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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灵灵吼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txt下载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38章 张二全:我的什长我的什

    比如说军服,以前大明的鸳鸯战袄(布面甲),规定是每三年发两套。

    可事实上,当年张二全当上边军时,领的就是一套破旧鸳鸯战袄,然后一穿十年,朝廷根本没给换过,他自己缝缝补补,最后已经看不出是鸳鸯战袄了。

    到后来,他稀里湖涂的跟上面军官一起成为了大顺军,依旧是驻守长城边墙,也依旧穿的是以前那套看不出原本模样的战袄。

    上面的大顺将军也说要给大伙儿换军服,可还没等来换装呢,闯王就从北京被清虏赶了出去,等到第二年就死球了。

    如今他成为大明的甘肃卫戍军,战袄一次发下来两套,一套布面甲和一套棉甲,崭新的!

    可怜张二全之前做了十年大明边军,还是头回穿上崭新的鸳鸯战袄。

    虽然这鸳鸯战袄看着和以前的有些不大一样,比较修身,却显得人更加精神了。

    最重要的是制作精良,甲片多防御好却不算重,还有精铁护心镜,穿在身上张二全便感觉安全很多。

    除此外,还有内穿的夏衣、秋衣各两套,棉袄、棉裤一套。

    而且哨里的军政员说了,这些衣服绝对三年一换,让大伙儿放心穿。

    说起来,哨里的军政员真是张二全这些年见过的最好的军官了。

    听说是读书人出身,还是个童生,却投笔从戎。

    来到哨里后,竟然在闲暇时间教他们识字、算数,讲故事给他们听,还会找他们谈心,了解他们家里情况,帮忙写信。

    在军政员的教导下,半年多来,原本只会写自己名字的张二全,已经学会了好几百个字,能自己写信了。

    除此外,他还从军政员那里知道了冠军侯霍去病、大将军卫青等汉唐名将的故事。

    “我们来接岗了,你们下去吃午饭吧。”

    伍长娄怀英带着两个人上来,笑着说了一句,让顶着风沙瞭望的张二全回过神来。

    边墩十人中,除什长外,其余九人都要上墩墙负责警戒、瞭望,提防敌袭。因此被分为三组,半天一轮换。

    交岗时,跟张二全同组的年轻人万大贵忍不住问:“伍长,今天中午吃啥?”

    娄怀英不仅是伍长,还是十人中厨艺最好的,于是就兼了毛目头墩的厨子。

    说起来,以前边墩中因为缺柴火,用水也不怎么方便,因此并非顿顿开火,且一天两顿。

    如今由新军接手,朝廷里弄出来一种叫蜂窝煤的东西,他们每次轮换带一批过来,虽然仍无法做到顿顿开火,但每天吃一两顿热乎饭却是可以的,且一天两餐变成了三餐。

    简直不要太美。

    至于伙食,自然也变好了。

    最主要的是锅盔(干馍),盐油足料,甚至还加了一点糖,即便是每天吃张二全也不觉得腻。

    除了锅盔外,还有部分米、面、干菜乃至肉干!

    虽然量不算多,只够一什人省着吃个十几顿,却已经是以前张二全想都不敢想的好事了。

    “今天大伙儿有口福了,是鱼罐头。”

    鱼罐头?

    听到这话,张二全三人眼睛都亮了,甚至口水都不禁留下来。

    要说这新军伙食中,最让张二全嘴馋的是什么,非各种罐头莫属。

    不过,目前为止他只吃过水果罐头、猪肉罐头,鱼罐头却还没吃过。

    之前来换防时,带了罐头张二全是知道的,记得没多少罐,这时他便不禁道:“伍长,额们这离换防还有十来天呢,那些罐头也就够额们吃一两顿的吧?上次吃了个猪肉罐头,今天把剩下的也都吃了?”

    “吃了,”娄怀英笑着道,“省得大伙儿每天看着心里痒痒。而且这次是鱼罐头,大伙儿不都想尝个鲜嘛。”

    张二全三人跟娄怀英等说了几句,便下墩墙,到伙房去吃饭——不去院子,是因为今天起了风沙。

    不过进伙房之前,张二全三人先去了旁边的杂物间,将战袄上落得沙尘都抖落下来,免得带进伙房,掉到饭食中。

    三人彼此用麻布掸了掸各自身上的灰尘,万大贵、齐三元便要去吃饭,张二全却是细心地将战袄缝里的沙子都剥出来,然后有自己用麻布将灰尘擦干净。

    齐三元见了笑道:“额说二全,你用不着这么仔细地照顾这身战袄,如今的朝廷守信着呢,说三年换一套,肯定给换。

    而且若是在战斗中破了,写了申请就给换。再不济,以咱们如今的军饷,还可以用特价买一身呢。”

    说起来,这一组三人年龄排序却是和名字中间数字排序反着来的。万大贵年纪最小,才二十一岁,张二全二十八,齐三元却已经三十五了。

    听说他以前就在陕西做边军,后来跟了闯王,再后来就跟着一只虎成了大明新军。

    在整编中,因为年龄太大,以及有些兵油子的问题,这才被分入了卫戍军。

    否则以齐三元的资历、战斗本事,当个边防军伍长都是可以的。

    张二全听了齐三元话,笑了笑道:“这么好的战袄,要是因为不仔细照护破损了,不可惜嘛。”

    “这战袄就好了?”齐三元闻言嗤笑一声,“你是没见过李军门亲兵穿的战袄,比额们这做工更精致不说,用的布料也更好,最重要的是里面夹的是精铁片!”

    “精铁片?!”张二全听了不由露出震惊之色,随即怀疑道:“真的假的?那可是钢啊,以前都只用来包刀刃的。”

    “额若骗你,生儿子没屁眼。”齐三元赌咒道,“额们卫戍军都用上钢刀了,李军门的亲兵穿个夹刚布面甲算甚?听说禁卫军、御林军全都换上夹钢布面甲了呢。

    这玩意儿防御强不说,比夹铁片的布面甲还轻便,比额们这身鸳鸯战袄不知强哪儿去了。”

    张二全听了很是羡慕,却颇为知足地道:“额们这身战袄也不错了,放以前边军中只有家丁才能穿得到呢。”

    说话间,三人一起进了伙房。

    新军伙食都是论人配给,每个人量是一定的,军中目前也不存在军官压榨士兵、老兵欺负新兵的事,因为理论上来讲,他们这一镇卫戍军才整编半年,大伙儿都是“新兵”。

    伙房中只有什长邱虎威,坐在椅子上喝着茶——茶叶并非军中配给,而是邱虎威自己买的,虽然不是什么好茶,却也不算太差。

    基本上,每天午饭过后,邱虎威都会泡上一大杯。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如今军中伙食有点腻,得喝茶解腻,才能养生。

    邱虎威人不如其名,精瘦且个子略矮,三十有三了。和齐三元一样,也是官军变农民军,而后又成了新军。

    “什长。”

    虽说如今军中将官不再压榨士卒,也不负责发放军饷,但张二全等人对邱虎威还是很尊重的,进来后先跟邱虎威打招呼。

    倒是齐三元比较随意,笑着道:“邱老虎,我说你每天喝这么多茶,晚上能睡得着吗?若睡不着,半夜怕不是会想婆娘?”

    邱虎威听了翻了下白眼,道:“哪儿来那么多屁话?赶紧吃饭,老娄专门热了的呢,你们再磨叽会儿就该凉了。”

    齐三元看着饭桌道:“盐煮大白菜,豆豉鱼罐头,这菜冷了也好吃啊。”

    说着就跟张二全、万大贵坐下来一起大吃起来。

    至于另外一组的三人因昨晚值夜,跟娄怀英等一起吃完午饭就去补觉了。

    甘肃这地界,鱼是真的少,寻常人家别说吃鲜鱼,就算想吃到咸鱼都难。

    因此张二全他们吃得特别香。

    不过出于军伍习惯,三人还是吃得很快,不过一会儿就吃完了,一罐不小的鱼罐头,他们连酥软了鱼骨头都没放过一根。

    张二全收拾了碗快正要去洗,忽然外面响起了一声急促的厉喝。

    “敌袭——!”

第639章 枪炮战瓦剌,狼烟没风沙!

    伙房中,张二全等人微愣,随即邱虎威就急声道:“去拿兵器、弹药!”

    他们从墩墙上下来,兵器、火枪等都要放入兵甲房、弹药房的。一是带着兵刃、火枪做事不便;二则是避免武器损伤以及同袍因争吵斗殴,冲动下刀枪相向。

    几人动作都很快,却没有丝毫慌乱。

    在镇夷所一带戍边十年的张二全就不说了,其余人也都是老行伍,来镇夷所也有半年,在毛目头墩轮换过两次,期间虏骑过来的情况不止两三次。

    基本上都是瓦剌某些小部落的骑兵过来查看,有时候就是牧民,被他们误认为是瓦剌骑兵。

    瓦剌人过来查看这边情况的原因很简单——不止瓦剌、鞑靼(蒙古)会南下打草谷,以前明军便将也会带兵进入草原劫杀一些小部落,以获取物资和军功。

    三人拿了腰刀、长枪、火枪,齐三元则扛起墩里唯一一门虎蹲炮,由万大贵、张二全帮着拿了些散弹、火药,便匆匆上了墩墙。

    至于什长邱虎威,已经先一步上墩墙了。

    一声又一声的枪声响起,却是已经和虏骑打了起来。

    张二全刚登上墩墙,还没来记得望外面情况,便听见伍长娄怀英喊道:“小心!虏骑放箭了!”

    他连忙快跑几步,躲到了墩墙下面。

    一阵箭雨落下,竟然有二十几支!

    熟悉虏骑作战方式的张二全并没有急着冒头,而是先用刀鞘顶着范阳笠从垛口升起。

    张二全是经历过多次虏骑犯边的,深知虏骑侵犯,往往先以侦骑袭击边墩。

    不论是鞑靼还是瓦剌,其侦骑都较为精锐,多善射,甚至可能有射凋者。

    善射虏骑一般不会跟着发箭雨,而是会寻机射人面部,以达到有效射杀。

    果然,他的范阳笠刚露出垛口,就被一箭射翻了。张二全捡起范阳笠带上,这才急促探头往外看了眼,发现单是他这一面,竟然就有十好几个瓦剌骑兵。

    这时候伍长娄怀英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奶奶的,这队狗鞑子竟然趁着今日风沙大,摸到百多步外才被我们看到。”

    镇夷所恰好处于腾格里大沙漠辐射边缘,虽有张掖河流过,可周围还是有不少沙漠,一起风便黄沙漫天。

    今日恰好风比较大,因此风沙之下,即便是站在墩墙上望远,也只能看到一百多步外。

    瓦剌人居然在这种天气起来袭击边墩,他们想要提前发现,很难。

    而到了一百多步的位置,瓦剌轻骑很快就能冲到近处。

    若是瓦剌人少还好说,可现在看来,来袭击他们的瓦剌骑兵应该在五十人左右,是他们的五倍,即便只有弓箭,也能对边墩形成一定压制。

    张二全趁着探头的机会,一箭向外射去,没射中敌人,却射中了马。

    随即他便果断蹲下来,开始装填火枪。

    他们的火枪全都是燧发枪,看着还有三成新,用起来也挺不错,据说是禁卫军换下来的。

    据说禁卫军如今用的是什么昭武二式,比他们这个更好用。

    边防军那边已经装备了足够多燧发枪,所以禁卫军淘汰的装备就轮到他们卫戍军了。否则的话,他们还得用以前的鸟铳、三眼铳。

    装填完火枪后,张二全换了个位置,再次起身迅速射了一箭。

    这一箭射中一名瓦剌骑兵胸膛,作为轻骑,对方只穿了皮甲,而张二全用的却是步弓,二十几步的距离,对方这下不死也重伤了。

    张二全下意识咧嘴一笑,便听见嗖的一声,危机感顿起,他连忙侧步转身下蹲。在他蹲下前,一枚羽箭就擦着他肩膀射了过去。

    将战袄的布面射破,露出了里面的铁片,让张二全看得好心疼。

    于是他立即拿起了燧发枪,起身朝外面那个疑似善射者的瓦剌轻骑开火。

    因为以前火枪用得极少,张二全用起火枪来一直感觉没弓箭顺手。他这一枪打过去,那个善射的没中弹,其旁边一名轻骑却被打中身子,倒了下去。

    “狗日的虏骑,吃一发你爷爷的炮子!”

    不远处,齐三元终于捣鼓好了虎蹲炮,直接架在了垛口。齐三元是个老炮手,艺高人胆大,架上垛口前,就点燃了引线,待虎蹲炮从垛口露出后不过两息,就发出了一声闷响。

    彭!

    只见散碎的炮子如网一般向下面罩去!

    下面的十几个瓦剌骑兵见状大惊失色,仓皇四散,想要逃离。

    可二三十步的距离,虎蹲炮的散弹哪儿有那么好躲?

    只见硝烟之后,下方便爆出了一捧捧血雾,混合着风沙,瞬间形成一副修罗地狱般的场景。

    却是这一炮直接就打掉了八九个瓦剌骑兵,只有五人侥幸逃过,或是只是受了轻伤。

    被打掉的瓦剌骑兵还有受伤惨嚎没死的,可剩余人却不敢救,只顾得仓皇逃到远处。

    “大贵,快帮老子装填!”

    一发打完,齐三元并没有多高兴,而是招呼着万大贵帮忙清理炮膛,装填火药、炮子,准备趁着瓦剌骑兵没逃远想再打一炮。

    张二全则趁机起身,张弓连射!

    因为瓦剌骑兵是背着他逃跑,让他有了不错的机会,一连三箭,他竟然射中了两箭!

    其中一个背心中箭,很快就栽倒落马。另一个却是胳膊中箭,带箭急逃。

    张二全砸吧了下嘴,对没能射下另一人感到有点遗憾。

    “小刘!”

    这时另一面墩墙上忽然传来一声娄怀英的疾呼。

    然后便听见小刘惨叫。

    张二全忙看过去,就见刘金倒在了地上,眼睛中插着一根羽箭,在抽搐着惨嚎。

    娄怀英这一组除他外,另外二人分别叫刘茂、刘金。刘茂年纪较大,被大伙儿称为大刘;刘金年纪跟万大贵差不多,因此被称为小刘。

    看到小刘的模样,大伙儿是既着急又无奈。

    虽说如今虏骑和他们明军对阵,不论是弓箭还是火枪,都喜欢奔着脸射。但这才是瓦剌骑兵进攻的第一轮,刘金就不幸眼睛中箭,实在是有些倒霉了。

    虽说有眼睛中箭后,自己拔下羽箭吃掉眼珠子的狠人,可那是羽箭没有深入的情况下。即便如此,眼睛中箭后的疼痛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得了的。

    张二全看刘金的情况,眼睛却是中箭颇深,现在能不能挺过来都难说。

    看一眼后,张二全并没有跑过去照顾刘金。他并非大夫,去了也无法施救。

    反倒是这面墙因为少了一个人,瓦剌骑兵嚣张起来,在下面连声怪叫。

    张二全故技重施,用刘金掉落的斗笠引来了对方一箭,然后立即起身还击。

    可惜他这一箭落空了。

    这时候,齐三元和万大贵过来了,又是先点引线再架炮。

    “狗日的虏骑,尝尝你齐三爷炮子的厉害!”

    因为架炮比较紧急,齐三元来不及固定好虎蹲炮,只能用藤牌托在后面。

    轰!

    一声炮响,散弹再次化作死亡之网罩向外面。

    齐三元却也被虎蹲炮发射时的反作用力,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那虎蹲炮原本要掉落下去,却因为被一根绳子系住,又拉了回来。

    “杀虏!”

    “给小刘报仇!”

    娄怀英、刘茂大叫着,趁着瓦剌骑兵再散弹下仓皇逃蹿的机会,起身打发火枪。

    张二全也跟着张弓射箭。

    三人一起,竟然让这一面墙外的十几个瓦剌骑兵只逃走了两个,其余人全都被留了下来,或是惨死当场,或是重伤惨嚎。

    随即,瓦剌骑兵中有人一阵吆喝,便听见单独守卫另一面墩墙的邱虎威道:“瓦剌骑兵撤了。”

    同时一股浓烟从墩内的大烟囱冲天而起,没入风沙之中。

第640章 跑马急军情,忧心欲回援

    却是昨天值夜的那一组将士听到动静起来后,第一时间就去点燃了狼烟。

    不过,看着狼烟没入天空的风沙之中,毛目头墩一众明军将士都露出了忧虑之色。

    什长邱虎威道:“这么大的风沙,恐怕后面的墩未必能看到狼烟。”

    万大贵有些不解地道:“什长,虏骑不是已经被额们打退了吗?”

    邱虎威道:“这些不是寻常的虏骑,而是精锐轻骑。专门挑这种风沙天气来袭击咱们边堡,必然所图不小。

    如果我没料错,后面很可能会有大股瓦剌骑兵。如今秋高草黄,正是他们喜欢入寇打草谷的时候,瓦剌人想要从镇夷所入寇也说不定。”

    听了邱虎威这番话,张二全、万大贵、刘茂都露出惊色。

    小股虏骑侵犯边墩,和瓦剌大举入寇打草谷可是两回事。若是前者,他们还有机会扛过去,或者撤退。但若是后者,他们想要活命怕是难了。

    一则,他们现在撤退,马不够,难以全员而退。二则,虏骑人多,他们凭借毛目头墩很难坚守住。

    邱虎威皱着眉头眺望西北方的风沙,思索了会儿,便回过头来对张二全道:“二全,你对这一带最熟悉,马术也好。

    现在你骑上墩里的马,速速去后面的墩台报信,但不必入墩台,直接去石垣堡。”

    张二全听了一愣,随即不禁胀红着脸道:“这怎么行?额不走!”

    虽然他跟什内其他将士才做了半年的同袍,却已经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明知道一会儿就会有大股虏骑前来攻打,却在此时逃跑,他张二全做不到。

    “这是军令!”邱虎威严肃无比地道,“咱们墩只有一匹战马,如今是风沙天,换成其他人,出去即便不被虏骑截杀,也可能在风沙里迷路。

    只有你,才最有可能将瓦剌大举入寇的消息送到石垣堡!

    张二全,你如今领着充足的军饷,就得担当起将士的责任。难道你想看到瓦剌人越过边墙劫掠甘肃百姓吗?!”

    听了这话,张二全一咬牙,抱拳道:“张二全得令!”

    他才说完,一直在旁边照看刘金的娄怀英就叹息道:“小刘没挺过去,死了。”

    说起来,在场的几人,即便是最年轻的万大贵,在过去几年的从军经历中也不知见过多少死人,有敌人、有百姓,也有同袍,可此刻刘金的死仍让他们心里很难受。

    明明他们这些大头兵日子都好过起来了,大明也眼见着越来越好,可刘金却没过几天好日子,也没见识到大明好起来后的繁华,就这么没了···

    张二全红着眼从刘金身上收回了目光,深吸口气,头也不回地奔了下去。

    他换上了一身骑士装备,牵出了墩里唯一的战马,便带着邱虎威的令旗,向南奔入风沙之中。

    半路上,他果然遇到了两股小队虏骑,但都被他仗着对地形的熟悉,以及风沙的遮掩,逃了过去,甚至射杀了两名虏骑。

    到了下一个驻守五人的小边墩,张二全警惕地发现,这里竟然已经被瓦拉人攻陷了!

    这无疑证明邱虎威的推测是正确的,瓦剌人极可能要大举入寇。

    瓦剌这些年本就越来越强大,过去两年趁着鞑靼跟着清虏入关被打残的机会,又侵占了鞑靼不少牧场,势力进一步膨胀。

    如今会趁着秋高草黄入寇大明,也在情理之中。

    后面,张二全又路过一个墩,见其并没有陷落,这才松口气,将瓦剌入寇的消息告知。随即也不管对方如何反应,便继续向后方奔去。

    毛目头墩距离边墙处的镇夷所不过三四十里地,他骑着马,便是奔回镇夷所都是可以的。

    当然,作为派到边墙外的卫戍军,他只能回到石垣堡,然后听从石垣堡哨长的安排。

    来到了距离毛目头墩近二十里石垣堡,张二全将令旗和瓦剌人可能大举进犯的消息告诉了哨长伍明威。

    听完,伍明威并没有立即就相信了邱虎威的判断,而是道:“你来时可遭到了虏骑截杀,其他墩台是否被虏骑攻打?”

    “额遭到两小队虏骑截杀,不过都被额借着风沙逃了···”张二全当即将其一路上的遭遇一一说明了。

    “我知道了。”伍明威点头,随即挥手,“你且下去休息吧,待我验证了此事,会派人将消息传往镇夷所的。”

    张二全听了不禁急道:“哨长,瓦剌人真的要大举入寇!”

    如果是以前,当了十年兵的张二全是绝不会如此跟上面的将官说话的。

    但如今他却担心同袍白白战死,担心瓦剌入寇会让甘肃百姓遭难。

    伍明威瞪向张二全道:“你当我不知事情紧急吗?但军事不是儿戏,若不确定情报,就禀报了上去,让上下震动,结果却闹出了乌龙,我们都脱不了干系!”

    说完,伍明威便不再搭理张二全,大声喊人发号施令。

    “张二全,你不必担心,伍哨长心里有数的。”一人却过来宽慰张二全,却正是哨里的军政员赵纲。

    张二全吐口气,又道:“赵军政,额想从堡里换一匹马,回毛目头墩。额不能把什长他们留在那里,自己一个人逃了。”

    其实张二全原本想让伍明威派兵救援的,但想想就知道不合适——既推测是瓦剌人大举进犯,毛目头墩可能正在遭受大军围攻,石垣堡派多少人去都是白给。

    毕竟石垣堡平时也只驻守着一百人而已,尚且不足半哨。

    另外,石垣堡若无上令,是无法撤退的。所以现在哨长伍明威最应该做的,是速度将其他墩台的将士撤回来,集中兵力为坚守石垣堡做准备。

    石垣堡建立在一片乱石堆上,据说原是汉或唐时某座城池的遗址,因此整座堡有不少部分都是石头垒砌而成,比毛目头墩那种夯土的堡垒可结实多了。

    地势也是居高临下,一面还临河,属于易守难攻之地,凭借石垣堡挡住虏骑进攻的希望并不小。

    张二全虽是个小卒,却也大概明白这些道理,因此只想独自回到毛目头墩。

    赵纲听了却皱眉劝道:“二全,你想救同袍的心情我能理解。但问题是,你现在回去怕是会正好遭遇大股虏骑,根本进不去毛目头墩。

    如此,你回去除了白白送死,还有何用处?你若也死了,你们什可就一个人都没了。”

    赵纲的话让张二全不再坚持回去,可当他想到此时同袍们正在跟瓦剌人血战,一个个的死去,他心里就很痛苦。

    赵纲见了,拍了拍张二全的肩膀,道:“你不要想太多了,也许瓦剌人见毛目头墩难啃,就放弃攻打也说不定。

    再说句难听的话,即便他们真的都战死了,将来我们也一定会为他们报仇的。

    你现在应该做的,就是下去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因为接下来,我们是石垣堡极可能会遭到瓦剌大军的围攻。”

    想到瓦剌大军多半会围攻石垣堡,张二全终于勉强转移了注意力,咬着牙道:“赵军政放心,瓦剌人若来,额必定不孬,一定杀他十几个,亲手为额们什的人报仇!”

第641章 风沙息,鼓角响!

    张二全今早天擦亮就起来,之后在墩墙上吃了半天的风沙,后面又是一场激战,最后跑马二十几里地,中间又曾发生战斗,一直都神经紧绷着,这时候确实比较疲乏了。

    他听从赵纲的建议,为了应对后面的守堡之战,先下去歇息。

    张二全虽然忧心毛目头墩的战友,又知道接下来将有一场大战,但从军十年锻炼出的心理素质,仍让他沾到床板闭上眼就睡着了。

    等他再次睁开眼,却是被一声接一声的急促哨声惊醒的。

    石垣堡只有一哨的编制,故没有军鼓和号角,只有军哨。大明新军中,哨里指挥用铜哨和令旗,队里则用钢哨,什长则用竹哨或木哨。

    哨声体系则是与以前的大明官军一脉相承,没多大变化。

    因此张二全一听这哨声,便知道是有大量敌人来袭,通知全堡将士备战。

    当张二全武装齐全地来到堡墙上,便发现今日漫天的风沙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放眼望去,只见石垣堡已经被数不清的瓦剌骑兵包围。

    “额的个乖乖,瓦剌人好大阵仗,为了攻打额们石垣堡怕不是出动了三五千骑?”旁边一名胡子有些长的汉子道。

    这人张二全认识,其人长相老成,貌似四十,其实只比他大两岁,二十九,名叫李良喜。

    旁边的什长周铁山道:“看他他们的旗帜,至少也有三千人。”

    众人之所以有闲心聊天,是因为瓦剌骑兵都在两里外,还没开始攻打石垣堡。

    且太阳已经很偏西,就要落山,即便开战,估计只够双方打半个时辰。

    这意味着,只要石垣堡坚持半个时辰,今日多半就挺过去了。

    甚至瓦剌人不会开战——但这并非好事,因为其意味着瓦剌人有信心解决明日来救援石垣堡的明军,又或者是故意围点打援。

    张二全想到这里,问道:“周什长,哨里的人召回来了多少?哨长向上面请援了吗?”

    “张二全啊,”周铁山人比较和气,也是到毛目头墩轮戍的,因此和张二全他们什关系比较好,闻言道:“哨里的人大约回来了两百个左右吧。至于请援的信骑,早就派出去了。

    对了,有人和你说了吧?现在你暂归入额们这一什,听额的指挥。”

    张二全点头,“嗯,额知道了。”

    呜~呜~!

    瓦剌骑兵阵中响起了低沉而苍凉的号角声,几人顿时神色一肃,不再聊天——却是瓦剌人要攻打石垣堡了。

    让一些明军将士比较惊讶的是,号角声中,瓦剌人并没有像蒙古骑兵一样纵马冲过来,绕石垣堡放箭雨,而是拉出了近十辆车架。

    那车架上赫然是一门门大炮!

    “瓦剌人竟然有大炮?!”

    “不会是红夷大炮吧?”

    “额没见过红夷大炮,认不出来啊。”

    一时间,这面堡墙上的明军将士有些骚动,嗡嗡的议论声四起。

    这是正面堡墙,面对地虏骑最多,因此哨长伍明威亲自坐镇。

    他见状立即吹了一声铜哨,大喝道:“都议论什么?虏骑有炮便有炮。他们的火炮再厉害,难道还有我们的钢炮厉害吗?!”

    听到这话,墙上立即安静下来。

    不仅是因为伍明威的喝令,更因为众明军将士想到,他们石垣堡虽然只有四门大炮,却是光明火炮,另外还有三十门虎蹲炮。

    这些都是钢炮,轻便不说,威力也比以前的铁炮大,射程也更远。

    就如伍明威所说,瓦剌人的火炮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果然,当伍明威得知另外三个方向瓦剌人并没有拉出火炮后,便发令道:“炮队将另外三门光明式火炮都拉到这边来!”

    一般的哨并没有炮队的建制,也不可能有四门光明式火炮,至少卫戍军中的哨不可能有。

    他们这四门光明式火炮其实是配备给石垣堡的,包括那三十门虎蹲炮也是如此。伍明威是见石垣堡炮多,才专门挑选一个队负责操炮和平时养护火炮。

    砰!

    一声闷响,却是瓦剌人的火炮先开打了。

    头一发试射,炮弹竟然落在了石垣堡的护城河外面。

    看到这一幕,一些了解火炮的明军就笑了。

    “看来瓦剌人这大炮用的不熟啊,不然便是试射,也不至于离堡子差了百步远。”

    瓦剌人炮车那边也是一阵小混乱,显然是其他人对炮手操作感到不满。

    随即炮车前移,接近石垣堡一里的位置才停下。

    待瓦剌人将炮车固定好,石垣堡的其余三门火炮也都运到了正面城墙。并且明军炮手操作还算熟练,很快就固定好炮位。

    伍明威见状,当即下令,瞄准瓦剌人的火炮阵地发炮。

    虽说光明火炮也没多大射击精度可言,可相较于这个时代的其他火炮,精度已经算是不错了。

    一般口径的光明火炮正常射程可达三四里,瓦剌人火炮阵地在一里处,光明火炮已经可以做到瞄准炮击。

    如今的明军炮手仍算是传承自前官军的老炮手,并没有学习利用卡尺调整炮击诸元,以达到更精准的炮击。

    但却会利用光明火炮上的准星,加上一些理论和经验,在两里内达到不错的炮击精度。

    这不,试射的第一发实弹就落到了瓦剌人火炮阵地边缘,惊得瓦剌炮手以及围观的骑兵一阵混乱,更是被实弹打死两人。

    接着,不待瓦剌人转移火炮,或者是像石垣堡发炮,明军的另外三门火炮就打响了。

    轰轰轰!

    一这次明军用的是开花弹,一连三声爆响后,瓦剌人的火炮阵地就炸起几尺高的烟尘,不少炮手被炸死炸伤,更有几架炮车被掀翻、炸毁。

    “好!”

    堡墙上,明军将士纷纷笑着大赞。

    瓦剌人却似乎恼怒了,也对他们的火炮失去了信心。号角声再起,四面围住石垣堡的数千瓦剌骑兵便纵马奔过来!

    他们要以草原人的传统骑射技艺攻破大明的石垣堡!

    “瓦剌人要上来了,大家都做好准备。只要顶住第一波,今日堡子便可以守下来!”

    伍明威吆喝着,却是拿好了步弓,准备作战。

    另一边,炮队队长王迎祥则喝令炮手们准备打放虎蹲炮——虎蹲炮自然不会集中于一面堡墙,而是均分给四面。

    至于负责操控四门光明式火炮的炮手,则是在瓦剌骑兵冲上来前,又打出了四发开花弹,令瓦剌人的火炮阵地再次遭受颇重的打击。

    “哇啦!”

    瓦剌骑兵怪叫者冲近石垣堡百步内,却被一道并不宽阔的护堡河沟拦住。

    这河沟虽然不甚宽,却恰好超过寻常战马一跃。

    不过瓦剌人显然早就侦查过石垣堡的情况,做了准备。冲在最前面的瓦剌骑兵都带着一袋沙子,到了前面直接就扔进河沟里。

    但他们才扔了一轮不到,石垣堡城头就传来一连串的炮声。

    彭彭彭···

    虎蹲炮有些清脆的炮击声中,无数散弹化作一张张收割生命的网罩落下来。

    很多瓦剌骑兵没反应过来,便被散弹击中要害,当场身死。

    这还算较为幸运的,有那不幸的被散弹击伤落马,大声痛嚎,不仅没能得到同伴救援,还被后面冲过来的马匹踩踏致死,简直不要太惨。

    瓦剌人这头一波进攻可谓损失惨重,然而进攻却并没有停止。

    一则,相较于数千瓦剌骑兵而言,刚才实际死伤不过一两百人,并不算伤筋动骨。

    二则,冲在前面负责填护城河的都是底层牧民,并非真正的骑兵,瓦剌部落贵族没那么心疼。

第642章 虏骑撤,捷报来!

    前后损失了三四百人,瓦剌人终于在石垣堡四面各填平了一段护城河沟。

    然而他们并没有趁势进攻,而是收兵了。

    两里开外,几个穿着精致棉甲、头戴铁盔的人骑着马匹待在一群瓦剌骑兵之中,却正是率领这三千多瓦剌骑兵的几个瓦拉贵族。

    为首的乃是和硕特部一名千户,纳扎勒。

    此时,纳扎勒正看着石垣堡,发着油光的浓眉紧皱。

    旁边一名小贵族道:“千户,明人的这个堡子不好打啊。刚才打掉我们炮车的好像是传闻中的红夷大炮,而且竟然有四门。

    从骑去填护城河时,明军又动用了二三十门虎蹲炮,两轮就打死了我们三四百人。

    若是让骑兵去强攻,我们便是死上一千人,恐怕也未必能攻得进去。”

    另一名小贵族跟着道:“是啊,千户。而且这个堡子高近五丈,我们的人便是冲过了河沟,弓箭也未必能压制住城头的明军。

    便是用火枪对射,我们也是吃亏的。到那时候死的可就不是从骑(牧民),而是精贵的骑兵了。

    反正这堡子里也就两三百明军,我们留下一千人在此处,便能围住他们。

    如果有明军来救援,我们在外面与他们作战,不是要比攻打堡子占便宜?”

    纳扎勒其实也不想攻打石垣堡。

    别看他如今领着三千多人,可其中大部分都是临时召集的普通牧民,又称从骑。这类人中或许有几个勇士、善射者,但大多数人骑射技艺都很一般,胆量也一般。

    真正的骑兵是需要花费不少钱财培养的,他和手下几个小贵族掌握的骑兵加起来,也不过勉强凑个一千骑而已。

    若强攻石垣堡,骑兵肯定是要出手的,别说损失三四百,便是损失一百他都会心疼。

    再考虑到,这次鄂齐尔图汗本意也是先诱使明军出长城,在外面将其主力消灭,而后再到大明去打草谷,他便挥了下手道:“收兵吧。”

    听到这话,几个小贵族都露出喜色,立即去执行收兵的命令。

    纳扎勒这个千户都担心骑兵受损失,他们这种小贵族就更担心了。

    须知,无论是他们的贵族地位,以及对帐下牧民的统治,都得靠供养的这些骑兵。

    如是掌握的骑兵少了,可能会被其他部落侵吞牧场,甚至是被吞并部落。

    同样,骑兵少了,想要压服众多牧民,让他们接受剥削、压迫,也不太可能。须知,草原牧民可不像明国的农夫那么温顺。

    被部落里的牧民杀死的贵族并非没有,而是有不少先例的。

    另外草原上还有凶残无比的马匪,实力不够强,被马匪惦记上,可就惨了。闹不好会全家,乃至全部落人都要死绝。

    所以,纳扎勒收兵的命令很快被执行···

    “瓦剌人收兵了?”

    石垣堡堡墙上,不少明军将士看到瓦剌人退走,感到不解。

    如伍明威、赵纲这种有点级别的军官,以及张二全这类当过多年边军的却一下子明白了瓦剌人的用意。

    “他们怕是觉得攻打堡子损失太大,要围困我们了。如果上面派兵来救援,他们就会在外面打伏击,或者再外面决战。

    若是上面不派人,他们可能围困我们一段时间就撤兵,但也可能围困到我们粮绝投降为止。”

    “我们堡子内的粮食够吃多久?”

    “虽说上面每个月都会向各堡子派送补给,但堡子内的额定总存粮理论上够我们一哨人吃三个月。”

    “我们如今只有两百来人,省着吃岂不是可以坚持半年?”

    “怕是坚持不了那么久,你别忘了,我们堡子的粮草等物资还是要分派到各墩台的。

    这次瓦剌人来犯,很多墩台的将士都被紧急召回,能携带的物资却很少。

    因此如今石垣堡内的存粮等物资,怕是只够我们吃一两个月。”

    “竟然如此吗?那可如何是好?”

    “只能期望瓦剌人别围困我们太久,或是上面派兵来救援了···”

    听着一些人的议论,张二全有些失望。

    他还想着等瓦剌人强攻堡子,他好给极可能已经牺牲的邱虎威、齐三元等同袍报仇呢。

    随即听到哨长伍明威大声喝道:“都议论什么呢?瓦剌人可没撤兵。老王,炮队不用收着打了,趁着瓦剌人收兵,再打几炮,看能不能把他们给吓退了。”

    “明白!”

    王迎祥应了声,便去指挥炮手操弄四门光明火炮。

    张二全在旁边看得颇为眼热,恨不得自己也会操炮,然后当做炮手,用光明火炮打死一大片鞑子,给什长他们报仇。

    轰轰轰轰!

    一连四声炮响,撤退的瓦剌骑兵再次遭到光明火炮的开花弹轰击,顿时死伤二三十人。

    其中一发甚至落在了纳扎勒附近,打死了他几个骑兵,惊得他一身冷汗。

    他没想到明军火炮竟然能打到两三里外,想到之前他就在明军火炮射程内,心中后怕不已。

    于是忙大呼道:“都散开些!撤到堡子四里外!”

    其实不用纳扎勒说,众瓦剌骑兵也知道快点撤,毕竟谁也不敢肯定自己不是被下一轮火炮打掉的倒霉鬼。

    待瓦剌骑兵撤到了离石垣堡近五里的地方,便开始扎营,因为经过这番折腾,太阳已经开始西沉了···

    转眼便过去七日。

    张二全在堡墙上眺望几里外的瓦剌人营地——这几日他每天都如此,就是希望瓦剌人能抽风来攻打石垣堡。

    可惜瓦剌人并不傻。

    今日他看了会儿,赫然发现瓦剌营地有了异常动静。过了会儿,他终于看明白,专门负责盯着瓦剌人的将士也看明白了,立即呼喊起来。

    “瓦剌人撤了!瓦剌人撤了!”

    哨长伍明威很快就来到堡墙上,四处一看,果然发现瓦剌人在拔营,一副要离开的样子。

    军政员赵纲喜道:“莫非是上面派兵来救我们了?”

    伍明威道:“我们堡子至少可以守一个月,哪里需要上面救?我看这些瓦剌人不是被召去和边墙出来的大军决战,就是真的要撤了。”

    不管怎么说,围着堡子的瓦剌人撤退总是一件好事。

    至于说追击,并没有谁去提。

    且不说堡子内只有两百人,只一个战马的问题就杜绝了这种可能。

    瓦剌人个个都有马骑,而石垣堡内算上拉扯的骡马、挽马,也不过几十匹而已,如何能追得了瓦剌人?

    说起来也是伍明威谨慎,不贪功。

    否则当初面对三千多瓦剌人攻击,他若带一百人出堡勾引,很可能会利用明军枪炮等装备优势击杀更多敌人。

    但这样,他们这一哨的将士肯定会有不小的伤亡,而非像如今这样一人未伤。而他在堡子外若被瓦剌人吃掉,石垣堡可就要没了。

    他们这一哨的主要任务是守卫石垣堡,使其像钉子一样钉在此处。石垣堡若因为伍明威贪功失陷,他就算侥幸活命,也难逃军法处置。

    所以,伍明威作为卫戍军哨长,心里确实是很有数的。

    待瓦剌人撤到了视线之外,伍明威立即派出哨里的几个侦骑、信骑。

    侦骑是去跟着瓦剌人,看他们是否真的撤退。信骑则是去镇夷所打探消息,并禀告石垣堡情况的。

    半日后,侦骑、信骑便相继回到了堡子,也带回了紧要消息。

    却是昨日,负责镇夷所防虏任务的边防军第十六镇第三营参将张能,于黄风口大败此番进犯的瓦剌和硕特部!

    当场击毙瓦剌骑兵五千余,打得和硕特部虏酋仓惶败逃百余里!

第643章 相公,还说你不懂帝王之术?

    南京,紫禁城。

    “陛下,甘肃提督李过发来电报,瓦剌和硕特部进犯镇夷所,但尚未越过边墙,便被边防军第十六镇第三营参将张能击溃。详细战报附加在电文中。”

    刘淑英过来,说着话,将一封电文递给刘珠,由刘珠放到了御桉上。

    朱媺娖打开电报文件看起来。

    几日前,李定国便发报,说瓦剌和硕特部进犯,攻破了镇夷所边墙外的多个墩台,其已命令参将张能出边墙迎敌。

    瓦剌和硕特部如今虽然是漠西霸主部落之一,但以边防军的装备和兵员素质,足以应对。

    毕竟大明边防军不是多年不接战的部队,而是从大明前官军以及农民军中选拔出的精兵。

    所以,朱媺娖对于甘肃传来的捷报并不算意外。

    看到战报中提到,有一百多名甘肃卫戍军将士,因为和硕特部在风沙天进犯,来不及撤退,尽数战死于所驻守的墩台,朱媺娖不禁叹了口气。

    她虽然没有去甘肃,也能想象得到,在面对十倍乃至数十倍于己的敌人时,那些卫戍军将士选择坚守不降,与墩台共存亡,需要多么大的决心及勇气。

    看完后,她当即写了一封手谕,让军务院将此番镇夷所御虏之战中牺牲的卫戍军将士,皆评为二等功,入英烈园为烈士,享受大明香火祭祀。

    在大明,烈士是不分等级的——这一点是朱媺娖借鉴后世的理念。

    为大明战死之人,如果用等级去衡量他们的死,其实是对他们的不尊重。

    不过,他们生前所立功劳却可以另算。

    如甘肃镇夷所边墙外牺牲的卫戍军,若都加了一个二等功,抚恤便会更加优厚,也可令其家属享有荣光。

    次日,朱媺娖召开军机会议。

    “瓦剌和硕特部进犯甘肃,虽然未入边墙便被击退,但边墙外墩台所在之处皆为我大明疆土,故和硕特部亦算是侵犯我大明疆土,更别说还杀害了我大明上百卫戍军将士,因此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会议一开始,朱媺娖便先开口,为今日要议的事定下了基调。

    她起身站在御阶上,背着手道:“诸卿都说一说吧,此事该如何办。”

    众军机大臣听了朱媺娖的话并不算意外。

    朱媺娖本就有意开拓北疆,如今瓦剌的和硕特部竟然侵犯大明边疆,不是给朱媺娖出兵的理由吗?

    况且,和硕特部侵犯大明疆土,本就该被惩戒。

    礼部尚书黄道周先开口道:“臣以为,当先礼后兵,派遣使臣到瓦剌去责问和硕特部鄂齐尔图汗,令其向我大明赔礼谢罪。”

    所谓赔礼谢罪,其实就是让和硕特部赔偿损失,而且要加倍,甚至是数倍赔偿。只不过黄道周贵为礼部尚书,当代大儒,说话比较委婉罢了。

    “臣觉得黄尚书所言有理。”袁继咸起身出声,对黄道周表示支持。

    随即解学龙、路振飞同样表达了此类意见。

    倒是一向跟袁继咸等人观念比较类似的叶廷桂没有发表意见。

    待这些人说完,李岩一时也没发表意见的意思,叶廷桂便道:“陛下,鞑虏畏威而不怀德,派使臣责问恐怕没用。

    另外,据军情司及北镇抚司情报,瓦剌近百年来一直在不断壮大,其中和硕特部实力更是膨胀得最快。

    需知,固始汗去青藏建立和硕特汗国,是带走了部分和硕特部骑兵的。

    即便如此,现任和硕特部首领鄂齐尔图仍敢兴兵进犯我大明,可见其实力之强,野心之膨胀。”

    这时,一直沉默的李岩也出声道:“陛下,固始汗毕竟是鄂齐尔图的亲叔叔,和硕特汗国与瓦剌和硕特部亦才分开十几年。

    此番鄂齐尔图进犯甘肃虽然大败,但他恐怕未必甘心,很有可能会联络瓦剌其他部落,乃至和硕特汗国,一起兴兵报复。

    故此,臣以为在派遣使臣责问和硕特部的同时,还应派出使者前往和硕特汗国及瓦剌另一盟主准格尔部,尽力避免他们联合进犯我大明的情况出现。”

    李岩这番话一出来,顿时其他军机大臣脸色都变了。

    之前,他们确实不曾考虑到瓦剌及和硕特汗国联合进犯的情况。

    如今想来,若真的如此,大明可就有些麻烦了。

    因为和硕特部如今占据了整个青藏高原,乃至川西南部分地区,势力很不小。

    瓦剌四部位于大明西北,同样兵强马壮,不容小觑。

    袁继咸当即道:“陛下,如此的话,便不能派人去责问和硕特部了。

    若那鄂齐尔图原本对我大明并没有仇恨到联合瓦剌其他三大部及和固始汗的想法,却因为我大明的责问而有了此等想法,我们岂不是自招祸患?”

    这次叶廷桂却是坚定的主战派,或者说强硬派。因为他曾在陕甘任职,还曾跟清虏、北虏打过仗,深知游牧势力欺软怕硬的秉性。

    听了袁继咸的话,他当即反驳道:“元辅此言差矣,我大明不派使臣去责问,鄂齐尔图便一定不会想到联合瓦剌其他三大部及固始汗报复了?

    将和平寄托在敌人身上,元辅难道不觉得可笑?”

    “我并非此意···”袁继咸有点被叶廷桂气到了。

    心想:你先前不是不同意派遣使者吗?现在我也让别派遣使者责问和硕特部,你就不能别反驳我?

    当然,他也知道,叶廷桂是主战的,而他则是主和,或者说想暂时避免引发大明与西部强邻的大战。

    于是他接着一拱手道,语气诚恳地道:“陛下,如今我大明东北有清虏尚未荡平,西南亦有沙定洲之乱还未平定,南边与荷兰人的东蕃岛之战才结束两三个月,不知其何时又会来犯。

    若是再与瓦剌、和硕特汗国打起来,可就是四面皆战。

    如今国库岁入虽丰,然每年军费皆高达亿两左右,岂是正常?

    我大明之前内乱外患二三十年,如今好不容易大体太平,当尽力发展民生经济,方为治国之道啊!”

    袁继咸虽然属于传统文官,对国事的处置一直比较保守。

    但给朱媺娖做了三年的内阁首辅,他并非没有一点改变,也是学会了一些后世治国理念及词汇的。

    他这番话不全对,却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

    见一时没人反驳袁继咸的话,朱媺娖便知道其他军机大臣也被这番话触动了。

    这让她皱起柳眉,一时难以抉择——大明不是打不过瓦剌和和硕特汗国,但高昂的军费以及对民生经济的影响确实是个问题。毕竟,打游牧民族是没那么多战争红利的。

    这时另一边的郝光明道:“和硕特部兴兵进犯,你们大明若只是将其击退,没有反击之举,肯定是不行的。

    其他的不说,甘肃的边防军、卫戍军,乃至大明各地戍边的军队,多半会因此折损了心气,以后对于保家卫国,迎击外敌恐怕就没有那么积极了。

    但现在就和固始汗和瓦剌四大部打起来,确实也不好。你们大明或许能打赢,但必然会严重影响民生经济的发展。

    我的建议和李岩比较接近,派人去责问和硕特部,要求其进行一定赔偿。同时派人出使和硕特汗国及准格尔部,尽量避免这两方跟和硕特部联合起来。

    然后,在你们大明国内,则利用报纸,对和硕特部进犯甘肃之事,以及瓦剌四大部、和硕特汗国进行详细介绍,大肆报道。

    要让百姓明白,大明的西边有随时会进犯的强敌。并且此番和硕特部进犯,大明并非不想立即出兵还击,而是不能,是时机未到。

    我们这边有句话,叫做‘危机也是机遇’,所以,你作为大明皇帝,完全可以利用和硕特部的进犯,以及瓦剌、和硕特汗国的强大,来激起大明百姓同仇敌忾的心理。

    促使百姓卖力搞生产,各军用心大练兵,文武官员各司其职,全体努力待为报仇雪耻做准备。

    如此一来,大明的各方面发展,便可以再次提速。说不定过个两三年,便可以出兵一举解决瓦剌跟和硕特汗国了。”

    听完郝光明这一番话,政治天赋很不错的朱媺娖不禁凤眸发亮。

    一众军机大臣当面,她不好跟郝光明说话,便坐在龙椅上拿出了另一个手机,给郝光明发了一条信息——

    “相公,还说你不懂帝王之术?”

第644章 小惩大诫,郑重报道

    郝光明看到了信息,笑道:“我本来就不懂帝王之术嘛。”

    “你刚才说的难道不是帝王之术吗?”朱媺娖继续发信息,并加了一个“哼哼”的表情。

    “当然不是帝王之术了。”郝光明道,“我说的是治国之道,一个道,一个术怎么能相比呢?”

    这里郝光明其实有点装了。

    他刚才提的建议也是术,只不过是近现代国家使用的政治手段,而非古代帝王用的。毕竟古代帝王时期,都没有报纸这种东西,舆论绝大多数时候还都被读书人把持着,根本没法儿进行这种操作。

    一众军机大臣见朱媺娖坐在龙椅上摆弄手机,便知道她多半又在和帝君交流,倒也没人催促。

    对帝君,无论是袁继咸这样的传统文臣,还是李岩等农民军出身之人,都是心存敬畏的。

    朱媺娖并没有忘记还在开会,很快便轻咳一声,朗声道:“朕决定,先派使者向和硕特部问责,同时派出外交使者前往和硕特汗国及瓦剌其他三大部进行游说,避免他们与和硕特部结盟。”

    这等于是采用了李岩的建议。

    袁继咸听朱媺娖如此说,也不再坚持原来的想法,而是退一步,问:“陛下,若是向和硕特部问责,从轻还是从重?”

    朱媺娖想了想道:“便让和硕特部十倍赔偿此番进犯对我大明造成的损失,另外再让鄂齐尔图遣一子来我大明为质,并向我大明阵亡将士家属当面道歉。”

    袁继咸听了一呆,随即不禁急道:“陛下,如此岂不是要逼鄂齐尔图去联合他人兴兵报复?”

    朱媺娖反问道:“他此番无故兴兵来犯,朕没有发兵扫灭其部落便不错了,让他赔礼道歉和遣质难道过分吗?”

    袁继咸一时哑然。

    相较于兴兵扫灭和硕特部,让其赔礼道歉并遣质确实算是从轻惩戒了。

    朱媺娖接着又提高声音道:“到时候便让派往和硕特部的使者告诉鄂齐尔图,以我大明如今之军力,要扫灭和硕特部易如反掌。

    只不过朕不忍兴兵,让双方百姓遭受战乱之苦,才给他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

    他若不珍惜这机会,想要再度兴兵来战,朕便让世上再无和硕特部!”

    听朱媺娖将话说得如此决绝,袁继咸便知道再无劝说的可能了,不仅叹息一声,坐了下去。

    叶廷桂则道:“此番对和硕特部确实只能算是小惩大戒,臣以为并无问题。”

    马士英这时候也起身道:“陛下之策圣明——便如叶协理此前所言,与其寄希望于鄂齐尔图不联合他人再度兴兵报复,不如在游说准格尔等瓦剌三大部及固始汗方面多下功夫。”

    作为次辅,马士英显然也是有些真材实料的,这番话算是说在了点子上。

    李岩亦开口道:“对和硕特部的惩戒确实不易太轻,否则必然有损我大明军心士气。

    另外,和硕特部与青藏固始汗所在有千里之遥,鄂齐尔图即便要联合固始汗及其他瓦剌部落一起出兵进犯我大明,也得等到明年去了

    到那时,沙定洲之乱应当已经平定,且收服辽西、辽东之战,收复东蕃岛之战,也过去了一年。

    即便瓦剌及和硕特汗国联合进犯,国库支撑一场防守战想来应当并不艰难。

    且有了一年时间进行准备,我大明将士必能将敌人阻于边墙之外,不使战火蔓延至边墙之内。”

    李岩这一番话,令原本还想出声支持袁继咸的解学龙、路振飞闭口了。

    因为他们觉得李岩所说确实有道理。

    况且朱媺娖决心已定,本就很难劝戒。

    于是,应对和硕特部进犯甘肃的策略便这么定下了。至于具体的执行人选、方式,后面自然会由有关部门交上详细方案,给朱媺娖和内阁(或军务院)批阅。

    待朱媺娖同意了,才会按照方案去执行。

    就在这场军机会议结束的当天下午,朱媺娖便招来了宣传部新闻司员外郎黄淳耀(升官了),以及大明报报社提举柳如是,在武英殿密谈了两三个小时。

    两天后,到了九月十五日。

    新一期的大明报刊出来,用政治、军事两个版面对瓦剌联盟及和硕特汗国的历史、军事、政治等进行了详细介绍。

    又对和硕特部兴兵进犯之事,明军击败敌人后朝廷将如何应对,以及为何要如此应对,进行了说明。

    最后,则对此番甘肃卫戍军牺牲的一百多名将士,坚守墩台,与边墩、烽火台共存亡的英勇事迹进行了郑重报道。

    该期大明报一出来,当天便引起了大明各类人士的热议——

    “本以为我大明数次击败清虏,将其赶回了东北山林之中,北疆将安稳太平几十年,没想到在西北竟然还有如此强敌。”

    “可不是嘛,你看这地图上,和硕特汗国及瓦拉联盟的领土加起来都要超过我大明了。”

    “那瓦剌虏酋鄂齐尔图竟然敢兴兵进犯甘肃,真是胆子不小。幸亏边防军战士英勇善战,将他们击溃于边墙之外,否则甘肃百姓怕是就遭殃了。”

    “边防军将士确实英勇善战,但我认为那些坚守墩台,死不降虏的甘肃卫戍军将士,更加的令人敬佩。”

    “唉,你看这大明报上说,陛下本欲兴兵扫灭和硕特部,却因为此前连年征战,军费消耗太多,担心在西北发生大战,会严重影响国内民生经济的发展,这才不得不对和硕特部小惩大戒。”

    “陛下及朝廷爱民,重视民生经济,确是好事。可为何我看了此报道文章后,感觉如此的憋屈呢?”

    “我亦有此感——想我大明如今有百万雄师,铁甲枪炮几无敌手,败清虏收辽地,驱荷夷复东蕃,内部平靖。

    如今面对瓦剌一部落的进犯,陛下竟然需要忍耐着不兴兵报仇。虽说只是暂时的,可仍让人甚觉憋屈。”

    “陛下对和硕特部如此忍让,我等应该感到羞愧啊。君辱臣死——云章兄,我决定了,这就投笔从戎,去西北从军,将来定随军伐灭和硕特部!”

    “鸿飞贤弟说得对,陛下为国为民对待鞑虏忍让至此,我等臣民确实应该有所行动。

    可惜我已授职为吏,不能和你一起投笔从戎。不过,待我入职后,定然尽忠职守,将职内之事尽力做到最好。”

    “···”

    在大明报后面,京报等隶属于新闻司的半官方报刊,以及部分民间报刊,亦对此事进行了相关报道。

    一时之间,大明上下议论纷纷,感到愤慨、憋屈者不知有多少。

    很多年轻士子义愤之下,当场决定投笔从戎。没那么激进的,也纷纷表示,要在其他领域努力,以有助于国事。

    但也有人对长城之外驻守墩台的甘肃卫戍军将士无一人投虏、尽数与墩台共存亡之事表示怀疑。

    杭州,某座酒楼中。

    一名身着绸缎锦衣的青年士子听见周围人都在议论这事,便起身如此道:“这大明报所讲之事根本就不可能,卫戍军只是我大明新军的第四等,而甘肃卫戍军又才整编出来半年多点时间,其兵员多是前官军甚至是昔日反贼。

    此辈本就甚少忠义,而驻守镇夷所边墙外墩台的卫戍军多达数百上千人,人一多,什么样的都有。

    面对十倍乃至数十倍的虏骑,毫无生还希望,怎么可能无一人投降?除非瓦剌人不曾劝降,甚至明确表示不会接受俘虏。”

    说完,这名青年士子便略带得意之色地看向周围,自以为见解独特,将受到众人的称赞、夸捧。

    却不曾想,一眼望过去,竟触碰到许多愤怒的目光。

第645章 英烈事迹论真假,柳如是派记者团

    “敢问阁下如何称呼?”一名衣着普通的年轻人问道。

    青年士子感觉到这年轻人语气不善,但还是微微昂头应道:“我名罗旭张,你有何见教?”

    年轻人虽然对罗旭张的言论感到气愤,并不曾失去基本的礼貌,他道:“在下程颂,对阁下刚才所言不敢苟同。

    大明报自昭武元年十月发报至今,所报道之事,无一例虚假。

    此番甘肃卫戍军将士死守墩台之事如此重大,大明报如何会谎报?阁下如此论断,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罗旭张听了哼笑一声,道:“一个人此前不曾犯错,不代表他永远不会犯错。同样,大明报以前不曾有虚假报道,不代表这次报道的事就一定真实。

    况且,我方才一番推断难道没有道理吗?这报刊上说甘肃卫戍军牺牲一百多人,无一人降虏,怎么可能?”

    周围很多人虽然愤怒罗旭张对甘肃卫戍军牺牲将士事迹的质疑,可一时竟然无人能反驳他的话。

    甚至有的人思考之后,竟微微点头,附从道:“这罗旭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按报刊所说的那种情况下,分布与各个墩台的卫戍军居然没有一个投降的,太不可思议了。”

    眼见附从的人越来越多,一旁程颂不禁气急道:“即便你所说有一定道理,可无凭无据之下,你也不能说那些甘肃卫戍军牺牲将士的事迹就是假的!”

    “我没说完全是假的啊。”罗旭张见他的言论得到不少人认可,脸上得意之色更浓,“我只是说不可能无一人投降罢了——或许有一两人,或是几个人降了瓦剌人,只不过朝廷为了遮丑,才说他们全部死守牺牲。

    当然,也可能他们真的全部牺牲,但并非他们愿意如此,而是瓦剌人不曾劝降,又或是不要俘虏。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呢?诸位可以设身处地的想想,那种绝境之下,若是诸位有一丝生还的希望,难道能不动心吗?”

    这里罗旭张其实是在偷换概念——人心中所想和最终的行为是两回事,凡事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好人。

    但此时酒楼这层的大部分人并没有察觉,反而落入话术圈套,觉得罗旭张所言有道理。

    程颂年仅十七,这两三年一直读大明报,深受报刊带来的新文化、新思潮影响,作为少年人又有一颗赤诚之心和满腔热血。

    因此,他即便无法反驳罗旭张,但仍不愿相信,而是胀红着脸坚持道:“我绝不信大明报会在此报道上作假!你且等着,明日我便去南京,找大明报的人问个清楚!”

    罗旭张用一副教育的口问道:“程颂是吧?你就算去南京问大明报报社的人,他们又如何会承认在此事上谎报了呢?我奉劝你一句,做人不要太天真。”

    程颂被气得直哆嗦,大声道:“若在南京不能求知此事真相,我便去甘肃边墙之外查探,必将此事查个一清二楚!”

    说完,程颂带着满腔激愤与热血离去。

    罗旭张则坐下来继续喝酒吃肉,欣赏歌舞,以及听着周围一些人对他方才言论的认可,自我陶醉着···

    事实上,对大明报所报道甘肃卫戍军牺牲将士事迹质疑的,不止罗旭张一人,而是很有一小部分人。

    其中一些人甚至大胆的向某些民间报社,甚至半官方报社,投递了针对此事的评议文章。

    如今民间报社的编辑,也会在审稿时衡量文章的政治正确性。

    新闻司管理天下报社,虽说并非禁止所有反对朝廷政治主张的文章,但若是文章政治问题太大,发表后造成的影响太过恶劣,该报社及相关编辑多半会被有司请去喝茶。

    所以,看到这类针对大明报,甚至可以说针对朝廷和军队的文章,大部分编辑都会选择忽视掉,也即是当做没见过,不给刊登。

    但是,却也少数编辑和报社选择赌一把,大胆的刊登这类文章。

    刊登与官方报刊及主流观点相反的文章,肯定能让报刊销量骤增,甚至是一举火爆。

    而所需要面对的危险,则是被有司请去喝茶,报社被勒令整改,严重的甚至会报社关门、涉事之人去吃牢饭。

    只是如今宣传部新闻司成立时间也不算短了,众报社对新闻司于民间报刊的容忍度也有了些了解,所以还是愿意搏一搏的。

    更何况,在昭武朝之前,大明很有一股官员以敢谏犯上邀名的风气。

    某些民间报社及其编辑也承袭了这种风气,认为若能因此事一举成名,出了事也值得。

    于是,在大明报对甘肃卫戍军牺牲将士进行相关报道的几日后,另一股舆论在少数民间报刊地引导下出现了,竟然引起了不少人的认同——

    “朝廷该不会真的为了面子好看,故意说甘肃卫戍军将士都战死了吧?”

    “若是依三年之前朝廷的风气,确实有极大可能这么做,但如今么,不好说。”

    “我就说嘛,那种情况下,一百多个卫戍军又不是在一起,而是分别驻守十几个墩台,怎么可能全部战死,无一投降?

    若是说他们呆在一起,有一忠于朝廷的将领约束,才全体战死,那还差不多。

    卫戍军将士,说到底都是一些以前的官军、反贼乃至贼匪,就个人而言,哪里有什么忠义之心?”

    “···”

    大明报报社,提举办公室。

    作为报社提举,柳如是如今每天都要阅读很多其他报刊。因为她知道,即便有陛下的指导,闭门造车也是难以保持《大明报》在报业领先地位的。

    所以,她对其他报刊并不小觑,经常阅读,从中汲取一些于大明报有益的东西。

    同时,阅读其他报刊,也可监察舆论。毕竟当初陛下让她办《大明报》,就是希望能引导舆论,辅助国事。

    这两天看到一些民间报刊刊登了不少质疑甘肃卫戍军牺牲将士的事,她又暗自去酒楼、茶楼听了一些人的议论,立即觉察到了此事的严重性。

    她并没有立即进攻将此事禀报给朱媺娖知晓——这是新闻司以及锦衣卫的责任,并非她的责任。

    作为大明报提举,她的责任是将舆论引导向朱媺娖想要的、有助于国事的方向。

    想了想,她招来了几个属下,安排人带着相机,去甘肃边墙之外进行实地采访,准备以事实打脸那些质疑甘肃卫戍军牺牲将士事迹的人。

    正安排着呢,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吵闹声。

    她便对办公室一小吏道:“去看看外面何事如此喧哗。”

    那小吏出去了会儿回来,道:“回禀提举,从杭州来了个叫程颂的年轻人,说要找咱们报社问明白‘甘肃卫戍军牺牲将士事迹’的真假。”

    柳如是听了先是微愣,随即美眸流光一闪,微笑道:“你去告诉他,我大明报所报道之事无一不真。他若不信,可随我们记者团一起到甘肃去考查。”

第646章 女帝怒,十人团

    紫禁城,武英殿。

    朱媺娖柳眉微皱,面带冷色地道:“详查涉及此事的报社、编辑及文章作者,若有问题的,严惩不贷!”

    “臣明白了。”下面的锦衣卫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李振武应道。

    他确实明白了,朱媺娖对此番小部分民间报刊刊登文章质疑卫戍军牺牲将士之事很生气。

    古有“帝王一怒,天下缟素”,朱媺娖此番生气虽然不至于那么严重,却也代表有一批人要倒霉了。

    李振武已经决定,定要让手下人将涉事人员的三族都查一遍,但凡谁有问题,便交予有司严办。

    李振武离开后,朱媺娖又召见了黄淳耀、柳如是。

    得知新闻司已经发文严斥那些刊登质疑卫戍军牺牲将士文章的报社,并明令其他报社不得再刊登相关文章后,朱媺娖只是微微点头。

    因为她明白,用这种强硬手段控制局势,虽然可以让后面再无报刊质疑牺牲将士之事,但多半会被人认为是朝廷恼羞成怒了。

    但利用新闻司立即控制住舆论也是必须的,否则放任下去,她之前苦心营造的大明上下在憋屈感中努力大生产、大练兵的大局(氛围)就全完了。

    但要从根本上消弭之前不利舆论造成了负面影响,还是得靠官方报刊引导。

    于是朱媺娖又询问大明报这边的应对。

    得知柳如是已经向甘肃派出了记者团,准备实地对相关人物进行采访,以事实对那些质疑的报刊和人进行打脸,她这才神色稍霁。

    等到黄淳耀、柳如是退下,朱媺娖回到竹林老宅这边吃午饭时,不禁跟郝光明感慨道:“舆论可真是一柄锋利的双刃剑啊。”

    郝光明道:“那可不是,别说你,便是我们现代国家,很多都未必能掌握好这柄双刃剑。

    我们的社会中,经常有人因为舆论而受伤,甚至被逼死。

    但舆论这柄双刃剑如果用好了,在某些方面确实又能起到奇效。可以说是让人又爱又恨吧。”

    听郝光明这说,朱媺娖又担心起大明报派往甘肃的记者团,能否圆满完成任务。

    ···

    程颂跟随大明报记者团离开南京后,先乘坐两百料的小铁轮从长江转入大运河,而后由大运河向北入黄河,在由黄河逆流而上至潼关。

    在潼关火车站,他们坐上了火车,终点站是:甘肃省会,兰州!

    当坐上这辆火车后,程颂忽然觉得,即便是在甘肃镇夷所没能查清楚事情真相,他此行也算是收获匪浅了。

    并非他没有做过火车,事实上,他之所以能从杭州那么快到南京,便是借助了火车的便利。

    他从杭州坐船走水路到松江府,在松江府坐火车到的南京。

    虽说从杭州坐船走京杭大运河一直走水路去南京同样方便,但一路上毕竟都是逆水行舟,速度偏慢。在松江府改坐火车的话,从杭州到南京只需两三日功夫。

    此番在潼关,算是他第二次坐火车。

    他之所以觉得已经不虚此行,是因为一路上的风物令他大长见识。

    比如说南京的繁华,江北大修黄河的繁忙景象,以及黄河两岸府县村镇虽仍残留着昔日天灾兵祸的痕迹,却已经透露出勃勃生机,逐渐繁华。

    ‘真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啊。’

    这是程颂近来最常发的感慨。

    “曲融(程颂字)可是在感慨这陕西地界的风物与河南又有所不同?”

    对面传来的声音,让程颂回过来,忙应道:“晚生是在感慨‘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对面的人笑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话其实不全对,一个人若想有见识,读书游历缺一不可。所以,以往士子在学习到一定程度后,都会去各地游历,增长见闻。”

    说话的男子三十几岁,穿着一身南京今年流行的修身儒服,上唇留着两撇胡须,看起来干练而又不失儒雅。却是此番记者团的主记者,梁孟昌。

    也是临时加入记者团后,程颂才知道,如今大明各报社皆向大明报报社看齐,将记者分为五个等级,分别是助理记者、记者、主记者、高级记者、特级记者。

    不过,目前为止,即便是大明报报社,最高级别的记者也只是主记者而已,尚未出现高级记者。

    其他报社自然也没谁厚着脸皮自称高级记者。

    据说,以后新闻司还将让记者职业如账房(会计)一般正规化,通过考试才能获得新闻司发放的记者证,才能到各报社任职并进行采访和撰写新闻。

    总之,梁孟昌在报社的级别也不低,属于上吏,在这次的记者团中更是主要负责人。

    似乎是对程颂颇为看重,一路上梁孟昌经常会找程颂闲聊。

    除梁孟昌外,记者团还有一名记者李道赢,一名助理记者杜杏。

    最初让程颂颇为惊讶的是,杜杏竟然是个女子——他此前根本没想到有女子做记者,还是大明报的记者。

    后来经过梁孟昌的介绍,他才知道杜杏身份并不一般。

    杜杏父亲杜其初乃山东莒州进士,曾任绍兴知府,可惜在崇祯十三年病逝,随后杜家家道日衰。

    崇祯十五年,清虏入寇,自北直隶进入山东,莒州亦遭劫难。

    杜李让其妻纪映淮携带老母、幼子以及杜杏到母舅家避乱,他却和十数名好友一起投入知州部下,守城抗清。

    坚守数日,城破被俘,戮于北关“好汉茔”。

    因崇祯末年,天下各地皆乱,其母舅家亦因劫难而毁。纪映淮只能带着皆为妇孺老弱的一家四口躲进深山,靠种田及采摘野菜,才勉强活了下来。

    朱媺娖继位,朝廷这两三年一直在抚恤各地抗清将士及义士家属,莒州杜家亦在其列。

    不过,杜杏能到大明社当记者,主要是因为她与嫂嫂纪映淮俱有文才。

    其嫂纪映淮曾有诗词、文章被大明报及其他报刊刊登,杜杏亦深受新文化、新思潮影响,于是年初随乡人来南京,期望能在此谋生。

    因有纪映淮的介绍信,自身文才、素质也过硬,便通过笔试、面试,入职大明报报社,被当做预备记者培养,一个月前才转为助理记者。

    记者团的摄影师赵恺则是另一个让程颂感兴趣的人,准确的来讲,是对其掌握的照相机感兴趣。

    因为已经有很多期大明报上出现过相片,所以,赵恺一解释,程颂就接受了照相机的存在——当今天子得天所衷,能往来后世,带来诸多宝物的事并非什么秘密,甚至可以说是大明人尽皆知的事了。

    作为一个少年人,程颂不仅不害怕被照相,反而喜欢照相,甚至想要亲自尝试操控照相机。

    可惜照相机属于报社极为重要的装备,除摄影师赵恺,其他人根本不准接触。

    甚至,此番记者团多出两位出自御林军的随行护卫,也多半是为了保护这部照相机。

    说起两位御林军,程颂同样好奇,尤其是其中一位出自朱雀营的女兵,黄焕英。

    黄焕英已经已二十几岁,容貌只能算普通,肤色还偏向小麦色,但眉眼间自有一股英气,其严肃时,甚至让程颂感到害怕。

    记者李道赢曾告诉程颂,黄焕英是真正上过战场、杀过敌的,至于杀过几个人,他就不清楚了。

    此时,黄焕英与另一名御林军将士各自坐在这节车厢的对角,审视每一个进入车厢的人。

    只见其竟然留着一头才及耳的短发,外传一件宽大道袍(道袍也属于明末百姓常服之一),身形略显得有些胖。

    但李道赢曾偷偷告诉程颂,黄焕英里面是穿着朱雀营甲衣的,实际上身形颇为苗条。

    当时程颂看李道赢的目光就一阵古怪。

    此时,见李道赢一直赖在黄焕英对面,用各种火车上的干过、点心、饮子献殷勤,就算没人说,程颂也看出来李道赢在追求黄焕英了。

    黄焕英对其爱答不理,若是李道赢惹得她烦了,还会瞪一眼,立马吓得李道赢正襟危坐、一声不吭。

    据杜杏私下里跟程颂说,李道赢之所以喜欢上黄焕英,是因为有次他去做比较危险的采访时,随行的黄焕英救过他的命,因之生情。

    至于黄焕英对李道赢是否有意思,大伙儿中却是没人看得出来。

    但程颂觉得,黄焕英应该并不讨厌李道赢,不然其献殷勤时,就该被黄焕英一脚踹倒了。

    另一名御林军将士出自虎贲营,叫李良奇,三十几岁的样子,据说是个会武功的高手。

    然后便是三名团务,也即是负责一路办理各种杂务的人。但这三名杂务也都是经过训练的,同样可充当护卫。

    毕竟他们此番要去边墙之外,又带着照相机这种御赐宝物,安全还是得有保证的。

第647章 参将炮轰江南文人,记者采访瓦剌俘虏

    虽然走的主要是水路,还坐火车,但记者团仍是到十一月上旬才来到甘肃镇夷所。

    他们是九月下旬出发的,等于是走了一个多月,主要是逆黄河而上和甘肃的陆路花费太多时间。

    因为大明报是宣传部新闻司下辖的朝廷部门,还是最近两三年很红的那种部门,几乎全民皆知,所以记者团到了镇夷所后,受到了戍边将士的热情接待。

    在他们抵达的当晚,镇夷所最高军事指挥官,在黄风口击溃和硕特部的第十六镇第三营参将张能设宴,让营军政员廖问、营参谋孙临作陪,为记者团接风洗尘。

    这三位显然平时也是读报的,虽然那些刊登质疑甘肃卫戍军牺牲将士文章的民间报刊发行不到甘肃来,但因为大明报在过去一两个月中,曾发表文章批判此类言论,所以甘肃众将士也都知道了此事。

    在宴席上,张能这位先做边军,后做农民军,而后又成了新军的将领谈及此事时义愤填膺。

    “那些人凭甚污蔑额们戍边的将士?凭甚认为卫戍军出身的将士就不能有忠义之心,不会全部为国尽忠?”

    虽然没喝酒,但说话的时候,已经四十岁的张能仍旧大脸胀红,须发喷张,手将他面前摆饭菜的桌桉拍得啪啪直响。

    “他们那些耍弄笔杆子的人,哪里知道额们军中将士的心思?凭甚那般恶意地揣度额们?

    这些人在江南那边吃喝享乐,心中却全无半点忠义,自私自利,满肚子算计,就认为额们的将士也是和他们一般的腌臜东西吗?!”

    张能说到最后这段话时,军政员廖问脸色瞬间变了,忙连声咳嗽提醒张能别乱说。

    参谋孙临则是险些一口饭喷出来,要笑。

    张能却根本没察觉,说完后反而关心地问道:“廖军政你为甚一直咳嗽,莫不是嗓子不舒服?”

    一脸无语的廖问只能向梁孟昌、李道赢这两位记者团的主副人员拱手,带着歉意道:“我们参将是给那些乱写的民间报刊气湖涂了,他的话两位千万别往心里去。”

    张能这时终于反应过来,他刚才那番话把眼前大明报记者团的人也骂进去了,忙带着歉意道:“军政员说得对,额是给气湖涂了。刚才那番说,没说你们的意思,可别往心里去啊?

    这样,额以汤代酒,敬记者团的诸位先生一碗,就当是赔罪了。”

    说完,竟然端起面前不算很小的一盆羊肉汤,直接干了。

    作为记者,梁孟昌、李道赢可以说已经习惯了跟各类人士打交道,所以并没有将张能的话往心里去。

    梁孟昌一笑道:“张参将乃是以三千余人击溃上万虏骑的骁将,为人爽快,我等敬佩还来不及,怎么会计较其言语呢?

    其实,别说张参将看到那些民间报刊的文章感到气愤,我等也是如此。

    柳提举此番派我等来甘肃镇夷所,便是要通过实地采访,以真凭实据,打那些人的脸,让他们再无颜面见人。”

    “好!”张能激动了,一拍桌子道,“额就想打那些人的脸,可惜甘肃离江南太远,打不着。

    梁先生,你们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地方尽管说,只要能打到那些人的脸,打得他们爹妈认不出来,额们第三营肯定鼎力相助!”

    跟三个团务坐在末席的程颂听着张能说话觉得挺有趣。

    你要说这位张参将没文化,可他嘴里时不时蹦出个成语来,说话其实也有一定讲究。

    可你要说他有文化,他有些词用的有稀奇古怪,让人乍听想发笑,细想又觉得颇为形象。

    不过最让程颂触动的,还是张能对戍边将士的维护,以及一颗忠义之心。

    一些士绅、读书人很是痛恨昔日的农民军,对如今新军之中多是农民军出身的将领之事也多有批判。

    以前的程颂分不出其中对错,可如今见了张能,他觉得若农民军出身的将领都是如此,可比以前绝大多数官军将领强多了。

    这边,梁孟昌道:“多谢张参将的好意,我们记者团此番除了需要实地考察之外,还需采访一些当事人。

    如那些被攻破边墩的幸存将士,以及了解瓦剌人攻打墩台过程的瓦剌俘虏。

    如果能采访到他们的口供作为证据,我想打那些人脸的目的就达成一大半了。”

    张能大手一挥道:“这事好办,瓦剌俘虏目前都还在额们镇夷所做苦力呢,梁先生想要采访哪个,尽管提。

    至于那些被攻破墩台的幸存将士,都属于卫戍军那边管,但想必他们是不会拒绝接受大明报采访的。”

    “那就多谢张参将了。”

    次日,梁孟昌等人先按照计划,顺带给第十六镇第三营的将士拍了些照片,做了一些采访——毕竟第三营是以三千余人击败上万虏骑的荣耀部队,值得采访。

    到第三日,那些经历过攻破墩台战斗的瓦剌俘虏被挑选出来了,由几个懂瓦剌人语言的军官带着,接受记者团的采访。

    记者团分三个小组行动,梁孟昌、李道赢、杜杏同时对瓦剌俘虏展开询问、采访。

    程颂自然是跟着梁孟昌这一组。

    当瓦剌俘虏被带过来时,在大冬天都穿着比较薄的衣衫,人也都非常消瘦,看着挺可怜的。

    但程颂想到这些人曾杀戮明军将士,想要入寇劫掠大明百姓,便又觉得他们罪有应得。

    甚至,大明没有像以往那样将他们全部斩首,首级筑城京观,只是让他们做苦役,已经算是仁德了。

    “你经历过攻打哪个墩台的战斗?”梁孟昌问这些瓦剌俘虏的话都很直白,这让军官翻译起来很舒服。

    “我没有攻打那个墩台,”这个瓦剌俘虏有些畏惧地看着梁孟昌等人,见梁孟昌皱眉,又赶紧解释道:“不过我观看了其他人攻打河凹墩、大石墩、毛目头墩等墩台。”

    “能说说你们攻打这些墩台的具体过程吗?”梁孟昌又问。

    “当然可以。”

    俘虏很配合,因为他们在被挑选出来前,就被告知,如果能够提供有用的信息,将会获得饭食、衣服等奖励。

    大明如今役使俘虏做苦力已经有了一整套标准方法,并非一味用鞭子逼着蛮干,而是用各种后世管理办法去管。

    这样俘虏损耗速度将会大大降低,同时劳动积极性也会大大提高,能给大明做更多的事。

    另外,大明对待俘虏的方式传了出去,会让敌人再面对明军时少很多反抗。

    便如此番黄风口大捷,很多来不及逃跑的瓦剌人就果断投降,原地等着被明军俘虏,让明军在此战中俘虏了近三千人!

    ···

    经过几日的采访,记者团从瓦剌俘虏口中获得了大量关于各墩台被虏骑攻破的描述,其中当然也包括了那些死守墩台的甘肃卫戍军将士的表现。

    在整理这些采访资料时,才十八岁的杜杏哭了不止一遍,年少的程颂也多次眼中含泪,梁孟昌等人同样双目发红。

第648章 什长张二全,旧毛目头墩

    杜杏擦着眼泪,神色愤慨地道:“这些戍守墩台的卫戍军将士面对绝境,明明一个个英勇奋战,击杀了这么多虏骑。

    可某些人却以小人之心去揣度,非要说这一百多名卫戍军将士不可能全部坚守墩台牺牲,非要说他们有投降的人,真是可恶之极!”

    程颂也带着哽咽之声道:“他们还说什么,即便真无一人投降,也必然是瓦剌人不曾劝降,或是不接受俘虏。

    却不知,瓦剌人面对我大明将士驻守的墩台,吃过亏后,根本不想再强攻,几次尝试劝降。

    可这一百多名卫戍军将士,即便只是几个人驻守一座墩台,面对数十倍乃至百倍于己的敌人,也无一人投降。

    那些人常自诩君子,看不起当兵的将士们,却不知他们根本就是小人。对将士们的污蔑,就是典型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梁孟昌也没有了往日的儒雅随和,而是一脸严肃地环视众人道:“有了这些瓦剌俘虏口述之事作为资料,我梁孟昌必定要写出一篇好文章,痛骂那些小人,让他们臭名昭着,再也抬不起头来!”

    李道赢也道:“梁主记说得对,有了这些资料做武器,我们便能狠狠打那些小人的脸。

    另外,我建议尽快去采访那些幸存的镇夷所卫戍军将士,向他们了解一些牺牲将士生前的事,了解他们在面对瓦剌大军进攻时,是如何做出牺牲选择的。

    唯有弄清楚那一百多名将士英勇牺牲的每一步,才能让那些小人再无狡辩的可能,永远闭嘴!”

    之后,记者团在镇夷所做了两天的采访收尾工作,等张能联系好了卫戍军那边,他们便出长城,前往那些被攻破的墩台···

    十一月底,塞外的寒风凛冽刺骨。

    毛目头墩却在天微微亮时就传来了动静,却是值夜的将士与另一组将士交岗了。

    不用在墩墙值守的什长张二全却也在此时起来,登上了墩墙,看向南边。

    在向南一里多的地方,也有一个毛目头墩,旧毛目头墩。

    当初瓦剌人在黄风口被击溃后,战争结束,上面本来要将张二全提拔到边防军中,但他却坚持留在原卫戍军,继续在镇夷所边墙外戍守。

    于是他变成了卫戍军什长。

    至于为何会有两个毛目头墩,同样是上面的命令,说要将这些牺牲将士英勇抗敌的墩台留下来作为纪念,让世人铭记他们的英雄事迹。

    然后这一片二三十个墩台就都向前移动了一两里,并且上面专门调配水泥和砖石,修建了新的墩台。

    水泥、砖石墩台要比以前的夯土墩台更坚固,也更宽大,在房间布局设计上更加人性化,让戍边将士们住得更舒适。

    可是,张二全仍旧忍不住时常想起在旧边墩中戍边的那段日子,仿佛邱什长、齐三元、万大贵等人仍在旧边墩中戍守。

    因此,他每日都会向那边眺望,有时白天还会借着遛马的功夫进去看看。

    晌午,他将喂好了清水、草料的老黄牵了出来,爱怜地抚摸了下老黄的鼻面,然后便一个翻身上马,道:“老黄,额们走,回去看看老兄弟们。”

    老黄就是当初他从毛目头墩骑着去石垣堡报信的那匹战马,其实并不算老,才三四岁。

    只不过相较于新的“毛目头什”将士,它确实算是老资格了,也是除张二全外,当初毛目头墩唯二幸存下来成员。

    并不用张二全怎么驾驭,老黄就仿佛听得懂人话一样,向旧墩跑去。

    才跑到一半儿,张二全忽然听见新墩那边传来几次哨声,这哨声代表南边来人了。

    一般来讲,南边来的人都是上面派来的,并非敌人。但张二全并没有大意,驾驭着老黄跑到一个稍高的坡地,向南来的那伙儿人看去。

    只见这伙人有二十个左右,其中一半似乎是边防军中的骑兵,另一半虽然也骑着马,但看样子却像是普通人,或者官员?

    张二全不太确定。

    这时,其中一个骑兵加速奔过来,老远便挥动起令旗,喊道:“前方可是毛目头墩戍守将士?我是第十六镇第三营侦骑伍长李芳。”

    张二全大声道:“我是毛目头墩什长张二全。”

    待李芳奔到十几步处停下,两人互相行了个军礼,张二全才问:“李伍长来额们这里有甚公干?”

    李芳道:“大明报派来了一个记者团,要采访当初各墩台幸存的将士,还要到那些墩台实地考察,其中毛目头墩是重点目标。

    张什长,那些民间报刊乱写文章,污蔑牺牲的卫戍军兄弟,这大明报记者团就是来找证据,好写文章打那些人脸的,所以咱们一定要好好配合、接待。”

    张二全点头,道:“我明白了,毛目头什一定尽力配合。”

    随后,张二全、李芳等了一会儿,汇合了其他人,这才一起向新墩走去。

    记者团其实是从后面的墩台过来的,并没有走多远的路,也不算劳累。

    当得知眼前人便是当初毛目头墩那一什仅剩的将士时,记者团众人都露出了敬重之色,在路上就忍不住询问起来。

    “张什长,可以跟我们说一说牺牲的那些将士吗?他们都是哪里人?”

    “额们什长邱虎威、伍长娄怀英都是河南人,额那一组齐三元是陕西人,额跟万大贵是甘肃人···”

    对于记者团的问题,张二全只要能答得上来的,都用心回答了。

    到了新墩后,记者团并没有过于麻烦墩里的将士们,三个团务和黄焕英、李良奇在背风面扎营,要生火自己做饭。

    毛目头墩当然不会看着,而是邀请记者团的人一起吃墩里的大锅饭。

    至于居住,因为来人太多,只能在外面讲究下了。好在记者团不需要在此常住,一两日功夫就会走。

    趁着扎营的功夫,梁孟昌、李道赢、杜杏三个继续采访张二全,希望了解了每个牺牲的将士。

    在张二全的描述中,邱虎威、吴怀英、齐三元、万大贵、刘茂、刘金等将士,仿佛活生生地出现在他们眼前。

    吃过中午饭后,梁孟昌等人又在张二全的带领下,前往旧墩实地考察。

    当来到旧墩前,还未进去,梁孟昌、程颂等人便都大受震撼。

    只见这旧墩外墙上,插了许多羽箭,箭簇、枪炮轰打的痕迹更几乎布满了四面夯土墙壁。

    梁孟昌等人早就知道,瓦剌人不仅有众多善于骑射的骑兵,更有火炮、火绳枪,装备比蒙古人强出一大截,战力也更强。

    此时,仅从这旧墩外墙,他们就能想象得到,当初发生于此的战斗有多么激烈。

    “战争结束后,上方有令,额们毛目头墩和其他将士死守的墩台一样,被列为英烈纪念之地。

    所以,除了诸位同袍的遗体,里面基本没动过。几位记者先生想看的话,就随额进里面去看看吧。”

    说完,张二全当先走进了毛目头墩。

    后面众人没注意到,他已然双目微红。

第649章 黄宗羲出使和硕特,朱媺娖亲笔骇虏酋!

    当记者团在甘肃镇夷所采访时,大明派出的几位使者也已先后奔赴目的地。

    西北的天山南北麓是和硕特部迁到漠西后最早期的牧场,也是如今和硕特部的核心牧场。

    得到彻辰汗(也做车臣汗,为了和漠北车臣汗作区分,故选择此音译)封号的鄂齐尔图,将他的汗帐立在天山南边的乌兰伯勒奇尔。

    这一日,大雪纷飞中,大明使者的队伍赶到了此处。

    黄风口大败对鄂齐尔图的打击颇大。

    三十多岁的他原本雄心壮志,要创下比祖父、父亲、叔父更大的功业,却不曾想连大明长城都没越过,便折损了近六七千人,其中更是有近三千骑兵,可谓损兵折将。

    回到乌兰伯勒奇尔后,他先是派人联络瓦剌其他三大部及各小部落,又派人前往青藏联络叔叔固始汗,期望能在来年一起出兵攻打明国,进行报复。

    但在等待消息的过程中,仇恨的怒火与失败的耻辱仍在不断啃食着他的心志,让他整日饮酒、欣赏歌舞,以酒色麻痹自己,才不那么的难受。

    大明使者队伍到来时,他正在烧着好几盆炭火的汗帐中,搂着一肤色雪白的碧眸少女,喝着酒欣赏着下面十几个西域女子的舞蹈。

    汗帐门帘被掀开,一名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行了个礼道:“可汗,来了一队明国的人马,说是昭武皇帝派来的使者。”

    鄂齐尔图听了微愣,随即冷笑道:“怎么?明国知道得罪我鄂齐尔图的后果了?所以派人来赔罪求和?”

    中年男子闻言,看着满身酒气、眼神都有些浑浊了的鄂齐尔图,不仅露出一丝异样神色,随即答道:“可汗,并非如此,他们说是来问责的。”

    “问责?”大约是饮酒太多,鄂齐尔图反应比较迟钝,反问了句,才将手中酒壶砸了下去,勃然大怒道:“他们还敢派人来问责?胆子简直比豹子的还大。去,将他们都砍了,尸体扔到雪地里喂狼!”

    中年男子并没有应声离去,而是拢着手道:“可汗,如今其他部落还有您的叔叔固始汗,对于联合攻打明国之事都没有回复,恐怕我们还不能如此对待明国使者。

    万一联合之事不成,仅我们和硕特部,可是无法面对明国的怒火啊。”

    “狗屁!”鄂齐尔图勐地起身,怀里的俄国少女都猝不及防一下子跌倒在地,摔得痛呼出声,鄂齐尔图却毫不在意,挥舞着手臂道:“明国算什么东西?敢来漠西攻打我们,本可汗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可汗,您别忘了,之前在黄风口他们边防军三千步卒,就打得我们一万多骑溃败。”

    中年男子的话,让鄂齐尔图瞬间回忆起当初黄风口的一战,那漫天的炮火,如割草般收割骑兵性命的排枪,几乎成为了他这段时间的噩梦,此时回忆起竟不由打了个寒颤,酒也醒了大半。

    他道:“毕力格叔叔,你是什么意思?我难道要接受明国使者的问责吗?”

    按汉人的论法,毕力格实际是鄂齐尔图的堂叔,跟鄂齐尔图关系并不算特别近。但其人在和硕特部落中算是比较有智慧的,势力也不小。

    在鄂齐尔图沉迷酒色的这段时间,和硕特很多事务由毕力格打理,可此可见鄂齐尔图对这人的信赖。

    毕力格道:“我听说,真正的王者可以忍受一时之屈辱,待他有了足够的力量时,再加倍地报复回去。

    如今我和硕特部联合其他部落进攻明国的事还没有成,您的叔叔也不知道愿不愿意出兵,为何不先接待明国使者,听听他们怎么说,好麻痹他们呢?”

    听毕力格用王者的道理提建议,鄂齐尔图还是很高兴的,当即道:“好,那毕力格叔叔就去接待明国使者吧,将他们主要的人带到我的汗帐来。”

    毕力格颔首,走了出去。

    鄂齐尔图这才注意到躺在地上的俄国少女,忙拉了起来,心疼道:“我的季阿娜,没摔伤你吧?”

    季阿娜知道这位可汗只是将她当做玩物,并非真的宠爱她,所以哪怕刚才摔得很疼,此时也强颜欢笑道:“没有,我的可汗。”

    接着,鄂齐尔图跟季阿娜腻歪了会儿,又招来人吩咐道:“给我准备一口烧着热水的大锅,就放在汗帐中,要能煮整头羊,甚至整个人的那种。”

    下面的人立即去办。

    等这事办好了,毕力格也带着大明使者进入了汗帐。

    出使和硕特部的主使乃是昭武二年的进士黄宗羲——他在政事学院学习三个月毕业后,先是被分配到礼部任九品司务,后又被调到鸿庐寺,任正八品外交参赞。

    这回主动请缨出使和硕特部,便又被升为从七品外交使者。

    之所以出使就升官,是因为这次任务在大明内部被认为是相当危险的,出使之人极可能一去不回,甚至被杀害。

    毕竟和硕特部才跟大明打了一仗,还败得很惨,虏酋必定相当仇恨大明,很有可能会迁怒使者。

    黄宗羲既主动领了这一任务,便做好了身陨于此的准备。

    死都不怕,他自然也就不怕和硕特部准备的其他威吓之举了。

    进入汗帐,瞧见正中间摆着一口大锅,里面热水沸腾,不待鄂齐尔图等人开口,黄宗羲便冷声一笑道:“鄂齐尔图台吉在帐中备此大锅,是要煮了黄某,还是要煮了自己?”

    鄂齐尔图是懂一些汉话的,黄宗羲这句话也没什么典故,所以他一定就懂了。

    心中颇为惊异,暗想:这明国使者怎的如此生勐?我都还没吓他,他就问我要煮谁了?

    随即就是对趾高气昂地黄宗羲感到生气,很想真叫人将其煮了。

    但见毕力格在偷偷向他打眼色,酒基本醒了的鄂齐尔图便哈哈大笑道:“明使说笑了,这口大锅是准备煮羊肉招待你们的——羊还没剥好吗?剥好了就赶紧送来煮了!”

    后一句话,却是对下面的人说的。

    这话一说出来,后面鄂齐尔图再想用这口大锅吓唬黄宗羲,就不灵了,甚至他都未必好意思再拿这口大锅说事。

    这边黄宗羲却是拉出了一份明黄色的大明圣旨,展开来,大声宣读起来。

    “瓦剌近百年与我大明井水不犯河水,还互市交换有无,本应是友邻。

    可你和硕特部,却无故兴兵犯我大明甘肃镇夷所,摧毁墩台数十,杀戮戍边将士上百,欲入寇劫掠,岂非豺狼之性?

    搓耳小部,却妄图侵犯我怏怏大明,简直作死有道!

    黄风口一战,我大明不过出动了边防军一营三千余人而已,便打得你部大溃败逃。

    如此强军,我大明有上百万之众,灭你和硕特部简直犹如杀鸡!”

    这封由朱媺娖亲笔写救的责问圣旨黄宗羲早就看过,大概了解朱媺娖的心意,此时冷着脸读起来便也杀气腾腾、气势惊人。

    帐内这时汇聚了不少和硕特部贵族,大多都是懂些许汉话的,听了黄宗羲的话,其中一些胆小的甚至吓得哆嗦起来。

    鄂齐尔图、毕力格等和硕特部能参与决策的人,也都听得脸色大变,不禁想:上次进犯莫非真惹怒了明国皇帝,让她要不顾一切地来灭亡我部?

    他们很清楚,大明虽然不可能把所有军队都调过来打和硕特部,可就算只调来数万那般强军,恐怕他们和硕特部也要被打得狼狈而逃。

    就在和硕特部不少贵族都感到紧张、惶恐不安时,故意在此停顿了会儿的黄宗羲才继续宣读——

第650章 唇枪舌剑,汗帐惊魂!

    “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大明不愿因罪兴兵,令草原生民遭难,便给你部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

    只需你部鄂齐尔图遣长子来我大明,携鄂齐尔图道歉信向牺牲将士的家属赔礼谢罪,并在我大明为质十年,双方即可重修友好。

    望你部珍重此机会,若有不服,将来开战,我大明必让你部在草原上除名!”

    说到底,大明还是要些面子的,便没有在问责的圣旨中写明“十倍赔偿”,只以“赔礼谢罪”替代——这事得由黄宗羲这位使者来说明。

    至于说和硕特部一软到底的情况,或者说,等将来大明有功夫打和硕特部了该挑什么借口,朱媺娖与众军机大臣也考虑过。

    那便是送来大明为质的鄂齐尔图长子回去继承和硕特部首领之位。

    听着似乎没什么,但里面实际大有讲究。

    首先,质子在大明十年,朝廷会派人教导他,让他心中亲近、仰慕、敬畏大明,绝不会生出与大明为敌之心,甚至想要带着和硕特部直接归顺大明。

    以大明如今的种种生产建设“奇迹”,要做到这点并不难。

    其次,不管鄂齐尔图原本心中是否想要这个长子继承汗位(草原部落,如果有选择,一般习惯幼子,或是年龄较小的儿子,继承主位),大明送质子回去强势接替汗位,都会惹得和硕特部势力不满。

    其一,是因为质子离开十年,在和硕特部肯定没有多少势力,必须得受大明支持(掌控),才能坐稳汗位。

    其二,和硕特部肯定有原本更适合继承汗位的人,因被质子抢了汗位而心生怨恨。

    这样一来,到时候和硕特部要么发生内乱,质子汗向大明求援;要么质子被杀,让大明有理由出兵问罪;要么就是质子顺利掌握和硕特部,亲近大明,乃至归顺大明。

    总之,此番大明问罪和硕特部提的条件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

    当然,最可能的情况是,大明用不到质子——倘若鄂齐尔图明年联合瓦剌其他部落及固始汗进犯,那大明以后直接灭了他们就是了。

    鄂齐尔图虽然在黄风口一战中被打怕了,可听大明竟然让他遣子为质,并让他写道歉信,还是炸了。

    他勐地站起来,一手提着银酒壶指向黄宗羲,厉喝道:“居然让本汗道歉,还遣子为质,真当我瓦剌怕了你大明吗?!”

    鄂齐尔图到底是瓦剌的盟主之一,基本的心机还是有的。

    他这看似愤怒的一句问话,其实藏着很大的陷阱——他言语中说的是瓦剌,而非和硕特部。

    倘若黄宗羲顺着他的话,说类似于“瓦剌也不过塞北蛮夷,我大明灭之如屠狗”之类的话,那么和硕特部就可以将这话传给其他瓦剌部落知晓,增加各部对大明的敌意,以促成来年联合进犯大明之事。

    黄宗羲来出使前,鸿庐寺就有专门的团队,为他研究了出使和硕特部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以及各种需要注意的地方。

    因此,听了鄂齐尔图带着陷阱的话,黄宗羲哈哈一笑,道:“鄂齐尔图,你当自己是瓦剌汗王吗?可惜你只是和硕特部的首领,瓦剌的两位盟主之一而已。

    本使也不怕告诉你,我大明已派出使者前往准格尔部。你要将整个瓦剌都带着卷入与我大明的战争,却是休想。

    你现在唯一的选择,便是老老实实接受问责,遣子为质,写信向我大明罹难将士赔礼道歉!”

    “气死我了!”鄂齐尔图面色胀红,见大锅里水已沸,却没有羊下锅,便喊道:“来人,将这个明国使者扔大锅里活煮了!”

    汗帐侍卫闻声,立即就要来捉黄宗羲。

    黄宗羲虽然心中也暗呼玩脱了,可面上却仍是一副凛然不惧的样子。

    毕力格等和硕特部前来听议的贵族回过神来,忙纷纷劝阻——

    “可汗息怒。”

    “可汗,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如果我们杀了明国使者,传出去怕是会有损我和硕特部声誉啊。”

    “不如先将明国使者带下去,我等好好商议一番,再做决定。”

    “···”

    瓦剌诸部虽然相较蒙古诸部离大明更远,受到神州文化影响小一些,但也只是相对而言,实际仍受到不少影响。

    何况草原游牧部落确实也是讲究信誉的,并非毫无规则的弱肉强食。

    最主要的是,这些和硕特贵族都怕彻底激怒大明。

    他们不清楚大明是否真的有上百万张能那一营般的精锐军队,但即便只有二三十万,大明若铁了心要灭和硕特部,他们也会很难受。

    在一众贵族的劝解下,鄂齐尔图终于冷静下来,让人将黄宗羲等大明使者带了下去。

    众贵族则在汗帐中继续商议。

    毕力格道:“可汗,先前我们便计议好了,此番要麻痹明国人,等到联合瓦剌诸部及您叔叔的事情成功,明年便能狠狠报复。

    如果我们现在就杀了明国使者,即便明国不立即兴兵来攻打,也会对我们严加防备,调遣大军在甘肃等地备战。

    那样一来,对于我们攻入明国内可是大大不利呀。”

    “是呀,可汗。”另一名大贵族也劝道,“不如先答应明国人的要求,让罗卜去大明,就当是历练了。”

    其实草原部落对遣子为质的事并不难接受,因为他们经常这么干,就跟春秋战国时各国相互遣子为质差不多。

    “道歉信本汗绝不写!”鄂齐尔图一手叉腰一手挥舞着道。

    他这么说,其实等于是同意送长子罗卜到大明为质了。

    众贵族听了一喜,再接再厉,继续劝起来。

    “这道歉信不用可汗写,可以我写。”毕力格道,“只是一封给明国人看的信而已,草原人又看不到,可汗不必在乎。”

    冷静下来的鄂齐尔图其实心里已经同意这一计议,但为了面子,他还是犹豫了一会儿,故作不满地道:“那难道我们就这么便宜明国以及那个嚣张的明使?”

    听到这里,毕力格知道鄂齐尔图是想找个台阶下。

    毕力格目光闪动,道:“这明使确实有些嚣张了,言语之中居然视我和硕特部跟羊羔一般软弱可欺。

    既不好杀他,不如以我们需要商议赔礼道歉的事为由,让他们等待一阵子,实则将他们送到天山北麓去放羊,让他们吃一番苦头。”

    天山北麓可比天山南麓寒冷多了,不是常年生活在那里的人,想挺过两三个月恐怕很难。

    想到满脸冷傲的黄宗羲在寒风雪地中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鄂齐尔图心情竟然好了不少,当即笑道:“好,就送明使去天山北麓放羊!”

    ···

    另一边,黄宗羲等人被送到一处大帐篷中,看押起来。

    想到刚才鄂齐尔图被黄宗羲话语激怒的样子,队伍中的外交参赞顾崇不禁担忧道:“那虏酋如此愤怒,该不会真杀了我们吧?”

    说完,见有人投来异样眼光,顾崇连忙解释道:“我并非怕死,只是担心完不成此番出使任务。”

    黄宗羲道:“只要我们来到和硕特部,向虏酋宣读了朝廷的问责圣旨,任务便已经算完成了。

    另外,那虏酋鄂齐尔图看似暴怒,可言语之中却还给我留下陷阱,可见愤怒只是表面,心中仍是颇冷静的。

    他要活煮了我时,那些和硕特部贵族几乎都在劝解,可见和硕特部大部分人都不愿意现在就将我大明得罪死了。

    所以,我们暂时应该是没有性命之忧的,至多会吃一番苦头罢了。”

第651章 索尼欲学汉班固,雪夜激战虎蹲吼!

    在乌兰伯勒奇尔边缘的某个营寨中,住着一群留着鼠尾辫的人。当然,他们平时都带着兽皮冒,不注意看很难看出来。

    其中一个稍大的帐篷内,索尼面色阴鸷地问一名手下:“确定是明国使者来了?”

    “确定。”这名手下道,“我买通了汗帐附近的一名守卫,从他那里得到的消息,绝不会有错。”

    索尼心中一动,当即又问:“那可知明国使者有多少人,被安置在什么地方?”

    “加上护卫,总共也就二三十人吧。至于他们被安置在什么地方,我可以现在去打听。”

    “速去。”索尼说着露出一副阴诡地笑容,道:“明人史书中,东汉班固以三十七人纵横西域,靠斩杀匈奴使者以及龟兹人派遣的疏勒国王,平定鄯善、于阗、疏勒三国。

    又有西汉傅介子,斩匈奴使者,诛楼兰国王,悬其首级于汉阙,威震西域。

    今日我们便效彷汉人故事,在这和硕特部斩杀明使,让鄂齐尔图及瓦剌其他部落彻底绝了与明国修好的心思!”

    索尼成功唆使鄂齐尔图进犯大明后,原本是要回清国的,可后来却在半道上得知辽西、辽东都被大明收复的消息。

    他倒是可以绕到漠北回往建州,但多尔衮派来联络他的人却带来一封信,却是多尔衮让他继续留在瓦剌,尽力让瓦剌牵扯大明的兵力,吸引大明朝廷的注意力,好让他们“大清”能喘口气。

    为了方便索尼在瓦剌活动,多尔衮派的人还带来了两车珠宝。

    就这样,索尼又返回了和硕特部。

    鄂齐尔图在黄风口大败,也曾迁怒索尼等清国使者,要将他们赶走。

    但在索尼的珠宝攻势下,他们仍是留在了和硕特部,只不过被安置在乌兰伯勒奇尔的边缘,不再受鄂齐尔图待见。

    索尼的几个手下都是女真勇士,并不像索尼般精通多国文字,还读了许多汉人书籍,因此还是头回知道傅介子及班固之事,忍不住一阵惊叹——

    “汉人昔日竟然如此勇勐?”

    “斩杀匈奴使者就算了,竟然还能斩杀国王,这也太厉害了吧?”

    “汉人众多,巴图鲁式的人物确实不少。据说昔日那明国总兵刘大刀,一人就杀了我们许多勇士,当时我女真中竟无一人能敌。”

    “汉人确实厉害,或许几年前我们就不该起了入主神州的心思···”

    眼见几名手下越说越远,还是很伤士气的话,索尼当即面色不善地喝道:“都啰嗦什么?还不赶紧去打听消息!”

    “喳!”

    ···

    深夜。

    黄宗羲虽然不需要值夜,但依旧合衣而眠,并且睡得很轻。

    事实上,自从离开大明,踏入瓦剌人的势力范围,黄宗羲就一直很没安全感,想睡死都不可能。

    也不知睡了多久,使者队伍的武官,禁卫军把总狄无伤忽然走了进来,道:“主使,情况不对。”

    在狄无伤进来时,黄宗羲就坐了起来,闻言便问:“如何不对?”

    狄无伤道:“我们的人一直暗中盯着外面的瓦剌人守卫,发现他们在陆续撤走,而且外面似乎来了另一群人。”

    黄宗羲听了眉头紧皱。

    他虽是第一次出使,但神州历史上使者相关的故事却不少,类似于傅介子、班固的故事瞬间就从他脑海浮现,赶紧问道:“这和硕特部可还有别国使者?”

    狄无伤没答话——今天他们一直被看押在这片只有几个帐篷的小营寨中,根本出不去,哪里知道和硕特部的情况呢?

    何况,他们此前根本就没想过,和硕特部竟然会遭遇其他势力的人。

    黄宗羲知道问错了人,于是又问:“如果有人要杀我们,最可能用什么办法?”

    狄无伤道:“最好的办法是火攻,但眼下还下着雪,火攻没那么容易就见效。

    其次就是以超过我们的人,直接冲入营寨袭杀了。”

    狄无伤的话才说完,外面就响起了尖锐而凄厉的警哨声。

    “敌袭!”

    “是清虏!”

    惊呼声一道接着一道,同时还有许多利箭破空的声音。

    黄宗羲、狄无伤没待在帐篷里,狄无伤是第一时间冲了出去,黄宗羲带上头盔也跟着冲出帐篷,手里则紧握着一把昭武左轮。

    出来后,黄宗羲便见夜色里一道道火箭直往帐篷上射,虽然在下着雪,帐篷上也有积雪,火没有瞬间燃起来,但还是有帐篷烧了起来。

    更多的、更危险的则是隐藏在夜色中的重箭。

    “小心重箭,清虏就在栅栏外,离我们很近!”

    夜色中,有人闷哼出声,显然是有人被射中了。

    好在随行的护卫人员都是禁卫军将士,人人都穿着最新款的棉甲,里面还传了一套护胸板甲。即便是清虏的重箭,只要不是被射中面部这种要害,也不会危急性命。

    当然,若是被射中胳膊、腿,丧失战斗力是免不了的。

    这时候,使团的护卫们都在心中大骂瓦剌人,因瓦剌人安置他们的地方说是独立寨子,可实际上外面只有一圈一人高的栅栏。

    而且白天瓦剌人还紧看着,不让他们出去,他们也无法弄到木料加强寨子防御。

    今晚,那些瓦剌人也不知道是串通了清虏,又或者只是守卫被清虏收买,竟然都悄悄撤走了。

    也可幸亏他们留人值夜,并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不然恐怕得等到清虏杀到帐篷外才能发现。

    此时,虽然遭到清虏重箭袭击,但禁卫军将士们却并没有慌乱,在狄无伤的指挥下,迅速退到了寨子中央,主动拆掉已经开始燃烧的帐篷,用车架及不多的盾牌等杂物摆设成简单的阵地,以抵御众多羽箭。

    不过,清虏动作同样迅捷,不待他们稳住阵脚,清虏就穿过寨门或翻过寨墙,从各个方向冲杀过来!

    这种时刻,狄无伤却依旧冷静,镇定地吩咐道:“虎蹲炮不要急,把清虏放近了再打。”

    大明此番出使和硕特部的使者队伍只有三十人,除外交使者黄宗羲、外交参赞顾崇,便是两名文员。

    剩余的便是狄无伤及其带领的半队禁卫军将士了。

    这些人都是禁卫军第一镇自愿报名参加,然后经过筛选的精锐中的精锐。

    因此,打到现在,仍无一人战死,只是有三人丧失战斗力,五人轻伤。

    先前清虏在寨墙外射箭,火枪无法曲射,他们只能以弓箭还击。

    现在清虏似乎急了,冲杀进来,禁卫军将士自然不会客气,用昭武二式燧发枪自由射击起来。

    瓦剌人安排的寨子还很小,半径不过七八十米,清虏固然一个呼吸就能冲到重箭射击的距离,可昭武二式燧发枪,却是在越过寨墙时便可以进行精确射击。

    啪啪啪···

    清脆的轻声在雪夜中此起彼伏,清虏一个个的倒了下去,余者并没有退去,反而悍勇地直冲禁卫军将士设置的临时阵地。

    黑暗中,索尼用女真语高喊道:“大清的勇士们都别怕,我们有一百多人,他们只不过二三十人,只要冲近身,他们就死定了!”

    喊完,为了鼓舞士气,他也在后面跟着冲。

    说到底,昭武二式并非连发步枪,而昭武左轮也只有狄无伤和黄宗羲、顾崇各有两把而已。

    因此清虏在死伤好几十人后,还是冲到了由车架搭建的阵地前。

    为首者是索尼手下最厉害的女真勇士,库勒察。

    他身穿三重甲,手持一把长柄混铁锤,眼见就要绕过澹薄的车阵,痛快打杀明军,黝黑的面庞上不禁露出残忍的笑容。

    然而下一刹那,他笑容凝固了。

    原来他刚拐过去,就瞧见一尊虎蹲炮,引线已经燃尽。

    不待他反应,虎蹲炮便在震动中一声怒吼,烟雾与散弹从炮管中凶勐喷出!

第652章 杀尽清虏血犹腥,虏酋登高问战情

    彭!

    一声闷响,因为距离炮口不足十步,库勒察整个人都被打得飞起来,直向后跌去。

    落地后,双手捂面,惨嚎不已。

    他虽然穿着三层甲,还有臂甲、膝甲等护住四肢,但并没有面甲,双手同样没有护甲,密集的弹子便将他的面部、双手都打伤。

    对他来说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并无一枚大的弹子重伤他的头部,以至于他并没有被虎蹲炮打死。

    且库勒察不愧是索尼随行人员中第一勇士,被虎蹲炮打飞前的瞬间,他下意识甩出了手中的长柄混铁锤!

    这混铁锤与他等高,带着呜呜的呼啸声扫入侧面的明军阵地。

    几个禁卫军将士猝不及防,被扫个正着,一人更是倒霉地被锤头击中面部额头,成为此战中第一个阵亡者。

    后面的清虏并没有管惨嚎的库勒察,而是越过他,想要趁机冲入明军阵地。

    明军这边,地方狭小,人数也少,一时间同样没人顾得了伤员,见清虏就要冲上来,禁卫军将士或是持枪打发,或是重新装填虎蹲炮。

    这次使者队伍就带了两门虎蹲炮,此时分别用来守卫阵地两翼。

    后面原本被保护的黄宗羲,瞧见清虏就要冲上来,也急了。

    他忙对顾崇道:“别看着了,上去帮忙。”

    说着就走到一个还算合适的位置,用左轮枪朝着冲来的清虏面部打发——虽然此时清虏在十几步外,可以左轮枪的威力,仍难破二三重甲,唯有击中其面部,方能致命。

    黄宗羲、顾崇自从被掉入鸿庐寺,成为外交人员后,就开始接受射击训练。

    开始是燧发枪,后来昭武左轮开始装备军中,外交人员也开始训练左轮手枪。

    所以,两人的枪法虽不说精准,却也不算赖。这般近的距离下,竟然让两人接连打死、打伤三四个清虏。

    然而清虏人太多了,仍旧悍勇地冲上前来,就要突入明军阵地。

    这时候狄无伤大喝:“开神灯!”

    神灯,也即是手提探照灯,是使者队伍的另一样底牌。

    此时随着狄无伤一声大喝,后面的一名禁卫军将士立即提着探照灯向周围照射横扫。

    清虏虽然知道明军有神灯,可猝不及防下,还是被照到了眼睛,不禁闭上眼睛,以手遮挡。

    禁卫军将士则趁着看清清虏分布的机会,纷纷用手榴弹朝人多的地方投掷。

    轰轰轰···

    此时禁卫军能战之人已不足二十,但每人都能迅速地投掷两三枚手榴弹。

    这让冲入寨子内的清军仿佛遭到大范围的雷击,在一阵爆炸声中,人仰马翻,瞬间死伤好几十人。

    狄无伤虽是把总,却是一名有着十几年战争经历的老兵,对战场形势把握很准。

    见状便吼道:“禁卫军随我冲出去,斩杀所有清虏!”

    硝烟未尽,狄无伤便带着剩余的十几名禁卫军将士,如勐虎下山般地冲出阵地,以战刀宰杀那些在手榴弹中幸存却惊魂未定的清虏。

    禁卫军的战刀不仅利于噼砍,也利于直刺,即便清虏多穿二三重甲,此时也多被一刀破甲。

    狄无伤的两柄左轮一直没用,此时更是发挥出奇效。

    他手持两柄左轮手枪,见到站着的清虏便一枪击中面部,叫其当场毙命,比黄宗羲、顾崇的枪法不知高明了多少倍。

    清虏本就所剩不多,被狄无伤等禁卫军这一番狠杀,待硝烟散开时,竟然只剩下十余人。

    其中一个正是索尼。

    此时索尼人都是懵的——他此前并不曾到战场上跟明军交战过,只是从北京撤出时,半路上曾看明军冲营。

    那时他们带着众多妇孺和家当,行军不便,只能被动挨打,且那一战明军除侥幸袭击了顺治的车架外,实际并没有占到多大便宜。

    所以,哪怕听不少人说过明军装备多好、战斗力多高,索尼仍未真正往心里去。

    此番他带领一百多个八旗勇士袭击二三十人的明军,本以为必能得手。结果竟然被反杀得大败,只剩十余人,才让他明白,如今明军的战斗力究竟有多强。

    回过神来,索尼见上百八旗勇士战死于此,不禁心中滴血,但并没有为此自尽的想法,而是转身就逃。

    却不知他这一动立即吸引了狄无伤的注意力。

    “枪来!”

    狄无伤喊了一声,立即有禁卫军将士递来一柄装好的昭武二式燧发枪。

    只见狄无伤端起来似乎都没瞄准,便开枪击中了二三十步外,刚跑到寨门处的索尼后背。

    索尼虽然也穿了三层甲,但距离太近,还是给这一枪击得扑倒在地,后背受创。

    盔甲太重,寨门处泥巴太多,索尼又受了伤,一时竟然爬不起来,急得用女真语大呼:“快来救我!”

    剩余的八旗勇士倒是忠心耿耿,有人扑向禁卫军将士,有人则赶去救索尼。

    反扑过来的人,没几个是禁卫军将士的对手,很快被砍瓜切菜般杀死。

    狄无伤则是飞奔十几步,摘下腰间一个手榴弹,就掷向了刚被扶起来的索尼处。

    轰!

    一声闷响,泥水四溅,刚起来的索尼顿时和扶他的几个八旗勇士一起倒了下去。

    狄无伤赶过去,将没死的八旗勇士一刀刺死,见索尼还有气,便将其拖进营地。

    他满脸严肃地吩咐道:“速度打扫战场,加固阵地,防止敌人再来!”

    虽然一战击杀了上百清虏,但狄无伤却丝毫不敢放松,因为他不知道和硕特部究竟有多少清虏,亦不知瓦剌人与清虏究竟什么关系。

    倘若两方勾连很深,那么他们这支使者队伍可就危险了。

    ···

    汗帐。

    鄂齐尔图今晚难得没有让那个季阿娜陪寝,一听到明使营寨那边传来枪声,他立即派人前去打探情况,他本人也不禁出汗帐,登高向那边望去。

    后来听到火炮的声音,还感到极亮的光,鄂齐尔图惊愕不已,随即暴怒。

    “明使带了火炮?”他问左右之人,“他们入营时你们竟然没注意到吗?!”

    其中一位侍从道:“可汗,明使是毕力格负责接入营中的。”

    “叔叔,他···”鄂齐尔图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另一名侍从却道:“明使队伍带的东西并不多,也不显眼,毕力格大人没想到其中有火炮也正常。听那声音,应该只是小炮,而非大炮。”

    听了这话,鄂齐尔图怒色稍缓。

    想来也是,明使不可能把大炮带入乌兰伯勒奇尔,若只是小炮,对他的安全便构不成什么威胁了。

    过了一阵子,前去打探消息的人骑兵终于回来。

    一同赶来的还有毕力格。

    不用骑士禀报,毕力格就愤怒地道:“可汗,女真人太胆大了,竟然通过贿赂调走了我们在明使营寨外的守卫,然后那索尼则带着一百多人冲进营寨,企图袭杀明使。”

    鄂齐尔图哪怕知道明使若死,和硕特部与大明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可听了这话还是心中一喜,带着期盼急问:“明人可是被女真人杀干净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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