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末世景象
看着手机视频中的情景,郝光明表情凝肃。
他想过明末京城的景物与人并不美,却没有想到一入眼就瞧见如此凄惨、凋敝的末世景象。
朱媺娖再次来到大明,仍是在她先前离开的那个角落。
当她走出来,郝光明就通过她胸前的手机摄像头看到,周围尽是各种各样的简陋草棚。
一些人或者干脆就裹着晒干的野草躺在那里。
这些人在郝光明眼中,就没一个有正常人形的。
多数都瘦瘦的,脸色呈现黄灰色,或者干脆就与泥土一般的颜色,像是东南亚土人。
唯一显胖的地方,就是一些人的肚子,应该是吃观音土等难以消化的东西,撑坏了肠胃,无法排泄,只能等死。
还有些人躺在了草地里,一动不动,兴许是已经死了。
在有聚集了人群的地方,燃着火,架着锅,不知道煮着什么,散发出一股奇怪的臭肉味。
朱媺娖大约也是好奇,就稍微走近了些,多看了两眼。
敲好瞧见一个恶形恶状的高瘦男人用棍子搅拌出了半条胳膊!
意识到这些人在煮什么,朱媺娖顿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恶心无比。
然后就跑到一边狂吐起来。
将才吃了没多久的稀饭、煎饼吐了个干净。
另一边,郝光明虽然瞧见的情景虽然比较短暂,却也看清了那锅里搅拌出的半截胳膊。
再听见朱媺娖的呕吐声,他也一阵恶心,想要呕吐。
但因为并非身临其境,再加上看过各种影视、战争纪录片,又是男人的缘故,他到底强自忍住了。
可是紧接着,让郝光明无比震撼的一幕发生了。
因为朱媺娖是在那里弓着腰吐,手机摄像头自然也倾斜对着她呕吐的地方。
就在她吐完胃里的食物,只能吐酸水时,几个乌漆嘛黑、不着片缕的小孩忽然跑了过来,竟如野狗一般趴在那里抢吃朱媺娖的呕吐物!
不仅是郝光明被震撼得一时忘记了思考。
朱媺娖也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被土疙瘩绊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当她意识到眼前在发生着什么,同样震撼无比,一时忘了摔倒的疼痛,忘了地上的肮脏,瞪大了眼睛直直看着那几个抢食她呕吐物的小孩。
她的呕吐物并不多,几个呼吸的功夫就被抢完,但仍有个最瘦小的孩子没走,从泥土里挑出一粒粒黏糊糊、灰扑扑的饭米吃。
这个瘦弱的小孩挑了好一会儿,才将泥里的饭米都找到吃了。
那张已经脏得看不清面容的脸却又抬起来,乌黑的眼睛怯弱而又期盼地看着朱媺娖。
即使没有任何言语交流,朱媺娖也仿佛感受到了这小孩的想法——
‘姐姐,你能再吐点吃的吗?’
朱没抽这样呆呆地和小孩对视了好几息,就在她恢复思考能力,千万念头涌现时,小孩忽然如受惊的老鼠般跑开了。
接着几道人影遮挡过来。
朱媺娖歪头一望,就瞧见几个双眼仿佛冒着绿光的男人围了过来。
见被朱媺娖注意到,其中一个看着已经头发花白的男人张口,露出满嘴烂糟牙,声音虚弱地问:“姑娘,能给口吃的吗?”
至于更多的话,更多的理由,这男人似乎已经无力去想,也无力说出来了。
不过,这男人说话的同时,另外几个男人却在慢慢散开,隐隐要将朱媺娖包围进去。
郝光明通过手机摄像头注意到了这些,见朱媺娖仍跟傻了一样看着那说话的男人,忙大声道:“想什么呢?他们盯上你了!快跑!”
朱媺娖被郝光明的声音惊醒,挣扎着就站起来想跑。
她这一动,那几个原本慢吞吞如行尸走肉般要包围她的男人也忽然大步走来,一个个伸手抓她,甚至直扑过来!
刚挣扎起来的朱媺娖居然一不小心被推倒!
关键时刻,她下意识用一直握在手里的防狼喷雾,对着上面胡乱一喷!
“什么东西?”
“啊,我的眼睛。”
“···”
同样无力的惨叫声中,朱媺娖终于从这些虚弱的男人手臂中挣脱出来,头也不敢回的落荒而逃。
不知跑了多远,感觉心跳得厉害,肺也似乎要炸开,她才停下。
“你先回来吧。”蓝牙耳机中传来郝光明的声音。
刚才看到朱媺娖倒下,被那么多饿绿了眼的男人围住,郝光明也吓得够呛,生怕好好的媳妇儿就这么没了。
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后悔让朱媺娖再回到明朝。
朱媺娖因为刚才的见闻、经历心慌意乱,其实不用郝光明说,她也想回去缓缓神。
见左右无人,她心中一动,便消失了。
回到竹林老宅,瞧见郝光明从西屋走出,朱媺娖直接就扑到了郝光明怀里,呜呜大哭起来。
郝光明以为她吓到了,便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好了好了,已经回来了,没事了。”
朱媺娖却是微微摇头,收住哭声,凝噎道:“我真没有想到会有人过着这种不人不鬼的生活,还是在京城。
以前我虽然知道外面有很多难民,百姓都吃不饱饭,甚至吃不上饭,但我这没有想到他们会这么惨。
大明让百姓这么凄惨地活着,你说···你说大明是不是就该亡国?”
说到最后,朱媺娖仰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郝光明,眼神一片茫然。
郝光明这才明白,朱媺娖这番大哭并不是被那几个男人吓得,而是被难民煮食人肉、小孩抢食她的呕吐物震撼了心神。
郝光明又何尝没被震撼到?
他虽然对这些事有所了解,但以往都只靠想象,如此真实的末世情景却也是头回见。
他搂着朱媺娖,想了想道:“大明是该亡了,但你可以在旧大明的废土上建立起一个新大明,努力去消除战争,消除饥荒,让大明百姓不再过这样凄惨的日子。
你要知道,如果大明仍像历史上那样,被清朝所替代,不过是进入了下一个两三百年的轮回,甚至百姓们过的日子还未比有大明前、中期好。”
听了郝光明这番话,朱媺娖眼中的迷茫消失不见,神色变得坚定。
“我明白了。”
朱媺娖点头,擦干眼泪。
“姐姐为什么哭呀?是姐夫欺负你了吗?”
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
两人望去,这才发现朱媺姕在一旁正仰着小脸儿看着。
朱媺娖带着泪痕的俏脸瞬间变红,忙脱离郝光明的怀抱,略微慌乱地道:“没有。”
朱媺姕又发现什么似地惊呼道:“呀,姐姐你身上好脏呀,把姐夫身上也弄脏了呢。”
听见这话,朱媺娖才发现她身上确实脏,还带着怪味儿,却只之前在那边呕吐、摔倒,以及被那几个男人纠缠时所弄脏的。
郝光明虽然也觉得朱媺娖身上味道难闻,但并没有嫌弃,而是关问:“你去洗个澡吧?”
朱媺娖却摇头,“不,我要回大明。”
第46章 京城外
看着手机视频中的情景,郝光明表情凝肃。
他想过明末京城的景物与人并不美,却没有想到一入眼就瞧见如此凄惨、凋敝的末世景象。
朱媺娖再次来到大明,仍是在她先前离开的那个角落。
当她走出来,郝光明就通过她胸前的手机摄像头看到,周围尽是各种各样的简陋草棚。
一些人或者干脆就裹着晒干的野草躺在那里。
这些人在郝光明眼中,就没一个有正常人形的。
多数都瘦瘦的,脸色呈现黄灰色,或者干脆就与泥土一般的颜色,像是东南亚土人。
唯一显胖的地方,就是一些人的肚子,应该是吃观音土等难以消化的东西,撑坏了肠胃,无法排泄,只能等死。
还有些人躺在了草地里,一动不动,兴许是已经死了。
……
朱媺娖大约也是好奇,就稍微走近了些,多看了两眼。
顿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然后就跑到一边狂吐起来。
将才吃了没多久的稀饭、煎饼吐了个干净。
另一边,郝光明虽然瞧见的情景虽然比较短暂,却也看清了。
再听见朱媺娖的呕吐声,他也一阵恶心,想要呕吐。
但因为并非身临其境,再加上看过各种影视、战争纪录片,又是男人的缘故,他到底强自忍住了。
可是紧接着,让郝光明无比震撼的一幕发生了。
因为朱媺娖是在那里弓着腰吐,手机摄像头自然也倾斜对着她呕吐的地方。
就在她吐完胃里的食物,只能吐酸水时,几个乌漆嘛黑的小孩忽然跑了过来,竟争抢起了那些的残羹。
不仅是郝光明被震撼得一时忘记了思考。
朱媺娖也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被土疙瘩绊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当她意识到眼前在发生着什么,同样震撼无比,一时忘了摔倒的疼痛,忘了地上的肮脏,瞪大了眼睛直直看着那几个抢食的小孩。
她所吐的并不多,几个呼吸的功夫就被抢完,但仍有个最瘦小的孩子没走,从泥土里挑出一粒粒黏糊糊、灰扑扑的饭米吃。
这个瘦弱的小孩挑了好一会儿,才将泥里的饭米都找到吃了。
那张已经脏得看不清面容的脸却又抬起来,乌黑的眼睛怯弱而又期盼地看着朱媺娖。
即使没有任何言语交流,朱媺娖也仿佛感受到了这小孩的想法——
‘姐姐,你能再吐点吃的吗?’
朱没抽这样呆呆地和小孩对视了好几息,就在她恢复思考能力,千万念头涌现时,小孩忽然如受惊的老鼠般跑开了。
接着几道人影遮挡过来。
朱媺娖歪头一望,就瞧见几个双眼仿佛冒着绿光的男人围了过来。
见被朱媺娖注意到,其中一个看着已经头发花白的男人张口,露出满嘴烂糟牙,声音虚弱地问:“姑娘,能给口吃的吗?”
至于更多的话,更多的理由,这男人似乎已经无力去想,也无力说出来了。
不过,这男人说话的同时,另外几个男人却在慢慢散开,隐隐要将朱媺娖包围进去。
郝光明通过手机摄像头注意到了这些,见朱媺娖仍跟傻了一样看着那说话的男人,忙大声道:“想什么呢?他们盯上你了!快跑!”
朱媺娖被郝光明的声音惊醒,挣扎着就站起来想跑。
她这一动,那几个原本慢吞吞如行尸走肉般要包围她的男人也忽然大步走来,一个个伸手抓她,甚至直扑过来!
刚挣扎起来的朱媺娖居然一不小心被推倒!
关键时刻,她下意识用一直握在手里的防狼喷雾,对着上面胡乱一喷!
“什么东西?”
“啊,我的眼睛。”
“···”
同样无力的惨叫声中,朱媺娖终于从这些虚弱的男人手臂中挣脱出来,头也不敢回的落荒而逃。
不知跑了多远,感觉心跳得厉害,肺也似乎要炸开,她才停下。
“你先回来吧。”蓝牙耳机中传来郝光明的声音。
刚才看到朱媺娖倒下,被那么多饿绿了眼的男人围住,郝光明也吓得够呛,生怕好好的媳妇儿就这么没了。
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后悔让朱媺娖再回到明朝。
朱媺娖因为刚才的见闻、经历心慌意乱,其实不用郝光明说,她也想回去缓缓神。
见左右无人,她心中一动,便消失了。
回到竹林老宅,瞧见郝光明从西屋走出,朱媺娖直接就扑到了郝光明怀里,呜呜大哭起来。
郝光明以为她吓到了,便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好了好了,已经回来了,没事了。”
朱媺娖却是微微摇头,收住哭声,凝噎道:“我真没有想到会有人过着这种不人不鬼的生活,还是在京城。
以前我虽然知道外面有很多难民,百姓都吃不饱饭,甚至吃不上饭,但我这没有想到他们会这么惨。
大明让百姓这么凄惨地活着,你说···你说大明是不是就该亡国?”
说到最后,朱媺娖仰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郝光明,眼神一片茫然。
郝光明这才明白,朱媺娖这番大哭并不是被那几个男人吓得,而是被京城外难民们被逼得不人不鬼、凄惨的景象震撼了心神。
郝光明又何尝没被震撼到?
他虽然对这些事有所了解,但以往都只靠想象,如此真实的末世情景却也是头回见。
他搂着朱媺娖,想了想道:“大明是该亡了,但你可以在旧大明的废土上建立起一个新大明,努力去消除战争,消除饥荒,让大明百姓不再过这样凄惨的日子。
你要知道,如果大明仍像历史上那样,被清朝所替代,不过是进入了下一个两三百年的轮回,甚至百姓们过的日子还未比有大明前、中期好。”
听了郝光明这番话,朱媺娖眼中的迷茫消失不见,神色变得坚定。
“我明白了。”
朱媺娖点头,擦干眼泪。
“姐姐为什么哭呀?是姐夫欺负你了吗?”
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
两人望去,这才发现朱媺姕在一旁正仰着小脸儿看着。
朱媺娖带着泪痕的俏脸瞬间变红,忙脱离郝光明的怀抱,略微慌乱地道:“没有。”
朱媺姕又发现什么似地惊呼道:“呀,姐姐你身上好脏呀,把姐夫身上也弄脏了呢。”
听见这话,朱媺娖才发现她身上确实脏,还带着怪味儿,却只之前在那边呕吐、摔倒,以及被那几个男人纠缠时所弄脏的。
郝光明虽然也觉得朱媺娖身上味道难闻,但并没有嫌弃,而是关问:“你去洗个澡吧?”
朱媺娖却摇头,“不,我要回大明。”
第47章 遇见李岩
郝光明听了朱媺娖的话不禁惊讶,他没想到朱媺娖这么快就能克服方才一番遭遇所带来的恐惧。
随即他就有点心疼了。
这毕竟是他媳妇儿。
于是道:“就算你要回去,也可以歇个一天半天啊。正好可以用这个时间洗个澡,换一身衣服。”
朱媺娖道:“我也很喜欢这里的安静祥和,还有那么多好玩的好吃的好喝的。
可是我知道,我在这里多享受一天,大明的百姓就会多受一天甚至更久的苦难。
上天既然让我有了这样的奇遇,父皇也将复兴大明的重任交给我,我便不能辜负!”
说到最后,这位还是少女的公主语气变得很坚决,斩钉截铁。
郝光明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如果他亲眼看到那样震撼心神的末世景象,又有着改变这末世的能力,确实难以心安理得的独自享受。
他没有再劝,一叹道:“那你这回小心一些。”
朱媺娖点头,“我知道了。”
说完,朱媺娖再次来到西屋,打开柜门钻入其中,消失不见。
看着朱媺娖毫不拖泥带水的行动,郝光明隐约觉得,相较于经历了刺闯失败之事,这次见到明末那震撼心神的凄惨难民,让这位少女又一次蜕变了。
这让他不禁暗暗感慨,少年人学习进步的能力是真的强。
因此他也得更加努力才行,不能在将来让媳妇儿给比下去了。
···
朱媺娖再次出现于大明京城外。
一路往城门行去,所见仍有诸多她目不忍睹的凄惨景象,但这回她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倒是没因此停下脚步。
她到了广宁门外,恰好见到有人带着一队闯军拉着几辆独轮车出来。
广宁门外的难民看到了立即都围过来。
有人高兴地呼喊:“放粥了!李公子又放粥了!”
乌黑黑的难民们踉踉跄跄地奔了过去,眼里都冒着光。
这光依旧泛绿,却也带着欣喜与希望。
看到这一幕,朱媺娖的心情莫名好了些。
总算闯军中还有人知道放粥赈济难民的,如果闯军中一个这样的人都没有,而她父皇却败给了这样的贼军,那未免太可悲了些。
注意到又难民呼喊“李公子”,朱媺娖当即就找了个稍高的突破眺望,果然瞧见了这队闯军中的一位留着两撇胡须的清俊青年。
这人她刺闯时见过,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李岩。
毕竟闯军中其他能被称为公子的人实在没有了。
朱媺娖原本就是来找李岩的,如今见到疑似李岩的人,她自然要看看。
正如郝光明所说,她要看看这李岩具体为人,是否值得冒险争取。
只见李岩指派一队精锐闯军督促难民排队并维持秩序,又指挥一队青壮架锅烧火煮粥。
精锐闯军与青壮加起来足有上百人,难民更是成千上万,却在李岩的安排下很快就有了秩序,放粥也有条不紊地开始了。
大火熬煮下,清粥的香味很快散发开。
排队的难民都如同一只只伸着脖子待哺的雏鸟,不停地吞咽着口水,期盼着。
对他们而言,那大火上,铁锅里,熬的不是粥,而是生的希望。
眼见粥就快要煮好,李岩有抽出人手,将十几条长队中的老弱妇孺挑选出来,另排一队,优先放粥。
一些早没了家人的成年难民明显不服,略有骚动,但在精锐闯军的刀锋下却没人敢作乱。
等放粥全面开始后,朱媺娖找到了一个头发花白、不知年龄的妇人。
只见这妇人碗中粥清得几乎能照见人影,也不知有多少粒米。
这让朱媺娖对那疑似李岩的人观感又差了点——这样的清粥,难民喝一碗能顶多久呢?
妇人见朱媺娖靠近,赶紧护住粥碗要走,朱媺娖仗着脚快将她拦住,忙道:“大娘别怕,我不抢您的粥,就是问些事儿。”
说着,朱媺娖从怀里掏出几块小熊饼干小心地递给这妇人。
这是朱媺娖装在口袋里充当干粮的,并不多。
妇人迟疑了下,终究是接下了饼干,然后就问:“姑娘想问什么就问吧。”
朱媺娖略微讶异,因为这妇人听说话声音并不年老,没想到看着却如老妇一样。
“大娘可知道这放粥的李公子姓甚名谁?”朱媺娖先问最关键的问题。
大娘摇头,“我哪知道,大家都叫他李公子。从大前天大顺官府不放粥了,他就带人来接着放粥。
虽然这粥清得很,可终究能吊住我等的性命。李公子他是个好人啊。”
朱媺娖听得皱眉。
这些信息完全无法帮他确定李公子就是李岩。
这时大娘喝口清粥后吃了块饼干,顿时眼睛亮了,又接着说起来。
“李公子是大好人,他的婆娘虽然凶了些,却也是好人,先前带人杀了好些个打杀活人吃肉的恶徒呢。”
朱媺娖听了这话心中一动,问:“李公子的婆娘是不是叫红娘子?”
妇人道:“好像是有人这么叫,她也确实穿着件大红披风,好看得紧。”
听了这话,朱媺娖基本确认,李公子就是李岩!
“谢谢大娘!”
跟妇人道了声谢,朱媺娖及上前去,准备接近李岩,寻机将其引到合适的地方谈话。
维持秩序的闯军将她拦住,道:“姑娘要想领粥喝就去排队,不想喝粥就离开,不然别怪俺们不客气。”
朱媺娖用早就想好的话道:“我是你们李军师的故人,找他有要事谈。”
她本以为说完这闯军就该领她去见李岩了。
谁知这闯军却警惕地看着她,道:“你这姑娘莫不是想勾搭军师吧?告诉你,军师可是俺们首领的男人!”
哈?
朱媺娖一时呆住。
回过神来,才知道这闯军原来是红娘子的人,多半是见她长得美,才怀疑起她接近李岩的用意。
她哭笑不得地道:“我是他亲戚,跟他隔着辈分呢。而且,我也已经有丈夫了。”
“是吗?”这闯军听了略微尴尬地挠了下头,随即便道:“那行,我这就带你见军师。”
随即,朱媺娖随这名闯军穿过长长的难民队伍,向煮粥、施粥的地方接近。
才到近处,周围便起了骚动。
却是粥棚中有人在与李岩争吵。
“李岩,陛下都说了,京城缺粮,要存储军粮不再施粥,你却在这里偷偷放粥,是要与陛下对着干吗?”
“牛佺,你明知道我放粥的粮都是自己买来的,何必拿陛下来压我?”
“我父亲受陛下重任,总管粮草事宜,牛某不才也添为一管事官。
放粥的粮是你买的不假,可若人人都学你买粮放粥,城里的粮只会越来越少,越来越贵。
你这么做,难道不是要至我大顺军死活于不顾吗?!”
“缺粮就应该全面管控城中粮草,再设法让别处尽快运粮过来。而不是让有的人家中酒肉臭掉、剩饭喂狗,却来纠结我与难民放粥的这点粮食!”
“你说谁家酒肉臭掉?谁家剩饭喂狗?你敢说出名字吗?”
“有什么不敢说的?你牛家就是头一个!”
“好哇李岩,污蔑我爹是吧?你等着,回头我就把你私自买粮放粥的事告诉陛下!”
随后难民队伍一阵动乱,便见以高大微胖青年带着几个随从气冲冲地离去。
第48章 你们将被视作亡天下的帮凶!
瞧见牛佺离去,李岩身边一小旗官(十人长)担忧地问:“公子,若牛佺真去陛下那里告状该怎么办?”
李岩道:“我又没做错事,怕什么?继续施粥。”
“是。”
原本有些骚乱的难民在李岩及其带领精锐闯军的梳理下很快就恢复了秩序。
朱媺娖这才由那名闯军带着进了粥棚,来到李岩几步之外。
“军师,这姑娘说是你亲戚,要见你。”
李岩还没说话,他旁边的小旗官就皱眉道:“范二,怎么什么人都往公子身前领?如果来人是刺客伤害了公子你负责?”
范二看样子只是个大头兵,却也并不怕这小旗官,道:“你当俺眼瞎吗?这么漂亮柔弱的姑娘能是刺客?再说了,就凭军师的身手,俺范二都不敢说能打赢,会怕一个姑娘家?”
小旗官听到这话更气,想要怼什么,却被李岩开口打断了。
“别吵了。”李岩只说一句,随即就看向朱媺娖,微皱眉头打量着道:“姑娘看着确实眼熟,却不知是李某哪门的亲戚?”
显然,朱媺娖的乔装成功了。
李岩本就只见过她一面,纵然印象深刻些,可如今朱媺娖经过化妆打扮,看着几乎与当初盛装的坤兴公主全然两人。
于是,李岩便以为是哪个多年前见过几面的亲戚家女子。
朱媺娖此时其实心跳颇快——紧张的。
但她面上却没有表露丝毫,反而淡定微笑,“我家与李公子家的关系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方便的话,李公子可否带我到府上,再听我详述?”
朱媺娖这么说,一则是这里毕竟人多眼杂,并非劝服李岩的地方。
二则便是采用郝光明提供的策略。
只要她到了李岩府上,身份如果暴露,再无故消失,李岩怎么都脱不开关系,甚至无法向李自成解释。
这样,李岩即使想将她的事告知李自成也会有所顾忌。
施粥赈济难民的事李岩已经做了三天,只要没闯军自己人来捣乱,就不会有问题。
再加上李岩也不是闲着没事,这会儿施粥正常进行他本就是要回府中的。
于是点头,“可以。”
随即李岩就带着一小队精锐闯军以及朱媺娖,入城回往李自成赐予他和红娘子的府邸。
郝光明通过摄像头看到,京城内的景象要比城外好一些,但也有限。
毕竟距离闯军攻破京城只过去几日,入目所见,不说满目疮痍,却也是一片凋敝。
许多房屋破损,也有许多失去亲人的城内百姓呆坐在屋门前,或是从门缝中、窗口小心地向外面张望着。
再加上明末的京城环境本就不好,又处于瘟疫、饥荒之中,城内什么景象便可想而知了。
入了内城,只是建筑物变得好一些,但街上除了一队队往来的闯军,同样看不到什么百姓。
不多时,李岩便来到一座挂着“李府”牌匾的宅邸前。
“军师回来了?”
“军师,方才首领还念叨着你呢。”
在大门前充当守卫的两个闯军都笑着跟李岩打招呼。
可以想见,李岩平时与这些士卒相处时应该挺亲和的。
但如今他似乎忧心忡忡,只“嗯”了声,就带着朱媺娖等人进了府邸。
李岩将朱媺娖带到了待客的花厅,先是让仆人奉茶,想了想又对一闯军道:“去将夫人请过来。”
等仆人上了茶,李岩这才看着朱媺娖道:“姑娘现在可以说是李某什么亲戚了吧?即便并非沾亲带故,姑娘若需要帮助也可直言。”
朱媺娖道:“确实有事需要李公子相帮,但此事不易外传,还请李公子先屏退左右。”
李岩能在明末仗剑游历江湖,身手也是不错的,并不怕一个看着才十几岁的姑娘,于是令奉茶的仆人退出去。
“现在能说了吧?”李岩已经有几分不满,认为朱媺娖耽搁了太多时间。
朱媺娖反问道:“我听说李公子是大明的举人,不知这赐予你举人身份的人家,算是你什么亲戚呢?”
听见这话,李岩先是眉头一皱。
很快他就想到什么,眼前朱媺娖这张俏脸也和另一张脸迅速融合,让他瞳孔猛地一缩,人也不禁站了起来,失声道:“你是公···”
只说了三个字,他又硬生生将话咽下。
他来到厅门外,对之前跟随他的小旗官道:“李东,带人守好周围,没有我的允许不得任何人接近!”
李东压抑,问:“夫人呢?”
李岩想了下,道:“她来就大声告知于我。”
“是。”
见李东带着手下散开花厅外面警戒,李岩这才回到厅内。
李东及其手下他的族人,也是他在闯军中的亲信。
回到花厅,李岩神色复杂地看着朱媺娖,道:“公主殿下可真是好胆量,居然敢来找李某。难道就不怕李某把你抓起来,献给陛下吗?”
朱媺娖神经紧绷,外表却尽量放松,道:“李公子这陛下倒是叫得顺口,却为何不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李岩听了这话,眉头紧皱,随即深吸口气道:“大明养士二三百年,李某出身士绅之家,大明与李某及家族自然是有恩的。
但大明治国不力,致使天下鼎沸,民不聊生数十载,而今是到了该鼎革的时候。
李某投靠陛下,建立大顺,即使顺应天命,也是解天下黎庶于危难。”
“天命?”朱媺娖冷笑,“李公子真以为李闯是天命吗?”
有另一个世界的郝光明随时提供帮助,朱媺娖完全不怕与李岩辩论。
何况她本就预备以大势劝服李岩,而今李岩拿大势做其起义、投闯的理由,倒是省得她多费口舌。
李岩依旧眉头紧皱,口中却争辩道:“我大顺已经入主京城,长江以北可传檄而定,便是你父皇都已自缢于煤山,如何不是天命?”
听李岩提起崇祯自缢的事,朱媺娖不禁心中抽痛,悲从中来。
但她强制控制住了情绪。
她紧盯着李岩道:“李公子说的都对,但可曾想过,大顺也要面对建奴?
数年之前,我大明边军尚可将李自成、张献忠之流的流寇数次逼入绝境,要么投降,要么遁入山中。
可是面对建奴的数次入口却都无法抵挡,与之相战也一败再败。
而今你们不过是趁我父皇未能及时抽调关宁军及其他剿寇军队保卫京城,才侥幸逼得我父皇自缢。
建奴一直对我大明江山虎视眈眈,见此良机,岂有不越关南下与你们争江山的道理?
李公子身在闯军,应该知道闯军战力究竟如何,能否打得过建奴。
可有想过,倘若你们打不过,将会是什么结果?
你们打不过,大明剩余的官军、流寇怕是也打不过,大明必将为鞑虏窃据,天下将再次沦为腥膻之地!
数百年后,后人评论如今之事,定会将你们视作我神州再次亡天下的帮凶!”
朱媺娖这番话,完全就是郝光明从网络上各个地方找过来总结的,可以说有备而发。
直让李岩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因为他是个爱这天下,爱百姓的人,又受儒家教育,稍一想想再次亡天下的情景,便不寒而栗。
就在朱媺娖说完没几息,外面传来了李东的大声提醒。
“夫人!您来了!”
第49章 说红娘子
朱媺娖听到外面的声音,知道是红娘子来了,顿时又紧张起来。
郝光明给她分析过李岩、红娘子,认为红娘子应该比李岩更难说服,甚至可能敌视她。
当然不是因为她比红娘子年轻漂亮。
而是红娘子出身江湖艺人,可以说来自社会底层,这样的人,对官府、大明皇室大概率是憎恶的。
这点从当初红娘子起义也可见一二。
另外,红娘子作为一个江湖艺人,女子,肯定是没接受过忠君报国思想教育的。
其实郝光明并不认为忠君报国是个多么先进的思想,但在明末这种环境下,拥有这种思想的人,无疑更容易被身为大明公主的朱媺娖劝服。
朱媺娖见李岩仍在发呆,正想提醒他红娘子来了,就瞧见一披着大红披风的俏丽女子飒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红娘子。
郝光明也通过摄像头瞧见了红娘子的模样。
如果说李岩给人的感觉是清俊儒雅,那么红娘子给人的感觉便是英姿飒爽,且两人颜值都不低,站在一起仿佛神仙眷侣。
“听说相公来了位亲戚,莫非就是这妹子?”红娘子看了眼李岩,就看着朱媺娖笑问。
红娘子也是朱媺娖要拉拢的人。
而且从之前李岩身边人的言语看来,红娘子才是夫妻中的掌军首领。
于是,在李岩犹豫着是否该向红娘子透露实情时,朱媺娖就微笑着道:“我叫朱媺娖,至于是否李公子的亲戚,就看李公子是不是要认了。”
大明皇室女子的名字少见于纸面,更不曾传出宫去。
别说红娘子,就连李岩之前都未必知道坤兴公主的名字,在刺闯一事前甚至都不知道有个坤兴公主。
因此,红娘子听了朱媺娖的介绍,并没有和之前在闯营消失的大明公主联系起来。
她笑着道:“这话怎么说的?莫非妹子家曾和李家生了嫌隙?要我说,这天下大乱,多少人家都妻离子散,亲戚好不容易遇到,以前的小事就该一笑了之才好。”
另一边郝光明听了这话不禁感慨。
这红娘子真的是直爽洒脱,一番话虽然浅白,却赫然有着鲁先生“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的道理。
这时李岩做出了决定,道:“娘子,她便是先前在营中消失的那位大明公主。”
“什么?”红娘子杏目瞬间瞪得浑圆,俏脸满是惊讶。
随即既然满脸好奇地打量起朱媺娖来。
“这便是公主吗?俺倒是第一次见着。不愧是皇帝的女儿,看着比俺还好看一些呢。相公将她请到家里做什么?总不会瞧上她了吧?”
果然,女子就没有不吃醋的。
尤其是面对另一个漂亮女子的时候。
李岩却是知道红娘子并没有吃大醋,这番话取笑、询问的成分居多。
只是他本就没拿定主意怎么处理见着朱媺娖的事,又被朱媺娖一番对天下大势的预测说得心神大乱,这时就更拿不定主意了。
他闻言道:“娘子说笑了,公主殿下并非我请到家中,而是主动拜访。说起来,我还不知公主殿下找李某究竟有何事?”
说到最后,李岩却是思维明晰起来。
将来的事他确实没想好,但朱媺娖既然主动找他,肯定是有目的的。
他不妨先了解下朱媺娖的来意再做打算。
朱媺娖见红娘子虽然像是吃醋般地说笑一句,却并没有明显敌视她,暗自松口气。
听李岩问,她知道该道明来意了。
她当即抱拳道:“我想请两位率部脱离闯军,随我南下共谋抗清之事,并重整大明河山。”
李岩有想过朱媺娖来意。
比如说求他庇护,保证安全。
又比如说向他打探三位皇子下落,设法营救已被闯军捉拿的皇子。
甚至还想过朱媺娖会借他的遮掩,寻机再度刺杀李自成,为崇祯报仇。
却怎么都没想到,朱媺娖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共谋抗清?
重整大明河山?
这话怎么会出自一女子之口?
哪怕她是大明公主。
只是他看到身旁的红娘子时,却又不禁恍然——世道丧乱至此,便是女子也未必不会有大丈夫之心。
旁边红娘子却是噗嗤一声笑出来。
“公主是说笑的吗?”红娘子坐了下来,望着朱媺娖纤腰笔挺,“又或者,公主不知道俺是什么人?”
朱媺娖道:“我既然来劝服你们,自然知道你们是什么人。
红娘子你本是走江湖的绳技艺人,数年前河南天灾连绵、饥荒不断。
你因不满当地官府横征暴敛、士绅地主剥削压迫贫苦百姓,再加上听闻闯军攻入河南,席卷各地,便率众反明。
后来你结识了原名李信的李公子,便在他的建议下,率部投靠了李自成,并成为非李自成嫡系的最大一支河南义军。”
红娘子听朱媺娖大致说出了她的经历,微微惊讶,随即俏脸上的笑容却更灿烂了。
她摸出腰间的鞭子,卷着拍打手心,道:“你都说了俺率众反明,又称为俺们为义军,现在却来招揽俺投靠官府,不觉得可笑吗?”
“并不可笑。”朱媺娖一脸镇静的摇了摇头,“如果我不是知晓将来的一些事,必然视你们为仇寇。
可是当我知晓了将来,知道了你们在将来的结局,知道了这天下大势变化,我便确定,你们是我要团结的人。”
前面该说的话都说了,此时觉察出红娘子并不好说服,朱媺娖干脆放大招。
当然,这番话也都是郝光明提前帮她斟酌好的。
这一下李岩、红娘子都露出了疑惑神色。
随即红娘子又笑道:“什么知晓将来?别看俺年轻,可也是跑了好几年江湖的,不要跟俺装神弄鬼。”
李岩则道:“公主此前分析建奴可能窃据神州,倒也有几分道理。
可如今说什么知晓将来,才来找我们,未免太可笑了。
难道不知,子不语,怪力乱神吗?”
李岩本以为朱媺娖会辩解,谁知朱媺娖却提了一个貌似不相干的问题。
“那日我留下的氙气灯该不亮了吧?”
她这么问,并非知道李自成为了装逼一直开着氙气灯,而是因为她昏迷前氙气灯就是开着的,如果没人能关掉,点亮只够用几个小时的氙气灯肯定早没点了。
即便有人侥幸关掉了氙气灯,这么多天,这些人多半会反复开关,浪费电,氙气灯的电还是很大概率用完。
李岩倒是没有诧异朱媺娖知道神灯不再亮的事——那毕竟是朱媺娖落下的异宝,她知道并不算稀奇。
但他仍旧心中一紧。
因为以他的见识,确实没办法解释那神灯是怎么亮的。
朱媺娖能有那样的异宝,说知晓将来的事,还真有可能。
红娘子却没那么多心思,闻言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朱媺娖微微一笑,“我也不怕告诉二位,或许是上天怜悯,不忍我神州大地再次为鞑虏所占,赐予我能前往数百年后的神通。
那氙气灯,以及当初在正阳楼上大骂李自成的音响,都是我从数百年后带过来的。
我既能从数百年后带东西过来,自然也看过了数百年后的史书记载。
二位都是史上留名的人物,可知道各自在将来是个什么结局?”
第50章 神奇的布偶娃娃
如果一个人告诉你,他知晓将来,知道你的人生结局,并且有一定的证明,想必即便你仍怀疑其所言真伪,也会想听听自己的将来。
现代人会如此,古人更不必说了。
李岩仍在思考中,红娘子便好奇地道:“哦,你倒是说说俺将来怎样了?可是封了侯?”
另一边郝光明听了是既惊讶又好笑。
这红娘子不愧是起义军首领,竟然认为自己将来能封侯。
朱媺娖面对着红娘子真人,再想起在网络上查到的相关野史记载,心态却是与郝光明全然不同。
她一叹道:“我所了解的将来,你并没有封侯。李公子为李自成所杀后,你率部南下,投靠了大明湖广总督何腾蛟,后来在与清军一场大战失败后没了消息。
有人说你战死,也有人说你心灰意冷,归隐了。”
这一下红娘子呆了。
回过神来,立即目光锐利地盯着朱媺娖,捏紧了鞭子问:“你说闯王杀了俺相公?这怎么可能?!”
李岩也皱眉道:“公主这挑拨离间的伎俩也未免太拙劣了,是小看李某与娘子吗?”
“我知道两位不信。”面对质疑,朱媺娖依旧淡定。
其实她现在可以拿出手机,让李岩、红娘子与郝光明视频,见识郝光明那边的种种现代造物。
如此必然可以说服两人。
但郝光明认为,即便是冒险,也该留有几分余地。
朱媺娖告知两人她能前往数百年后的事,已经充分表达了信任。
至于说将一切秘密都抛出,一则不好,二则时机不成熟。
能用手机随时联系郝光明,可是朱媺娖的一大底牌,不应该随意泄露。
另一个原因,则是朱媺娖有其他方法让两人相信她。
“红娘子说不可能,但李公子不会也觉得毫不可能吧?就今日我所见,李公子与闯营之人可是有矛盾的,更是枉顾李自成的命令,私自买粮给难民施粥。
或许李自成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计较,更不会因此杀你。
可适当当这种小事积累多了,将来你在大事上又与李自成意见相左,再有他人阴谋唆使,李自成难道还不会杀你吗?
要知道,他所杀的其他义军首领可不少,罗汝才、贺一龙、蔺养成、袁时中,不都是被他所杀吗?”
这一下,不仅李岩皱起了眉头,就连红娘子都紧皱起柳眉。
在投靠闯王之前,红娘子其实对能席卷河南的闯军抱有颇大期待,对闯王李自成也有莫名的好感。
可当真加入闯军中后,她却是越来越不喜欢李自成这个人,甚至也不喜欢闯军这个势力。
如果她只是一人,说不定早就潇洒离开了。
但她身后有当初随她起义的诸多兄弟姐妹,就连李岩及其家族也是因她才被卷入义军中。
她没办法一走了之。
只能在闯营中就这么呆着。
她也看出李自成对待她与李岩这种非嫡系的将领、队伍有意见,彼此始终隔着一层,难以真正亲近。
同样知道闯营中牛金星等人对对李岩几她多有不满。
却从未想过,李自成有朝一日会杀李岩。
毕竟她和李岩投闯后执行起李自成的命令就没打过折扣。
可今天听朱媺娖提起罗汝才等人的事,再联想她与李岩在闯军中的处境,便觉得真可能为李自成不容。
李岩其实也更信了几分。
但他还是皱眉盯着朱媺娖道:“公主何必危言耸听?罗汝才那些人或是该杀,或是取死有道。李某自问于闯王忠心不二,如何会为闯王不容?”
李岩都没发现,他对李自成的称呼都变了。
朱媺娖则微笑道:“若真是忠心不二,李公子怎么没直接将我抓住交给李自成?”
红娘子虽然依旧忧心“将来”,但却不爽自家相公被另一个女子如此的怼。
于是帮腔道:“公主得了便宜卖乖?真以为俺不会抓你去见闯王?”
李岩则皱眉道:“公主别说这些不知真假的话了,真想说服李某,还是拿出些真材实料吧。
比如,你说能前往数百年后,还能带东西过来,何不演示给李某看?”
“答应他。”蓝牙耳机中传来郝光明的声音。
朱媺娖点头,“可以。”
说完,心中一动,直接在李岩、红娘子面前消失不见!
这也是她与郝光明计划中用于说服李岩、红娘子的牌之一。
还是震慑,让两人别想着抓住她,没用的。
李岩、红娘子看见一个大活人在面前就这么凭空消失,都不禁惊得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红娘子更是忍不住喃喃道:“娘咧,这公主还真有大神通···”
李岩则是四处张望,想看看朱媺娖是不是用了什么障眼法。
可是他没有任何发现。
再联系那神灯,以及所谓的音响,李岩其实已经对朱媺娖的话信了七八成。
红娘子也过去摸了摸朱媺娖坐过的椅子,想看看是否有什么机关。
却没任何发现。
大约过了十几息,朱媺娖又忽然出现在方才座椅上,手里还拿着一个一尺高的精致布偶娃娃。
就在李岩、红娘子仍处于震惊中时,便见朱媺娖将手中布娃娃放在桌上,道:“来去匆忙,此物本是我妹妹的玩具,就送给红娘子当见面礼吧。同样,此物神奇,也算是我可以前往数百年后的一证明。”
说完,她就对着那外形仿佛小胖孩的布偶娃娃道:“小可小可,唱一段豫剧《花木兰》。”
在李岩、红娘子震惊的目光下,那布偶娃娃竟然发出了可爱的女孩子声音。
“好的,下面为您播放豫剧《花木兰》选段,‘刘大哥说话理太偏’。”
接着布娃娃中就传出了一段两人从未听过的戏曲声。
“刘大哥讲啊话理太偏
谁说女子享清闲
男子打仗到边关
女子纺织在家园
白天去种地
夜晚来纺棉
不分昼夜辛勤把活干
将士们才有这吃和穿
你要不相信呐,请往这身上看
咱们的鞋和袜
还有衣和衫
千针万线可都是她们连哪
有许多女英雄
也把功劳建
为国杀敌是代代出英贤
这女子们哪一点儿不如男~”
“唱得好!”
红娘子完全给这段戏听迷了,只觉得唱到了她的心坎儿上,听完竟然忍不住高声喝彩。
这动静,引得花厅外警戒的李东等人都不禁好奇张望,只是碍于李岩的命令,不敢靠近。
李岩则盯着那布偶娃娃,惊疑道:“这布偶竟然会唱戏,莫非是活的?”
朱媺娖笑道:“当然不是活的,和那氙气灯一样用的是电?”
“电?”李岩疑惑,“莫非是雷电?”
朱媺娖问过郝光明类似的问题,这时倒也无需郝光明提供答案,笑着道:“并非雷电,却也差不多。”
李岩满脸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如果人能操控电,岂不与传说中的神仙无异?”
朱媺娖每每见到郝光明那个世界的造物其实也有这样的感慨,闻言不禁叹道:“与我们此时的人来讲,数百年后人所能掌控的力量确实与神仙无异。”
更多她却没说了。
也说不出来。
毕竟她过去几日了解的现代知识也相当有限。
这时红娘子已经欢喜地抱住了那个布偶娃娃不撒手,好奇地问:“这个娃娃只会唱这一段戏吗?”
第51章 耻辱的清末
“当然不止。”朱媺娖笑道,“它不仅会唱戏,还会唱一些后世的歌曲,会背诗词,会做简单的算数。”
“后世的歌曲?”红娘子仿佛变成了好奇宝宝,紧抱着布偶娃娃看着朱媺娖,杏眸中满是期待。
朱媺娖当即道:“小可小可,唱一首《精忠报国》。”
“好的,下面为您播放屠洪刚的《精忠报国》。”
随即,宏大的音乐声从布偶娃娃中传出,吓得红娘子好险没把它丢出去。
接着就听见一豪迈刚健的男子歌声。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这个“小可”其实是郝光明给朱媺姕网购的“智能”布偶娃娃,既可以当玩具,又可以教孩子学习一些知识。
里面会存储豫剧《花木兰》选段、《精忠报国》等,当然都是郝光明特意下载的。
因为计划中,郝光明本就想让朱媺娖拿这东西来向李岩、红娘子证明她能穿越到后世。
如今这东西被拿来送给红娘子,大约也只有朱媺姕会瘪嘴了。
这布偶娃娃她还没玩儿够呢。
只是她很听话,得知姐姐要用,就忍着心痛给了。
在朱媺娖拿着布偶回到大明这边时,郝光明承诺会买个一样的布偶娃娃,才将朱媺姕开心了点。
不一会儿,李岩、红娘子听完了《精忠报国》,仍一时难以回过神来。
因为这首歌于两人而言太好听、太震撼了。
“没想到后世的歌儿竟然这样好听,还是个男子唱的呢。”红娘子看着布偶娃娃杏眸发亮,爱不释手。
李岩则感慨道:“这首歌曲词虽浅白,却意境宏大,仿佛专为那些为保卫家国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所唱,情感诚挚,便是我等听了也感动不已。”
郝光明听了这话不禁露出笑容。
心想,这李岩评论得倒不错,如果在后世学习一番,肯定会比某些歌唱选秀栏目的评委强。
这时红娘子已经跃跃欲试了。
她双手轻拿着布偶娃娃,语气温柔地道:“小可小可,给俺背首诗?”
红娘子所说的话后世人虽然能听懂,但肯定不是普通话,甚至与后世的河南话也有所区别,应属于明时河南某处方言。
于是尴尬的一幕出现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红娘子听得一愣,随即哭笑不得地问:“这小东西不会还认主吧?咋听不懂俺的话哩?”
朱媺娖不失礼貌地尬笑了下,道:“它是更容易听懂我方才那种话。”
其实朱媺娖也不会说标准普通话,方才那几句同样是练了好多遍才能让“小可”从智障变成智能。
这时李岩轻咳一声,模仿朱媺娖之前的发音道:“小可小可,背一首诗《出塞》。”
“请问是王昌龄的《出塞》,还是徐锡鳞的《出塞》?”
听小可居然听懂了李岩的话,给出了回应,红娘子不禁嫉妒地瞪向李岩。
李岩却是看着朱媺娖好奇道:“这个徐锡鳞是何人?”
朱媺娖也是头一回听说这个名字,但之前她也碰到过后世人写的同名诗词。
于是道:“应该是我们大明之后的一位诗人吧。”
李岩原本是想听小可背王昌龄的出塞,现在却是改了主意,想见识下这位后世诗人的《出塞》。
他于是又清了下嗓子,拿腔作调地道:“徐锡鳞的《出塞》。”
“好的,下面为您背诵徐锡鳞的《出塞》。”
“军歌应唱大刀环,势灭胡奴出玉关。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听完,红娘子如有所思地道:“这首诗听着不错啊,俺都能懂一部分,也挺有气势。”
李岩则感慨道:“真没想到后世人还能写出这样具备汉唐雄风的诗来,怪不得敢与王昌龄的边塞诗同名。
公主可知这徐锡鳞是个什么样的人?想来即便不是戍边将领,也是有过从军经历的文人吧?”
朱媺娖其实也挺好奇这个后世诗人的履历。
另一边郝光明同样如此,于是就上网查看了徐锡鳞的资料,念给朱媺娖听。
朱媺娖这边则又斟酌着说给李岩听。
她道:“此人既不是戍边将领,也不是有从军经历的文人。
事实上,他是后世清末的反清志士,曾刺杀了清庭一省巡抚,之后攻占城内武器库起义,可惜失败被杀。”
知道徐锡鳞是什么人后,李岩不仅和红娘子对视了眼,彼此都颇为惊讶。
他没想到这徐锡鳞竟然是他们的“同行”,都是反贼。
只不过他们反的是大明,而徐锡鳞反的是大清。
这时朱媺娖又道:“后世反清可比两位此时反我大明难太多了,那时火枪、大炮都有了长足的发展,威力比现在大太多,已非血肉之躯可抗。
可即便如此,清末反清志士仍旧一次次起义,前赴后继,九死不悔,两位可知道为何?”
红娘子冷笑一声,道:“还能为何?狗官府都一样的德行,横征暴敛,鱼肉百姓,逼得俺们老百姓没活路了呗。”
朱媺娖摇头,“不止如此,因为从我们大明到大清,这个世界其实正在经历着一场三千年所未有的大变局。
这个世界,指的是我大明及海外的诸多方国。
那些方国有些正在经历变革,有的已经革新成功,在海外各地开疆扩土,掳取他国利益。
如将红夷大炮卖给我们大明的红夷,便是其中之一。
清末,这些海外夷人经过两三百年的发展,很多都拥有了极其厉害的火枪、大炮、舰船,横行世界各地,抢掠、压迫那些武力不如他们的国家。
清庭因为是以少数统御以我汉人为主的各族亿兆百姓,在得天下之后,便遏制火枪、火炮等武器的发展,又极尽愚民之策。
因此,在清末我神州先后被海外的夷人大炮巨舰攻破国门,逼得清庭割地赔款,与这些夷人国家签订了无数耻辱条约。
甚至,就连后来的日本,也即是倭寇所在国家,都能逼得清庭割让大片领土,赔付白银超两亿两。
那时,清庭其实已经成为了海外各夷国剥削我神州百姓的鹰犬、帮凶。
后来连京城都被八国联军所攻破,让夷人冲入京城大肆烧杀抢掠,连清庭数代帝王所建造的两座恢弘皇家园林都让抢掠一空、烧成白地。
夷人的国家甚至在京城建立国中之国,不受法律约束,肆意欺辱我神州百姓,乃至将我神州百姓与狗等同!
你们说,要是你们活在那个屈辱的时代,是否会不顾一切的反清?!”
李岩、红娘子听完,都紧皱眉头,一时无言。
红娘子是有些难以理解朱媺娖这番话。
毕竟她并未接触过外国人,在她眼中,这天下就一个大明。
她很难想象到自己国家被诸多其他国家欺辱的情形。
倒是倭寇的事她曾听闻过一些。
李岩见识广,读书多,却是能想象出清末的情形。
想一想,若是大明被周边如蒙古、朝鲜、日本、安南这些方国欺辱到割地赔款,甚至帮着这些外国剥削大明百姓,那他怕不是气得要将牙都咬碎了,死也不会和这样的朝廷苟同。
而和后世的清庭一比,大明如今虽然也让百姓处在水深火热中,却是天灾占据主要因素。
并且大明不和亲、不割地、不赔款,崇祯这位皇帝甚至在京城被攻破后宁愿自缢殉国,也不肯投降,明显比清庭有骨气多了。
第52章 历史的必然
红娘子道:“俺虽然想不到公主所说是怎样的景象,但想来和老百姓一家被另外几家合起伙来欺负差不多。
若是这当家的不想着如何把外人赶走,打疼,反而帮着外人欺负自家人,俺肯定是不会认这个当家的。”
说着,红娘子还看向了李岩,似乎意有所指。
李岩微微尴尬。
他和红娘子率军投闯后,为了与各部首领和睦,他确实曾劝红娘子多忍让,并实际性地让出了不少利益。
红娘子显然对这事是不满的。
但李岩知道,这事其实和朱媺娖所讲的清末形势不同。
他们各路义军聚在一起要掀翻大明,确实需以和为贵。
但清庭如果跟各个海外夷国当做一家人,为了所谓的“和”,帮着欺辱、剥削神州百姓,那就不对了。
想到这里,李岩道:“若数百年后,清庭真的令我神州如此屈辱,我等确实不能让其窃据这神州大地。”
说到这里,李岩和红娘子交换了个眼神,便起身向朱媺娖躬身一揖,道:“信愿追随公主,共谋抗清,重整大明!”
李岩这话中不再用假名“岩”,而是用真名“信”,显然诚意十足。
红娘子跟着抱拳一揖,道:“俺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但能看出公主是个心怀百姓的。何况公主还有能前往后世这样的大神通,肯定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俺愿跟着你!”
听了两人的话,朱媺娖难掩激动神色。
虽然之前郝光明就说过,说服李岩、红娘子的可能性很大。
可真就这么说服了,她还是喜不自禁。
她当即也表态道:“两位放心,我必不会负两位,亦不会负大明百姓!”
接着,三人都坐下来,李岩却是神色一动,生出一个想法。
“公主殿下,既然鞑虏强盛,日后会窃据中原,何不先借助闯王的力量抵抗他们一阵呢?”
李岩这么说,是因为他知道,目前建奴被当在山海关外,而李自成已经派人前往山海关拉拢关宁总兵吴三桂了。
他觉得,如果能成功拉拢吴三桂,借关宁军将建奴挡在山海关外,再凭借大顺如今的军力,应该不至于向崇祯时那般,让建奴屡次入寇劫掠。
郝光明通过手机视频听到这番话,心想:现在才算是进入与李岩谈话的正题啊。
朱媺娖则按照之前与郝光明商量好的说起来。
“李自成虽然是我的仇敌,但如果抗清需要,我也会联合闯军。
不过这事并不是李公子想的那么简单的,具体原因,我将原本历史上发生的事说一说,李公子便知道了。”
李岩露出好奇神色,道:“愿闻其详。”
朱媺娖先问:“不知李自成可派人去拉拢关宁总兵吴三桂了?”
李岩道:“派了,就在昨日。”
“那李公子可知道李自成给了吴三桂什么条件?”
李岩道:“封其为制将军,令其仍率关宁军镇守山海关。此外,还让其父吴襄给吴三桂写了一封家书劝降。”
“李公子觉得这个条件怎样?吴三桂会答应吗?”朱媺娖笑问。
李岩微蹙着眉头道:“以关宁军的实力来讲,这个条件是差了些。
但吴三桂并非主动归附,这个招降条件也不算差了。
而且吴三桂家人还在闯军手中,他应该会答应归附大顺。”
朱媺娖和郝光明是研究过这件事的。
历史上确实如李岩所讲,虽然李自成开的条件很一般,可出于多方面考虑,吴三桂还是准备投靠大顺。
但是,清庭那边也早派人跟吴三桂接触过,开的条件还很诱人。
所以吴三桂投靠大顺的心其实并不坚定。
要是大顺这边没什么奇葩操作,他也许就真委委屈屈地降了。
可问题是,轻易攻入京城的大顺上下几乎都飘了,膨胀了,能保持清醒的人没多少。
所以接下来就有了刘宗敏拷掠京城大明勋贵、文武百官,将吴家也算进去的奇葩操作。
想到这些,朱媺娖道:“李公子对此事看得透彻,说得确实有道理。不过我要再问另一件事——如今闯军粮饷可还充足?”
李岩闻言一叹,道:“而今天下都缺粮,闯军粮饷又怎会充足?
闯王原以为打进京城,必定能缴获海量粮食与银钱,可惜这几日查看、统计之后,才知道城内公库皆空空如也。
前后缴获也不过就百多万两银子,以及几万石粮草,根本不够数量庞大的军民吃用。
否则的话,闯王也不会在前日停止对灾民施州赈济了。”
“那闯军中可有人想出解决办法?”朱媺娖又问。
李岩道:“关于粮草,我曾向闯王提议,将全城粮食都收缴军管,不论是将领是士卒、百姓,都按需配给。
可惜这提议被牛金星反对,闯王似乎也多有顾虑,没有接受。
至于军饷的事,短期内李某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郝光明听了暗叹。
这李岩果然是各有才能的,居然想到了军管。
不过这么大的京城,此时人口应有百万左右,想要军管可不容易,闯军未必能做得好。
李自成有顾虑也是有道理的。
他前面以受百姓欢迎的义军形象进城,高喊“闯王来了不纳粮”,如今却要去收缴百姓家中粮食搞什么按需分配,这不成了反复小人吗?
朱媺娖听了李岩的话,想到历史上将要发生的事,微微一笑道:“会有人想出解决办法的。”
“谁?想出什么解决办法?”李岩连问,更加好奇。
同时暗想,如果粮饷的事能解决,这不是好事吗?
怎么听朱媺娖所说,后面大顺军还会败给清军呢?
朱媺娖听李岩问,不禁犹豫起来。
她确实做好了联合闯军抗清的准备,却不想李自成成事。
可如果她将历史上要发生的事都告诉了李岩,而李岩再告诉李自成,不会让李自成真坐稳江山了吧?
那样或许没清朝什么事了,可她想要复兴大明恐怕会更加困难。
就在朱媺娖纠结时,便听蓝牙耳机中传出郝光明的声音。
“没关系,告诉他。你要知道,有些事是注定了的,很难改变。”
在郝光明看来。
大顺于一片石被清军打得大败,乍看是因为吴三桂投向了清军,且大顺军太过轻敌。
可实际上,不论是吴三桂反复投清,还是大顺军轻敌,都是因为他们入京太容易,整个体系的人几乎都膨胀了,飘了。
另外,大顺军又面临着粮饷不足、瘟疫肆虐等实质性问题。
最后,其本身实力真未必有清军加关宁军强。
所以,除非李自成有朱媺娖这样能逆天改命的奇遇,否则闯军于一片石战败便是历史的必然。
朱媺娖对郝光明是信任的。
听了郝光明的话,便看着李岩道:“刘宗敏,他会提出拷掠在京大明文武百官及勋贵以筹集军饷的办法。”
“什么?!”李岩听了一惊,不禁站了起来。
朱媺娖所说的事,乍听不可思议。
可李岩想了下刘宗敏的为人,顿时觉得刘宗敏真有可能提出这种建议。
因为以往在攻破城市后,刘宗敏总是最喜欢拷问、殴打大明官员及那些士绅富户的。
甚至刘宗敏还隐隐敌视他——因为他也出自士绅富户家庭。
回过神来,李岩便不禁道:“不行,我必须去告诉闯王,决不能按刘宗敏此议行事,否则京城必将大乱,人心皆会背离大顺!”
显然,李岩虽然刚才表示了要追随朱媺娖抗清兴明,可心还没完全从大顺这边转移出来。
红娘子却是个心里明白的。
当即道:“相公,刚才俺们可是说好了要跟随公主的。现在你从公主口中探得如此机要之事,却要去告诉闯王,怎对得起公主的信任?”
第53章 李岩明悟,名正言顺
听了红娘子的话,李岩一愣,随即面露羞愧之色。
可接着他便一咬牙,烧红着脸向朱媺娖作揖道:“公主殿下见谅,在下与闯军将士为袍泽数年,实在不忍他们犯下如此重大错误。
恳请殿下准许在下劝阻此事——在下以性命保证,绝不会将殿下的秘密泄露丝毫!”
“李信!”一旁红娘子闻言先站起来,怒视李岩,直呼其真名。
显然,红娘子被自家相公的选择气到了。
另一边,郝光明看到这一幕,也算是知道李自成为什么要杀李岩了。
讲实话,李岩这种性格多半会四处得罪人,如果不是很有容人之量的君主真未必容得下他。
历史上,他不就是因为在大顺于一片石大败后,劝李自成不要在京城再次登基称帝,向南明弘光朝廷称臣,与南明联合抗清,才被杀的吗?
想一想,李自成都攻破京城把崇祯落下皇位了,怎么可能再去向后继位的南明皇帝称臣?
不过李岩为人确实是不错的,也相当有能力。
于是郝光明继续给朱媺娖支招。
在李岩、红娘子这对夫妻“剑拔弩张”时,朱媺娖微微一笑道:“李公子以为历史上你得知此事后未曾劝诫吗?”
仅一句话就把李岩说愣了。
是啊,向大明京城百官、勋贵拷饷的事不是说做就能做完的,他得知后肯定有机会劝诫李自成。
可既然历史上这件事依旧发生了,就说明李自成没能听他的劝。
就像此前他劝李自成同意管理京城粮食,再设法让外面运粮过来,也没被李自成接纳一样。
李岩记得,以前李自成还是很能听进他意见的啊。
比如说他提出的“尊贤礼士,除暴恤民”、“假(借)行仁义,禁兵淫掠,以收人心图大事”等。
甚至就连“开了大门迎闯王,闯王来时不纳粮”、“早早开门拜闯王,管教大家都欢悦”等民谣,都是他编出来让人传播的。
李自成正是接纳了他这些建议,才得以在河南迅速壮大,就此从流寇蜕变向义军,走上了建立大顺的道路。
那么李自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不进他意见的呢?
似乎从其在西安建元称帝时就有这种迹象了。
等到围攻京城后,就已经十分明显。
待到大顺军攻破京城,李自成坐上紫禁城内那张龙椅,在他提意见时甚至露出了反感神色。
想到这里,李岩瞬间明悟了什么。
或许大顺的失败已成为必然,根本无法改变。
于是他闭上眼,长长吐出一口气,再次向朱媺娖躬身一拜,认真道:“信多谢殿下点拨,自今日起,信心中只有殿下与大明,再无李自成与大顺。”
朱媺娖听了不禁开心微笑。
红娘子则拍了下手掌,道:“相公这就对了嘛,那李自成看着就不像皇帝——俺就没听过有哪个开国皇帝是瞎了一只眼的。
况且,在遇到相公前,闯军是什么样相公又不是不知道。”
郝光明听见红娘子的话,不禁感慨,红娘子不愧是罕见的女中豪杰,虽然学识、见识不如李岩,可看人看事却跟心里有面明镜似的。
神州自陈胜吴广起义,喊出那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开始,从底层崛起的潜龙绝不止一个,可最终能成为真龙的却唯有刘邦与朱元璋罢了。
大多数都是如黄巢、李自成、洪秀全这等有了一定成就便膨胀、飘了、忘乎所以之辈。
唐太宗李世民为什么被称道?
就是因为他当了皇帝,依旧比较能听取意见,并有了“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的典故。
三人再次坐下,李岩心态已经与之前全然不同了。
他已经想得明白——历史上他没能劝阻得了的事,如今提前去劝,依旧未必能劝得了。
甚至可能李自成、刘宗敏听了他的话,提前用向京城百官、勋贵拷饷的方式筹饷都有可能。
既然大顺注定不能成事,他不如专心谋划以后抗清及复兴大明的事。
“殿下今后可有什么打算?”李岩静下心来后问道。
他得知道朱媺娖的打算,才能提出建议。
当然,如果朱媺娖还没有明确打算,他也可以帮着做打算。
李岩并不知道,郝光明早就给朱媺娖做好了后面的规划。
因此,朱媺娖闻言胸有成竹地道:“我想请两位率部随我去往四川。”
“去四川?”李岩听了露出思索之色,“殿下可是准备以四川为抗清和复兴大明的基业?”
“不错。”朱媺娖点头,“四川之地既能以重重关隘防备建奴入侵,又能以长江连通东南之地。
另外,如南边之事没有大的变化,不久后我福王叔会在南京登基称帝,建元弘光。
而张献忠则会趁机攻入四川,并于六月份攻破重庆府,于八月份攻入成都,在成都称帝建立大西。
现在张献忠应该还止步于川东万县一带,如果我们能赶在他前面,进入四川,整合我大明各方力量,便能将张献忠挡在川东,甚至赶出川地。
更进一步,则能联合湖广的官军,及日后将会溃败南下的顺军,将张献忠击败,吸纳其部可用将领及兵马。”
李岩听完先是微微点头,显然是认可郝光明为朱媺娖做的这番规划。
但随即他却又微皱起眉头,露出犹疑的神色。
朱媺娖问:“李公子可是觉得我这番打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红娘子见状也忍不住催促,“相公,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有话就直说啊?”
李岩一叹道:“公主这番谋划,可谓是高瞻远瞩,将天下大势尽纳其中,但却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
“公主的身份?”李岩面带惋惜之色的看着朱媺娖,“公主若是男儿身,为皇子,哪怕不是太子,这番谋划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将来可以名正言顺地号令天下。
即便那福王抢先一步在南京建立新朝廷,也未必能与我们争正统之名。
可惜您只是公主,纵然有大神通在身,受天命青睐,可这事若非亲眼所见,他人肯定是不会信的。
如此,您即便去了四川,又如何号令各方呢?须知,名不正则言不顺啊。”
朱媺娖一听笑了。
“原来李公子是担心这事,放心,此事我父皇早已考虑到了。”
这下李岩又惊讶了。
崇祯早考虑到了?
那个昏庸无能的皇帝能早考虑到什么?
他要有这本事,大明岂会败坏得如此之快?
就在李岩质疑崇祯能力时,便听朱媺娖接着道:“父皇留有诏书,令我以长公主的身份监国,甚至将大明皇帝御用二十四玺都交给了我。
有了这诏书,监国的身份,以及大明皇帝二十四玺,李公子觉得我将来行事可算名正言顺?”
第54章 从防治鼠疫入手
李岩并没有怀疑朱媺娖说假话,也没有要求看崇祯所留诏书。
因为他稍稍一想,便知道,崇祯多半是知道朱媺娖有前往后世的神通,如此命其为监国,将复兴大明的重任交到她肩上,是完全有可能的。
因此听完他便笑道:“公主既受皇命为监国,此去四川总管各方臣民自是名正言顺。”
顿了顿后,他又道:“不过,我们想要率领部下随殿下离开京城,却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被闯王发觉,派兵拦截,我们怕是走不到四川。”
这件事郝光明也跟朱媺娖商量好了。
朱媺娖闻言微笑道:“去四川的事虽是越早越好,却也不急于一时,我们可以等到最合适的时机再行动。”
李岩道:“殿下所说的时机,可是将来大顺于一片石大败后从京城溃走时?”
朱媺娖对李岩的聪明才智很满意,闻言点头,“不错。”
李岩虽然想到闯军会于一片石大败于清军,仍心有不忍,却没想着再去改变结局,只心情复杂地叹道:“那确实是个好时机。”
朱媺娖看出李岩对闯军仍有感情,毕竟李岩加入闯军数年,闯军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倾注了很多心血,很难做到了无牵挂。
想到从郝光明口中了解到的那些事,朱媺娖便道:“李公子不必对大顺的失败介怀,大顺失败虽然难以改变,但有些事却是可以努力的。”
李岩听了不禁诧异地看着朱媺娖。
之前,朱媺娖没怪罪他想帮助大顺,心中牵挂大顺成败,他就已经很感动了。
没想到如今朱媺娖竟然有帮助闯军的意思。
须知,崇祯自缢殉国到底是闯军攻破京城所致,李自成、大顺就是朱媺娖的家仇、国仇。
朱媺娖能不受仇恨左右,选择适当的帮助仇敌,真的很令人钦佩。
于是李岩第三次向朱媺娖躬身作揖,什么也没说,但神情明显比之前更加恭敬。
朱媺娖道:“我说的这件事是瘟疫——而今京城及周边地区所流行的疫病名为鼠疫。
这病原本只存在于草原动物身上,只因连年大旱,气温降低,北方以老鼠为主的小动物大量南迁,这疫病也传播到了大明。
如这京城中,传播瘟疫的主要便是老鼠。
一则饥荒之下,很多百姓会抓住老鼠吃。
二则,老鼠身上有跳蚤,同样携带疫病,跳蚤叮咬了人,也就将疫病传给了人。
此前,京畿之地在鼠疫肆虐下已经人人自危,闯军围城数日,如今又入驻京城,恐怕已经有不少人感染上了鼠疫。
只是这鼠疫有一个潜伏期,分类型不同,或为两三天后发病,或为七八天后发病。
我注意过京城感染瘟疫者的情况,应当是以后一种类型的鼠疫为主。
也即是说,再过几天,头一批感染瘟疫的那些闯军将士恐怕便会发病了。”
听了朱媺娖这番话,李岩、红娘子都觉得头皮发麻。
因为他们是随闯军来进城的,并且多在军中,京城攻破后才与民众有所接触。
但如军大顺刚入驻京城,事情很多,可谓千头万绪,李岩作为闯军次辅,哪怕被李自成、牛金星压制,平日里要处理事也不少,平时在城内行走也至少有一队将士随行左右,一时还真没有注意到瘟疫的存在。
可此时一想,京城确实有许多人家在办丧事,每日都有很多尸体被送出京城埋葬或是火化。
他原以为这些人家都是因战事、饥荒死的人,没想到主要原因竟是瘟疫!
在李岩震惊乃至有点恐慌时,朱媺娖又接着说起来。
“李公子如果有心,可以告知李自成瘟疫之事,并将治理瘟疫的权责揽到手中。
如此既可以让闯军在将来的一片石大战中多几分战力,也可以帮到京畿之地的百姓。
另外,我还有些事需要两位帮忙,两位若治理瘟疫可以很好地遮掩。”
听见这话,李岩回过神来,当即定了定心神,道:“若不知道这瘟疫的事也就罢了,既然知道,我肯定是要管的。
却不知殿下需要做什么?方便的话,可以现在就告知,我也好早做准备。”
“找人,救人。”朱媺娖言语简练地道,“我想知道皇兄及两位弟弟的下落,并将他们救出京城。
另外,先前随我一起被抓的侍女费珍娥如今在哪里?希望两位能将她也救出来。”
听了朱媺娖的话,李岩皱起了眉头。
他道:“实不相瞒,而今大顺也在寻找三位皇子。”
朱媺娖听了惊奇,“他们竟然没被李自成抓到?”
李岩闻言不禁奇怪地看过来,若有所思地道:“殿下是说,三位皇子原本应该已经在大顺手中了?”
朱媺娖点头,“历史上确实如此,后来闯军溃败,三人又失散于军中,之后再无确定消息。”
得知朱慈烺三人没被李自成抓到,甚至都没有消息,朱媺娖一时不知是喜是忧。
另一边,郝光明道:“应该是你父亲派人将他们藏到民间了,你真想找,可以让李岩借防空瘟疫的事顺便找一找。”
这时李岩又道:“你要救那费珍娥倒是方便——先前闯王令我查探你失踪的事,为了方便审问,城外军营移入城内后,我便将费珍娥关押在了娘子的亲卫营中。”
红娘子则笑着道:“俺亲卫营中都是些女兵,你要见费珍娥,俺现在便能带你过去。”
虽然费珍娥当初是主动要求随行刺闯的,但刺闯主意毕竟是朱媺娖提的,因此她始终对费珍娥怀着些愧疚。
此时闻言不禁一喜,当即点头道:“那就麻烦红娘子了。”
红娘子摆手,“这有什么麻烦的,讲实话,俺之前看那费珍娥很是顺眼呢。
要不是她刺杀闯王根本求不得情,俺早就将她收入亲卫营当兵了。”
说到这里,朱媺娖就准备随红娘子去看费珍娥。
李岩则准备先去了解一下城中瘟疫情况,再去禀告李自成,好做到有的放矢。
朱媺娖得到郝光明提醒,便告诉李岩如何防备感染瘟疫。
“鼠疫可以看做一种病毒,只不过这病毒可以在各种活物体内存活,以其血液资粮繁衍。
所以,不论是人吃鼠肉,还是跳蚤叮咬人,又或者人传人,其实都是通过血液或者唾液、病患处粘液传染。
只要穿得足够严实,身上带着能以气味驱除跳蚤的药包,遮掩口鼻,不与患瘟疫者直接接触,便能有效防止感染。”
朱媺娖说话时神色慎重。
如果李岩感染鼠疫,她虽然能从郝光明那边获取药物尝试治疗,但明末毕竟条件太差,能否治好是个未知数。
所以,还是得以防备瘟疫为主。
李岩听完,第四次向朱媺娖作揖,“公主高义,信替闯军将士及京城百姓拜谢公主。”
朱媺娖叹道:“我是大明公主,受百姓供养,这些本就是该做的,当不得谢。”
李岩听了也不禁感叹,“若那些藩王也都如公主这般想,兴许这天下便不会如此糟糕。”
朱媺娖沉默。
大明藩王及宗室的事,她也从后世史料中有所了解,知道藩王体系已成为了大明的毒瘤。
不过,李自成、张献忠等流寇肆虐各地多年,大明藩王、宗室也被杀得差不多了。
李岩还要再说什么,红娘子却给了他一肘,道:“相公不说要去调查瘟疫情况吗?还不快去?”
李岩总算不是真呆,终于意识到在朱媺娖面前讨论这个问题不好,便歉意一笑,快步离开了。
第55章 红娘子的精兵思想
朱媺娖随红娘子来到其亲卫营。
因为红娘子的亲卫营都是女兵,所以营地设立在李府旁边一座大院中。
“俺这几年带领义军随闯王转战各地,解救的女子不少,其中愿意效仿俺从军的也不少,可适合从军的却不多。
故而,俺这亲卫营至今不过两百多人,但个个都能如男子一般上阵杀敌。
有些厉害的女兵,杀敌的本事甚至比闯军精锐、骁将也不差呢。”
红娘子说着,就带着朱媺娖走进了大院内。
恰瞧见轮休的上百名女兵在操练。
这些女兵身材大多教寻常女子高大,穿着还算厚实的红衣里衬,外套皮札甲。
并没有头盔,乌发皆扎成男子样式的单髻,绑着一抹红头巾。
少数女兵将官则穿着布面铁甲,但看起来上面的铁甲片并不多,仍以皮甲片为主。
也不知是觉得太重的甲衣不适合女兵,还是穿不起。
此时操练并非团操,而是分成小队各自操练兵器,以长枪、弓弩为主,刀盾手与火枪手都只有几个小队,人数明显较少。
这气势虽然不如阵列团操,但郝光明却也是第一次见到真实的古代女兵操练,忍不住录了屏。
这边朱媺娖同样看得入迷。
正常将士操练她都不曾看过,更别说是极为罕见的女兵操练了。
这些女兵见红娘子来了,倒也没停下,只有几个将官跟红娘子打了招呼,略微好奇地看了朱媺娖几眼。
很快,红娘子就带着朱媺娖来到一普通房间前。
“首领!”守门的两女子向红娘子行抱拳礼。
红娘子颔首,问:“人在里面没什么事吧?”
左边女兵笑道:“俺们好吃好喝地供着,她舒服着呢。”
红娘子闻言一笑,对守门的女兵及跟随过来几名亲兵道:“你们到十步外守好了,没俺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
“若是军师来了呢?”一女兵忍不住问。
红娘子哼道:“他来了也得先向俺禀告才许进。”
几个女兵忍着笑退到了房屋十步外,充当起警卫来。
朱媺娖随着红娘子进了屋内。
便瞧见费珍娥在睡大觉。
红娘子道:“别装了,俺在外面说话那么大声,你不可能没醒。”
费珍娥睁开眼,神色悻然。
待瞧见旁边的朱媺娖,她先是一愣,眼中闪过讶然之色,随即就转过目光,似乎并未认出朱媺娖。
说起来,此前费珍娥受周后派遣,给朱媺娖当了几个月的宫女,对朱媺娖算是相当熟悉的。
朱媺娖的乔装打扮虽然成功,可要说费珍娥完全认不出,却是不太可能。
因此朱媺娖稍稍一想,便知道费珍娥还不知红娘子已被她收服,才故意装不认识她,以免暴露了她的身份。
想明白这些,朱媺娖不禁暗叹,费珍娥在将来能刺杀了闯军大将,果然不是寻常女子。
随即她就坐到床边,抓住了费珍娥的双手,道:“珍娥姐姐,红娘子与李岩都已转投于我,故而我才能来此见你。”
“真的?”费珍娥讶异。
“自然是真的。”
红娘子却是大马金刀地在旁边椅子上坐下,笑问:‘现在你和俺都是公主的人,你可愿当俺的兵了?’
先前红娘子待费珍娥确实不差,此时得知红娘子投靠了朱媺娖,费珍娥心中立马放松了很多。
她闻言也是一笑,道:“俺可不能给你当兵,俺得伺候公主。”
费珍娥也是河南人,只不过在宫里呆了数年,改了口音。
如今却是被红娘子带出家乡话来。
当然,她的河南话与红娘子的又有所不同,只是大抵相像。
之后三人聊了几句,都觉得费珍娥现在不能跟朱媺娖走,否则李自成若是想起她来,派人来查看,找不到人可就要怀疑红娘子了。
一刻多钟后,朱媺娖随红娘子离开。
朱媺娖知道,她如果想重整山河、复兴大明,今后少不了与军队打交道,甚至会参与到战争中。
因此回到李府,她便道:“红娘子,我想扮做你的亲卫,到大军营中去看一看。
另外,你队伍中恐怕也有染了瘟疫的,当尽快准备起来,我跟在你旁边正好可以提供建议。”
“你说的没错。”红娘子点头,“俺这就让人去给你找一套合身的甲衣来。”
朱媺娖虽然只有十五六岁,但毕竟是公主,崇祯再穷也不会短了皇子皇女的吃穿。
因此朱媺娖的身高足有一米六八,比大明一些男子都要高。
她骨架虽小巧,但该有的肉却并不少,待换上一身红衣加皮札甲后,英姿飒爽之感竟然不比红娘子少几分,更隐隐带着贵气。
红娘子却看得直摇头,“不行啊,你穿这身衣服太招眼了。不如换回之前那身,就装俺相公的亲戚算了。”
朱媺娖无语。
她有点怀疑红娘子是不是嫉妒她穿着甲衣更好看。
说起来,她也是现在才发现,红娘子比她矮了一头呢···
最终朱媺娖还是听了红娘子的建议,换回原来的衣服,随其去军营。
“俺打了几年的仗,最大的感悟就是,这打仗最重要的不是能打,而是要有钱粮,有各种将士们需要的东西。
有了好的甲衣和兵器,再让将士们吃饱,长了力气,才能打胜仗,打起仗来才能少死人。
闯王他们以前打仗总喜欢赶着那些弱兵,也就是才加闯营的难民,去消耗官军,活下来的才会看情况提为正兵。
俺知道他们也是迫不得已,可俺真没他们那么冷硬的心肠,所以便听了相公的建议,少收人,养精兵。
如今俺麾下所有人加起来只有八千多,能战之兵只有五千余。
其中骑兵只有千余,单独成营,由俺亲自统领。
步兵四千余,分给四个都尉管着。
其中两个是早前随我起事的老人,还有一个是相公的族人,又有一个是相公早年交好的豪侠···”
在朱媺娖随红娘子了解其麾下军队时,李岩在略微了解下京城瘟疫后,发现情况比想象的更严重,便立即进宫面见李自成。
武英殿内。
李自成正兴趣勃勃地和牛金星一起学习开国皇帝正式登基该有的礼仪。
他虽然在西安就登基建元了,但那时毕竟搞得仓促,一点仪式感都没有,让他总感觉做了个假皇帝。
如今破了京城,大明皇帝都自缢殉国了,他君临天下已成事实,当然要搞个正规的、盛大的登基仪式,祭告天地,宣布他李自成已是新的天下之主!
不过他本就不是个喜欢繁文缛节的人,跟着大明礼部官员学习起来,还真的颇为吃力。
好在有牛金星陪着,能哄得他开心,一时倒也乐在其中。
听李岩求见,李自成、牛金星都有点不高兴。
李自成板着脸对进来禀告的小太监道:“他有说为甚见额?要还是上次的事,就让他回去吧。”
小太监战战兢兢地道:“回禀皇爷,李大人没说要禀告何事。”
“你不会去问?”李自成不满,觉得这小太监太呆了。
“皇爷息怒,奴婢这就去问。”
小太监吓得赶紧离开。
很快小太监就回到殿内,道:“李大人说是瘟疫之事,已涉及军中将士安危。”
“甚?”李自成一听,急得过去抓住了小太监的衣领,厉声喝问:“你说这城中有瘟疫?”
第56章 京畿治疫总管
李自成做了十几年的流寇,辗转各地,去过不少被瘟疫荼毒的地方,很清楚瘟疫多可怕。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京城居然也会发生瘟疫。
关键是他带着大顺军都入城好几天了,那些投降的大明官员竟没一个跟他提这事!
“该死!”李自成松开了小太监的衣领,独眼凶光闪烁,“这些大明降官都该死!”
显然,瘟疫之事不仅让李自成感到了危机,更让他觉得受到了蔑视和侮辱,认识到那些大明降官并非真心投靠他的大顺。
牛金星也意识到事情严重,又怕李自成向他问策,甚至让他解决瘟疫之事,便赶紧道:“陛下,李岩既然来禀告此事,想必是有应对之策,何不招他进来问对?”
“牛丞相说得对,李岩肯定有办法。”李自成说着,一只手插腰,一只手挥动,道:“速传李岩!”
李岩很快来到殿中,依着以前在军中的习惯,向李自成抱拳行了个礼。
牛金星嘴皮一动,就想喝斥李岩,但想想瘟疫的事还得李岩抗,他又生生忍住了。
李自成倒是没太在意,直问:“城中疫病情况如何?”
李岩道:“今日臣得知京畿之地有瘟疫,便在城中随意挑选了一百户人家询问情况,结果四十三家都出现过疫病患者。
陛下,由此可见,京畿之地疫病情况已十分严重。
臣又询问了这四十三家染病者的情况,后询问医者,放得知此疫病名为鼠疫。
主要通过老鼠及其他动物身上的跳蚤叮咬人传染,人与人之间则可通过血液、唾液、病患处脓液传染。
另外,染病之后其毒会潜伏两三日或七八日才发作。
我大顺军民先围城数日,又入城居住数日,恐怕此时军中已有不少人感染了疫病!”
李自成听了一双鹰眉紧皱。
他知道瘟疫可怕,却没想到京城的瘟疫竟然可怕到这种程度。
倘若大顺军也如京城百姓般,染病者达到十之四五,恐怕即便他在京城再次登基,这大顺江山也会不稳。
看到眼前的李岩,想到刚才李岩对瘟疫之事讲得清楚明白,李自成便仿佛抓到救命稻草,急问:“瘟疫的事李爱卿可有对策?”
李岩道:“鼠疫患者虽非必死,却也极难治愈,因此只能以防备感染、控制传播为主。
臣已想到一套行之有效的防备、控制疫病传播之法,但必须京畿之地的臣民配合,方能施行。”
李自成握着腰刀刀柄左右走了几步,便用独眼盯着李岩道:“额这就任命李爱卿为京畿治疫总管,令京畿上下都配合防治瘟疫,李爱卿可敢接下这重任?”
“有何不敢?”李岩先锋芒毕露的回了句,随即就抱拳躬身道:“臣,李岩,领旨!”
李自成独眼先眯了下,随即就点头道:“李爱卿稍等,额这就让人给你写正式的任命圣旨。”
不多时,李自成便让人写好了圣旨交给李岩。
这份圣旨中,李自成不仅任命李岩为大顺京畿治疫总管,更指定红娘子所率领的部队从旁协助,可以说给了李岩、红娘子颇大的权利。
因此,待李岩拿着圣旨离开后,牛金星就不禁道:“陛下,李岩这京畿治疫总管的权利是否太大了些?”
李自成能走到今天,自然不蠢,他早就知道牛金星跟李岩不对付。
只是平时他需要有人限制李岩,可如今面对已经很严重的瘟疫,他却不愿有人对李岩进行掣肘。
于是微眯着独眼看向牛金星,道:“牛丞相如果也愿意防治瘟疫,额可以任命你为京畿治疫副总管。”
牛金星闻言讪讪道:“臣并无防治瘟疫之才,哪里敢担此重任。”
他不懂如何防治瘟疫是真,可实际却是怕死。
去防治瘟疫,肯定少不了跟疫病患者接触。
牛金星想想就觉得可怕。
···
“要想在京城防治鼠疫,首要在于斩断传染源,至少也得减少传染源。
要做到这一点,首重宣传,要让百姓知道鼠疫是从老鼠为主的动物身上的跳蚤传给人的。
要让百姓灭鼠,不得触碰、煮食病死老鼠及其他动物。
另外还要多沐浴,勤换洗衣裳,尽量保持个人及家中的干净。
发现死老鼠或者其他病死动物、人要报告,发现鼠疫患者或疑似患者要报告,发现其他原因不明的急死病人也要报告。”
红娘子所部军营大帐中,朱媺娖正在转述郝光明所查找到的鼠疫防治要点。
大帐中除她外,便只有红娘子与李岩。
帐外则由红娘子亲卫在十几步外警戒。
李岩执笔伏案,奋笔疾书。
红娘子则罕见地露出文静一面,在旁安静地为李岩磨墨。
“其二是设置隔离营,可设置三处大营地,分别隔离患上鼠疫的将士、妇孺及男子。
隔离营需派军队监管,患者家属不得探视,只可将患者饭食送至营外交由专人转送。
不论是隔离营的病死患者,还是城中发现的病死动物尸体或者病死之人,都需由专门的队伍火化。”
“等等!”李岩忽然停笔打断了朱媺娖的话。
“李公子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朱媺娖虚心地问。
郝光明之前就说了,他所陈述的鼠疫防治办法是依照现代背景总结的,未必都适合用在明末京城。
李岩凝眉到:“百姓多不喜火化,认为火化有碍转世投胎,如果只要求病死者尸体火化,定然会有病死者装成其他死因,逃避火化。
而今既然要强行控制城中疫病情况,就必须将所有死者尸体都火化,才能避免有人钻空子,也能免去辨别死因的麻烦。”
“我觉得可以。”耳机中传出郝光明的声音。
朱媺娖当即点头,“便依李公子所言。”
顿了顿,她继续转述郝光明的话。
“其三,准备鼠疫防治人员所需的特制帷帽、手套,凡鼠疫防治者出门,皆需戴帷帽、手套,扎住裤腿袜口。
其四,当组织百姓搞好家中、城中卫生,屋院、沿街多洒石灰···”
通过朱媺娖的转述,一条条有关防止鼠疫的要点被李岩记录下来。
如果是在平时,以明末官府的能力,想要将这些防治鼠疫的要点落实怕是很难。
大顺军虽然不如现代的专门办事队伍,但好歹是打了多年仗的军队,组织能力及办事效率还是有的。
即便是这些要点难以完全落实下去,也比历史上大顺对鼠疫之事茫然不知,未曾做任何管控,要强得多。
总归能让京畿之地的百姓在这场大疫中多存活下来一些。
李岩从朱媺娖这里得到了防治鼠疫的诸多要点之后,便统筹可用人力、物力,发现仅凭红娘子所部,根本难以将防治鼠疫的措施落实到位。
于是李岩又到宫中向李自成汇报,请调孩儿营协助。
孩儿营名为营,实为一军,因为它统管着闯军中所有十四岁至十七岁的少年。
这些少年多为闯军精锐及大将的义子、养子,平时受闯军精锐训练战斗技巧,行军时专为宣传、后勤之事,战时还能充当奇兵,或是袭击敌军运粮队,或是掘城、扒墙砖等,勉强算得上是闯军中一支精锐部队。
闯军攻入京城,同样按惯例招收流离失所的少年入营,据李岩所了解,孩儿营如今已有上万人。
李来亨作为孩儿营现任首领,接到李自成的命令后,很快便带着孩儿营主要将官来到原大明太医院旁边的一座大宅院。
他一抬头,便瞧见合作大宅院上已换了一副简陋的牌匾——京畿治疫总管衙门。
第57章 用孩儿军,造车遥想
李来亨走进衙门大院内,便见一片忙碌,而且人人都带着一顶奇怪的帷帽。
这帷帽是在斗笠边缘缝上了一圈纱巾,又用一条布带将纱巾底部系在了脖子上,将人的头脸完全遮盖在帷帽中。
此外,李来亨还细心地发现很多人都带着手套,扎了绑腿。(绑腿之法古时已有,只是没在军中普及。)
来到宅院厅堂,李来亨便瞧见一头戴帷帽的男子正说着什么,几个同样头戴帷帽的文吏则各自拿着册子迅速书写着。
透过帷帽是能隐隐看到里面容颜的,因此李来亨认出说话的男子就是李岩,当即抱拳道:“李来亨奉陛下之命带孩儿营将官前来总管麾下听命!”
李岩点头,随即环视跟在李来亨身后的几名不足二十岁的孩儿营将官,道:“眼下京畿之地鼠疫肆虐,情况严重,我奉陛下之命防治鼠疫,因红娘子所部人手不够用,这才将你们调了过来。
不过,在给你们孩儿营安排任务前,还需你们进行自检,并做好孩儿营的鼠疫防治事宜。
下面我会吩咐你们怎么做,你们要听好了,回到孩儿营后不折不扣地做好,明日我会去检查···”
孩儿营的兵都是从孩童、少年时期就跟随闯军,这些孩儿营将官更是在军中长大,服从性、纪律性甚至比闯军真正的精锐部队都要好。
这是李岩调用孩儿营的主要原因。
如果是其他闯军精锐部队,恐怕他要说服那些成了兵油子的将领、士卒,都需要废好一番功夫,还未必能成功。
事实上,这不是李岩第一次指挥孩儿营了。
他之前在闯军中多负责宣传方面的事宜,比如说传播有利于闯军的童谣,这事正是由孩儿营去执行的。
因为孩儿营的少年更容易与当地的其他少年、孩子接触,交流。
而且少年们做事的积极性也很强。
听李岩讲明了京城鼠疫的危害性及严重情况,又讲了该如何防治鼠疫,李来亨当即带头表态。
他抱拳道:“李军师放心,孩儿营一定竭尽全力协助军师防治好京畿的鼠疫!”
李岩含笑点头,“要防治京畿的鼠疫,得先从自身做起,你们先回去按我教的做吧,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遣人来总管衙门询问。”
“是!”
···
大明崇祯十七年,大顺永昌元年。
农历四月。
一场前所未有的鼠疫防治工作在李岩的统筹下,郝光明、朱媺娖的暗中协助下,红娘子、李来亨所部的执行下,于京畿之地有条不紊地展开了。
朱媺娖一天中有过半时间都在大明这边。
一则是跟着红娘子进一步学习治军、领军的经验。
二则是期望通过排查京城内各家各户是否有鼠疫患者寻找朱慈烺等三位皇子的踪迹。
其实郝光明曾跟朱媺娖说过,如果真的找到朱慈烺,并带着朱慈烺一起去四川,很可能对她以后重整山河、复兴大明的事造成阻碍。
毕竟朱慈烺是太子,她另外两位弟弟也是皇子,她则只是个公主。
纵使有崇祯留下的诏书及二十四玺,将来若有心人利用朱慈烺他们,也会对她的统治造成威胁。
朱媺娖明白郝光明说的有道理,但朱慈烺毕竟是她同父同母的兄长,另外两位则是她的弟弟,而今崇祯、周后以及其他大明后宫嫔妃都已身死,这三位便时她在世上所剩不多的亲人,她不可能不管不顾。
郝光明感性地去想,也觉得朱媺娖如果真的对朱慈烺三人下落不闻不问,太过冷血无情,他心里并不喜欢这样的女子。
所以在说明找到朱慈烺三人可能带来的坏处后,见朱媺娖仍执意寻找,他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不管将来朱媺娖在大明做出什么样的事,又遭遇了什么样的事,他家竹林老宅都是朱媺娖的港湾。
有朱媺娖带来的那么多财宝,最差也能保证两人在这个世界做一对幸福的普通夫妻。
不论是李岩所统筹的明末京畿鼠疫防治工作,还是朱媺娖的事,在正式展开后,都不再需要郝光明时刻盯着。
因此他也抽出时间,为日后能更好的帮助朱媺娖重建大明做准备···
“今天我要去县城一趟,买车。”
这天在老宅吃早饭的时候,郝光明对朱媺娖道。
“是前几次你在村中借用的那种蓝色铁车吗?”朱媺娖颇感兴趣地问。
郝光明闻言笑了笑,道:“不是,我要买的是小型厢货车。有了这车,我以后在外面买什么东西带回老宅会更方便些,也更隐蔽点。”
见朱媺娖仍是一副想不到厢货车什么样子的迷惑神态,郝光明索性拿出手机,扒拉出某个网页给她看。
“我都在网上选好车型了,就这种。”
因为有的图片、视频中有人在车旁作对比,朱媺娖见了不禁惊讶道:“这车竟然如此之大?”
郝光明笑道:“这是最小的厢货车,还有更大的呢。”
之后郝光明又找了一些大货车的图片、视频出来。
朱媺娖看完后,却是露出了遗憾神色。
“可惜我只能带小物件惠大明,要是能带一辆这样的大货车过去,便不怕什么建奴了。”
郝光明想了想道:“你是不能直接带汽车过去,但等到了四川,有了稳固的地盘,你可以尝试从这边带去一些较小的关键、精密汽车部件,然后让你们那边的工匠手工打造出汽车来。”
朱媺娖听了不禁惊喜道:“真的可以吗?”
“肯定可以。”郝光明道,“即便不能造出内燃机汽车,但造出蒸汽车绝对没问题。”
之后郝光明又大概讲了下蒸汽车和内燃机汽车的区别,可惜朱媺娖完全听不懂。
这让朱媺娖觉得,她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
在大明那边,她要向红娘子学习治军经验,又想学习李岩处理内政的本领。
在郝光明这边更是有堪称无穷的现代知识等着她去了解。
她都恨不得将自己劈成两半来用。
吃过早饭后,郝光明便离开卧龙岗村,前往县城。
至于朱媺姕,并不需要他看着了。
因为朱媺娖已经将朱媺姕带去李府一次,所以,即便朱媺姕在老宅乱跑,穿越回大明,也只会出现在李府,而非皇宫中。
郝光明在网上看车时,就跟车店的汽车销售联系好了。
因此到了县城汽车店,将车看了看后,又开着到附近跑了一圈后,感觉没什么问题,郝光明就付全款将车买了下来。
这种小型厢货车都比较便宜。
二手的只要几万元,即便是带冷藏系统的新车,也只需十几万元。
郝光明如今不缺钱,自然不会买二手车,因此买的是一辆价值15万多,各方面都还不错的小型厢货车。
这种车C1的驾照就能开。
郝光明早在大学时就考了驾照,在外工作两三年也有一定的驾车经验,所以买了车后就自己开着走了。
他并没有回卧龙岗,而是在县城先进行了一番采购,然后便和一位联系好的高中同学见了面。
这人叫贺俊,在县医院工作。
去年郝光明爷爷生病住院,郝光明与其联系上,贺俊多有帮助,后来郝光明也请贺俊吃过几次饭,这关系算是热乎上了。
这一次他又是来请贺俊帮忙的,但于贺俊讲也能有好处。
两人在医院附近一家茶餐厅见的面。
寒暄几句后,郝光明便道:“我准备在西河镇开一家药店。”
第58章 开药店,存军粮
“看来你是真准备留下家乡发展了。”贺俊先感慨了一句。
随即道:“开药店并不难,不过你做好市场调查了吗?目前在西河镇开药店能赚到钱?现在医疗保障这么好,大家有病都直接奔医院了,在医院拿药也便宜。”
郝光明微笑着道:“有病自然是上医院看,但一些小毛病,乡下的人还是喜欢就近看医生、买药。
我们西河镇目前就一家药店,看着还不怎么样,所以我想再开一家。
不会开多大,也就投资几十万吧。
听说开药店至少得找一中一西两名药师‘挂证’,所以就想请你介绍一下。”
贺俊见郝光明拿定了主意,虽然心里依旧不看好开药店的事,却也没再劝。
他道:“这是个好事,回头我问一声认识的那些药师,就给你推荐两个。”
药师在药店挂证,是能在郝光明这里领工资的,虽不算白领,却有相当于有了一份额外收入。
这种事其实不愁没人愿意干。
郝光明找贺俊介绍,也算还贺俊去年帮他的人情。
“我去年才从外面回来,这在县城办证的事也不熟,你要是方便的话,可以在推荐个人帮忙吗?回头我请吃饭。”
贺俊闻言笑道:“其实现在家乡都鼓励我们年轻人创业,要办理相关证件,只要资格没问题,都是一路绿灯,办起来方便得很。
这样,我在政府办公大楼那边有个朋友,我将他薇信给你,再跟他说一声,你去了直接找他就行了。”
即便到了现代,大华国依旧还是个重人情的社会。
很多事,你有认识的人在里面,办起来就是方便很多。
人不是没有感情的机器,这是难以避免的。
有贺俊及其介绍的朋友帮忙,郝光明仅用两天时间,就将开药店所需要的经营许可证、营业执照、卫生许可证、GSP认证等相关证件都办理好了。
有懂行的人,郝光明又不差钱,没理由不快。
中间郝光明甚至顺带在西河镇上租好了药店的铺面,已经请人在装修了。
虽然药店装修好还需几天时间,但郝光明已经通过贺俊的关系,先为药店进了铺底货。
并且在中间加入了他预估朱媺娖将来一段时间可能需要的一些药品。
在买了车的第三天,郝光明从县城顺带将之前网购的一些货物带回卧龙岗村。(有些地方快递是不送到下面村落的。)
这时天色已擦黑,郝光明才带着朱媺姕一起吃了他从县城带回的好几样美食做晚餐,就见朱媺娖提着一个食盒出现在厅堂中。
闻到美食的香味,朱媺娖不由笑了笑,道:“你们都吃上了?我还想着从李府带回饭菜,免得你做晚饭呢。”
朱媺娖也是这两天看郝光明忙得脚不沾地,才想起可以从大明那边带饭食过来。
郝光明其实早就想到了这点。
但他对明朝的饭食味道、卫生都不太信任,就没提。
不过朱媺娖既然带回来了,他当然要看看。
“你要是没吃饱,就再吃一点吧,这些都是我在县城买的美食、小吃,味道很不错的。”
说话间,他接过了食盒,打开一看,却见里面只是两碗白米饭,以及两小盘简单素菜。
郝光明并没有失望,却是微微一呆。
他这时才想起,京城仍处在瘟疫、饥荒之中,李岩、红娘子府中又怎么可能有多么精美的饭食呢?
朱媺娖则解释道:“京城物价腾贵,米粮肉蔬仍十分紧缺,即便是李府也没什么吃的。
平常李公子、红娘子都是在军营中就食,这饭菜是府中的伙食,已经比军中伙食强不少了。”
郝光明放下食盒,坐下来道:“说起吃的,我正好有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
郝光明道:“从你这些天来回穿越的情况看,只要不是短时间内频繁穿越,或者一次带过重的物品穿越,再注意在穿越间隔休息,就不会出现昏迷的状况。
所以,我觉得你应该借助这个能力,为将来随你去四川的部队存一些‘军粮’。”
朱媺娖听了不禁抚额,自责道:“这是真正要紧的事,我之前怎么没想到?”
其实她也是这几日随红娘子学习治军,随李岩学习治政,才有了军队后勤粮草极为重要的意识。
郝光明是在朱媺娖收服李岩、红娘子后就想到了这事,只是他从网上定的东西确实今天才到货。
“我现在便运米粮过去。”
说着朱媺娖就走向东屋。
那里有之前郝光明带来的几袋大米。
郝光明忙喊住她,“你别急,我专门从网上订购了我们这边的军粮,等我吃完,就去把那些军粮搬进来,你直接带军粮过去。”
朱媺娖不解道:“军粮不也是粮吗?难道和我们所吃的米有什么不同?”
郝光明道:“当然不同,军粮是制作好的,不仅容易保存和携带,而且营养全面,富含热量,也就是很顶饿。
你带一次大米过去,可能只够一个将士吃一天,但带一次我们这边的军粮过去,至少够十个将士吃一天。”
郝光明这么说,自然是按明末士兵食物配给量算的,而非是现代军人的量。
在明末那种情况下,能保证将士们不挨饿就不错了,至于顿顿吃饱饭,甚至是吃得好,暂时是难以办到的。
朱媺娖听了满脸惊讶,忍不住道:“这军粮什么做的?竟然这么顶饿?”
郝光明笑道:“应该就是正常食材做的,只不过制作手法先进。一会儿我把军粮搬进来,我们一起看看上面的文字说明,你就清楚了。”
“好。”
朱媺娖应了声,就期待地看着郝光明。
被年轻漂亮的老婆这么盯着,郝光明吃起来当然不能磨叽,于是风卷残云,一会儿就吃了个饱。
这速度吓得朱媺姕也加快了速度。
郝光明带回的美食小吃太美味了,小姑娘很喜欢,怕被郝光明猛地吃完了。
看到桌上还剩不少,这才放下心,放慢了速度,却仍不吭声地吃个不停。
郝光明脱了外套,穿着个短袖开始将车中的军粮一箱箱搬到堂屋。
怕引起有心人注意,他一次买的不多,三种军粮加在一起也就上百箱。
因为自上中学后就没怎么干过体力活,才搬了二十来箱,郝光明就累得搬不动了。
想着朱媺娖一晚上也未必能运走几箱,他就歇了袭来。
“没事吧?”朱媺娖见郝光明累成这样,关问了句,还给他拿来一瓶电解质饮料。
“没事,就是累着了。”郝光明摆摆手道。
等喘匀了气,他才喝了口饮料,拆开面前的一箱军粮,介绍起来。
“我买的军粮主要分为三种,压缩饼干、红烧猪肉罐头、红烧牛肉罐头。
这绿色小铁盒子中装的是90压缩干粮,其实就是压缩饼干,一盒有20块,每块半斤,总的就是十斤。
按照我们这边的说法,一碗白米饭蕴含大约300千卡的能量。
而这压缩饼干一块就蕴含5135千卡的能量,相当于近17碗白米饭所蕴含的能量。”
郝光明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通,才忽然想起朱媺娖可能听不懂,这才扭头问:“我这么说你能听懂吧?”
朱媺娖微蹙着柳眉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一块压缩饼干相当于十七碗白米饭?”
第59章 拷饷策出
郝光明微笑点头,“不错。”
得到肯定答复,朱媺娖不禁盯住了那还没巴掌大的压缩饼干,再次对现代的造物感到震撼。
郝光明则继续道:“你每次、每天能带过去的物品重量是一定的,当然是带这种很顶饿的军粮过去更划算。
以后你带李岩、红娘子所部前往四川,携带这种军粮行军也更方便。”
说完,郝光明又打开了另一项军粮,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矮圆柱状的绿铁皮盒子。
“红烧猪肉?”都不用郝光明介绍,朱媺娖便念出了那盒子上的字。
郝光明点头,接着介绍道:“这叫做罐头,是我们这里一种储存食物的统一名称,不仅可以装红烧猪肉、红烧牛肉等做好了的肉食,还能装水果。
这一盒有半斤,没打开时可以三年不腐坏。可以打开就吃,也能在打开后用这铁皮盒子直接加热吃。”
说着,郝光明拿出配送的开罐器,并向朱媺娖介绍了开罐器的用法。
随之打开了这盒猪肉罐头,找来碗筷夹出一块红烧猪肉让朱媺娖品尝。
朱媺娖虽然并不饿,但好奇之下还是尝了口,顿时双眸微亮。
“味道还真不错!”
“姐夫,我也想吃。”朱媺姕这时凑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
郝光明一笑,“你也有。”
当即给朱媺姕也夹了一块。
再之后,郝光明又打开了一盒红烧牛肉罐头给两位公主品尝。
同样的做法,牛肉自然是比猪肉更加好吃。
朱媺娖吃完一块却不禁道:“你们这边牛肉很容易吃到吗?宰杀耕牛不违法?”
这位大明公主对现代的事终究了解太少了。
郝光明笑着解释道:“其一,我们这边耕作基本上已不用耕牛,而是用机械。
其二,这些被宰杀当做食材的牛并非耕牛,而被称为肉牛,或者是草原上牧场的奶牛。
这些牛被百姓大规模饲养,就是用来产奶供肉的。
我们买牛奶牛肉吃能强壮身体,那些养牛的百姓能得到收入,国家则能从中得到税收,是一举三得的好事。”
朱媺娖听了若有所思。
···
郝光明歇下了,朱媺娖却忙了起来。
但她也知道量力而为。
毕竟她如今是大明的希望,如果把自己整没了,大明就没有希望了。
于是,她将压缩饼干、猪肉罐头、牛肉罐头各运过去一箱,就歇了下来。
恰好红娘子、李岩相继回到了府中,朱媺娖就向两人介绍了三样现代军粮。
听完,李岩、红娘子都大喜。
“有了这东西,俺们以后可就不怕挨饿了!”红娘子盯着军粮,一双杏眸直冒光。
李岩也兴奋地道:“何止我们,公主有此能力,兴许以后天下百姓都不用挨饿了!”
因此李岩想到了让朱媺娖从另一时空购买粮食,来赈济大明的受灾百姓。
大明的百姓太难了,这么多年来,天灾人祸接连不断,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上千万的人都被逼得没了活路。
心里这么想,李岩看向朱媺娖,这才注意到朱媺娖神情并不像他与红娘子这么高兴。
经过这几日的接触,李岩算是对朱媺娖有了一定了解,知道这位大明公主心地善良。
如此,她真能随便从数百年后弄来粮食,不可能现在才带几箱军粮过来。
想到这里他便问:“殿下,可是从后世弄粮食并不容易?”
朱媺娖摇头,“并非如此,而是我的问题。我往来两个时空,只能携带能搬得动的东西,而且极限负重的情况下,可能一两次便会身体受损,无法再施展神通,非得休息好了才能恢复。”
她并没有将超负荷穿越会昏迷的事直接说出来。
这是郝光明教她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信任李岩、红娘子是一回事,可将能杀她的方法告诉两人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李岩听完不禁满脸遗憾之色,叹道:“真是太可惜了。”
红娘子这时却已经拿着先前郝光明在另一边所开的牛肉罐头吃起来,闻言就道:“可惜什么?俺看相公是太贪心了。
公主有这神通,以后总能从那边带些好用的东西过来,让俺们做事容易许多。
难不成你还想着公主将所有事都包揽了?那样的话,公主要俺们何用?”
李岩听了面露惭愧之色,当即正式地向红娘子拱手一揖,“娘子教训的对,是我太贪心了。”
朱媺娖则道:“李公子也是忧心天下百姓——我虽不能从后世带来大量粮食,但只要能将天下平定,总有办法应对好天灾和饥荒,拯救这天下黎民的。”
李岩点头,随即就思考起实际的问题来。
“这军粮于我们确实十分重要,如此,以后公主怕是要花费时间,辛苦一些,从后世多带些军粮过来了。”
朱媺娖带着疲惫的俏脸上露出微笑,“我正是这么想的。”
李岩先笑了笑,随即又莫名一叹。
“李公子怎么了?”朱媺娖问。
李岩道:“殿下以后还是莫叫我公子了,称呼我李岩即可。”
朱媺娖却是觉得直呼姓名不太好,想一想道:“那我称呼你为李先生吧?”
说这话时她不由想起了郝光明。
最初她也是以先生称呼郝光明,可如今郝光明的称呼在她心里早就变成了“相公”,只是她还没说出口罢了。
李岩对于能被公主称为先生相当满意,于是点头。
朱媺娖则追问:“李先生还未说为何叹气呢。”
一旁的红娘子已经干完了那灌开了的牛肉罐头,闻言便道:“能为啥,刘宗敏那厮提出了公主先前所说的拷饷策呗。相公没忍住还是苦劝了闯王一番,可闯王根本不听。”
李岩则叹道:“其实闯王并非对我的劝诫无动于衷,只是大顺定鼎京城,如今数十万将士都需要饷银、赏银,闯王急需钱粮,却没别的办法,只能用刘宗敏的拷饷策。”
朱媺娖道:“那李先生可曾进言,让刘宗敏别拷问吴襄?”
之前几日,郝光明、朱媺娖在详细了解了大顺军的情况后,发现,即便是吴三桂不叛变,大顺也未必能挡得住清军南下。
别的不说,单是粮饷问题就难以解决。
粮饷这里得分开讨论。
饷银李自成已经决定用刘宗敏的拷饷策,但是这世道并非有了银子就能立即买到粮食的。
所以大顺军依旧受粮食问题困扰。
如果将来大顺各部军粮不足,别说关宁军会降而复叛,原大明降军乃至其他被李自成吞并的各部流寇,都会不受约束,乃至叛变。
事实上,这个时代清军以及大明南边的各种军队,全都有粮草不足的忧虑。
实在是天灾太过频繁,再加上人祸,大明各地粮食几乎年年减产,缺粮严重。
考虑到这些情况,郝光明与朱媺娖商量之后,还是决定告知李岩吴三桂降而复叛的具体原因,看能否让大顺军避免此事。
对此,朱媺娖内心是矛盾的,既希望吴三桂别叛顺降清,和大顺军一起挡住清军几年,至少也在清军南下的过程中多消耗些鞑虏生力军。
但她又担心李自成的大顺真就此稳固了。
郝光明却知道,以李自成的情况想要坐稳天下可能性极小,除非有朱媺娖这样的逆天奇遇。
甚至,他觉得吴三桂降而复叛的事都未必能改变。
在他看来,吴三桂叛顺降清的原因绝非痛恨李自成向吴家拷饷那么简单,更多的可能是吴三桂由拷饷策一事看出大顺长久不了。
李自成用拷饷策却是必然。
否则他根本没办法解决数十万大顺将士的饷银、赏银问题。
分发土地?
正常情况下是可以的,偏偏天下以天灾连绵十数年,老百姓都失去了种田谋生的信心,更别提流寇、大明官军出身的大顺军将士了。
能安抚这些大顺军将士的唯有银子、粮食。
如果强压着,不给将士们发饷银、赏银,李自成直接就要玩完。
看清楚这些,郝光明对于将吴三桂叛顺具体原因告知李岩是没什么顾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