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3章 西北胜局,汗王叹气
“原来是青海哪里人?在哪个台吉、哪个贵族帐下?”
“家里现有哪些人?”
“你都会做些什么?种地、放羊、照料牛马、骑马射箭这些都算。”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种地、放牧、经商还是从军?做工也算是一种选择。”
“···”
王显文按照既定的程序,一条条地询问多吉,记录其相关信息,当场建立其档桉。
多吉都老老实实的回答,配合得不错,给王显文今日的工作开了个好头。
为俘虏们登记、建立档桉的工作并不轻松,按理说不该王显文这样的军政员来做。
奈何如今西北军中能做这工作的人太少了——虽然朝廷在发出政令的同时就在其他省份征召合格的官吏及志愿者,但那些人过来是需要时间的。
上面却不想因为政工方面人员的欠缺而拖慢收复青海的进度,他们这些军政员便先顶上来一段时间,把相关工作做起来。
多吉还没登记完,便有不少别的青海兵俘虏过来等着登记,似乎生怕登记晚了就少了好处。
若非过去十来日,做什么事都要排队的规矩让他们印象深刻,恐怕此时早就将王显文和小桌子团团围住了。
但如今却是在周围明军将士的监督下,自觉排起队来。
等王显文完成这个俘虏营的登记工作,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
并非所有人都毫无保留地相信王显文的政治宣传,这一营还有三十几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当场登记,而是选择观望。
这本就不是强求的事,所以登记了六七十人的王显文满意地离开了。
如今在河湟一带(青海之东),大明设立了两百个俘虏营,用以安置之前几次大捷所得俘虏。
如果每个俘虏营都有六七十人当场选择归顺大明,那么待这些俘虏营的政宣及登记工作做完,大明便可得一万多青海兵(民众)。
虽然归顺的青海兵俘虏中选择继续从军的只占少数,但想来先组建一营青海卫戍军应是足够的。
那些不愿从军的青海民众,则会在参加多次政治学习及培训后,才会被放回去。
这些人同样有助于大明收取及治理青海,有时候起的作用可能比从军之人更大···
九月下旬至十月上旬的大半个月间,西北明军一直在做青海兵俘虏的思想工作。
至十月十日,已有一万八千余人选择归顺大明朝廷。
其中有五千多人选择从军,恰好让军务院添入一些军官,以之组建成两营青海卫戍军。
剩余的一万多人,也因为超时代的政治思想工作,对大明的感官、想法有了明显转变,甚至出现了一批铁杆忠明分子。
在此期间,甘肃西北面也取得了足以决定战局的大捷。
鄂齐尔图此番联络一批亲近和硕特部的瓦剌小部落,及少数蒙古部落,组成了一支近五万人的联军,分成三部意图攻破甘肃北面边墙。
结果都被主动出击的明军在边墙之外逐一击败。
其中鄂齐尔图所率领的两万余大军,更是被李过所领边防军第十五镇、孙守法所领陕西卫戍军镇以及禁卫军第二镇第二营(骑兵镇),打得再次大溃败。
就连鄂齐尔图本人,都在溃逃时,被禁卫军骑兵镇的将士用骑枪打死。
最终,此战明军当场击杀六千多人,俘虏一万余人,从战场逃脱的瓦剌人只有五千多。
缴获战马一万二千多匹,牛羊数十万,其余辎重无算。
至于击败另外两部的战斗,虽然称不上酣畅淋漓的大胜,却同样斩获不少。
两边共计俘虏近万人,缴获战马七千余匹,牛羊近十万!
消息传到南京,朝廷当天便派出骑手向四方传捷,百姓无不欢欣雀跃!
也是十月十日这天。
坐镇日喀则的固始汗图鲁拜琥(姓氏:孛儿只斤),却是才收到几个儿子在青海相继惨白于明军的消息。
不怪青海八台吉消息传得慢,而是明军消息传递得太快了。
从九月中旬青海、甘肃边界战事起,到如今不过大半个月,距离多尔济三兄弟在海晏大败更是只过去十六七天而已。
青海之东距离日喀则有数千里之遥,中间更是多高山、雪地,道路艰难,和硕特汗国也没有成熟的驿站体系,青海之东的消息能在大半月传到日喀则已经算是快速了。
汗王金帐内。
已经六十七岁的图鲁拜琥看着手中战报,或者说求援信,花白的眉头紧皱。
眼中则残留着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并非不知道大明的强大,却没想到大明仅凭部分兵马,就如此轻易地消灭了他在青海的过半兵马,其中更是有他派去的三千当雄八旗精兵。
再思及今日西康、滇藏边界两处传来的几份战报,图鲁拜琥不禁回忆起去年决定与侄子鄂齐尔图联合进犯大明时的考虑。
不禁怀疑他那时的思量是不是错了。
作为一手建立和硕特汗国的汗王,他当然不会为了给侄子解决私怨就决定与大明为敌。而是在他的考量中,和硕特汗国与大明必须有一战,才可稳固家族在青藏的统治。
汗国虽然此前虽然统治者西藏、青海、西康以及甘肃部分区域,领土广大,但前藏、后藏(藏地精华)的税入早已让他奉给了黄教。
剩下的领土中,青海算是他的统治根基,然而给汗国提供财富最多的却是西康及甘肃的河湟谷地。
其中西康地区实际涉及了川西,故汗国在西康与大明早有争端。
至于甘肃河湟谷地,乃是青藏边缘少有的土地肥沃之地,矿藏、林木也丰富,颇为富庶。
自他入主青海不久,就将河湟谷地收入了囊中。可大约是两年前起,明军就逐步收复了河湟谷地,令汗国少了一大财税来源。
所以,他要么收缩势力,龟缩在青藏腹地,向大明俯首称臣;要么就趁着大明刚从战乱中走出,尚未真正强大起来,胜他几仗,然后再通过谈判获取对河湟谷地及川西边部的正式统治权。
至于那时是他向大明称臣,还是为友邻之国,都是无所谓的事。
他图鲁拜琥只要里子,并不太在乎面子。大明若要,给他便是。
况且在这片土地上,不论是作为大明藩属,还是向其俯首称臣,其实都不丢人。
现在想来,他那时所料错的,大约是没想到大明在经历了二三十年战乱,才稳定内部不过两三年,就有能力在西北打一场大仗。
更没料到,明军战斗力竟然如此之强。
“唉~”
叹了口气,摸了摸已经秃光了的头顶,图鲁拜琥才对一旁的侍从道:“派人去将第巴请来,就说我有要事与他商议。”
和硕特汗国的官职名称大多传自帕竹王朝,第巴便是其中一个重要官职。
第巴在此时本意为“摄政者”,实际是达赖的“管家”,又或者说是达赖“幕府”的“将军”,权力很大。
第684章 称臣求和?
和硕特汗国的第一任第巴,权力则更大一些,为目前甘丹颇章政权的实际掌控着者,平日里负责处理汗国绝大部分政务。
其名为索南群培,又称索南饶丹。
本是四世达赖侍从官,在藏巴汗政权打压格鲁派时,他便作为使者向青海土默特部求援,为格鲁派立下不小的功劳。
后来他又与四世班禅一起找到四世达赖的转世灵童五世达赖,再加上其家族本就是藏地传承颇久的大贵族,根基深厚,由是成为格鲁派的第巴。
即格鲁派甘丹颇章政权的摄政者(大管家)。
固始汗能成功入主藏地,说是联合了五世达赖,倒不如说是联合了索南群培。或者说,这其中索南群培所起到的实际作用要大于五世达赖。
因为当时五世达赖阿旺罗桑加措不过二十几岁,还很年轻,并未真正掌握格鲁派权力。
固始汗如今在汗国与索南群培实际仍属于合作关系,并且这种关系处于一种颇为良好的状态。
索南群培虽然并不掌握多少军事权力,但固始汗知道此番与大明战争影响有多么重大,如今出现变故,当然要找索南群培商议。
三年前,固始汗决定重修布达拉宫,由索南群培负责此事,故其一直居住在布达拉宫那边。
好在金帐距离布达拉宫并不远,没过多久索南群培便过来了。
索南群培今年五十四岁了,须发也有了白色,身材看起来有些胖。
他进入金帐,先向固始汗行礼问候,然后才道:“汗王传我可是要商议与明国战争的事?”
“不错。”固始汗点头,随即将青海那边的几场大败说了。
至于战报,他却并没有给索南群培看。
最后固始汗道:“明国军队的强大出乎了我的意料,这仗不能再打下去了。找你过来,便是商议怎么收尾。”
得知青海兵损失过半,在康巴地区(川滇藏交界的大片区域,西康也包括在内)也是接连战败,索南群培便知道确实不能再打下去了。
因为和硕特汗国周边环境也不是那么安全。
在其西南方向,有藏传佛教噶举派当政的两个小国家,不丹、拉达克。
其国虽小,可军事实力并不算弱。
再加上和硕特汗国建立后平定噶举派引起的内乱也才过去几年,实际境内仍有不少噶举派势力残留。
若是镇守藏地的军队太少,噶举派联络不丹、拉达克掀翻固始汗及格鲁派的联合统治也是有可能的。
在西北方向,叶尔羌汗国这代汗王阿不杜拉勉强也算是位雄主,故叶尔羌汗国如今国力、军力不弱,在两大汗国边界也是有些争端的。
如果和硕特汗国因为跟大明之间的战争,输得太惨,即便大明不举兵来灭,也很有可能被不丹、拉达克或者叶尔羌灭掉。
索南群培原本就不太同意和明国开战,对和硕特汗国如今的周边形势也很清楚,此时听固始汗有了罢战的想法,当即点头同意,“汗王智慧犹如大日,我们确实不能再和明国打下去了。”
“可是这尾却不好收啊。”固始汗再次叹气,“河湟地区是别想拥有了,就连康巴恐怕都要失去一大块。
那里是汗国的重要税赋来源,如果失去太多,在青海恐怕就没法养多少兵马了。
而没有青海兵马的支撑,仅凭藏地供养的这些兵马,恐怕很难防住西边的三只豺狼。”
听了这话,索南群培才皱起眉头来。
他听出了固始汗的意思——要向明国称臣求和,必然会失去大片税赋重地。没了税赋支持,汗国就养不了那么多兵,没有足够的精兵,他与格鲁派的统治就很危险。
这和硕特汗国并非只是孛儿只斤家族的,也并非只是蒙人贵族的;还是格鲁派的,是藏人贵族的。
所以,这时候你们得分割出部分利益,大伙儿共渡难关,不能让他固始汗这边独抗,他也扛不住。
索南群培跟固始汗的合作一直都比较愉快,眼下的利害关系固始汗刚才也说得明白。
所以,索南群培稍稍考虑后便道:“我会跟达赖说一说,将藏地奉养寺院的税赋拿出一部分用于养兵。
只是仅凭这部分税赋,也养不了多少兵,恐怕还得找其他教派帮忙才行。”
藏地的佛教派系可不止噶举派(白教)和格鲁派(黄教),还有其他一些派系,如宁玛派(红教)、萨迦派(花教)等。
这些佛教都拥有不少寺院,而寺院则拥有土地、牧场及户口,类似于封建小贵族。
虽然目前青藏是格鲁派当政,但其他派系实力加起来也是不小的。
固始汗深知,这些佛教派系都不是好相与的,要他们帮忙,就必然要分割权力和利益给他们。
可如今除了这招,他也没更好的办法了。
于是点头道:“就这样吧。”
索南群培离开金帐后,固始汗就向青海、康巴地区传达军令,让各部收兵,避战。
同时,又让格鲁派一位喇嘛为主使,让一位汗国官员为副使,组建了一支上百人的使者队伍,出使大明,称臣求和。
然而日喀则到南京的路程有近万里之遥(非直线),和硕特汗国的使者团要到南京,便是入川走长江水路,怕是也得三四个月之后了。
···
十月底。
两营青海卫戍军经过初步训练,勉强可用。
朱媺娖及军务院一众大臣考虑到入冬后青海不易展开军事行动,便决定以此二营为向导,另派两镇边防军、两镇卫戍军,先收取海南、海北的部分地区,初步建立直接统治。
在甘肃西北面,大明朝廷同样没有客气。
一面派出军队,扫荡原属于和硕特部等联军小部落的牧场;一面在险要之地建立墩台堡寨,进行实际性的扩地。
但考虑到守御、治理成本,及准格尔部的想法,大明此番扩地并不准备取得和硕特部的全部领地,而是只取一部分···
南京。
紫禁城,武英殿。
朱媺娖正站在一副西北地区的大地图前,边看边思量着。
只见上面有一片区域已经划上了淡淡的红色斜线,正是朱媺娖与军机大臣们讨论后,决定收取的地方。
第一更。
错字后面改。
第685章 扩地千里!女帝忧思
在此战之前,和硕特部的根本地盘之天山东段南北麓。
同时八河流域以南,以及天山、阿尔泰山以东,瀚海(大沙漠)以西,甘肃长城以北等区域,也属于和硕特及其附属部落的游牧范围。
再加上嘉峪关以西的昔日赤斤蒙古卫、沙洲卫、安定卫、罕东卫等地,同样为和硕特部所占据。
可以说,其与和硕特汗国,几乎是将甘肃包围了起来。
若无神州中央王朝干涉,和硕特部与和硕特汗国吞掉甘肃都是很有可能的。
但如今一场大战,和硕特部与和硕特汗国皆是大败,大明自然要反过来收取昔日曾实际统治或名义上统治的领土。
因此,在朱媺娖面前这张地图上,大明向西将收取昔日赤斤蒙古卫、沙洲卫、安定卫、罕东卫,与叶尔羌汗国接壤。
向西北则会将界碑、墩台建到天山东端南麓;向正北方向则会沿着弱水扩地至居延海;向西则将越过赤不剌山,使领地与河套平原相衔接。
如果按距离此前大明将士戍边之地最远的地方算,此番在甘肃西北说是扩地千里多不为过。
看了一阵,朱媺娖便不禁道:“按照之前的计划,这次西北大战我们只需要挡住鄂齐尔图联络的联军进犯即可。
可如今不仅要取青海之地,在甘肃西、北两个方向还扩地千里,会不会撑着?”
“你多虑了,又不是要一下子消化掉,怎么会撑到呢?”竹林老宅那边郝光明笑着道,“甘肃西、北两面,年前你们只需收拢散落的牧民,让一些小部落先臣服于大明。
等到明年春天过后,再考虑在这些地方尝试建立直接统治体系。
至于青海这边,你们不也只是先收取海南、海北部分地区吗。
有之前整编训练的近两万青海兵、民,要在那里进行初步的流官统治应该不难。”
说到这里,郝光明顿了顿,又道:“另外,大明如今收服游牧民族的套路和以前毕竟有所不同,是奔着让广大底层牧民翻身过上好日子去的。
牧民们不是傻子,只要大明这边的相关官吏能够落实好朝廷制定的政策,时间稍久,广大底层牧民就会成为大明统治的忠实拥护者。
等到后面,大明还能以毛纺工业、奶制品肉制品加工业捆绑草原经济,使草原经济对大明内地市场、工业形成依赖关系。
如此,只要大明吏治不出现大问题,统治草原就没问题。”
听了郝光明这番话,朱媺娖不禁若有所思地点头。
其实在明朝,已经通过边关互市对草原游牧民族有了很大的影响力,以及一定的控制。
只是大明中后期君臣经常操作不好,甚至乱操作,才没有加深大明对草原的影响及控制,最后反倒是让皇太极领导下的清国通过战争与外交手段使得大草原诸部臣服,不得不令人叹息。
···
看了一会儿地图,朱媺娖就回到了竹林老宅这边。
依旧是帮着郝光明做好了午饭,然后才叫成都那边的朱媺姕回来。
朱媺姕一见到朱媺娖就装可怜,问:“皇姐,人家上学的事还没搞定吗?”
朱媺娖道:“我已经选好了学校,但伱这时去就是插班生,想不引起他人注意都难,也不利于你融入学校生活。所以,我准备等明年春上开学时再送你去学校。”
“可春上开学就是下学期吧?我不还是插班生吗?”朱媺姕有些不解地道。
“学期中插班,和开学时插班是不一样的。”感觉妹妹已经长大了的朱媺娖耐心解释,“到时候我还会安排一批插班生进入那个学校,这样你就不会显得太独特。”
“这样啊,”朱媺姕听着微微点头,最后赞道:“还是皇姐考虑得周到。”
郝光明在一旁听着两姐妹的话,却是微笑起来。
据他所知,朱媺娖为朱媺姕入学做的事可不止于此。
就拿安排其他插班生这事来说——这些插班生其实都是锦衣卫从大明各地孤儿院挑选出来,培养了两三年的锦衣卫好苗子。
两三年的时间可不只是培养他们各种实用的、特殊的技能,最主要是进行思想教育,让这些少年绝对忠诚于朱明皇室。
朱媺娖要拖到明年再送朱媺姕入学,也是要让这批少年学一学怎么做个普通在校生,练一练演技,好方便暗中保护朱媺姕。
另外,这些少年中男生是少数,女生反而是多数。
毕竟朱媺姕要去的学校也是分男女两部的,唯有女生才能更近的保护朱媺姕。
解答了朱媺姕的问题,朱媺娖不禁又想起了两个弟弟。
过去两三年,她虽然会定期叫两人来紫禁城与她一起吃饭、聊天。
但因为不像朱媺姕一样每日与她见面,且两人越长越大,比朱媺姕更懂得君臣之别,这姐弟间的关系便显得越来越冷淡了。
朱媺娖虽然如今身为大明皇帝,又有往来后世的神通,可面对这种情况一时也没办法。
而郝光明给的建议是,让她有时间多叫两个弟弟聚一聚、聊一聊。
这在一起的时间多了,感情自然就会好起来。
朱媺娖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她每日要处理的军政事务不少,有时还需要开会,下去视察,空余时间其实很少。
除非将两个弟弟带在身边,否则真没太多时间相聚。
她也想过将两人带在身边,但考虑到这样会向群臣传达错误的信号,终究是没这样做。
‘还是尽量挤出时间,多和他们聚一聚、聊一聊吧。’
心中这么想,朱媺娖便在次日中午,再次让人将朱慈炯、朱慈炤传来,一起吃午饭。
郝光明作为他们的姐夫,自然也是通过手机视频作陪,同时也在那边带着朱媺姕看两位兄长。
“参将陛下。”
朱慈炯、朱慈炤进入谨身殿,先向朱媺娖行君臣之礼。
两人如今一个十六岁、一个十五岁,因为老朱家原本就长得不差,再加上历代后、妃的基因改良,两人都已成长为翩翩美少年。
又因为他们一身士子服,又有着皇室子弟的气质,若是拍段视频放到现代网络上,绝对能吸引一大批粉丝。
朱媺娖从御座上走下,来到两人面前道:“不是说了吗,我们姐弟私下里见面,无需行君臣之礼。”
第二更。
晚安~
第686章 两个弟弟,荷兰回复
“君臣之礼怎可轻废?何况臣弟只是行个揖礼而已。”长相秀气、性格文静的朱慈炤一脸正色地道。
大一岁身高却明显高出一截的朱慈炯则是阳光型少年,闻言对朱媺娖笑着道:“皇姐不知,永王弟如今越来越刻板无趣,在学校里不是读书就是习武,弄得我都不好意思叫他一起玩了。”
朱慈炯口中虽然在说朱慈炤无趣,却和朱媺娖一起将朱慈炤带到饭桌前坐下。
旁边放着一个一尺见方的屏幕,恰好与人齐高,郝光明跟朱媺姕准备吃饭的视频投影正在上面。
“两位王兄,媺姕想你们了!”朱媺姕很热情地打着招呼。
面对朱媺姕,朱慈炯、朱慈炤都露出了宠溺的笑容——谁让他们现在就这一个妹妹呢。
“我们也想媺姕呀,”朱慈炯笑着道,“对了媺姕,最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推荐一下?”
朱媺姕看了这边的朱媺娖一眼,看着古灵精怪,道:“王兄当着皇姐的面就问玩乐之事,不怕皇姐责罚吗?”
朱慈炯还真有点怕怕地看了朱媺娖一眼,随即就故作理直气壮地道:“我只是问一问,又不是要玩。”
和对待蜀王朱至澍不同,对待定王、永王,朱媺娖虽然也给了后世的手机等物品,但对玩乐方面却做了严格限制。
比如说手机里就几个单机游戏,还是能锻炼人统筹规划、反应、耐心等各种能力的。
影视剧、音乐也有,却都是带有教育意义,或是传播知识的,音乐也是较有艺术感的那种。
除此外就是各种有助于两人学习、成长的书籍了。
不过,朱慈炯对后世的各种科技造物、玩具等还是相当感兴趣的,虽然受朱媺娖限制,不能接触多少,但每次来紫禁城聚餐,他都会向朱媺姕打听。
朱慈炤则不同。
十五岁的少年看起来文静而稳重,他认真地道:“媺姕,你可不要受定王兄影响,花太多时间在玩乐上。
皇姐不是要安排你去上学吗?伱得趁着还没去,多补习功课,以免到时候跟不上学校的课程进度。”
朱媺姕五六岁的时候就很懂事,如今虽然精怪了些,但也却更懂事了。
知道朱慈炤是关心她,便也认真点头,“永王兄放心,大明小学三年级的教材我看过了,都是我在这边学过的,不怕跟不上。”
朱媺娖在一旁见弟弟妹妹认真聊起学习的事,相互勉力,觉得很满足,多日处理军政事务的些许疲惫感也少了些。
郝光明的注意力则多半在朱媺娖身上。
见老婆露出笑容,心情美丽,他也很开心。
于是笑着道:“咱们两边一起开吃吧,饭菜都要凉了。有什么话可以饭后慢慢说嘛,今天你们皇姐可是请了半天假的。”
“皇姐也可以请假吗?”朱媺姕终究年纪小,眨巴着大眼睛好奇的问,“跟谁请?”
“那能跟谁请?当然跟你姐夫我请假了。”
郝光明这话让朱慈炯、朱慈炤也都笑起来,只不过一个笑得直爽,一个则笑得秀气。
随即这餐午饭便在温暖、欢快的氛围中开始了。
吃过午饭,朱媺娖跟朱慈炯、朱慈炤聊了一个多小时,才放他们离开。
之后,她才回竹林老宅这边和郝光明聊起来。
“相公应该知道,这两个弟弟在宗藩学校的学习、生活我一直都派人盯着的,对他们了解很多。
慈炯别看每次来都会问媺姕娱乐方面的事,为人也有点大大咧咧的,可他在学校习武、军事方面却很用功,文化课不说很出色吧,却也能门门及格。
慈炤文武方面都很用功,而且是很用功的那种。只不过他在习武、军事方面天赋一般,但文化课却是门门优秀。
再通过今日的谈话,我觉得他们应该都是想尽快封藩海外。
相公,他们会不会是因为想离我远一点,才会如此向往封藩海外?”
郝光明听了笑道,“你想哪儿去了?首先,他们作为大明藩王,想要尽快封藩海外是很正常的事——谁让封藩海外的这块饼那么香呢?
其次,慈炯、慈炤未必是想远离你,而是他们已经长大,向往更广阔天地的自由生活。远离你是果,而非因。”
朱媺娖想了想,觉得郝光明说得挺对的。
她对两个弟弟挺好的,对其他藩王也不算太差,没理由两个弟弟会害怕她远离她。
这时郝光明又道:“最后,封藩海外是你下令实施的朝廷政策,他们作为你的弟弟,积极准备来支持你的政令,是关心你、想要帮助你的表现,而非别的。你不要想太多了。”
听完,朱媺娖这段时间诞生的心结算是解开了,微笑着嗯了一声。
但有的人天生就是操心、劳碌的命。
依偎在郝光明怀里不过一会儿,朱媺娖就又道:“慈炯、慈炤既然向尽快就藩海外,我这个做皇帝的姐姐就该尽快成全他们。
可惜如今大明还没什么海外领地,与荷兰的谈判还没有结果,对澳大利亚的探索也才有计划,想要获取适合他们就藩的地盘,怕是得好几年后了。”
在增加西北军备,以及前段时间西北大战发生时,大明在南边的各种行动并没有停止。
首先,对东蕃岛的移民、开荒工作一直在进行。
其次,与荷兰的谈判也还在进行中,主要是等欧洲那边的回复太耗时间。
最后便是组建远洋船队,计划探索澳大利亚,乃至涉足前往美洲大陆的航线了。
澳大利亚毕竟比美洲离大明要近些,自然就成了大明封藩海外的第一目标。
至于南洋诸岛,一则多为有主之地,大明要收取反而比探索澳大利亚这种无主之地更困难。
二则,即便其中一些岛屿能够收取,在郝光明和朱媺娖的计划中,也是大明直接统治,而非封给藩王。
这些事郝光明都很清楚,于是道:“等几年不是更好吗?如今他们毕竟才十五六岁,还不够成熟。
再过五年,他们十九、二十,掌握的知识、技能更多,才是放他们去海外驰骋的时机。”
“相公说得对,是我心急了。”
···
不知是否是言语感应,次日上午,朱媺娖收到了南海巡抚陈际泰发来的电报。
内容是关于荷兰人的。
历时一年半有余,尼德兰联省共和国与荷兰东印度公司对东蕃岛战后的谈判之事终于有了回复。
今天只能一更了
昨晚没睡好。
今天又一大早去为相亲的事忙碌,花费了整个白天的时间吧。女方条件很不错,也聊得来,但作者君条件相对差了些,不知道女方能否看得上。。。
只能再欠一更,后面补了。(欠三章正常更新)
晚安~
第687章 人杰才俊堪叹,演武外交促谈
武英殿。
身着赤红金龙纹常服的朱媺娖端坐在龙椅上。
四名大臣进了殿,越过司礼太监之前分两排站定,随即双手合抱,左手在上,右手在下,手心皆向内,俯身推手并双手缓缓高举齐额,俯身约六十度时方停下。
此为揖礼中的上揖之礼,又称天揖。
在礼部的坚持下,如今大臣在非重大、正式场合参见朱媺娖时,多行上揖之礼。
“臣等参见陛下!”
“平身。”
“谢陛下!”
待四人站直了,朱媺娖便道:“对于与荷兰人谈判之事,你们有何看法,都说一说吧。”
站在前面的两位是鸿庐寺卿蒋德璟以及少卿袁枢,相当于鸿庐寺的一把手、二把手。
袁枢1600年生,河南归德府人,不仅相貌伟俊,而且善骑射,有边才,多大略。同时又是书画家、诗人、收藏鉴赏家,后来以其父兵部尚书袁可立荫官户部郎中。
后世历史上,高杰在睢州为许定国所杀,便发生在袁氏府邸上。但当时袁枢受命去南方催督粮饷了,并不在。
早前在崇祯八年时,袁枢在家为父亲袁可立守孝,恰好遭到李自成大军攻打睢州。
他散财两千两募勇杀敌,并且亲自贯甲蹬城,参与守城之战,力战七天七夜,眼睛都生了疮,终于使得睢州保全,没有陷于李自成之手。
最后清虏陷南京,袁枢便与好友越其杰一起绝食而死。
此世朱媺娖继位后,袁枢、越其杰都在南京,后来朱媺娖便委任越其杰为河南巡抚,委任袁枢为鸿庐寺少卿。
袁枢本以为他被安排了个闲置,并不受新帝看重,曾经郁闷了一段时间。
等后来知道了朱媺娖对大明四方以及海外的展望,又将外交权柄从礼部移交给鸿庐寺,他才知道自己实际是被朱媺娖委以重任。
所以他在任的这几年,一直勤勤恳恳,认真做好朱媺娖吩咐的每一件事。
至于鸿庐寺卿蒋德璟,却是朱媺娖在昭武二年发旨召用的。
其为1593年生,福建晋江人。
天启二年中二甲进士,后历任庶吉士、翰林院编修,因不愿阿附阉党罢官归乡。
崇祯初年召用为侍读学士,后迁少詹事、礼部右侍郎。崇祯十五年升任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实际也即是入阁成为阁老了。
之后又改任户部尚书,再后来于奏对中与崇祯争辩一场,便引罪去位。
数月后,没等蒋德璟离开京师,京师就被攻破了。
因为已经罢官,非在朝官员,蒋德璟并不在恭迎李自成的明臣之列。但后来李自成为崇祯发丧时,蒋德璟却参与了扶灵发丧之事,也算是尽了君臣之谊。
崇祯下葬后,蒋德璟就离开京师,回到了福建。
福王召其入阁,辞不就。
历史上,后来隆武帝时期,因同乡大臣一起劝他出仕,他才上任隆武朝礼部尚书。
但没过多久,他就因为跟郑芝龙争执被打伤,于是以足疾辞官归乡。
没多久听说隆武帝死,蒋德璟痛哭之后吞金殉国(另有一说为当月病卒)。
此人能力且先不提,德行上跟明朝不少大臣相比,已经算得上让人敬佩了。
不过,朱媺娖召蒋德璟为鸿庐寺卿可不仅仅是因为其为忠良,还因为其能力足以胜任。
蒋德璟是博学强识,几乎到了惊人的程度。不但熟悉历代典章,而且对九边之事、河漕、屯盐、水利、历律、刑法等,莫不深究,务实学习整理,给后世留下诸多着作。
如《御览备边策》、《诸边抚赏策》、《御览简明册》、《蓟密山永》、《蓟永三卫考》、《守边乞赏各部落》、《大宁三卫考》等资料类着作近四十本。
可惜崇祯时大明已经病入膏肓,几无可救。蒋德璟呕心沥血编纂的这些着作,为朝廷提的建议,只能束之高阁,无用武之地。
除此外,其还留有工作笔记《悫书》,以及不少诗集、文集。
又为基督教徒,与艾儒略为故交,合作有《西方问答》、《天圆说》、《天问略》以及部分教书,还彷造了地球仪、千里镜,对东西方文化交流也有着不小的贡献。
其在朝时,为崇祯提了很多建议,多体现了其爱惜百姓的主张,以及理财治兵的方略。
这些建议不是像多数文臣那样泛泛而谈,反而犹如后世风格,列举各类资料数据对比,总结,进而得出结论。
然而,崇祯每每当时被蒋德璟说服,事后却又优柔寡断,多疑不决,使得蒋德璟的建议无一能实施。
当然,这反过来也说明,蒋德璟的建议大约缺乏足够的可行性,有些忽略了当时的政治、军事、财政等因素影响,以及崇祯的性格。
郝光明、朱媺娖在了解蒋德璟的信息后,却依旧觉得其人是明末难得的博学务实之忠臣。
而鸿庐寺作为大明的外交部门,在大明走上世界舞台后,地位大大提升,作为一把手的鸿庐寺卿也算是诸臣中数得着的大老。
朱媺娖任蒋德璟为鸿庐寺卿,绝对称得上委以重任了。
至于在蒋德璟、袁枢身后的两人,却是皆因功升为外交公使的阎尔梅、黄宗羲。
荷兰人回复谈判之事,已经通传给鸿庐寺知晓。
此时听朱媺娖询问,蒋德璟便知道,这不仅是咨询,也是朱媺娖有意考较、锻炼他们。
因为蒋德璟知道朱媺娖背后还有帝君,通晓西洋诸事,且后知数百年,定是知晓此类事务如何处理的。
作为鸿庐寺卿,蒋德璟首先站出来,道:“我大明要求荷兰赔款两百万两黄金,割让其所占据的马六甲及周边地区,本就留有谈判余地。
今荷兰回复只按欧洲惯例赎回俘虏、舰船,丝毫不提赔款、割地之事,还扬言要派舰队来攻,必然也是吓唬人的。
需遣人与其谈判,方可探知荷兰人底线。在谈判中让其明白我大明国力、军力之强,以及惩罚其窃据东蕃岛二十年所犯罪过之决心,方可令其屈服。”
袁枢跟着拱手道:“陛下,荷兰人此前毕竟以舰船之利驰骋南洋二十载,在东蕃岛之败前更是力压西班牙、葡萄牙以及南洋诸邦国。
我大明虽然在东蕃岛之战中以绝对优势败之,但其国毕竟离此万里,恐怕不会轻易屈服。
此番荷兰人再来,很有可能在谈判之时,作弄阴谋诡计,以图反复,我大明不得不防。”
朱媺娖听了微微点头,含笑道:“两位说得都不错。”
随即看向后面的阎尔梅、黄宗羲。
阎尔梅先出声道:“臣以为,可令水师在南洋各枢要之处演武,震慑荷兰等西夷,定能促使谈判有利于我大明。”
黄宗羲则道:“陛下,臣以为当遣使往南洋诸国,一则宣示我大明再临大洋,必将威加四海,使诸邦国咸服。
二则,可正面了解南洋诸国政治、军事等情报,利害关系,合纵连横,以辖制我大明之敌。”
听阎尔梅、黄宗羲讲完,朱媺娖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郝光明则在那边笑着道:“他们不愧是大明的人杰才俊,稍稍引导,对外交之事的理解和运用便超过你我预估了。”
听到郝光明夸奖自己的大臣,朱媺娖更高兴了,嘴角都不禁微微勾起。
她看着四人,问:“那你们认为此番谈判,我大明要求之底线当在哪里呢?”
第688章 壕镜谈判,各有算计
这次蒋德璟四人就答得没那么快了,甚至都略显犹豫。因为这毕竟是大明第一次让西方国家割地赔款,谁也不知西人会如何反应。
大约过了一二十秒,蒋德璟才出声道:“我大明欲图南洋,打通连接西洋的航道,马六甲是非取不可的,此无可争议,不能退让。
至于赔款,民间议论皆以荷兰人占据东蕃岛殖民二十年来理论。抛开一些妄言,所期之赔款大抵在一百万两黄金至两百万两黄金之间。
但据臣了解,荷兰人以商立国,极其重利,即便只让他们赔款百万两黄金恐怕也难。
若我大明有意使谈判成功,暂不与荷兰人交战,或可减少赔款,以其他条件替换。”
“那大鸿庐以为当以什么条件替换,又保留多少赔款合适呢?”朱媺娖追问。
“这···”蒋德璟一时犹疑,因为他对荷兰及南洋之事终究了解得不够充分,于是躬身拱手道:“臣不知,还请陛下恕罪。”
对此朱媺娖倒也没失望,点点头道:“无妨,我大明毕竟有近两百年未曾涉足南洋,对西洋之事也不过是本朝才知晓,大鸿庐不必苛求责备。”
再见其余三人也都带着沉思之色,没有提建议的意思,朱媺娖便道:“你们回去,让鸿庐寺上下都议一议此事吧。”
“是。”
等四人离开,朱媺娖就跟郝光明聊起刚才的问话。
“相公认为如果少要赔款,该增加些什么条件比较好?”
朱媺娖这么说,显然是现阶段不想跟荷兰再发生战争了。
因为据锦衣卫北镇抚司密报,吕宋岛的西班牙似乎又在预谋对岛上明人采取什么行动。
朱媺娖是不希望吕宋岛发生第三次针对明人的大屠杀的,若西班牙人真有此意,大明必然会出兵干涉。
虽然西班牙人跟荷兰人是宿敌,在南洋也有利益争端,但大明这边还是得尽量避免两方联合起来对付大明。
所以,促成这次谈判,尽快让荷兰人屈服认栽,还是很有必要的。
郝光明也了解这一情况,想了想道:“可以让他们提高巴达维亚明人的地位,并允许大明在那里建立使馆、驻兵。
还可以让荷兰人分享他们探索前往澳大利亚大陆,也即是他们所称的新荷兰的航道,环球前往欧洲、美洲的航道···”
郝光明说着就停了下来,因为他肚子里也没货了。
于是直接上网查起来,甚至在某乎及其他平台发布悬赏求助。
花钱办事嘛,不丢人。
···
壕镜(澳门)。
过去的一年半时间中,明荷双方经过协商,将正式谈判的地点选在了此处。
本来荷兰是想选在马六甲,大明这边则想选在大员的。双方谈不拢,最终各退一步,再加上谈判完成后需要第三方做个公证,于是就选在了壕镜。
当然,以上是表面说法,实际上双方对这一选择各有算计。
壕镜市泊所(原市舶司,现广州海关下辖分海关),衙门正堂被一队卫戍军严密守卫着,闲杂人等皆被挡在十步之外。
堂内,文有南海巡抚陈际泰、广东巡抚黎玉田以及负责出面与荷兰人谈判的外交使者邝露,武有南洋水师提督郑鸿逵、广东卫戍军第三镇总兵官黄天赐。
按理讲,论为官长短、资历,黎玉田、郑鸿逵都在陈际泰之上,然而此时却是陈际泰坐在主位,黎玉田、郑鸿逵则分作左右首位。
邝露、黄天赐则坐在左右末位。
因为此番与荷兰人谈判及相关事宜,乃是以陈际泰为总负责人。就连邝露这个外交使者,也仅是谈判负责人而已。
不过,若有人在场,便会发现此时这几位大人物讨论的并非谈判之事,而是壕镜之事。
“陛下有旨,在与荷夷谈判之前,先解决壕镜问题。若有需要,可动用武力。”说到这里,有兵部侍郎加衔的陈际泰看向了郑鸿逵与黄天赐,问:“水师与卫戍军都部署好了吧?”
郑鸿逵先道:“陈抚台放心,水师第十一镇、十二镇、第十三镇就广东海面上游弋,另有水师第十四镇在珠江湾、伶仃洋待命,一旦有变,立即便可以调用。”
黄天赐则道:“我部第一营、第二营已经在壕镜之外实施了包围,第三营则在市舶司附近待命。军令一下,便可攻入壕镜。”
陈际泰微微点头,道:“陛下旨意很明白,武力只是不得已才可动用,兵不血刃地解决壕镜问题,才是最佳选择。”
听陈际泰再次提到壕镜问题,郑鸿逵、黄天赐这两个武将还好,不用多想,只需等待命令就行。
黎玉田、邝露却是回想起了之前了解的壕镜诸多资料。
后世一般人心中,壕镜就是葡萄牙从大明租的,每年五百两银子的地租。
可实际上,这件事中有许多曲折。
说大明不重视葡萄牙及壕镜这么一小块地方也好,说是大明不知被他国租借土地代表何意也好,总之,大明实际是被迫租借壕镜给葡萄牙人的。
西方殖民者中,葡萄牙商人(也是殖民者、强盗)最先到达东南亚的。
他们在1511年(正德六年)灭掉了马六甲王国(明音译:满剌加),阻断了神州到印度洋的贸易航道。
1513年,一支葡萄牙商船队伍(也是海盗、殖民者)来到珠江口,要求登陆贸易,未能获得大明官府批准,于是在海面上与大明商人进行交易,实际也就是走私。
这段时间,葡萄牙人了解了大明及珠江口一带更多的情况,与大明的海盗、走私者相互勾结,遭到大明官府打压,于是同年便直接占领了屯门海奥(屯门岛),修筑工事,设刑场,制火器。表面上时模彷大明的强盗、海盗占山为王,实际却刻石立碑,以示葡萄牙对此处的占领。
葡萄牙人很会钻营,继续了解大明国情后,他们通过贿赂广州市舶司的镇守太监“上达天听”,用金钱开道,与当时正德皇帝身边的江彬等幸进佞臣以及太监搭上关系,听过这些人,使得正德皇帝对弗朗机(葡萄牙)人产生好感。
因此,广东官府这边便默认了葡萄牙在屯门岛“占山为王”的事,一时没管。
大明此前多年都是实施海禁政策的,但在1514年,广东右布政使吴廷举擅立《番舶进贡交易之法》,规定外国商船不受限制,一到广东就可以上税、卖货。
此政策一出,广东几乎就是对海外之国全面开放了,一时间外国商船络绎不绝。葡萄牙商船自然也来得更多了,行动也更自由。
然而这种开放终究不是当时的大明官府所能把握的,东南亚、南洋诸国商船且不说,如葡萄牙等殖民者实际就是强盗,此番一获自由,可不仅仅是在广东进行贸易,还时常抢掠,扰民慎重。
当时有御使及广东地方官向朝廷上奏,请求驱逐葡萄牙人,但因为正德皇帝对葡萄牙人有好感,也喜欢西洋奇巧之物,不允,此事便不了了之。
葡萄牙人得知正德皇帝的态度后,则更加肆无忌惮。
在1517年(正德十二年),甚至发生了葡萄牙船队驶入珠江,欲闯入广州城之事。
第689章 壕镜历史风云,给荷兰人挖坑
当时,这支葡萄牙船队有八艘船,到屯门岛修整一日后,就准备再北上。因为此时葡萄牙人在广东已经是劣迹斑斑,这支船队便遭到了明军水师阻拦。
葡萄牙人却仗着船坚炮利,逼开明军水师,强行闯入珠江(内河),到达怀远驿(今十八甫一带)。
他们也知道被大明官民皆憎恶,于是假扮成穆斯林,宣称是来向大明进贡的。
因为彼时南洋多穆斯林国家,且小国众多,旋起忽灭的也有不少,广东官员拿不准,就先让他们在怀远驿住下。
后来接触下,发现他们并非穆斯林,也没有使节文书,弗朗机也不在非朝贡国家之列,于是安排他们到光孝寺学习礼仪,同时向朝廷上奏此事。
大明朝廷答复,把葡萄牙人带来的特产折算成银两交还,使者进京,其余船只则返回(离开广东)。
葡萄牙人的使者留在广州学习礼仪,剩余船只却并没有按要求离开,而是退出广州,企图霸占南山半岛,因大明在此有驻军,其未能得逞。
于是退至屯门岛,又霸占附近的葵涌海澳(今香港青衣岛、葵涌一带),探查四方,意图扩大据点。
至1521年(正德十六年),葡萄牙使者皮来资及其翻译火者亚三(实为汉人)终于在北京见到了正德皇帝。
之后,火者亚三通过教授正德皇帝学习葡萄牙语颇受宠幸,再加上皮来资与江彬等佞臣交好,火者亚三自觉一步登天,不将大明官员放在眼中,常有无礼之事发生。
广东这边葡萄牙人,得此消息,自然是更加的猖狂了。
然而“好景不长”,1621年四月,正德皇帝便病逝了。
之后张皇后根据群臣意见,处死江彬及火者亚三,并下诏弗朗机不许再来进贡。
七月,广东官员便依朝廷之意,不再准许葡萄牙人上岸进行贸易。
及至嘉靖继位,朝廷才正式下令驱逐葡萄牙人,不许其入境。
葡萄牙人不甘心,于是“屯门岛之战”爆发了。
表面上是大明以绝对的兵力优势获得此战胜利,成功驱逐葡萄牙人。实际却是葡萄牙人依仗船坚炮利,在兵力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没有被明军全歼,少数人逃了出去。
此战后,大明才真正认识到弗朗机炮及火绳枪等武器的厉害,由是走上购买彷造之路···
从屯门岛被驱逐后,葡萄牙人并不甘心,之后数十年间又不断侵扰福建、浙江沿海,与倭寇(海盗)相勾结,不断尝试在大明沿海建立新的据点。
但因为此时大明因倭寇之乱开始重视海防,葡萄牙人建立的据点都被大明官军拔除,无一能存。
徒劳数十年,依旧不能在福建、浙江沿海建立稳定据点,葡萄牙人便在1553年(嘉靖三十二年),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广东。
这一年,葡萄牙船队谎称遇到风暴,船只损伤,货物浸润,向广东官府请求借用壕镜之地晾晒货物。
最初此请求并不被广东官府允许,但葡萄牙人向时任海运副使汪柏承诺每年给予其500两白银后,这事便成了。
从此壕镜实际成为葡萄牙人的租地。
不久,葡萄牙人便私自扩充营地、居住地,乃至修建围墙、炮台等军备设施,并设置官员进行管理。
至1572年,葡萄牙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如往年一般给予海运副使500两银子,却挑在了有多位其他官员在场的时候。
为了逃避受贿罪责,当时的海运副使便称这五百两是葡萄牙人租用壕镜的租金,将其上交国库。
因为经过葡萄牙人近二十年的半公开贸易及经营,其在壕镜租地已犹如小城,颇为繁华。
再加上大明内部其他一些因素影响,大明朝廷便顺势正式准许葡萄牙人在澳门开展贸易。由此,葡萄牙人才正式获得了在壕镜的租借居住权。
但壕镜领土主权仍属于大明。
故当时大明朝廷为了有效管理越来越繁华的壕镜,逐步在壕镜设置衙门、官员,驻扎军队,对澳门事实军事、政治上的控制。
其在行政上,将壕镜划归广州府香山县管辖。
由香山县派驻官吏,设置提调、备倭、巡缉三个行署,负责壕镜治安,不论是明人还是葡萄牙人,在壕镜犯罪皆由大明官吏按大明律法条规处置。
又指派海防同知进驻壕镜,负责壕镜防务。
后来更是将市舶司移到壕镜,方便收税,并对澳门的商业进行一定管控。
上述各个衙署官员,被统称为守澳官(壕镜当时又被称为壕镜澳)。
如果大明制定的这些针对壕镜的措施规制都能切实执行,葡萄牙人就真的只是壕镜租客而已,跟后清朝时的租界本质完全不同。
可惜,再好的规制,执行的人不行,国家实力衰弱,它便会如同一纸空文。
又过数十年,到了万历后期,葡萄牙人眼见大明国力、军势由盛转衰,野心便再次膨胀。
为了获取壕镜的统治权,他们开始私下招募日本浪人作为打手,建筑城垣,重新假设炮台。
同时还接纳大明朝廷明令禁止来贸易的日本商船,展开对日贸易。
此时期,大明这边也有官员注意到壕镜葡萄牙人的野心及异动,针对性地进行打压、管控。
如香山县县令蔡善继曾在万历三十六年(1608)趁壕镜葡萄牙人内乱,派兵进入平乱,并制定了《制澳十条》,对违法葡萄牙人严厉惩处。
万历四十一年(1613),广东巡海佥事喻安性驱逐了葡萄牙人蓄养的倭奴、日本浪人,并警告葡萄牙人不得再如此做。
之后又请两广总督张鸣冈、巡按周应期制定了《海道禁约》,责令葡萄牙人必须遵守,以维护大明在壕镜的主权及正当权益。
可惜,后面先是有万历后期努尔哈赤反于辽东,大明在萨尔浒大败。
到了天启朝大明在辽东不断战败失地,天启末又有西南奢安之乱。
崇祯朝则是天灾连连,多省农民因活不下去揭竿而起,成为流寇肆虐各地,可以说内忧外患,虚弱不堪。
这种情况下,对壕镜的掌控力自然是跌到了谷底。
朱媺娖在南京继位为帝后,除了从壕镜将原市舶司迁走,改名海关,只在壕镜留以海关所,并没有针对壕镜做别的措施。
葡萄牙人虽然远比其他西方人更了解大明,壕镜的葡萄牙人甚至多半有些汉化,跟大明官员、士绅也多有勾连,知道这几年大明国力蹭蹭上升,军事上也取得了一系列胜利,威震四方。
可是贪婪还是让他们没有吐出已经到嘴里的“食物”。
及至大明和荷兰谈判之事定在壕镜,里面的葡萄牙人的炮台等军事设施依旧没有拆毁,很多葡萄牙人蓄养的倭奴、浪人也没有驱逐,视大明此前制定的诸多条规为无物。
这种情况朱媺娖是不能忍的,但又觉得不至于调动大军进行一场战争。
于是便下旨给陈际泰等负责与荷兰谈判的官员,让他们在谈判之前先顺手将壕镜的问题解决了。
一则,若让荷兰瞧见葡萄牙人在壕镜俨然主人的模样,怕是会轻视大明,由此给后面的谈判增加难度。
二则,便是给荷兰人挖坑——你之前不是不想在大明控制的地方(东蕃岛)谈判吗?以为改在壕镜就能避免了?
我就是让你知道,壕镜也是我大明的,你只能在我大明控制的地方谈判!
【解释及道歉】
上一章内容资料多,被读者老爷说写的水我认。
因为资料部分确实太多了——这个问题我之前反复说过,虽然我搜集整理资料花的时间多,但没写润,确实是我的问题。错了就要认,挨打要立正。
我要说明的是,看有读者误会了上章正式内容最后四个字“没得选择”,这是接上文中一段话的,指荷兰人在大明控制地地盘上谈话是没得选择的。
但不知怎么就被有的读者老爷误会,我在说读者没得选择。。。
大神都不敢对读者这么说,我一小扑街怎么敢这么猖狂地挑衅读者?
这种玩笑可不好开啊,吓死个人。
【说明下】
上章不是故意这么水,实在是这几天事情太多了。这章是昨晚回来就着之前写一半的内容和查的资料写的,定时今天上午发布(因为作者君今天上午又被拉走了,很无奈),错字都没来得及改,下午才得以回来。
当然,我这并不说自己错的应该。
只是说明下,作者君确实错了,但绝不是什么傲慢轻视读者不重视小说的态度问题,而是这几天事情太多,以及自身水平问题。
最后,作者君会尽快处理好生活上的事,恢复正常码字状态。(过了十五应该就好了吧,过节如渡劫啊!)
给读者老爷们造成的不爽,还请见谅一二。
(鞠躬!鞠躬!鞠躬!)
(其实真的不知道为什么非要结婚,非要去相亲,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情礼节需要顾及,,,很难受的,,,人终究无法像小说主角过得那么洒脱,现实中总是充满羁绊。。。)
【最最后】
上章虽然比较水,但在上上章我更改了近五百字内容,比原本增添了三四百字。显示的两千零几个字,实际是2402字。对原本没写好的内容做了补充(壕镜历史背景之前有写错的),之前看得比较早的,可以回去看看。
这两章关于壕镜的内容确实太干,多是历史背景,但作者花费的时间心思绝对比那种纯创新内容多。这大概就是作者君水平差的罪过吧,真的对不住大家。再请见谅。
第690章 密室洽谈,葡荷联军?
因为已经通过朝廷下发的资料手册,了解了壕镜问题所在,以及过往诸事,所以此时陈际泰等人对如何处理此事其实已有腹稿。
陈际泰说了此番解决壕镜问题的指导方针,一顿之后便接着道:“既要不战而屈人之兵,就得把兵摆出来,震慑弗朗机人。
然后再遣一队官吏进入壕镜,责令弗朗机人按照我大明新规整顿壕镜。诸位以为如何?”
黎玉田、邝露皆是点头,并无异议。
随即陈际泰开始发号施令···
壕镜。
教堂内的某间密室中,几名金发碧眼之人,正在四盏颇为明亮的油灯下谈话。
“我离开阿姆斯特丹前,明国人这种带玻璃罩的油灯就卖到欧洲了,一盏售价高达一千荷兰盾以上,还供不应求。
你们在这间小小的密室就放了四盏,可真是奢侈啊。”一名头发灰红、面容轮廓深邃的中年人站在一盏油灯下用西班牙语说道。
这人正是此番进入壕镜的荷兰使团中的副使之一,德拉佩。
站在他一侧的则是现任壕镜议事会会长高士达,同时也是议事会大法官。
他闻言带着笑容道:“你的家族也是经商,应该知道,东方的一些好东西在欧洲虽然很昂贵,可在明国却很便宜,或者说价格很公道。
就像这种油灯,在大明一盏只需要四五十明元。也就是五十两银子,约等于两百荷兰盾而已。
它不仅更明亮,而且可以调节光亮大小,还省油,我们多用几盏也没什么。”
德拉佩转过身来,在密室圆桌旁坐下,道:“十年前我在东方待过几年,那时候的明国还在忙着对付北方野蛮人以及镇压内部叛乱,听说皇帝穷得连士兵的薪酬都发不起。
没想到如今不仅击败了野蛮人,镇压了叛乱,还变得如此富有。
手工业和商业水平也提高这么多,感觉都超过我们了吧?”
“哈哈哈,”高士达听了不禁笑起来,道:“德拉佩,你是在说笑的吧,明国人的手工业水平一直都在我们之上。他们南方商业的繁荣程度也不比欧洲低。
另外,如今他们生产的许多好东西,都被称为工业品,而不是手工业品。”
工业品?
因为语言转换和认知的问题,德拉佩一时难以理解这个词语。
倒是高士达夸捧明国手工业、商业,隐隐以此为荣,让他感觉很不爽。
他盯着高士达道:“作为葡萄牙在壕镜的大法官,你这样说明国的好话,我很怀疑这次我们能否达成合作。”
“我本来就不太赞成这次合作,”高士达也坐了下来,并喝了口茶,“你们还是不够了解现在的明国,不了解那位大明女皇帝。
她不仅是一位智慧、善战、英明的女皇帝,还是‘天女下凡’。
用我们的话说,就是降临到凡间的大天使,拥有真正的神术,还有诸多神器。
大明北方的野蛮人原本很强大,在几十年战争中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战胜方,最后更是几乎占领了明国广袤的北方。
之所以迅速被明军击败,赶出去,就是因为明军有大明女皇的神器相助。”
“神器?”德拉佩听了冷笑,“你是说明国的钢甲船吗?给船披上铁皮、钢板,我们其实也能办到,至多是他们的钢甲船能不靠帆桨而动有些神奇罢了。
但我觉得,绝不是因为那些钢甲船是神器,而是明国的造船业有了我们难以揣测的突破。”
“不不不,你错了。”高士达摇头,“我说的神器并不是钢甲战舰,而是别的。
传闻中,那位女皇帝有一些神鸟襄助,还有瞬间传讯千里的东西,那不是神器是什么?”
听到这些,德拉佩觉得很可笑,根本不愿意相信。
于是提醒道:“别说这些了,我们还是商量合作的事吧。明国如今确实太强了,也越来越霸道,如果我们不合作对抗,迟早会被赶出东方。”
旁边的葡萄牙壕镜总督杜琛也帮腔道:“对,我们必须联合对抗明国,否则真的可能被赶走。
我已经有这种预感了——这几日,明国似乎在壕镜外面布置了很多军队。
可惜我们不能派人出去探查,无法了解那些营地里究竟有多少人。”
此时葡萄牙在壕镜其实是三方势力共管,治理权主要掌握在自治议事会手中。
教会则掌握着神权,对定居于此的葡萄牙公民、商人乃至汉人,都有着颇大的影响力。
最后才是澳督。
葡萄牙虽然在1616年就委任的澳督,但在内外因素的作用下,澳督只能顶着如城防司令这类军事长官的名头来担任,除了军事,在其他方面根本没多少权力。
所以,荷兰人这次来找壕镜的葡萄牙人谈合作,是先说服了澳督杜琛,然后才联系议事会这边的。
杜琛虽然不是一把手,可毕竟掌握着葡萄牙在此的大部分军队。
再加上这几年明国的发展确实让居澳葡萄牙人利益受到了损失,且越来越担惊受怕,议事会这才答应与荷兰洽谈合作。
在杜琛的劝说下,高士达终于准备谈正事。
然而他还没开口,密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这让高士达、杜琛都皱起眉头。
“看来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因为我吩咐过,没有大事不要来打扰我们。”
高士达说着,就拐到一边去走出了密室。
外面,议事会的理事官费苏沙一脸急迫地道:“会长不好了,刚才一大队明国官吏闯了进来,让我们立即遵从大明治理壕镜的新法规进行整顿。
各个方面,凡不与法规相符合的,都必须在大明与荷兰人谈判之前改正,否则便驱除所有在壕镜的葡萄牙人。”
“怎么会这样?”高士达一听也急了,随即又问:“到底来了多少明国官吏?为首的我们认识吗?有没有带兵?”
费苏沙道“明国官吏有上百人,但真正的官员大概只有二十几位,为首的我并不认识。
虽然没有带兵,可却有数千明军在关卡外列阵,似乎随时都能冲进来。”
听完,高士达先回到了教堂内的密室,将费苏沙说的是大概说了,最后对德拉佩道:“我们现在自己都未必能保住,恐怕谈合作的事只能延后了。”
德拉佩却趁机怂恿道:“依我看,明国就是找借口赶你们葡萄牙人走。
这种时候,你们更需要和我们合作——但不是合作让明国在谈判中让步,而是组建联军,一起好好教训明国人一顿!”
旁边的澳督杜琛听见这话,棕色眼珠中闪过一抹精光,当即赞成道:“说得对,我们确实该联合起来教训明国人一顿,否则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
别说被赶出明国,就是被赶出南洋、印度洋,也是有可能的!”
高士达看向密室中的第四人,壕镜教会的主教曼里克,问:“尊敬的主教,您认为这两个疯子的提议可行吗?”
第691章 申明亭外行贿赂,巡检司前掷金银!
曼里克一脸平静地道,“疯子的提议当然是不可行的。”
看到最后一位能够影响到壕镜议事会决策的人对联军抗明之事给出了反对意见,德拉佩、杜琛都不有露出失望之色。
德拉佩是希望通过葡荷联军战胜明国,为荷兰重新争取在东方的利益,乃至获得更大更多的好处。
杜琛则是想往借用战争,扩大他作为军事长官的权利,让澳督名副其实。
可惜,在曼里克的心目中,如今的明国已经强大到荷兰、葡萄牙在东方的军事力量联合起来也难以战胜的程度了。
除非两国从本土调来各自的主力舰队以及十万以上的陆军——这却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
高士达故意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耸了耸肩,就出了密室,与费苏沙一起匆匆离开教堂。
大明官员来壕镜宣布政令一般都选在申明亭,如今那里定然聚集了不少人,他得赶快赶过去控制场面才行···
壕镜申明亭旁的一座炮台上,以南海监军御使身份,兼任“壕镜整顿特事御使”的熊开元登高望远,不禁感叹,“没想到壕镜竟然繁华至此。”
放眼望去,只见为葡萄牙所租占的壕镜约有30平方公里,不论是在沿海一侧,还是向着内地的一侧,都修筑了城墙。
城墙最高处,在五丈以上。其间有城门楼、炮台、马面墙、棱堡墙,可以说融合了当下的中西城防智慧。
内里既有葡萄牙人建造的议事厅、教堂、学校、诊所、码头、库房等西式建筑,也有大明建造的申明亭及几座衙门。
然后便是诸多葡人、明人的宅子,以及数目众多的商铺,再就是一些工厂及手工作坊。
中式建筑与西式建筑间杂,金发碧眼的欧洲人与黑发黑眼珠的明人在街道上摩肩接踵,又有黑奴、倭奴、浪人待在其中,让这座城市的风情迥异于大明其他城市。
一旁的广州府巡查御使姚志卓道:“弗朗机人虽然狡猾、贪婪、粗鄙了些,但在经商方面,自己治理这种小城池上,还是有一手的。”
另一旁的广州府法院大法官胡靖却是有不同意见。
他道:“我大明将广州市舶司从电白(县)迁至此处已有百多年,自此壕镜据有开埠之优势,国内外商船往来不绝。
若是这样都繁华不起来,葡萄牙人治理城池的能力就很值得怀疑了。
何况这壕镜看着繁华,街道上却并不怎么干净,甚至有人随地小解,污水横流入海。
也亏得这壕镜并不大,又滨海,否则里面怕是早就发生多少回疫病了。”
在这炮台上还有一些吏员,却都是此番随行办事人员了。
至于熊开元、姚志卓、胡靖三人,则是此番负责整顿壕镜的主官。
“如此繁华的地方,让葡人治理本就可惜,更别说此辈还是假租用之名行窃据之实。
若不给他们一番厉害看看,怕是葡人还以为我大明好糊弄。”
说了这番话,熊开元便下了炮台,向申明亭那边走去。
却是他瞧见一群着装还算讲究的葡萄牙人向这边过来了,猜想是葡人壕镜自治议事会的人来了。
果然,到了地方议事会会长高士达便当先迎上来,行大明的揖礼,陪着笑用汉语道:“不知各位上官有何公干?请尽管说,只要我等能办得到的,一定去办。”
作为特事组主官的熊开元没有说废话,直接拿出了一份文件,高声道:“今南海监军御使熊开元,奉命领特事组整顿壕镜违禁乱法之事。
兹令壕镜上下,无论何国之民,既入我大明国境,便需尊我大明发令行事···”
这篇由内阁发的政令字数虽不多,却也不少,等熊开元念完,高士达、费苏沙等自治议事会的葡人都不禁冷汗涔涔。
因为这份政令上禁止之事,他们几乎都违背了。
而若真按照这份政令来办,他们葡萄牙人在壕镜就真如同普通租户、商人了,百年经营都将付诸流水!
回过神来,高士达赶紧给费苏沙打眼色。
费苏沙会意,立即按照来时商量的,带着几个波斯美女给申明亭附近的大明官吏分发礼盒。
壕镜葡人多半汉化,高士达等人对大明人情礼节也了解颇多。所以此时并没有赤果果地让人带来一箱箱金银,而是将金条、银元宝封在一个个精致的木盒中,用上等红丝绸扎好,要作为礼品送出去。
在高士达的印象中,大明官吏就没有多少不贪的,至多是不敢明着收授金银类贿赂而已。
据说如今的大明官吏变清廉了,那他就用礼盒遮掩下,这些大明官吏总该手下了吧?
为了保险,高士达在波斯美女们分发礼盒时更是上前作揖赔笑道:“诸位上官莅临壕镜,我等客居之人本应好好招待,奈何时间仓促,又不好耽搁诸位上官的公务,便只能准备一些西洋特产作为礼品了。”
“西洋特产?”
熊开元闻言结果了波斯美女递来的礼盒,当场打开。
那粗暴的动作让高士达看得右眼皮直跳。
果然,不知是否是有意,熊开元礼盒刚打开就掉落在地上,十根五两的金条也掉落在地,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霎时间,申明亭内外一片安静!
过了大约十秒,熊开元才道:“高士达,我看你汉话讲得不错,想必识得汉字吧?”
高士达不明所以,但还是连连点头,“识得,识得。”
“那你可否帮本官念出那边门柱上刻着的两句话?”熊开元一指对面老巡检司衙门说道。
高士达看过去,略一反应,脸都吓白了。
“怎么不念?你莫非又不识汉字了?”熊开元催促着问。
高士达无奈,只能一咬牙道:“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他不仅认识汉字,而且读过不少汉文经典,很清楚这十六个字的意思,也知道其背后的故事。
正因如此,他此时才更加的彷徨不安。因为他知道,给这些大明官员送礼的事,怕是彻底办砸了。
果然,熊开元又道:“昔日我大明太祖最痛恨贪官污吏,故各地方衙门前留下这十六个字以作警示。
其时,凡有官吏贪赃枉法,我大明太祖便会以剥皮实草惩罚之。
当今陛下有太祖之气象,亦痛恨贪官污吏。你们却在这申明亭与巡检司衙门之间,当众贿赂我等,莫非是想让我等都被剥皮实草?!”
说到最后,熊开元声色俱厉,一下子将手中礼盒砸在了地上。
跟在他后面的近二十名官员、上百名吏员,亦将手中礼盒猛掷在地!
霎时间,金条、银元宝在申明亭内外四处翻滚,金光银光几乎晃化了人眼!
然而,在场的大明官吏却无一人去看脚边翻滚的金银,而是一个个愤怒地看向高士达等葡萄牙自治议事会之人。
祝读者朋友们元宵节快乐!
今晚六七点才送完灯回来,更新来晚了,见谅。
第一更。
第692章 葡人屈服,索然无味
旅居澳门的教士龙思泰后来在他的环球笔记中如此写道——
“大明的官员每一个都很清廉,会毫不犹豫的扔出送到他手上的金银。我想并非他们不爱金银,而是他们拥有着坚定的信仰。
不过他们信仰的并非上帝,而是‘治国平天下’的崇高理想,是他们伟大的大明昭武女皇陛下!”
当然,在这一刻当场的欧洲人是思考不了这么多的,他们只觉得深深地震撼,同时对拥有一支如此清廉官吏队伍的大明由衷敬畏。
熊开元在质问高士达等葡人议事会“官员”后,也不待其答复,便当场大声下令——
“香山县巡警局局正何在?”
一个身着巡警制式官服的中年男子站了出来,拱手道:“香山县巡警局局正张穆在!”
熊开元看了张穆一眼,便道:“着尔部立即清查壕镜,解除非法武装人员之武装,驱逐非法入境者,逮捕违法犯罪者!若有武装抵抗的,可就地格杀!”
“遵命!”
张穆应了声,立即带着一二十个身着巡警制服的吏员从申明亭离开。
没多久,高士达等人便瞧见数百大明武装巡警,顶盔掼甲,跨刀持枪地小跑进入壕镜。
武装巡警们排成两队,即便是小跑,也脚步整齐,令其手中刀枪更加的有震慑力。
德拉佩跟着杜琛站在葡萄牙人一方的最后面,在数百大明武装巡警跑过后,便低声道:“我数了,他们不过两三百人而已。
以你们在壕镜的兵力,击败这些明军或许会有些伤亡,但绝对可以获胜。”
这言语的意思显然是在怂恿杜琛这位军事长官跟“明军”开打。
杜琛虽然期望获得澳督应有的权力,却不是傻子。
他闻言反问道:“然后呢?”
“什么然后?”德拉佩故意装傻。
“击败了这些你口中的‘明军’后,我们该怎么办?”杜琛看着德拉佩露出了厌恶的神色,同时有意与其拉开距离,“你知不知道,你刚看到的‘明军’,其实只是明国的警员。
真正的明军已经在壕镜外面扎下了三个大营,具体有多少人我虽然不清楚,但仅其中一个大营就出来了三千多人,剩下两个大营的人必然也不少。
如果惹怒了明国,这些真正的明军冲杀进来,别说你我逃不掉,就连壕镜的一只蚂蚁怕是都难以活下来!”
德拉佩见他的怂恿没成功,也不羞恼,只冷笑着道:“那你们就等着被解除武装,成为待宰的羔羊吧!”
杜琛没有跟德拉佩争吵。
因为高士达过来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高士达满脸焦急忧虑,“明国人要解除所有人的武装,怕是有些愚蠢的会抵抗,如果酿成战争,我们都要被牵扯进去,最后怕是没有一个能活。
你快过去,让士兵们都配合明国人,放下武器,千万不要抵抗!”
高士达虽然很不甘,可这会儿却也做出了决定,或者说判断。
那就是绝对不能跟明国对着干,至少此时此地不行。明国要整顿壕镜,他们配合就是了。
宝石能够失去,却也有再夺回的一天。
···
另一边,作为一县局正的张穆,一手握着腰刀刀柄,一手拿着短手铳,走在武装巡警队伍的最前面,步若流星。
没走多远,他便指向一个炮台,吩咐道:“让通译喊话,叫炮台上的弗朗机人放下武器,下来接受检查。”
随行的通译领命,先用汉语,再用葡语,喊话两遍。
张穆则拔出了腰刀,转动着短手铳,虎视眈眈。
他虽是东莞地主出身,却志不在土地里的那点钱财,也不想整日算计着如何压榨佃户,又或者是谋取更多田地。
他少年时就倜傥任侠,工诗画,善击剑,好骑射,鄙视腐儒之流。
二十七岁时,他曾到北方游历,感慨国多忧患,便想保卫边疆,为国立功,可惜没能得到掌兵的督抚及将领任用。
得知清虏入主中原,轻松占据北边半壁江山,他料定清虏必会南下。
于是在家乡训练乡勇,准备抗击清虏、保卫乡梓。
谁知当今天子横空出世,一两年间便驱除了清虏,平定了流寇,令大明恢复太平。
张穆原以为一身才学再无用武之地,本要趁着年纪不算太大,去海外游历一番,却在新政推广至广东时,得到了香山县巡警局局正的任命。
如果是别地的巡警局局正,张穆还未必会看得上。
但香山因滨海,且有壕镜在治下,百年来一直都是多事之地,用武之处。
巡警局好歹也算是半个军事单位,所以张穆就上任了。
此番则是他任香山县局正后参与的最重大行动,上面为此事,甚至从广州府城调来武装巡警受他调遣。
受上官如此看重,又有如此好的机会,张穆当然要好好表现,把整顿壕镜之事办好。
见炮台上的葡兵听了通译喊话后毫无动静,张穆便要让人强攻上去。
可就在他下令前,一名葡萄牙士官跑了过来,大声冲炮台上喊了句,这几十名刚才还准备顽抗的葡兵便平举起火绳枪,排队走下了炮台。
如此轻易就搞定一个炮台,张穆只觉得索然无味。
当即让人下了这些葡兵的火枪等武器,再勒令葡兵在炮台旁边等候,他就带人前往下一座炮台···
葡萄牙人为了应对海盗以及荷兰人这样的对手,同时也为了进一步占据壕镜,在这里修建了不少炮台。
其中的几个大炮台实际已经是堡垒了,每座都摆放了十几门大炮,拥有配套的步兵防御设施。
如果非要强攻的话,以大明武装巡警的装备,恐怕还真需要付出一定伤亡,才可能打得下来。
然而此时,因为议事会已经决定配合大明的整顿,杜琛这个军事长官也因外面的大明卫戍军选择屈服,壕镜的炮台等军事设施中的葡兵,便一枪未发,就成群结队地投降了。
让张穆没有想到的是,葡萄牙正规军的武装都被顺利解除了,武装巡警们却在清查并驱除非法入境者时跟人动起了手···
第693章 持刀执法,壕镜人贩
张穆赶到地方,发现一队武装巡警和几个办事巡警(吏员)都被挡在了一座中式宅院外面。
这宅院属于坞堡式建筑,从大门的门楼到内部各分院、房屋、通道,既有军事功能,又彷如迷宫,一般人进去根本摸不着方向,甚至可能被困在里面一时出不来。
这类房屋南方少见,一般在山陕匪患频发的地方较常见,张穆当年游历北方时,就参观过几座。
再看城门楼上站着一些黑人,以及不知是倭人还是明人的汉人,一个个动作古怪的站在紧要之处,显然是拿着火枪等武器,没有露出来。
院墙上,也有一些浪人、黑人露出头来,警惕地盯着外面。
看到这些,张穆眉头一皱,当即喝问办事巡警及武装巡警队长,“为什么不进去?”
办事巡警是香山县巡警局的,闻言解释道:“局正,这里面的人明显都有枪,地形也复杂,黄队长怕冒然攻进去死伤太大。”
“有枪怎么了?地形复杂又怎么了?”张穆看向刘队长,问:“你们此番行动,上面虽然没配备火炮,可却是配了手榴弹。
你可别告诉我,有手榴弹眼前这样一座破宅院也攻不进去!”
被张穆当众训斥,刘队长脸色有点难看,但还是解释道:“张局正,不是我和弟兄们怕死,也不是用手榴弹攻不破这大宅。
而是这大宅主人是我大明百姓,其中仆从也多是我大明人,我怕伤及无辜。”
听到这话,张穆几乎气笑了,完全没想到此番来的武装巡警中竟然还有个如此心软心善的。
不过仔细一想,他便知道这刘队长恐怕并非心软心善,而是怕担责任。
于是道:“之前熊特使(特事御使)下的命令没人传达给你吗?那我现在再给你说一遍!
着我部立即清查壕镜,解除非法武装人员之武装,驱逐非法入境者,逮捕违法犯罪者!
若有武装抵抗的,可就地格杀!
听明白了吗?不分何人,只要敢武装阻拦我等办事,皆可杀!”
说着,左手拔出腰刀,右手拿着短手铳,当先大步向这大宅院门走去。
门楼上的仆从人员一阵骚动,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动手。
张穆见大门不开,便上前狠踹了一脚。
他这一脚力气极大,踹得大门一阵晃动,可惜并没有倒。
他试出大门后面怕是进行了加固,于是左右一望,就准备扒院墙进去。
刘队长在后面看得额头冷汗直冒,心知必须要动手了。
如果真让张穆这个临时上官先闯进去,不管出不出事,后面他最少也是个丢官革职的处罚。
于是他忙上前拦住张穆,又对麾下大喝道:“都愣着做什么?给我撞门!”
刘队长等人也不是没做准备,早就找到了一根粗长圆木做撞木,几个人抬着一起向那院门撞去。
只撞了一下,院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
却是走出了一个中等身材、面目普通、眼神却有些阴鸷的中年商贾。
看着确实像是大明人。
这人陪着笑,一拱手道:“几位官老爷切莫兴师动众,鄙人吴范,正是这座宅子的主人。
方才是不知这些军爷为何要闯进来,还以为是乱兵,这才让仆从们守住了院门。
老爷们既是奉令办事,我等配合就是了。鄙人确实圈养了一些黑奴、倭奴以及浪人护院,但都是为了做生意,绝无违法之事。
老爷们若要查,我让他们出来就是了,不必劳烦军爷们进去费力搜找。”
说完,吴范一挥手,院子中便有黑奴、倭奴、浪人一个个地走出来。
张穆没急着说话,而是微微眯眼望着吴范这些仆从、奴隶,又打量着面前坞堡似的大院,若有所思。
这吴范的仆从、奴隶着实不少,几分钟后等不再有人从院中出来,宅院前面赫然站立了四百多人!
吴范过来笑着道:“宅院中的人都在这里了,鄙人已经让他们全力配合,老爷尽管查问。”
“是嘛。”张穆也露出了笑容,随即就对身后的办事巡警道,“按规矩给这些人做记录,分清楚哪些是非法入境的,哪些是有过报备的,尤其要注意分清我大明百姓和倭国人。”
“是!”
后面的几个办事巡警应了声,立即拿出铅笔和册子,在通译的协助下开始工作。
吴范见此本以为过关了,暗松口气。
谁知他这口气还没松完,张穆就挥手,让刘队长带着武装巡警随他进入眼前大宅。
吴范下意识地拦住,道:“局正老爷,这宅子里的人都出来了啊,何必再去搜查呢?
里面有不少货物,其中一些更是价格高昂的瓷器、玻璃,若是军爷们不小心摔碎了,鄙人怕是要倾家荡产啊。”
吴范这话有以财产损失来威胁的意思,因为他知道,新政推行之后,大明官吏可不敢再像以前那样随意拿捏百姓了,一个不好就要丢官罢职,甚至被问罪。
张穆却根本不吃这一套,见吴范阻拦,他反而愈发肯定宅子内有鬼,冷笑着道:“你这宅子中的货物摔碎了会不会倾家荡产本官不知道,但你若是再敢阻拦,本官必叫你人头落地!”
说完,张穆就一把拨开吴范,要带人进宅子。
吴范险些跌倒,幸好被一个仆从扶住。同时一个高大黑奴似是得到授意,勐冲出来就要勒住张穆脖子。
千钧一发之际,张穆身形诡异地横挪一步,同时腰刀抽出半截,刀把恰好重重顶了这黑奴腰眼一下,顿时让其倒了下去。
周围原本看着老实的浪人、黑奴忽然都动起来,要仗着人多势众,将张穆等巡警淹没。
张穆根本不看这些人,反而一步蹿到刚站起地吴范面前,腰刀出窍,瞬间就磕掉了吴范一仆从捅来的匕首,接着腰刀顺势就架在了吴范脖子上。
“让他们都别动!”张穆冷喝,杀气肃然,“再动我就要你命丧当场!”
吴范额头冷汗直冒,忙颤声喊道:“都别动,千万别动···”
接着,张穆就拿着吴范,带着三小队武装巡警进了宅子。
他让武装巡警们搜查各处,他则留意吴范的神色变化,以此推测宅子中有问题的地方。
不过一会儿,就找到了一处地道入口所在。
刘队长见状亲自带了一小队的人下去探查,待其上来时,一脸的愤怒。
“张局正,这下面是一个大地窖,里面藏了好几十人,皆青壮男女。卑职问了一下,都是被拐卖的大明百姓。
这狗货原来是个人贩子,与内地的人拐子有勾结,专门拐卖我大明百姓到海外去谋利!”
在刘队长说话的同时,吴范勐动,却是瞬间格开张穆腰刀,手中不知何时拿出一柄短匕,要反制张穆!
因为之前吴范一直伪装成不会武功的商贾,此时发动反制又突然,周围人都没反应过来,一时纷纷惊呼——
“小心!”
第694章 邝露豪言,荷使临澳
吴范本以为他此时突然反制,定能得手。
谁知张穆随手就用短手铳卡住了他的短匕,随即一脚揣在他腿弯处,就让他跪了下去。
两个武装巡警也在此时冲过来,将吴范按倒在地,让他的脸和地面反复摩擦。
张穆走到吴范头旁边,只露出一双穿着官靴的脚,澹澹道:“真当本官毫无防范吗?从门外拨倒你那一下,我就知道你身手差不了。”
吴范没想到开始他就没了翻盘的机会,不禁沮然。
再想到自己所犯之事,怕是会被凌迟处死,吴范便瘫软成一滩烂泥···
因为议事会决定配合整顿,在壕镜的葡兵也都被解除了武装。故虽有几个类似吴范的违法商人,驱使奴仆反抗,但都被武装巡警解决。
由始至终,在壕镜北门外列阵待命的广东卫戍军第三镇第三营都未出动。
此番派往壕镜办事的吏员多为最近两年朝廷培养的干练年轻人,故而等到下午三点多时,对壕镜的整顿工作便初步完成了。
至下午三点半,熊开元率领特事组主要官员及办事吏员到壕镜市泊所衙门,向陈际泰、黎玉田等汇报整顿壕镜的初步成果。
“此番葡萄牙在壕镜的1200名陆军士兵,皆被我大明巡警解除武装,无一反抗。
另外接手葡人所建大炮台三座,小炮台十二座,壕镜城防亦由广东卫戍军第三镇第三营接手。”
熊开元先禀报了军事方面的事情。
至于对葡萄牙的称呼——一般正式场合,大明官吏会称呼为葡萄牙,私下里则喜欢像以前样称之为弗朗机。
陈际泰、黎玉田对视了眼,对这一结果并不例外。
葡人是来求财的,为葡萄牙开疆扩土只是其次。面对大明重兵包围,完全不可能抵抗的情况下,除非其主事人员脑子都坏掉了,才会武装反抗(找死)。
熊开元继续道:“此外,记录奴仆身份非法入境之黑人578人,以奴仆或护院身份非法入境之倭人1536人,另有其余他国非法入境者845人。”
这个非法入境人数听惊人,却又在陈际泰等人意料之内。
此时在壕镜定居之人已接近四万,相当于大明一座大县城或者州城的人数了。
其中大部分都是汉人,约三万多,剩余才是别国之人。
根据陈际泰最近得到的资料中显示,定居壕镜的葡萄牙公民便有三千多人。
其余西方国家定于于此者,亦有四百多人。
不论是居于壕镜的汉人还是夷人,都喜欢蓄养奴仆,有的干脆就是做黑奴、倭奴及东南亚人口买卖的人贩子。
所以,能在壕镜清查出这么多非法入境的黑人、倭人,陈际泰等并不意外。
随即熊开元又禀报了巡警们在壕镜中所逮捕的罪犯,以及处理的一系列违法乱禁之事。
最后他总结性地说道:“因壕镜之人以我大明百姓居多,故违法乱禁者亦以我大明人居多。
…
其中最多的是在其他地方犯罪,被官府通缉,到此处避难或等待出海的逃犯。
再次便是以壕镜为据点,走私或贩卖人口的。
虽多数都是贩卖别国之人,亦有胆大包天者,勾结内地人贩,拐卖我大明百姓的。
下官以为,当下严令禁止壕镜人口买卖,不论贩卖我大明百姓,还是他国之人,一旦查出,严惩不贷,如此方可绝此恶行!”
说到最后,熊开元义正词严,显然是极痛恨人口买卖的。
大明也是明令禁止人口买卖的,只不过到了中后期,律法废弛,很多百姓也确实需要卖身或卖妻子
儿女求活,才使得人口买卖禁令形同虚设。
至朱媺娖继位,大明朝廷重振威严,再次严令禁止人口买卖,并切实解决多数百姓生存问题,这才刹住国内人口买卖之风。
然而人口买卖实属暴利,即便在后世都难以彻底消灭,在大明此时自然也依旧以违法犯罪的形式存在,如壕镜这种此前的大明法外之地,更是成为人贩子的藏匿点。
所以,即便熊开元不说,此番陈际泰、黎玉田也会严惩从壕镜抓捕的人贩子。
至于海外想要向大明输入劳务,不论其在海外是如何获取人口的,送到大明来就只能以雇工的形式,禁止人口买卖的形式。
至于海外之人所签署的雇佣合同,是否不公平,形同卖身契,却不是大明该管与能管的了。
熊开元禀报完,又回答了陈际泰、黎玉田的一些问话,便退了下去。
眼见天色将暗,陈际泰便收起桌桉上的文书、资料,道:“若无事,诸位便散了,各自去歇息吧。尤其是湛若,后日你可还有一场仗要打呢。”
邝露闻言爽朗笑道:“陈抚台尽管放心,如今朝廷上下已为某做了诸多准备,搭好了戏台。
如此优势下,某若不能让荷夷于谈判桌上再吃败仗,便一死以谢我大明君王臣民!”
陈际泰等人虽早就听闻邝露言行狂放不羁,有汉唐豪侠之风骨,却也没想到邝露竟然当堂说出这般军令状般的话。
虽说并非真的军令状,可邝露既然如此说了,就绝不会食言。
陈际泰倒也没有劝他别作此狂言,而是跟着大笑道:“那我等便看你后日如何在谈判桌上大胜荷夷了!”
···
两日后。
即昭武四年十一月二十七日。
荷兰谈判队伍在壕镜与大明正式就东蕃岛之战后续问题进行磋商。
荷兰谈判队伍的主使卢克此前几日一直在外海的荷兰战船上,今日才踏足壕镜。
然而,当卢克等荷兰人在船上往码头一看,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因为码头附近以及更远处,皆是全副武装的大明将士。
这与卢克的预想完全不同。
“该死的,不是说葡萄牙人掌握着壕镜的军事权吗?怎么我们看到的都是明军?”
…
心中暗骂的同时,卢克向码头上的葡萄牙人群望去,希望能看到先一步潜入壕镜的副使德拉佩。
他让德拉佩先来壕镜,除了试图策动葡萄牙人与荷兰联合抗明,便是想让其及时通报壕镜的意外情况。
可过去这几日,并无任何消息从壕镜传出来。
此时他左看右看,也没看到德拉佩人在哪儿。
再瞧见左右舰船上的明军水师将士,以及岸上的大明卫戍军将士都虎视眈眈地看着此处,造成莫大的压力,卢克只能带队下船,走上完全由明军所控制的壕镜。
虽然心中对此番谈判完全没底,可卢克行走间却仍是趾高气昂的,仿佛荷兰不是东蕃岛之战的战败方,而是战胜方一样。
他之所以如此表现,却是与此番荷兰的谈判策略有关。
荷兰这些年殖民全球,跟各类国家打交道的经验颇为丰富。
东蕃岛之战荷兰虽败,可不论是尼德兰联省议会,还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十七人董事会,都认为应该以强势姿态从谈判桌上赢回部分利益。
他们相信,当明国知晓尼德兰联省共和国的强大海军实力后,再被一吓唬,便会在谈判桌上选择退让···
灵灵吼
第695章 荷兰主使大放厥词,荷兰副使命丧当场
如今大明文官武将以及百姓在朱媺娖以大明报等报刊的引导下,已睁开眼看世界。
虽然仍觉大明乃全球第一大国,文化自信心极强,却并没有过于蔑视荷兰等西方国家。
控制壕镜后,陈际泰、邝露等人也没有在谈判场地做什么特殊布置,只是结合明荷两方的规矩,将谈判场所选在了申明亭与教堂之间的小广场上。
为了避免遭遇雨天,还专门搭了棚子。
至于谈判桌,既没有按大明以往的习惯,分出主客之位,也没有像西方国家那样只摆一条长桌。
而是彷照春秋战国时期的古风,让双方使者分桌分座相对而谈。并在桌子上都放上了双面漆字木牌,以表明双方谈判主使、副使的身份。
卢克等来谈判的荷兰人在大明官员的引领下、在明军将士的护送下来到此处,瞧见这般布置,倒是颇为意外。
他们还以为会像以前那样,大明官员坐在衙门主座,他们则好像待审犯人一样站在堂下,没想到居然不是。
卢克并没有因此高兴,眉眼间反而笼上了阴霾,因为他已切实地感受到了大明官员办事风格的变化。
说起来,荷兰作为欧洲第一个具有资本主义色彩的国家,自十六世纪六十年驱逐西班牙统治者独立后,不久就走上了全球殖民的道路。
从西元1595年至1648年这五十几年间,荷兰作为一个后起殖民国家,虽然在全球获得了不少地盘,可在军事上并没有获得多少胜利。
不论是与葡萄牙、西班牙、英国等西方国家,还是与东南亚的当地国家,又或是与大明,凡有战争,荷兰几乎都是战败方。
可以说,荷兰在十七世纪中后期的崛起,主因并不是军事上的胜利,至少不是陆地战事的胜利。
而是依靠其较为强大的海军,以及强大的海上货运能力,聪明的经商头脑,以及相对较为高效的殖民方法。
所以,对于战后从谈判桌上获取利益,荷兰人是颇为熟练的。
卢克见副使德拉佩始终没有出现,便让队伍中另一人暂时充任副使。
来到标注着“荷方谈判住使”的桌子后,他没坐下,也没跟大明这边的官员讲什么礼节,直接愤怒地一拍桌子,用荷兰语大声说起来。
“我们尼德兰国王以及议会的议员们得知福尔摩沙(此处指东蕃岛)之战后十分愤怒,一致认为应该将我们的主力舰队从大西洋调过来,严惩你们明国!
只因念你们也是文明之国,又在万里之外,才在东印度公司董事的劝解下,给明国一个谈判解决问题的机会。
现在,我,卢克·范·来德,作为尼德兰联省共和国的谈判主使,传达我们国王及议会之意,让你们明国交还此前东蕃岛之战抓捕的我方官员、士兵以及公民。
另外归还应属于我们的福尔摩沙,再赔偿白银五百万两!否则就等着面对我尼德兰无敌舰队的炮火吧!”
…
卢克这一番话跟当初传递给陈际泰及大明朝廷的话显然是不同的,完全是在漫天要价。
大明这边的谈判主使邝露、副使黎遂球虽然知道开始双方都会狮子大开口,可真听了卢克这番话,还是气得不轻。
邝露原本还想以礼为先,给这场谈判来个正常开场的,此时却是改了主意。
他道:“贵使莫要大放厥词,还是先看一个人,再谈正事吧。”
说完,他跟后面的人说了几句话,这人离去不一会儿,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湿漉漉的红发中年男人就被两个明军带到了小广场上。
瞧见这人,荷兰一方不少人都发出了惊呼——
“是德拉佩!”
“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难道被明国人用刑罚审讯了吗?”
“很有可能。不过他看着倒更像是落了水。”
“···”
在众人的注视与议论声中,德拉佩就仿佛死狗般躺在地上。如果不是胸膛有起伏,偶尔吐出一口水,恐怕会被误认为已经死了。
卢克起身,走近了看,又从德拉佩身上闻到一股酸味,像是明国用以左食的醋。
卢克很想问德拉佩到底遭遇了什么,可看德拉佩像是失去了灵魂的样子,他终究没开口,而是看向邝露,道:“这个人我不认识,你们把他带来是什么意思?”
“你不认识?”听了通译的翻译后,邝露冷笑,“他可是都向我们交代了,他叫德拉佩·温达尔,是你们此番来谈判的副使。
他先行潜入壕镜,就是为了策动葡萄牙人与你们联合,对抗我大明···贵使还需要我说得更多一些吗?”
卢克听了翻译的话,心中暗骂德拉佩不该背叛国家。
可他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故作无所谓状地摊了摊手,道:“那又怎样?一个人所说的话不足以为信。比如,他说自己是西班牙皇帝,那便真的是西班牙皇帝了吗?笑话。”
邝露见卢克打死不愿意认德拉佩,便一笑道:“好,既然此人是冒充的贵国谈判副使,在我大明便是搅乱军国大事、意图不轨的重罪,当斩!
来人,便在此处行刑!”
两个明军将士立即上前,用燧发枪指着德拉佩的胸膛。
德拉佩虽然之前遭遇锦衣卫的水刑、醋刑,被整得生不如死,可终究没死。此时知道自己将要被杀死,又生出一股力气,挣扎着要翻身起来,并向卢克等荷兰人求救。
“卢克,我不想死,救我···”
卢克不为所动,仿佛真的不认识德拉佩。
其余荷兰人虽然神色复杂,似有不忍,可终究没有一个人开口。
见此,邝露也没耽搁,一挥手。
两声枪响,硝烟升起,原荷兰谈判副使德拉佩便身死当场。
德拉佩这张牌没起到多大作用,让邝露意识到,卢克等荷兰使者比他预想的更难对付。
…
好在他为此番谈判做足了准备。
他回到谈判桌后,施施然坐下,道:“贵使方才说你们尼德兰将派来主力舰队,恐怕也是个笑话吧?
据我所知,昭武元年(1645年),南美洲的葡裔庄园主起义,击败了你们驻扎在那里的军队,使得你们在南美的产业及贸易遭到重大打击,如今正处在与葡萄牙争夺南美的重要时刻。
另外,在大西洋你们既要与英格兰竞争航道,又在与西班牙争夺一些非洲西海岸的据点。
还在印度与葡萄牙争夺殖民地,前年又在马尼拉败于西班牙人之首,可以说全球各地皆有战事,四处都是敌人。
这种情况下,你们当真敢将主力舰队不远万里从大西洋调来东方?”
随着通译的翻译,卢克等荷兰人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在卢克的印象中,以前大明官员对于海外诸国不屑一顾,对于大明之外的情况则一无所知。
可刚才邝露一番话,却将荷兰在全球的情况、面对的局势说得一清二楚。
这完全出乎了卢克等荷兰人的意料。
第696章 做我大明的藩属?你确定?
在卢克等荷兰人感到意外、不安之时,邝露又接着道:“退一步讲,即便尔等真将主力舰队从大西洋调过来,我大明又何惧之?
我大明今有钢甲战舰数十艘,不惧枪炮,可于海洋上横行无忌。即便面对尔等所谓的一级战列舰,亦可战而胜之。
此番你们既无谈判诚意,要再次挑起双方战争,那便战!”
说完,邝露直接一挥衣袖,带着大明这边的谈判队伍离场,根本不给荷兰人再说话的机会。
等邝露等人离去,周围的明军也撤走大批,只留下百多人与几名小官小吏负责收场,卢克这才回过神来。
然后心中就是一阵害怕、后悔。
他担心真的搞砸这次谈判,引起与大明的第二次战争。
若如此,荷兰的主力舰队是肯定不会来的,介时仅凭东印度公司在这边的战船、军队,恐怕现有的殖民地都将不保。
想到这里,卢克直冒出一身冷汗。
在大明办事官吏的引领下离开小广场,卢克瞧见高士达等葡人议事会官员在外面,就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
他连忙走过去用西班牙语和高士达交谈。
因为上面已经吩咐过,只要荷兰人在壕镜、在监视范围内,不做违法乱纪的事,就不用太过限制其行动,所以旁边的大明官吏和将士就没阻拦。
卢克虽然心急,却并没有失了方寸。
他先是质问高士达,“德拉佩是怎么被抓住的?”
葡萄牙和荷兰在殖民地的竞争其实很激烈,如非必要,根本不可能合作。
先前高士达等人也是迫于大明的压力,才想跟荷兰合作抵抗。如今他们都已经屈服了,自然不可能再跟荷兰合作。
既不需要合作,高士达可不会给一个荷兰人好脸色。
他冷笑着道:“他是非法进入大明国境,被抓捕不是正常的吗?”
其实德拉佩是他主动献给大明的。
这事他当然不会说。
卢克其实没想问责,只是以此试探高士达的态度而已。高士达这一开口,他便明白,葡人怕是站在明国这一方了。
既然如此,原定的第一谈判策略就不再使用,得换第二个策略了。
他于是道:“今天跟明国使者谈判,是我一时昏了头,才气得明使离场。
还请你帮我们传个话,就说我们确实是带着诚意来谈判的,明日可以再谈。”
说完,卢克便让随从拿出一个匣子,递给高士达。
高士达先是下意识接住,可随即想起那天大明官吏在申明亭前的表现,就不禁一阵心虚,忙左右观看。
他在想,自己此举会不会让大明误会他个人与荷兰有所勾结。
他可是准备以后就留在壕镜的,可不想给大明官吏留下太坏的印象。
想了想,高士达一咬牙推拒了这个颇重的匣子,道:“你要再谈,自己跟明国官员说就是了,不必找我。”
说完扭头就带着其他葡人走。
这让卢克惊呆了。
“葡萄牙人居然不收送到手的金子?难道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升起的吗?”
感叹一句,卢克只能无奈的离开。
回到大明安排的住宿场所后,他尝试跟看守官员沟通,说想明天再谈之事,金子同样没送出去,可事情却很快就办成了。
于是,在昭武四年,十一月二十八日。
大明与荷兰再次就东蕃岛之战善后问题展开了谈判。
荷兰人不愧是以商立国的,只要不关乎金钱利益,面子什么的完全不在乎,可以说拿得起放得下,能屈能伸。
作为主使的卢克好像忘记了昨日大放厥词的事,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大拐弯。
然而,他们想要通过谈判占便宜的目的却没有改变。
“我听说,大明是东方的第一帝国,其他国家都是大明的藩属,年年朝贡。
我荷兰既然在南洋有城池土地,也愿意为大明藩属国,年年朝贡。
只求大明能够放还此前东蕃岛之战中我们走失的官员、士兵以及公民,另外允许我们在大员建一商馆,作为贸易中转地。”
这便是荷兰此番谈判的第二策略了。
大明不是自认为天朝上国,极度好面子吗?那他们就给足大明面子,学着东南亚、南洋的一些国家,认大明为宗主国。
如果一点虚名就能获得诸多利益,他们荷兰人可是最喜欢了。
邝露听了卢克的话略感意外,随即就笑了。
却并非高兴的笑,而是带着促狭,问:“贵使可知藩属国与宗主国的关系?”
卢克道:“知道,每年朝贡——就是送给大明皇帝陛下一些礼物,对不对?”
邝露轻笑一声,道:“如今我大明给藩属国立的新规矩且不讲,即便是在过去,藩属国来我大明朝贡贸易也不过是顺带的。
那时,想成为我大明藩属国,最重要的是得向我大明称臣,且国王须得得到我大明许可才能继位。
可据我所知,你们尼德兰目前是联省共和制,国家大事由联省议会决定,并无国王。
非要说的话,兼任多省执政官的奥兰治亲王倒是勉强能代表一国首脑。
怎么,难道贵国准备以后奥兰治亲王袭爵都来向我大明禀报,获得允许后再继位吗?”
卢克听了翻译后,再次一呆。
因为他发觉大明对荷兰的了解比他昨日以为的更深。
作为世界上第一个爆发资产阶级格命的国家,又是联省共和制,外人多半以为尼德兰没有类似国王的人物。
可事实上,世代兼任多省执政官职务,同时又被上帝命定为宗教(新教)守护者的奥兰治亲王,实际就是尼德兰的准国王。
即便是该国联省议会的大议长,也只不过类似于封建国家的宰相,属于二把手,权力、名望都难以和奥兰治亲王媲美。
而在后世,十九世纪尼德兰重新成为王国时,也确实是奥兰治·拿骚家族成为了王室。
当然,此时的尼德兰联省共和国体制异常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但卢克作为一个尼德兰人确很清楚,将奥兰治亲王爵位的继承交给大明皇帝掌控,是不可能的。
此时的欧洲,即便是以商立国,以利益为先的尼德兰,也是不敢触犯宗教权益的。
即便是触犯,也只能以宗教对抗宗教,而非是依靠一个远在万里之外的东方帝国。
至少目前看来,似乎不存在这种可能性。
在卢克呆住时,邝露又道:“自当今陛下继位,革新旧制,我大明对待藩属规矩又有不同。
即便你们尼德兰真的认我大明为宗主国,此前侵占我大明东蕃岛二十年之事也不能就轻易算了,该怎么赔偿就得怎么赔偿。
若不如此,我大明君臣如何向亿万百姓,以及那些牺牲东蕃岛之战的将士交代?”
顿了顿,邝露便提出大明这边的要求。
“你们若真有心化干戈为玉帛,那便按照我们之前所说的,赔偿黄金两百万两,将马六甲及周边地区交予我大明。
否则休怪我大明追究你们侵占东蕃岛二十载之事。介时水陆大军齐出,别说马六甲,即便是攻下你们东印度公司的总部巴达维亚以及香料群岛等地,也不过是寻常事。
此中利弊清楚明白,望你们能够好自为之,不要做出错误的选择。”
说完,邝露再次带着大明的谈判队伍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