚司?!
听到这个最近几年令关外谍探闻风丧胆的大明情报机构名字,哈丹先是一愣,随即便叹口气,躺在地上不反抗了。
“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我知无不言,只求一个好死。”
听了这话,邹炀笑了笑,在一张马札上坐下来,道:“你不过是清虏最底层的密探,能知道什么重要消息?
另外,一年多前,你就开始在张家口边墙外经商,就好像一个真正的商人样。
前些日子,你还曾打听崇礼集的房子,想要成为此处的坐商。我没猜错的话,你应是没给清虏干了吧?”
听到自己的底细以及近况被邹炀轻易道出,哈丹并不怎么意外——锦衣卫的厉害,就在于其几近于无所不知。
邹炀既然能找到他,摸清他的情况,便是很自然的事。
他干脆地道:“不错,我是不给清国干了。怎么,你们能放过我吗?”
邹炀道:“你以前做过什么,我们没查到,也不准备追究。这次过来找你,是希望你为我们做事。”
“想让我加入锦衣卫?”哈丹露出古怪神色。
“锦衣卫可没那么好进。”邹炀道,“我们找你,只是希望你做个编外,帮我们做一些简单的事。”
哈丹看了邹炀以及旁边那个锦衣卫校尉一眼,道:“看来我不能拒绝。”
“不错。”
“好,我答应了。”
锦衣卫校尉收起了短刀,邹炀则拿出另一个腰牌放在了旁边的矮桌上,道:“这是你的腰牌,三日后凭借此腰牌到来远堡济民商号报到。
记住,接头暗号是: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
说完,邹炀就带着属下离开了帐篷。
哈丹则起身,拿起了锦衣卫编外人员腰牌,念叨了几遍暗号,沉思不语。
随即,他收好了腰牌,将帐内收拾了下,在塘火上煮上一壶马奶酒,便走了出去。
到隔壁,瞧见伙计嘎力巴正在忙碌着做晚饭,哈丹不禁问:“嘎力巴,刚才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什么动静?”嘎力巴奇怪地反问,“阿哈(大哥)那里刚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哈丹摇头一笑,“你快些做晚饭吧,一会儿我拿马奶酒和肉干过来一起吃。”
“好啊。”嘎力巴高兴地答应了。
离开嘎力巴的住处,哈丹神色中带着疑虑——他怀疑嘎力巴就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人,但又不太肯定。
很快他就不再考虑这个问题了。
既然他已经成为了锦衣卫编外人员,嘎力巴是不是锦衣卫的人就不重要了,反正他又不准备做背叛锦衣卫及有害于大明的事。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锦衣卫会交给他什么任务。
虽然邹炀说是简单任务,却不代表着没有危险——送死的任务他是不会去干的,如果真要送死,他宁愿逃亡。
···
三日后。
哈丹来到了张家口来远堡,很容易就找到了济民商号——这是一家在堡内规模能排进前五的杂货店,且多卖南货。
哈丹先对了暗号,再亮出腰牌,便被伙计领着去了后院。
里面已经有了二三十人在等着,看穿着、模样,竟然大多都是蒙古人。
等了一会儿,陆续又有二三十人赶到,让小院略显得有点拥挤。
这时候几名锦衣卫才从后屋出来。
其中一人正是锦衣卫小旗邹炀,但他却站在靠边的位置,并非为首之人。
果然,最中间带着关公面具的汉子开口先介绍道:“我是锦衣卫总旗靳一川,也是你们这批编外人员的总负责人。
此番召集你们过来,是要告诉你们该做什么,又如何去做的。
第一,按区域搜集漠南蒙古各部贵族的相关情报,越多越详细越好。
第二,尽量合理的告诉你们周边的牧民们,如果漠南完全由大明统治,他们的日子必然会过得更好。
第三,注意一切不利于我大明情报,一旦得知,立即上报!
这三项任务很简单,希望你们能用心去做,不懂的可以问此前联络你们的锦衣卫上司。
你们把这些任务做好了,除获得基本薪酬外,还会有奖赏下发。
但若有人故意怠慢,坏事,我们锦衣卫北镇抚司也不是吃素的。都听明白了吗?!”
这几十个蒙古人能被锦衣卫北镇抚司挑选为编外人员,除少数几个如哈达般以前就是做谍探的专业人员,其余也都是精明强干之人,且在牧民中有着一定的影响力。
所以,靳一川这些话他们基本听一遍就懂了。
虽然靳一川发布的三条任务令他们很震惊,但还是纷纷应道:“听明白了。”
哈丹看着左右的人,发现不少人都露出兴奋、激动的神色,不知是因为成了大明锦衣卫编外人员,还是因为得知了大明有意收取漠南蒙古的消息。
又不知是否是受到了气氛感染,哈丹竟然也莫名的有些兴奋。
他觉得,或许一个如大蒙古时期般的伟大时代即将到来!
若真如此,哪怕他们并非主角,只是配角,身处其中也足以荣耀!
第706章 帝临北疆,增设两省
当哈丹走出来远堡时,听见长长的汽笛声,循声向火车站那边望过去,果然又是一列火车到了。
不同以往的是,这一次竟然有上万明军将火车站包围了起来,不,应该说是保护了起来。
不仅如此,就连火车站到张家口堡的水泥路都被保护起来。
一些百姓、商人见状就想靠近些看热闹,但都被明军拦住,于是这些人就在来远堡这边看着,议论起来——
“这是要来什么大人物了吗?”
“不清楚,不过上次总督过来似乎也没这么大排场吧?”
“你的意思是说,这次来的人物比总督还大?莫非是阁臣?”
“如今阁臣可不是最大的,也许是传闻中的军机大臣。”
“不知道这大人物来张家口做什么,总不会是坏事吧?”
“放心,这几年咱大明好事可比坏事多多了···”
周围人的议论挺有意思,哈丹听得正起劲儿时,火车站那边忽然爆发出海啸般的声音,直冲云霄。
“吾皇万岁!”
“万岁!”
“万万岁!”
这声音一传出来,顿时来远堡外面看热闹的民众都呆住了。
随即一个个激动无比,不知由谁开的头,跟着高喊起来。
“万岁!”
“吾皇万岁!!”
哈丹下意识跟着用汉话大喊,脑海中则只剩下一句话——大明昭武皇帝竟御驾亲临张家口了!
张家口火车站。
朱媺娖先跟现任京北三府(蓟州、延庆、宣府)军务提督的李国英说了几句话,询问三府大体军事状况。
京北三府的第一任军务提督是黄得功,李国英那时是永平府军务提督。
但自昭武三年收复辽西、辽东后,李国英便迁为辽西省军务提督,永平府军务提督由党首素以卫戍军总兵之职接任。
至于徐勇所领第八镇边防军、金声桓所领第九镇边防军、刘芳亮所领第十二镇边防军,都随曾英去辽东了。
昭武四年秋,黄得功及其督标被调往甘肃,主持西北大战,京北三府军务提督便由李国英接任。
辽西军务提督则由党首素接任,永平府军务提督由刘体纯接任。
从这番将领及兵力布置的变动,便能看出,大明在辽西走廊以西及永平府以北这片区域,压力很小,只用卫戍军便足以应对。
因为这一片是漠南蒙古活动的主要区域之一,各个蒙古部落实力都在北伐之战中被大大削弱了。
昭武三年收复辽西之后,军务院又派出两镇兵马前去讨伐了一些之前跟清国关系较为紧密的部落,再次削弱了这一带的蒙古部落实力。
如今这些部落只能想方设法的讨好大明,以求臣服,根本不敢南下抢掠···
问了李国英几句,朱媺娖便来到张家口县一众官吏面前,冲为首的县令陈屿微笑着道:“陈县令这几年将张家口治理得很不错,将朝廷政策宣传、落实地也很好,堪称北地诸县之楷模。”
“谢陛下夸奖,微臣愧不敢当!”
说起来,这还是陈屿第三次见到朱媺娖,哪怕他如今养气功夫不错,听此褒奖也不禁激动得声音微微发颤。
朱媺娖道:“朕说你当得,你便当得。”
这话霸气的,陈屿只觉更加心折,不知再答什么,只能道:“微臣必再接再厉,将张家口治理得更好!”
朱媺娖微微点头,随即便转身上了御撵。
此番张家口来迎接的诸多臣工中,也只有李国英、陈屿值得她当场聊几句了。
其他臣工不是说不问,而是不适合选在此时此地去问。
因为朱媺娖很清楚,她御驾一来,便当场让某臣工答话,是一种什么样的荣耀,又释放着什么样的信号。
随后,在一众官员及御林军的随行下,朱媺娖先后巡视了张家口堡及来远堡,发现此处确实被陈屿治理的不错。
张家口虽是在北伐之战后才设县,可经过几年发展,繁荣程度都不下于北直隶一些内地大县了。
之后几日,朱媺娖又相继巡视了张家口一带的边墙、墩台堡寨,甚至还骑马在边墙外的草原上驰骋了一番,尽展女帝英姿!
···
五月十二,御驾由北疆回转京师。
随即,大明鸿庐寺出动数十名使者,奔赴漠南蒙古各部,向各部头领贵族、牧民、奴隶,宣布大明昭武皇帝的圣旨。
令漠南蒙古各部限期归附大明,从者嘉奖,不从者讨伐之。
凡漠南蒙古诸部牧民,皆可凭意愿编户落籍,为大明百姓。
诸部头领贵族不得阻拦。若有违者,大明必缉杀之。
同时增设云中、宁绥两省。
云中省西起黑山及黄河,东至大宁、青城、宽河、豹河一带。南边与山西、北直隶两省交界,北边由西向东则是和林、胪胸河、捕鱼儿海(贝尔湖)。
宁绥省则由以前地榆林镇和宁夏镇,以及其北面的大片草原、沙漠、戈壁组成。
其西边由北至南为杭爱山、居延海、亦不剌山、贺兰山;东边由北向南则是和林、大青山、黑山、黄河(北向南流入山西段)。
因此,宁绥省的主要是以前的宁夏镇、榆林镇、东、西河套,瀚海的大部分以及其周边草原。
其北部边界线较短,由西向东是杭爱山至和林,更北面则是如今由瓦剌、外喀尔喀蒙古(漠北蒙古)以及沙俄在争夺的八河流域。
最后,甘肃、辽西两省都扩大不少。
其中甘肃并入了昔日瓦剌和硕特部的不少地盘。
辽西则并入了瀚海以东的漠南蒙古不少地盘,主要是捕鱼儿海及大宁以西。
其最北边目前是扩展到了昔日朵颜、福余、泰宁三卫的旧地。
至于大兴安岭及黑龙江上游都还属于未及之地···
该圣旨一出,整个漠南蒙古皆为震动。
随后,诸多漠南蒙古贵族就开始了他们的选择。
其实他们的选择并不多,要么按照圣旨所讲归顺大明,要么就带领部众逃亡。
逃亡漠北蒙古的地盘是最方便的,向北去就是了,明军也难以阻拦。
至于东、西两面,都已被大明隔断,无路可走。
问题是,如今漠北蒙古的地盘(牧场)很紧张,否则之前也不会屡次借机侵吞漠南蒙古的牧场了。
漠南蒙古的部落真要北上,多半会遭到漠北蒙古的阻拦,乃至吞并。
另外,漠北蒙古如今同样受到大明兵锋的威胁,其北方又有沙俄入侵,日子也不好过。
这种情况下,似乎率部归顺大明反而成为了最佳的选择。
可是,对于大明在漠南设省置府县,以流官来治理草原的政策,漠南蒙古诸部头领贵族真的很难接受。
他们更希望像之前归顺清国那样,实行盟旗制,让朝廷依旧用他们这些贵族老爷来治理地方,让他们拥有相当的自治权利。
除此外,对于大明朝廷给予归顺部落头领贵族的嘉奖,不少人也感到不满意,觉得大明太过小气···
第707章 开平集会,九部聚议
兆奈曼苏默城,即昔日开平城。
这里是元代所建的第二座草原都城,1260年,忽必烈在此登基为帝,因而被誉为“圣龙起飞之地”,后为大元上都。
大元至正十八年(1358年),开平城被破头潘、关先生所领红巾军攻破,宫阙被焚毁,此后元、明皆未重修。
洪武年间,此地被设为草原军镇开平卫,以应对北元的反击,隶属北平都司。
后成祖五次征讨草原,应对崛起的鞑靼和瓦剌势力,其中四次都经过开平,以其为重要中转站。
可惜永乐中期以后,气候开始转冷,开平周边屯田无法为继。再加上鞑靼、瓦剌的兴起,明军在草原不断后撤,使得开平渐渐成为孤立据点。
宣德五年(1430年),宣宗下令将开平卫南迁至宣府独石堡,开平城就此被完全毁弃。
元、明两代都曾经营开平,可见其在漠南草原的位置是颇为重要的。
如今其被毁弃,只剩下残垣断壁,内里草木丛生,已不再适合居住。
且其在草原政治地位特殊,一般部落也不敢占据此地,因为容易招致其他部落的联合攻击。
不过,倒是周边部落需要会盟时,会将地点定在这个于草原人来讲有着特殊意义的地方。
昭武五年,五月中旬。
陆续有蒙古贵人带着亲骑来到此处,扎下营地一边放牧,一边等待着什么。
至五月十八日,原附属于察哈尔的敖汉、奈曼、喀喇沁,以及林丹汗败亡后从察哈尔分裂出来的苏尼特、乌珠穆沁、浩齐特、克什克腾,还有原属于内喀尔喀五部的巴林、翁吉刺特两部,共计九部贵人汇集过来,参与此次的楚固拉干(协商性质的集会)。
这次集会主要是由喀喇沁部发起的,且开平目前离喀喇沁的领地最近,就在其领地西北边缘。
另外,目前喀喇沁实力也是参与集会的九部中最强的。
敖汉部、奈曼部原本实力也不弱于喀喇沁部多少,但因为归附清国较早(1627年两部同时归附后金),在入关后的北伐之战等战斗中损失较大。
昭武三年,这两部又被出关的明军重点“照顾”了一番,如今实力别说比不上喀喇沁,便是比之苏尼特等从察哈尔分裂出的部落都大有不如。
因此,当九部首领在开平内一处被清理出的小广场上聚集后,其余八人便都等着喀喇沁部首领固鲁思齐布开话头。
固鲁思齐布三十多岁的样子,正当壮年,能作为集会的临时盟主本应该是件让人高兴的事,可他此时脸色却一片阴沉。
他站起来扫视诸首领,开口便道:“大明昭武女皇帝太不把我们漠南蒙古诸部放在眼里了,一封圣旨,就想让我们像听话的羊羔子一样归附。
不,那不是归附,而是要夺取我们的牧场、牧民,甚至是我们祖辈传下来的高贵地位!
可她所给的却都是什么封赏呢?一些没什么实际好处的虚爵。
如我喀喇沁,即便应旨归附,也不过是给个倒数第四级的轻车都尉而已。
昔日我的父亲可是被清国封为郡王,按理我也是继承了清国郡王的。可到了大明这边,竟然成了小小的轻车都尉!
而且大明那边决口不提金银等赏赐——这是什么意思?一个低下的虚爵就想打发我们吗?!”
固鲁思齐布显然是对大明怨气不小。
不仅仅是因为这次大明强势收取漠南蒙古,给予的赏赐无法令他满意,还因为他父亲苏布迪是死在明军手中的。
他们这一家虽坐着喀喇沁首领之位,可实际上却是早先的朵颜部人,姓兀良哈。
当初的朵颜部从朵颜卫迁离,直接裂开成诸多小部,被融入周边其他部落中,如察哈尔、科尔沁、喀喇沁、土默特等,都有昔日朵颜部的人。
二十年前(1628年),苏布迪随林丹汗率部向东扩张,击溃了当时的喀喇沁部,随后苏布迪就成了新的喀喇沁部首领,只是为了方便统治,才依旧沿用原名。
等到次年,苏布迪见林丹汗远不如后金皇太极,便又果断率领喀喇沁部归附了后金。
当时大明虽然接连败于后金,可依旧强大,而喀喇沁部又离大明太近,就在蓟府北边,很容易遭到大明重兵打击。
所以,苏布迪就一面派固鲁思齐布等儿子率兵帮皇太极打仗,一面向大明这边写信表忠诚。
靠着这种墙头草的作风,苏布迪才率领喀喇沁部挺过明清相争最激烈的那些年,并且还混得春风得意。
到最后大明败亡之势明显,苏布迪才打明旗帜跟随清国攻打大明,以及平定各种叛乱,立下了汗马功劳。
北伐之战时,苏布迪刚五十岁,身体强健,看着至少能活个七、八、十来年的,却死于明军手中,固鲁思齐布这个儿子要说不恨明军,绝对是假的。
如今大明又要来夺取他的领地、牧民、地位,他当然不甘心屈服。
其余八部首领原本也都脸色阴沉,心情不好——作为被剥夺利益者,没人能高兴。
这时听了固鲁思齐布的话,不少人都觉得更不甘,乃至愤怒了。
然而有些事不是你不甘、愤怒就有办法解决的。
巴林部左翼首领塞布腾道:“不止你一个,大家都不满大明朝廷的做法。现在问题是,我们能反抗吗?
你们喀喇沁部离大明最近,又曾在北伐之战中与明军多次交手,明军如今有多强,你应该很清楚吧?”
塞布腾这话唤醒了在座众首领对明军的恐惧。
他们这些人,几乎都是从明军北伐之战中逃回来的,只不过彼时有的人还不是部落首领。
即便是留守部落的,这几年也见过明军骑兵纵横草原的强横身姿——往往一两百名大明骑兵,就能吓得上千蒙古骑兵四散而逃。
蒙古骑兵们仿佛是得了恐明症,凡与明军接战,几乎都是一触即溃。
各部实力屡次削减,如今本就凑不出多少兵力,战斗力又远不如明军,这种情况下哪个有信心和大明对着干?
奈曼部首领阿罕就面露恐惧,声音微颤地道:“我们反抗不了明军的——如果再惹怒大明,我们这些人怕是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依我看,我们不如···不如就听话地降了吧?当一个大明的虚爵贵族也挺好,祖辈积攒的财富足够我们下半辈子花费了。”
“懦夫!”固鲁思齐布气得脸色胀红,直瞪着阿罕道:“你父亲衮楚克那般英雄人物,怎么会生出你这种懦弱的儿子?!
只管你自己下半辈子过得好,那些本属于你的权利、地位就要甘心放弃吗?
况且,没有了权利、部众,只有财富,你和草原上失去保护的肥羊有什么区别?!”
随即,固鲁思齐布一手握住腰间短刀,一手挥舞着道:“我们是打不过明军,可在这大草原上,明军想要消灭我们也很难。
只要我们能躲过明军最初的几次围剿,他们的后勤多半就会出现问题,到时候其国内反对声必然大涨,也许大明就会放弃之前的决定。
但这件事仅靠一两个部落是不够的,需要我们联合起来。诸位若不想失去现在的富贵、地位,就必须联合起来···”
固鲁思齐布在激动地讲着,却没发现塞布腾等人眼中都露出失望的神色,甚至皱起眉头——苏布迪那般聪明,怎么就生了固鲁思齐布这么个愚蠢的儿子呢?
不等固鲁思齐布说完,一个喀喇沁部的骑手就向这边冲来,在没下马就忍不住焦急地喊道:“台吉,不好了,牧民们造反了!”
第708章 属民造反,漠南诸部
固鲁思齐布听了信使的话,虽然略感意外,却并不惊慌。
他不悦地冲信使喝道:“牧民造反又怎么了?又不是天塌了下来。贺楚不会带着留守的亲骑镇压吗,还用得着跑这里来禀告我?”
喀喇沁作为如今漠南数得着的大部落,固鲁思齐布手下积攒了一千五百多亲骑。这次来开平参加楚固拉干,他带了五百骑,家里还有一千余骑。
在他看来,有这么多亲骑在,足以镇压任何叛乱。
何况过去几百年,就没听说过蒙古有牧民造反成了事的。
所以他此时很淡定。
信使却依旧焦急,吞咽着干涩的喉咙,道:“台吉,有很多亲骑也跟着反了!”
“什么?!”固鲁思齐布瞬间不淡定了,急忙向信使走来,连珠箭似地问,“亲骑怎么也造反了?有多少人?目前情况怎么样?”
固鲁思齐布虽然没他父亲聪明,却也知道亲骑是他统治喀喇沁部的根本,所以此时是真的着急。
信使道:“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说台吉您不想归顺大明,还要带着大伙儿跟明军打仗。
如今部落里的牧民都想成为大明百姓,好过上好日子;就算没准备成为大明百姓的,也担心跟大明开仗会影响他们跟大明那边的买卖。
亲骑们则是都害怕跟明军打仗,觉得跟明军打就是送死。没人想死,所以很多亲骑就跟着反了。
留守部落的贵人已经被杀了好几个,许多亲骑、牧民抢了贵人的财货,就向南边跑了,现在整个部落一片大乱了呀!”
“这么会这样?”固鲁思齐布听见事态如此严重,一时难以接受,仿佛被抽走了魂魄。
这时,另一边的塞布腾、阿罕等人走了过来。
塞布腾道:“固鲁思齐布,既然你们部落出了事,就赶紧回去处理吧。至于这集会,我看没必要开下去了。
只是听说要和大明作对,你的部落就乱了起来。要是真和大明打,怕是我们转眼就会被身边的亲骑摘了脑袋。
不想死的话,就老老实实地归顺大明,接受大明赐予的爵位,做个富贵闲人吧。”
其余人听见塞布腾这番话,有的若有所思,有的不以为然,还有的微微点头。
随即九部首领便散去,回往各自的部落。
虽然他们没像固鲁思齐布一样,筹谋着跟大明作对、打仗,可暗地里多少都透露出对大明此番强势收取漠南的不满。
要是他们部落里的牧民们也听见什么风言风语,掀起了叛乱,那可就麻烦了。
在回去的路上,这几个首领也在思量着其他人对待大明收取漠南之事的态度。
固鲁思齐布是被仇恨懵逼了头脑,再加上看不清形势,没有自知之明,跟失了智差不多。
奈曼部的阿罕则明显是被明军打得丢了胆子。
至于巴林左翼首领塞布腾,显然偏向归附大明的。
巴林是内喀尔喀五部之一,而在几十年前,内喀尔喀在漠南草原可是强横一时,勉强算是俺答汗之后的漠南草原霸主。
可惜五部终究没能统一,在努尔哈赤与林丹汗崛起之后,便在这两者以及大明的争斗中消亡。
五部中,乌齐叶特部、巴岳忒部都已除名,翁吉刺特部则只能依附于巴林部、扎鲁特部。
然而,此前巴林部、扎鲁特部也都不得不依附后金(清国),被清国大动手脚。
比如巴林部,就被分成了左、右两翼,左翼首领塞布腾倒是昔日巴林部首领的血脉,可右翼首领满朱习礼却是科尔沁空降过来的贵人。
科尔沁是清国的铁杆小弟,满朱习礼更是昔日皇太极信重新的蒙古将领之一。所以,清国等于是将巴林部生生切一半拿走了。
塞布腾对爱新觉罗家早有怨恨,此前只不过是碍于清国国势强大,且如日初升,才将怨恨隐藏在心底
如今清国被大明打得几乎灭亡,昔日跟清国关系过于紧密的部落也纷纷倒了霉,他心里不知多高兴。
这种情况下,对于归附大明,他自然就少了些抵触。
至于其他部落的首领,确实对大明收取漠南的做法很不满,然而却无可奈何,也不敢起兵抵抗。
至多是暗中搞一些不敢叫人看破的小动作,稍微给大明的政策添些阻碍罢了。
···
京师。
紫禁城,武英殿。
因为武英殿是京师紫禁城中保存较完好的宫殿之一,所以朱媺娖在京师这段时间,也是在武英殿处理奏章和召开会议的。
收取漠南蒙古是朱媺娖此番背上的主要目的。
这几日,她和众军机大臣一直在关注着草原上的情况,并时不时召开相关会议。
武英殿中最显眼的依旧是一副地图。
这幅地图上,蒙古、瓦剌各部的势力分布都一目了然,其中又以漠南蒙古最为凸显。
只见漠南蒙古由西向东,大部落有五个:鄂尔多斯、土默特、察哈尔、喀喇沁、科尔沁。
西部区域比较狭窄,多沙漠,故除了鄂尔多斯和土默特,几乎没什么小部落。
其中鄂尔多斯部本就不大,土默特原本虽然强盛,可后来却因为内乱裂开为东、西两部。
如今常说的土默特部一般指西土默特部,又因为其占据了归化城(板升城),又称其为归化土默特。
至于东土默特,则迁徙到了大明边墙外喜峰口至锦州这片区域。
漠南蒙古东部区域除了东土默特、喀喇沁,还有由察哈尔裂出来的苏尼特等部落,以及内喀尔喀剩下的巴林等三部。
北边还有茂明安、四子部、杜尔伯特、翁牛特、扎赉特、乌拉特等部落。
此时,朱媺娖坐在龙椅上,用激光笔站着这幅地图上的漠南地区,道:“根据锦衣卫北镇抚司搜集来的情报,初步推断,经过连年的征战,目前漠南蒙古各部总人口加在一起约有五十万左右。
其中以鄂尔多斯、西土默特部、喀喇沁部、科尔沁部四大部属民较多,至少也有三万人众。
当然,这个数据并不准确,因为有的部落奴隶、妇女、孩童是没有统计在里面的。
如果按照我们大明现行的人口统计方法,漠南蒙古的总人口数应该还要再多些。
至于具体能有多少,只有等我们的云中、宁绥两省地方官府组建起来,进行了人口统计,才能知晓。”
第709章 明清治蒙古,昭武用新政
对于漠南蒙古的统治政策,朱媺娖跟郝光明,跟军机大臣、阁臣们做过多次讨论。
大臣们首先考虑到的就是大明曾经对蒙古的统治政策。
在后世人印象中,大明似乎就是守着边墙,一直被动防御着北方游牧民族南下。
可事实上,洪武、永乐时期,大明是对蒙古高原进行了一定统治的,尤其是永乐时期。
洪武二十五年,明军兵锋抵达斡难河(今鄂嫩河)。永乐四年,大明在斡难河流域设立斡难河卫,管理这一带的蒙古等游牧民族。
斡难河卫在哪里呢?
其东边是大兴安岭,附近是着名的贝加尔湖,周边都是水草丰美的草原,可以说是蒙古族的发祥地。
1206年,成吉思汗就在斡难河一带即大汗位,因此被蒙古人视为圣地。
明初在这里都设立了卫所,其更南方的地方更不必说了。
在后世的一些地图上,甚至认为这一时期整个西伯利亚都属于大明的疆土。
不过,大明对蒙古等草原民族的统治,相较于以前的历代封建王朝,并没有多大的进步。
主要是令各部落归附大明,其首领接受大明的册封。在大明需要时,可以从其部落中征调兵马,协助进行军事行动。
之所以如此,还是受通讯方式、交通条件、治理成本所限制。
让这些草原贵族继续充当封建主,进行相当程度的自治。大明除了接受其朝贡之外,只是从其部落获得一定的兵马,便成了当时最合适的治理方式。
然而,这种治理方式必须要中央王朝足够强大,一直保持对游牧民族的绝对军事压制。
一旦中央王朝国势衰落,军事实力下滑,这些游牧民族就很容易脱离控制,乃至叛乱,反过来南下侵略。
自宣德朝之后的大明一两百年的遭遇,很好的说明了这一事实。
所以,大臣们稍稍考虑了一番,就放弃了恢复明初治理蒙古的政策的想法。
随即,朱媺娖以及大臣们又考虑起清国对漠南蒙古的统治方法来。
自天命六年,努尔哈赤席卷辽东,后金的影响力就扩散到了蒙古草原上。只不过那时后金实力还不强,基本是以结亲、联盟的方式影响辽东的蒙古诸部落。
到皇太极继位,才开始对漠南蒙古诸部落的征服。自1628年(天聪二年),皇太极征察哈尔所属多罗特部至今,已有二十余载。
即便是从皇太极在漠南设立盟旗制算起,也有十余年。
盟旗制对草原民族的统治效果虽未完全显露,却也初见端倪。
清朝的盟旗制不仅使得中央王朝对游牧民族的控制力增强,同时还限定了各旗的游牧区域,对其游牧、耕种及往来都社会生产活动做了限制。
再配合后面在草原上推广黄教,入教者可不纳税的一套,可以说令草原社会秩序比之前稳定了许多。
然而这也大大消减了游牧民族的活力,以及人口增长速度,整体上是妨碍了游牧民族的发展和进步的。
大明如果是普通的封建王朝,没什么特别的,自然还是学清朝这一套去治理漠南蒙古,乃至所有的游牧民族,比较稳妥。
然而如今的大明并非普通封建王朝。
朱媺娖以往来两界的神通,令大明正在大踏步地进入工业时代。
在这个时代,大明的军事实力将彻底超过游牧民族所能对抗的界限,国力也将得到极大提升,使得中央王朝对游牧民族形成绝对压制。
这个时候,需要考虑的就不是如何防备游牧民族发展壮大后南下侵略了,而是需要考虑如何充分利用游牧民族的人力,利用大草原的资源。
只要发展下去,草原及游牧民族与大明必然捆绑得越来越紧,直至再也无法挣脱,彻底融入神州大家庭。
所以,朱媺娖、郝光明都清晰地认识到,大明在收取漠南蒙古后,不仅不能学习清朝对游牧民族进行削弱,反而要设法增加其人口,提高草原人民的生活水平,以解放大草原的生产力。
这其中的道理,对封建时代的人们来讲是颇难理解的。
好在军机大臣、阁臣们受后世众多理念影响已有好几年,在朱媺娖将其中道理讲清楚后,众臣倒也很快接受了。
毕竟其中有具体的例子摆在眼前。
如毛纺轻工业。
在北直隶、辽西、山西、陕西、甘肃这些北疆省份,毛纺厂如今不说遍地开花吧,却也成为了边境诸县的重要税赋来源。
其所生产的毛纺工业品,不仅再内省及南方大受欢迎,更是远销海外。
同时,草原上的牛羊大量输入内省,也令内省牛、羊肉价格明显降低,许多普通百姓家,逢年过节都能吃上牛肉了。
所以,如今云中、宁绥两省地方官府虽然还未组建,朱媺娖却已经在和大臣们商议将来该如何发展漠南的民生、经济了。
大明的政策对于绝大多数草原人民来讲是大好事,可对于旧秩序中的既得利益者,那些蒙古贵族们来讲,无疑不友好。
这不,朱媺娖正开着会呢,郑森就拿着一份电报来到了正殿。
作为秘书,若不是有重大事情急需禀告,他是不会在朱媺娖与大臣们开会时打扰的。
因此朱媺娖瞧见他,便停下之前的话题,问:“有何事?”
郑森将电报递给刘珠,随后拱手道:“启禀陛下,辽西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发来急报,言科尔沁、四子部、茂明安等部落首领、贵族,近日在大肆散播不利于我大明的谣言,似有带领部落前往漠北之意。”
朱媺娖从刘珠手中结果电报一看,就不禁柳眉微皱。
漠南蒙古诸部所占据的地盘,在地图上其实是一个向东北弯的勾形,且以东北部草原最大。
所以,科尔沁、四子部、翁牛特、茂明安等部落如今人口相对来说不算太少,实力也不弱。
鄂尔多斯、土默特、察哈尔分裂出的诸部、内喀尔喀诸部,因为和陕西、陕西、北直隶接壤,在北伐之战后,也即是昭武二年起,就开始受到大明种种新政策的影响,使得大明拥有一定民众信任度。
这让锦衣卫北镇抚司在这些部落的工作好开展很多。
可在东北部的科尔沁等部落,却是在昭武三年大明收复辽西、辽东后,才开始受到大明的深刻影响。
如今只过去两年多,锦衣卫对这些部落的渗透并不足够,同时这些部落的牧民对如今的大明也缺乏了解。
至于信任,根本谈不上。
如今,锦衣卫对于大明治理漠南蒙古的新政宣传没见效果不说,牧民们反倒是先被首领、贵族们忽悠住了。
不过朱媺娖倒也不怎么意外,毕竟这些首领、贵族就相当于大明内省的乡绅、宗老,多年的统治使得牧民们习惯性地信任他们,并非一时能改变的。
放下电报后,朱媺娖一叹道:“朕原本想兵不血刃地收取漠南,如今看来,却是非要动武不可了呀。”
第710章 科尔沁四部,牧民的选择
科尔沁草原。
科尔沁在蒙语中为“弓箭手”之意,早前是成吉思汗二弟哈布图哈撒尔管辖的牧区之一。
其在松辽平原西北端,西与锡林郭勒草原相接,北临呼伦贝尔大草原,南至辽河、柳河、大凌河,西及西拉木伦河、老哈河,地域辽阔,风景优美,资源丰富。
明末所讲的科尔沁部便以此处为牧场。
不过,这里所讲的科尔沁实际分为四部,嫩科尔沁、茂明安、乌拉特、四子部落。
之所以称之为科尔沁,自然是因为嫩科尔沁部最强大。
另外,这四部加上和硕特部都属于科尔沁分支,至于科尔沁的发祥地则是呼伦贝尔大草原——如今那里是阿鲁科尔沁的领地。
早在天启四年(1624年),嫩科尔沁部首领便与努尔哈赤结白马乌牛之盟,成为后金第一个盟友兼小弟。
因此,科尔沁部跟后金(清国)的关系有多铁可想而知。
北伐之战后,漠南蒙古的西部、中部那些部落都纷纷脱离清国控制,进而交好大明,唯有科尔沁四部依旧跟清国维持着臣属关系。
待昭武三年,大明收取辽西、辽东,清国退入辽长城东边的深山老林中,与科尔沁草原的交通几乎被隔绝,科尔沁四部这才慌了。
他们不是不想跟清国撤走,而是不能。
东北的深山老林连清国如今的那些人都未必能养活,科尔沁四部去了根本就没有地方安置。
况且,科尔沁草原这么好的牧场可不是哪里都能找到的,四部根本不舍得丢弃。
这时候他们也开始试图交好大明,掉头向大明臣服。可还没行动,就被明军打了一遍。
理由很简单——科尔沁四部作为清国较为铁杆的臣属部落,过去几十年可没少跟着入关劫掠,如今还算是大明的敌人,打你又咋的?
原本在关内就损失不小的科尔沁四部被明军打了一顿,实力就更弱了。之后一两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窝在各自的牧场舔舐伤口。
同时他们还得继续讨好大明,表示臣服。
不然明军每年来科尔沁草原犁上一遭,四部可都要玩完。
可惜,朱媺娖对漠南蒙古早有计划,并不想像以前大明和清国那样只收各部为臣属,这就令科尔沁四部与漠南其他诸部落一样,求着当小弟都找不到门路。
四部的贵人们万万没想到,等了两年,大明竟然憋出这么个大招来,要直接统治漠南蒙古诸部,收走他们世代作为草原贵族的特权与富贵。
这简直比要他们的命更难接受!
要他们的命,只是要一人、一代的特权与富贵,可大明这却是要了他们世世代代的特权与富贵。
所以,科尔沁四部的首领、贵族们一合计,便决定带着属民跑路——去东北边的呼伦贝尔大草原,又或者去西北面漠北蒙古的地盘,都可以。
就算生存条件不如这边,牧场少,他们都认了,只要能保住他们的特权和富贵就行。
这些人都明白,他们的特权、富贵不仅来自于牧场、牛羊,还来自于属民——如果没有了属民,谁给他们放牧?谁又来接受他们作为人上人的剥削与压迫呢?
于是四部首领、贵族们便蛊惑起底下无知的广大牧民来···
在嫩科尔沁的某个营地中,一个骑兵十夫长扬着马鞭呵斥道:“你们这些蠢货,都几天了,怎么还没开始收拾东西?难道等着明军来砍掉男人的头颅当战功,抢走女人、孩子当奴隶吗?!”
破烂的蒙古包前,以妇人、孩子居多的牧民们都低着头不吭声,胆小的吓得瑟瑟发抖。
这一片蒙古包的达鲁葛(十夫长,军政兼职)是个四五十岁的老牧民,叫做格根。
格根年轻时在战场上瘸了一条腿,之前数年才避开了贵人们的征召,得以活到现在。
此时他带着讨好的笑容上前,解释道:“大人,不是我们不收拾,实在是这次行程太远,我们得多存些奶酪、肉干。不然路上没了吃食,怕是要饿死不少人啊。”
“此去向北,一路都有水草可以放牧,哪里会缺了吃喝?”骑兵十夫长冷声道,“想给明人当奴隶的,就继续留在这里吧!”
说完,这十夫长一挥马鞭,带着手下的几名骑兵去另一片蒙古包那边催促。
牧民们倒是放松下来——这些骑兵虽然不会要人命,可被他们抽几鞭子也疼啊。
格根则来到一个帐篷里,看向坐在塘火边一个相貌普通的牧民,问:“呼德,你说的话确实可信吗?”
“格根叔,我呼德能骗你吗?大明这次真的只是冲着贵人们来的。
等大明在我们这里建立了地方官府,所有牧民都能过上好日子,只有那些贵人不能再向我们收取牛羊、皮毛,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奴役我们。
只要我们成了大明的百姓,肯定会有后日子过。格根叔你都不知道,大明的普通百姓都能天天喝茶呢!”
“天天喝茶?”格根一双小眼睛听得直发亮,“真的假的?你说的是大明南方种茶的那些人吧?”
“哪里,”呼德向南边一指,“我是从大明京师来的,那里可是北边。”
格根对天天喝茶的日子一阵向往后,却不禁叹道:“可是贵人们的亲骑已经几次来催了,我们再拖下去,他们怕是会驱赶着我们走啊。”
呼德放低声音道:“其实贵人们现在没多少亲骑,就我们上面这位小台吉,亲骑不过一百多,一半留在他身边,另一半都散了出去。
平时到各个营地传令、征税的不过几人,至多十人。
我们这边虽然如今也没几个男丁,可只要大伙儿合力,要留下他们并不难。”
格根没有完全听信呼德的,道:“留下十个亲骑或许不难,可后面要是惹来几十个呢?”
呼德到外面看了看,重新回来坐下,凑到格根耳边用更低的声音道:“不会的——我们只要再拖几天就好。
科尔沁的贵人们要带着大伙儿北迁,大明那边不会不管。
几天后定然会有明军过来,到时候贵人们的亲骑就没法再逞威风了。
他们如今见到明军,可就像羊羔子见到狼一样,怕得要死。”
第711章 伏杀亲骑,牧民觉醒
两日后。
十名亲骑再次来到这片营地。
这些亲骑各个穿着皮甲、毡帽,为首的十夫长巴拉还在皮甲外套了札甲。且每人都是两张弓、两壶箭配上一柄蒙古弯刀,十夫长马上还挂了一把镰钩枪。
这样的装备虽然比不上大蒙古国及大元时纵横欧亚的蒙古精骑(着铁罗圈甲、配三张弓、三壶箭、弯刀以及钩枪或战斧),但对上普通的牧民却足以碾压了。
和两天前相比,这些亲骑明显都带着杀气。
来到营地内,巴拉就大声道:“限你们在太阳走到天空正中时全部迁出这个营地,不然我们就点火烧了这片营地!”
说完,巴拉一挥手,他后面的九个亲骑就冲出去,用马鞭打骂那些站着不动的牧民。
“还傻站着,没听见十夫长的话吗?”
“都赶紧速度收拾,准备迁走!”
“日上中天你们要还没走,我们真的会点火的!”
“···”
顿时营地内响起了惨叫和哭泣声,羊蹿牛跳。
格根像往日那样陪着笑凑到巴拉马前,道:“大人,我收拾也需要一段时间,不如下来到我那里喝点马奶酒?”
巴拉见这片蒙古包的牧民们在亲骑打骂下终于是动了起来,担心他们一走,牧民们动作又慢下来,便点头同意了。
格根引着巴拉和几名亲骑到了他家蒙古包,便招呼他婆娘和儿媳上马奶酒和烤羊肉。
巴拉没有客气,招呼着几个同伴就大吃大喝起来——这算是他们出来办事的福利之一。
当然,并不是所有亲骑都来吃喝,还有五个亲骑再外面监督牧民们收拾东西呢。
吃喝到一半时,巴拉忽然感觉不对劲儿,不知何时,外面竟然变得安静很多,听不到了牛羊叫声,以及女人、孩子的哭喊。
他对一名须发发黄的亲骑道:“沙日夫,你去外面看看怎么回事。”
同时警惕地盯着格根。
眼见沙日夫出去,格根不禁被巴拉看得头皮一阵发紧,僵笑着道:“大人快喝酒啊,还有这烤羊肉,冷了就不好吃了。对了,我这边还有一点茶,我去拿来煮给大人喝。”
说着,格根就要出去。
“慢着!”巴拉更感觉不对了,一边拔出了弯刀,一边出声想叫住格根。
谁知格根不仅没停下,反而以瘸子不应有的速度蹿了出去。
这下巴拉和剩余三个亲骑都知道他有问题了,立即起身要冲出去。
巴拉一动,背后的蒙古包便呲啦一声被划开,几把牧民用来插牧草的长叉捅了进来!
另一边也是如此。
格根这个蒙古包并不大,但巴拉和三个手下还是凭借着不错的伸手躲了开来。
巴拉更是抓住一把长叉,向里面一拽,就把两个还算粗壮的妇人从外面拽了进来。
“你们这些卑贱、愚蠢的狗东西,竟然敢谋害爷爷?!”
巴拉大怒,一脚就将离他最近的妇人踢出几步远,踢得直吐血。
随即用他的镰钩枪捅破了另一名妇人的肚子。
另外三名亲兵也往里拉长叉,但都只拉进来几根长叉,并没有拉到人。
他们于是从蒙古包的破洞直接冲出去,却不想遭到十好几根木棍迎头痛击,顿时一阵惨呼。
巴拉这时从正门冲出来,赫然瞧见周围不知何时围了二三十个妇人,手中都拿着各种“兵器”,格根也是如此。
更远处,则有几个男牧民拿着刀弓,身上带血,正向这边跑来。
“你们竟然敢造反?!”巴拉不可置信地叫了声。
见所有人都看着他不回答,巴拉赶紧跑向一边的马匹。
他们的马就系这蒙古包外,格根等人因为担心被发现,没敢提前牵走马匹。
巴拉挥舞着镰钩枪,驱赶了周围的几个妇人,就上了马匹要逃。
格根见状,摸出一把弓箭,弯弓就射。
他连续射了三箭,一箭射空,一箭射到了巴拉的札甲上,还有一箭射到了马屁股上。
马屁股中箭不仅没停,反而跑得更快了。
巴拉眼见营门在望,心中轻松不少,不禁回头冲格根这边叫道:“你们这些卑贱的东西,居然敢谋害台吉轻骑,等着被台吉绞死和充为奴隶吧!”
说话间,巴拉就冲出了营门。
啪!
一声枪响,巴拉连人带马就倒向了一侧。
呼德从营地大门外一侧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根枪口还在冒烟的火绳枪。
巴拉是马中枪,人一条腿被压在了马下面,受了伤,一时出不来。
瞧见呼德,巴拉十分惊讶,瞪大眼睛道:“呼德?你没有死在明国?”
呼德不说话,走过来拔出了巴拉的弯刀。
巴拉则忽然醒悟过来,呼吸急促地道:“你投靠了明国,给明国人做事?!”
“不错。”
呼德简单地回了句,就一刀划破了巴拉的喉咙。
因为没有防备,巴拉等十名台吉亲骑全都被留在了这片营地。不过牧民们也付出了四人死亡、七人受伤的代价。
主要是这片营地的男人太少了,青壮年男人几乎没有,不然不至于有这么多死伤。
将巴拉等人的尸体集中在一起,剥下了他们的甲衣武器后,呼德就跟格根等人商量起后续的事情来。
“营地里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们一条心,所以接下来我们要控制营地,不准任何人外出,等上两三天,等到明军过来,应该就安全了。”
格根则担忧地道:“我们这里离台吉的大帐并不算很远,巴拉他们今晚日落前没回去,台吉应该就会起疑了。
最早明天上午,最迟后天,台吉就会派人过来。如果他怀疑上我们,直接更多亲骑过来,我们就危险了。”
呼德也担心,但他知道这时必须安慰、稳住格根等人。
于是道:“不会遇到最坏的那种情况的——周边其他营地也有不少像我这样的人,就算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事,也会分散吉雅塞音的注意力和兵力。
只要他再次派来的人不超过十个,我们凭借这些皮甲、武器就能抵抗。”
吉雅塞音就是格根等人的领主,一个小台吉,如今科尔沁右翼前旗旗主的儿子。
事情到了这一步,格根知道他们没有退路了,只能跟贵人们对抗到底。
于是叹了口气,道:“希望事情像你所说的那样发展吧。”
第二日营地外来了三名亲骑,却并不靠近,只是远远观望。
瞧见营地的木栅栏“门”关着,他们就打马离开了。
因为距离比较远,呼德等人根本没法拦截。
等到第三天,二十名亲骑来到了营地外面。
为首的赫然是布日固德,这人在吉雅塞音台吉的十个十夫长中威名排在第二,武力、能力都比巴拉要强出一大截。
布日固德上来就大声道:“格根,我知道巴拉是在你们这里出事了,出来交代清楚。只要罪过不大,台吉会考虑从轻处罚的。”
听到这话,呼德道:“格根大叔,别理他,他这是在诈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