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奇女子:武有毕韬文,文有刘淑英!
将禁卫军第一镇留下,只带禁卫军第二镇及边防军第二镇、第三镇和黄得功的部分兵马北上对付清军,朱媺娖尚且觉得兵力不足,并不想在控制南京的事情上再多派兵马。
但红娘子所说也是事实。
南京作为大明数一数二的大城市,不仅人口(常住、流动、隐匿加一起)近百万,城池也相当大。
在京营不值得相信的情况下,仅凭禁卫军第一镇、新建的翁之琪边防军第十一镇确实难以掌控整座城池。
想了想,朱媺娖道:“此事稍后本宫再给你答复,现在你当带人速速前往皇宫,进一步控制宫廷,以免生变。”
“是。”红娘子应了声,“俺已经在前往皇城的路上了。”
“若有别的情况,再来禀报。”
“是。”
等结束了和红娘子的通话,朱媺娖便问:“控制南京的兵力不足,相公有什么建议?”
“你这哪里是把我当相公,分明是把我当谋士用啊。不过,我倒是挺喜欢这种当云玩家的感觉。”郝光明笑着道。
朱媺娖也是莞尔一笑。
郝光明随即正色道:“我这里有两个建议:其一,你带领大军在南京这边修整三日。
如此即可令南京这边调集粮草等物资,以助你北上对付清军,还可令红娘子利用这三日对京营兵马进行汰选、整编。
不是说南京京营即便没二十万兵马,十来万也是有的,想来再差也能整编出个一两万兵马吧?
其二,此前在武昌府用俘虏的顺军组建的七个训练营,整训已有半个月了吧。
为了尽快给他们洗脑,改变他们的想法,你可是连电影、视频的手段都用上了,想必如今这些人该能用了。
普通顺军那边,你可以些个人去做个调查,了解他们的想法。
刘芳亮等顺军将领,你可以叫过来问一问,谈一谈。若觉得能用,便大胆使用。”
朱媺娖听完点头,道:“便如此吧。”
随即,她招来连翘、刘珠,让两人将事情吩咐下去。
随后朱媺娖便不禁感慨道:“连翘、刘珠资质终究差了些,不如珍娥姐得力。
江南也算是人文荟萃之地,相公可有什么女子中的英才推荐?”
说起来,朱媺娖担任监国近一年来,越发觉得女子担任一国之君不如男子方便。
别的不说,单是身边的御用近臣,便不好选择男子,否则的话不知会传出什么样的诽谤之言。
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帝武则天据说有面首多少个,可谁知道里面有几个是真,又有多少是外人不好的臆测与谣传呢?过分者,甚至传武则天和狄仁杰有暧昧关系呢。
不过,朱媺娖了解到后世的情况,对此事倒也没过分忧虑。
她准备一方面收揽大明现有的女子英才,另一方面则穷尽毕生之力,改变大明女子现状,让大明女子也能学文习武,从商、从政、从军···
“若说女子英才,我这里恰好有一文一武推荐给你。但能不能请得到,就看你的手段和运气了。”郝光明笑着道。
“相公快说吧。”
“江西女诗人刘淑英,字木屏,安福县甘洛乡三舍村人,庐陵王蔼之妻。
这人1620年生,按史料记载,如今她应该是丧夫不久,带着孩子寡居家中。
她父亲名为王铎,万历四十四年进士,天启年间因愤恨魏忠贤乱政,陷于文字狱而死。
后来你父皇登基后,诛魏忠贤等阉党,刘铎冤桉也得以平反昭雪,还被追赠为太仆寺少卿,封为忠烈,赐谕厚葬。
王铎算是明朝颇有名的一个画家,他的《罗汉图》在我们后世被列为国宝,可惜被清朝末代皇帝带出宫,在战乱中流失了。
至于刘淑英,不仅饱读诗书,成为女诗人,且自幼攻读经史,虽未女子之身,却有丈夫之志。
历史上,明年江南义军群起抗清时,刘淑英也散尽家资招兵买马,组建了一支义军。
后来她听闻何腾蛟在湖南势大,就率领义军前去投靠,谁知半路上碰到了何腾蛟麾下的军阀头子张先壁。
张先壁既垂涎刘淑英的美色,又想收了她的义军,再加上已有降清的想法,便囚禁刘淑英,欲强纳其为妾室。
刘淑英以死威胁,坚决不从,因此被囚禁了很长一段时间,在此期间写了多首绝命诗。
后来张先壁或许是摄于刘淑英的刚烈、正义,又或许是迫于外部压力,终于释放了她。
可惜那时抗清形势大变,刘淑英组建的义军也早就散了,清军攻克江西,屡屡屠戮百姓以巩固统治,刘淑英便带着老母和稚子辗转湖南、四川等地避难。
几年后回到家乡,因江西已为清军占领,她便在尼姑庵出家隐居,一边抚养儿子,一边联络反清之士继续抗清。
可惜南明形势越发糜烂,她一个女子能做的事终究微弱,没能成就大事。
最终,因为常年在外奔波、流离,患上了严重的肺病,在三十七岁就病死了。
这个刘淑英是真的很有诗才,我们后世有很多她的诗,风格康慨洒脱又壮怀激烈,可以说是明末的女版稼轩诗人了,回头你可以找来看看。”
朱媺娖听完不禁道:“听你说完,我真是恨不得现在便见到刘淑英。
相公也真是,江西既然有这样的奇女子,你在湖广时怎么不告诉我?
那样的话,我提前派人去找她,过江西时便能将她接上了。”
说到最后,朱媺娖竟然忍不住怪起郝光明来。
郝光明无奈笑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刘淑英这个人啊,不然怎么会不介绍给你?”
朱媺娖并非真生气,也知道这事怪不得郝光明,于是换了个话题,问:“武的那一个呢?”
其实朱媺娖对女武将并不急需,她身边有董琼英领着朱雀营保护,军中又有秦良玉、红娘子老、青两个形象代表人物,足矣。
况且,如果说在大明女子从商、从政等不如男子方便,那么从军就更不方便了。
即便到了后世也是如此。
因此,朱媺娖从未有过大力发展女兵的念头——只需有个朱雀营随身保护她便够了。
但话说回来,真要再有个红娘子、董琼英般的奇女子,她也不会放过。
郝光明道:“这名奇女子叫毕着,说起来其实也是文武兼备,只不过其文才方面的事迹不如武事上的显着。
我这边查到的资料是,毕着1622年生,字韬文,身姿样貌凛然异于常人,幼工文翰,善击剑,还能挽一石弓。
崇祯十六年,清军在冀州、京畿之地肆虐时,她父亲镇守蓟邱,守城拒虏,力劫战死,尸体被清军掳走。
当夜,毕着带领着父亲所留的家丁以及部分精锐袭击清军营地。
该部清军因白天大胜,晚上饮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毕着在战斗中,将该部清军将领斩首,遂将其部击溃,夺回父亲尸首。
当时的督师听闻了这件事,上报朝廷,请授毕着军职。但毕着因要料理父亲后事,请归故里。
再后来,毕着在南京安葬父亲后,听闻清军入关,北京城破,就没有北上了,而是嫁给了昆山一个书生,隐居苏州,相夫教子,安贫乐道。”
说到这里,郝光明顿了顿,又道:“我这里有个猜测——毕着说回乡处理父亲后事,恐怕不仅是现实需要,多半也是心里不想再给大明效力了。
否则的话,她父亲死于清军之手,后来江南抗清义军四起时她为何仍旧过着隐居的生活?
想必是当初他父亲生死,很大可能是受大明这边昏暗的官场政治影响,就像是卢象升之死。
所以,毕着多半是对大明失去了希望,甚至愤恨朝廷昏暗无能。
再加上史料只记载她嫁人后隐居在苏州,并无更详细的记载。你想找到这个人,并劝她为你效力,恐怕并不容易。”
听郝光明说完,言语中又提及到了卢象升之死,朱媺娖也只能一叹。
大明,亏欠的忠臣良将实在太多了。
既有卢象升这般在后世大名鼎鼎的,也要毕着之父这般史书上连个名字都没有的。
往事难追,不可更改。
她能做的,只能是尽快平定天下,让大明兴盛超过之前任何一朝代,变得伟大。
为含冤的英魂正名,为战死的烈士立碑。
如此才能不愧于那些为大明奉献、牺牲的英烈。
第297章 禁卫军进金陵,红娘子镇皇城
在郝光明向朱媺娖介绍着刘淑英、毕着这一文一武两位明末奇女子时,另一奇女子红娘子带着禁卫军第一镇第一营、亲兵千总、骑兵哨及一哨女兵,共五千人入了南京城。
其先由江东门进入外城,再过石城门入内城,向南直往皇城而去。
南京城内虽有京营官兵定点设卡警戒,又有五城兵马司的人巡查,但并未禁止百姓出行。
故而当红娘子带领着五千禁卫军一入城,便引起了很多百姓的围观。
红娘子骑在高头大马上,带着一哨女骑兵走在最前面,个个身着精良的火红色布面甲,披着大红披风。
其后则是人人皆着板甲、头戴将军盔的一千总镇亲兵。
再之后便是3500人的禁卫军第一营——其中配备有一哨炮兵,拉着十门新式火炮,抬着三十门虎蹲炮一起入城。
最后则是一哨哨骑,同样装备精良。
百姓们开始瞧见一支陌生的大军入城,都本能的关闭店门、家门,只敢通过窗缝、门缝偷看,或在远处街角巷尾眺望。
见到这只队伍不仅行进间队列齐整,士兵们更是昂首挺胸、目不斜视,没有丝毫骚扰街边店铺、人家的意思,百姓们就放心了些,纷纷和身边人议论起来。
“这样的精锐才称得上王者之师啊,不知是哪位将军的军队。”
“没听说吗?是监国公主的大军来了。”
“监国公主?”
“便是前段时间坊间传闻在四川监国,还会法术的那位坤兴公主。”
“坤兴公主?该不会就是前面那位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吧?”
“不清楚。不过看年龄不像,听说坤兴公主才十六七岁呢。这女将军看着明显有二十几了。”
“···”
一临街茶楼上。
大半个月前从刑部尚书任上被朱国弼、张孙振等人弹劾,削籍为民的解学龙正带着儿子解诒喝茶。
一刻多钟前,听闻坤兴公主率领大军兵临城下,解学龙还在想着朝廷会怎样应对,是与坤兴公主议和,还是守城与之大战。
没成想,一转眼坤兴公主的大军就如此大摇大摆地入城了。
解诒眺望远处主街上向皇城行进的禁卫军队伍,不禁目露赞叹之色,道:“父亲,您看,这坤兴公主的军队瞧着可比京营以及江北四镇的都像精锐!”
说完,他才发现解学龙愁眉不展,不禁奇怪道:“这公主的大军直接入城,并不曾与京营战斗,说明陛下多半是与坤兴公主和谈了。
能避免一场内乱,无疑是件好事,父亲为何愁眉不展?”
解学龙是万历十年生,今年已64岁,须发花白,面上明显带着病态。
其在崇祯十二年,曾因庇护弹劾杨嗣昌的黄道周,被崇祯视为“党庇”,将其与黄道周一起杖责八十,遣戍贵州,至去年弘光朝廷新立,才被召回任命为刑部尚书。
可惜,解学龙虽然在任上与东林党人并无深交,可最后还是因为降顺贰臣及东林党人定罪较轻,违逆了马士英内阁的意愿,遂被排斥出朝堂。
历史上,今年南京城坡时,解学龙投江殉国,其子解诒亦从死。
听解诒问,解学龙叹道:“以我对今上与内阁那位的了解,若坤兴公主真的在四川监国,他们与其和谈的可能性很低。
而今坤兴公主的大军却直接入城了,恐怕不是宫中那几位有什么阴谋诡计,便是宫廷中出了大变故。”
解诒闻言也皱起眉头。
若如解学龙所言,不论是哪种情况,似乎对大明而言都不是好事。
最后,解诒也只能望着远去的禁卫军叹道:“若那坤兴公主麾下大军皆是这般纪律严明、装备精良且于百姓秋毫无犯的王者之师,那便好了。”
···
红娘子来到皇城后,因手中兵力有限,便只接手了宫城巡防,皇城则由已投靠马士英的上直军负责巡防。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红娘子也派了部分兵马参与其中。
却说红娘子接掌宫城巡防后,便带着一哨女兵来到了软禁朱由崧等人的谨身殿。
随着殿门打开,朱由崧等人看着红娘子带兵进来,都不禁猜测:这便是坤兴公主?看着年龄有点大呀?
不过,想到自己可能的下场,朱由崧却没想太多,已经熬成熊猫的眼睛哗地就流起眼泪来,朝这红娘子哭喊道:“堂侄女,我是你伯父啊。
伯父之前既不知你受先帝遗命监国,继位也都是马士英和江北四镇逼的,本身绝没有和你争夺皇位的心思呀!”
听见这话,红娘子柳眉大皱,喝道:“俺是禁卫军提督红娘子,不是监国。你再乱叫,休怪俺让人堵了你的嘴巴。”
其实朱由崧嘴巴先前就被朱雀营的女兵们堵着。
这不是见红娘子要来了吗,怕朱由崧太凄惨不好看,才取下了他口中的破布。
朱由崧没想到红娘子竟然不是朱媺娖,长得挺漂亮,人却这么凶,被喝得缩成一团。
摸了摸被堵得有点肿的嘴,他终究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只能委委屈屈地缩在座位旁边。
至于谨身殿的皇帝御座,如今已成为朱媺娖的了,女兵们自然不会给朱由崧坐。
之后,红娘子先后跟全志旋、马士英等人交谈了几句,了解了这边的具体情况,便让人将朱由崧、朱国弼、赵之龙等人都带到谨身殿的左配殿去看押。
她则在右配电建立临时指挥部,拿对讲机向朱媺娖汇报这边的具体情况。
待红娘子汇报完,朱媺娖便提起之前红娘子请求增派兵马控制南京城的事。
“曾英、杨展、刘文秀可都在?”
“臣在。”三人先后应道。
朱媺娖这才接着道:“对红娘子所提请求,驸马给了两个建议,你们听听,参谋一下。”
随即便将郝光明的两个建议说了。
曾英听完立即道:“臣以为驸马爷的两个建议都可行,确能实际解决我们兵马贵乏之事。”
红娘子、杨展、刘文秀同样表示赞成。
朱媺娖道:“既如此,红娘子的责任便大了,必须在三日内将京营进行汰选和整编才行。
这样,刘文秀、杨展都带着你们的兵马进城去帮忙吧。
顺带将五城兵马司、戍卫皇城的上直军等原南京官军全部汰选、整编一遍。”
“臣等领命!”
虽然三日时间极短,但红娘子等人都不觉得此举有什么问题。
之前的会议中朱媺娖已经讲得很清楚——此番整顿南京城各类官兵,不求能得到多少有用的兵马,只求瓦解先前的南京各官军,收缴大部分不值得被信任的军队的兵甲。
如此一来,将来红娘子以数万人手控制起南京城来便更安全。
当然,若是真能整顿出一两万乃至更多的有用兵马,那便更好了。
定下此议,朱媺娖又道:“接下来你们便详细讨论整顿南京兵马之事吧。
不过,总得有个了解南京各军情况的人在场才行。
正好本宫稍后还有事与马士英商谈,红娘子便将他叫过来一起参与会议吧。”
第298章 马士英与会议京营,朱媺娖圣裁惩勋贵
马士英此时在西配殿,陪着被看押的朱由崧等人,心中很是忐忑。
因为他知道红娘子此时在通过那名为“对讲机”的法宝跟朱媺娖汇报宫里情况。
他也知道,虽然红娘子、全志旋等人没说,实际上他也是被软禁于宫廷的人之一。
哪怕之前看过朱媺娖许诺不追究他罪责的视频,他依旧担心事情会有变化,毕竟朱媺娖这边他了解的太少了,很多东西他甚至完全不懂,就如同一个闯入新世界的稚童。
何况,他还是个热衷于权势的人。
所以,安全并非他的全部追求,甚至不是最高追求,权势才是。
有朱媺娖的大明让他看到了更大的可能,他希望能够在朱媺娖建立的新朝占据一席之地。
忽然,西配殿门被打开,一名朱雀营女兵进来道:“马督师,监国传您过去参加对讲会议。”
“对讲会议?”马士英疑惑。
猜出应该与对讲机有关,却又不全懂。
女兵道:“你随我去了便知。”
马士英只能跟着女兵来到东配殿。
殿内除了朱雀营女兵、红娘子亲兵,便是全志旋了。
“红军门。”马士英主动向红娘子拱手打招呼,说不上谄媚,但绝对算主动示好了。
红娘子则直接道:“这殿中也找不到座椅,就只能让马督师站着与会了。”
马士英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微笑。
这时,红娘子拿在手中的对讲机传出一个清脆而威严的少女声。
“马士英可来了?”
红娘子立即道:“回禀监国,马士英到了。”
马士英这才知道对讲机中说话的是朱媺娖,当即向着对讲机一拜,大声道:“罪臣马士英参见监国千岁!”
对讲机中微微安静。
就在马士英忐忑时,才听见朱媺娖道:“平身。”
“谢监国!”
接着,朱媺娖便让红娘子、曾英、杨展、刘文秀四人讨论如何汰选、整编南京官兵。
但凡有不了解的,便向马士英询问。
马士英此前曾做过弘光朝廷的兵部尚书,南京各官军他都有插手建设,因此红娘子等人的大部分问题他都能回答。
偶有不知道的,便派人去问朱国弼、赵之龙、刘孔照。
又或者派人去前面皇城的兵部衙门询问。
就这样,半个时辰后,朱媺娖等人便弄清楚了南京各官兵的情况。
主要有实际人数约莫十二万的京营,有一万左右巡城兵丁的五城兵马司,三千多人的上直军(锦衣校尉),以及五千多人的操江水师。
至于江宁、上元两县的捕快、衙役,不足千人,算不上什么战斗力。
是与原本属于南京城的各卫所兵,早就成寻常百姓了,也算不上兵。
所以说,南京城实际兵马不过十三四万而已。
至于其中精兵、敢战之兵各有多少,现在还不知,但肯定不多。
若真有过硬实力,也不至于历史上在清军兵临城下时直接降了。
眼见着商议完具体如何汰选、整编南京官兵之事,马士英自负对此事已有了全面的了解,又想着向朱媺娖表现出自己的才能,便提醒道:“启禀监国,南京官兵毕竟有十几万,若按此番商议的章程安置淘汰之兵,恐怕靡费甚巨。”
马士英这么说,就是想让朱媺娖问他要钱。
以前弘光朝廷所有库银是虽有不少,但需要支付的款项同样很多,实际仍是入不敷出的状态。
如果朱媺娖问他要钱,马士英会说明弘光朝廷户部国库的情况。然后在朱媺娖愁眉不展时,他便会揽下搞钱的事情。
他相信,任何一位君主,都无法拒绝一位能搞钱的臣子。
哪怕这位君主真是仙子,也不例外吧?
毕竟,这年头神佛也是要钱的嘛。
甚至“神佛”为了钱都能干一些无底线之事···
谁知朱媺娖听了却道:“钱的事不是问题——你只需办好本宫吩咐的事,军费自然充足。”
马士英听得一愣。
虽然对朱媺娖没问他要钱感到失望,但好歹能被朱媺娖吩咐事情做,也算是得用了。
于是忙问:“不知监国欲吩咐何事?罪臣定竭力办好。”
朱媺娖清脆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出,“按你所说,京营兵马应有二十万之众,可如今却只有十一二万,且其中能战之兵不过数万。
如此情况,必然是因为负责京营的赵之龙、朱国弼、高起潜贪污渎职。
此番既然要整顿京营,你便负责组织人手将京营贪腐之事一查到底。
赵之龙、朱国弼若却有罪责,至少也要办他们一个抄家削爵之罪。
至于高起潜,意图聚兵挑起我大明内乱,实属乱臣贼子,便办他一个抄家夷族之罪也不为过!”
马士英听完,不禁吞咽唾沫,看着对讲机面露骇然之色。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尚未谋面的少女监国如此大的杀性。
竟在此会议中,直让他办了赵、朱、高三人——虽然其言语中说是要根据京营贪腐办桉,可朱媺娖既然这么说了,又点名让他来办理,他能不办得让朱媺娖满意吗?
除非他不想在朱媺娖这边混了。
不过,高起潜倒还好说,此人屡有罪责,又是皇室家奴,既敢动用兵马掺和皇权之事,办他一个夷族之罪毫不为过。
但赵之龙、朱国弼毕竟是开国勋爵,为何朱媺娖要点名至少办两人一个抄家削爵之罪呢?
想到这里,马士英忽然就想起刚才朱媺娖说有办法解决军费。
莫非指的便是通过查抄这些勋贵的家财?
明悟这点,马士英眼睛便亮起来。
赵之龙、朱国弼此前虽然是他的合作者,甚至可以说是党羽。但作为文臣,哪怕是弄权之臣,他和勋贵实际也是站不到一起的。
朱媺娖要对付南京勋贵,他乐得帮助。
想到京营涉及的勋贵还有一位,他便问:“那右府都督领操江巡防使的诚意伯刘孔照呢?若他也与京营贪腐有关,该如何处置?”
“诚意伯···”通过对讲机传出的话看,朱媺娖明显沉吟了下,“看情况罚银削爵吧。”
这一下马士英又疑惑了。
都是南京勋贵,怎么到了诚意伯这边却有要网开一面的意思?
马士英不懂,旁边红娘子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她听到这里,便明白过来。
多半是在后世历史上,那赵之龙、朱国弼是降清了的,而诚意伯刘孔照应是没有,或是殉国。
否则朱媺娖肯定不会对其网开一面。
马士英虽然没领悟到朱媺娖真实想法,但还是应道:“请监国放心,罪臣必定办好此事。”
“嗯。”朱媺娖随口应了声,又道:“本宫既然承诺不追究你过去拥立伪帝的罪责,你便不必以罪臣自称了。”
听朱媺娖亲口赦免拥立福王之罪,马士英不禁大喜,忙再次向对讲机拜道:“臣叩谢监国!”
第299章 问后世刘芳亮效忠,自攻略马三宝敌清
马士英接连喜悦之下,难免得意过头,忍不住道:“监国,臣为阮大钺求个情,他虽出言不逊···”
“阮大钺的事你就不必讲了。”朱媺娖却是直接打断马士英的话,“有些人本宫能饶,有些人不能。有些人本宫可用,有些人则绝对不会留他在朝堂。”
马士英听了一时愣然,满心不解。
朱媺娖好像明白他所想,又道:“今日你抽个时间来御船觐见吧。”
马士英回过神来,忙应道:“是。”
···
御船上。
朱媺娖结束对讲会议不久,便见连翘过来道:“启禀监国,刘芳亮、马宝已带到御船下。”
当初刘芳亮带领三万多顺军入武昌府想要袭击朱媺娖,被她一战击败,俘虏了两万好几千人。
但说起来,这三万顺军中的高级将领除了制将军刘芳亮,便是两位威武将军及十名都尉了。
当初金口镇一战,两名威武将军全部被朱雀营的女狙击手当场射杀,便是那十名都尉也战死大半,仅剩四人。
另外三名都尉早已向朱媺娖表示效忠,如今就只剩刘芳亮、马宝这两位后世最有名的没表态了。
朱媺娖准备速战速决,便道:“将他们都带到甲板上吧。”
“是。”
很快,朱媺娖便在御船上见到了刘芳亮、马宝。
说起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到朱媺娖——想到当初他们率军绕后突入武昌,不计代价地攻击金口镇,想要擒杀朱媺娖,却连朱媺娖的面都没见到,如今却以俘虏之身相见,不免感慨不已。
半个多月的俘虏生活,终究是磨去了两人不少傲气。
见到朱媺娖后,无需人提醒,两人便略有勉强地躬身抱拳,行了个简礼。
随即刘芳亮就看着朱媺娖直问:“公主真能去往后世?”
过去半月,朱媺娖针对顺军将领和士卒的洗脑方式是不同的。
士卒那边就是老一套,告诉他们,大明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他们之所以遭受种种灾难,除了天灾连绵之外,便是朝廷中有贪官污吏及种种不合时宜的制度。
如今朱媺娖监国,会设法抗灾、赈灾,会惩办朝廷上下的贪官污吏,会大刀阔斧地改变过去种种不好的制度,重新给他们及子孙后代太平安乐的生活环境。
但是这些需要他们同朱媺娖一起去奋斗,才能够实现。
绝大多数顺军士卒都是淳朴的,这一套大道理与切合实际的许诺,再加上电影等在明朝人看来近乎仙法的手段,便足以让他们彻底改变想法,对朱媺娖死忠。
而在对待顺军将领上,除了上述手段外,还会更进一步,讲明朱媺娖有往来后世的大神通。
乃至告诉他们,日后李闯必将败亡,他们等大多数顺军将领最终会归顺南明,一起抗清。
这种手段,既是晓以民族大义,又是一种震慑,还有以命运之说洗脑的作用。
正是因此,刘芳亮才会一见到朱媺娖就如此问。
他其实已经相信了此事——无人机、对讲机、电灯等种种不可思议的造物他都见过了,对于公主可往来后世又有什么不能信的呢?
他只是心中不甘,想听朱媺娖亲口承认罢了。
“不错。”朱媺娖点头。
刘芳亮又问:“闯王真的会败亡?”
朱媺娖道:“历史上确实如此,但如今他被本宫与清军困在湖北,下场会如何便不好说了。
或许会体面的战死,或许会投降清军,谁说得准呢?”
“你胡说!”一旁才十七岁的马宝忍不住了,胀红着脸道:“闯王绝不会投降清军的!”
见马宝反应如此激烈,朱媺娖不仅没生气,反而暗暗笑了。
过去半个月,她让人给刘芳亮、马宝等人灌输的信息中,就有大部分清军日后屠杀百姓乃至屠城的事。
可以肯定的是,如今在马宝眼中,清军估计和恶魔差不多。
而闯王则多半是马宝的偶像,至少是曾经的偶像。
可以猜测到,马宝宁愿看到闯王战死,也不愿闯王投降——偶像塌房之事可不是现代人无法接受,古人同样无法接受。
因此,朱媺娖澹澹一笑道:“我也希望不会出现这种事···算了,我还是说说二位在历史上的结局吧?你们不想知道吗?”
听闻这话,刘芳亮、马宝终于转移了注意力。
现代人都爱算命,想要预知命运,更别说迷信的古代人了。
哪怕明白朱媺娖所说的只是一种人生可能,他们还是想听听。
朱媺娖一挥手,直接让连翘、刘珠上平板电脑,播放一份早就制作好的文字加图片的历史人物介绍短视频给他们看。
看完,刘芳亮发现他很悲催,竟然后年就在与明军一起围攻荆州时,被清军突袭,战死了。
不过,将军难免阵上亡,他能死在与清军的战斗中,也算死得其所吧。
马宝的神情就精彩了。
他没想到,自己的后半生竟如此精彩,只不过一些事迹让他觉得都不认识自己了。
历史上,他投降南明后,被永历朝廷封为安定伯,随后和原张献忠的三个义子一起保扶南明永历皇帝对抗大清。
这简直不可思议。
须知,此前不论是他所属的闯军,还是张献忠的部队,都是坚决反明的。
哪曾想最后一起保明抗清呢?
只能说人生无常。
然而更无常的还在后面。
永历朝廷败亡,他降了吴三桂,成了吴三桂麾下排名前几的大将。
之后在吴三桂等三番起兵反清过程中,屡立战功,被吴三桂儿子败为太子太傅、挂大将军印、加兵马大元帅之衔。
在吴三桂这边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然而,如今他可是最恨吴三桂那狗汉奸的啊——若非吴三桂投降了清军,闯王又怎么会在一片石大败,他们大顺又怎么会从京畿败逃?
可他日后竟然会投降吴三桂?
这可能吗?
质疑之后,马宝仔细一想,却又觉得真有可能。
因为不论是投降南明永历朝廷,融入大西军,还是后面投降吴三桂,都代表他不愿意融入清庭。
他最后在吴三桂反清的战斗中如此勇勐,必然也是因为心中痛恨清虏!
对,一定是这样!
看完了视频,很自然的,还年少的马宝就将自己今后的人生形象定位成了抗清英雄。
于是,在视频完结后,马宝看了仍呆立着的刘芳亮一眼,便不再犹豫,朝朱媺娖跪下抱拳道:“马宝愿效忠公主殿下,只求能领兵抗击清虏!”
他刚才可是看清了。
后世他虽然在吴三桂那边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最终反清之事还是失败了,他也隐匿于海外,就此消失于历史。
既然知道了这些,今世他自然要坚持抗清,不再如后世般逃遁隐匿,抱憾终生。
朱媺娖听了马宝的话,满意点头,道:“你的请求,本宫允了。”
马宝嘛,自然要用在对付清军的战场上。
随即,朱媺娖又看向刘芳亮。
其实刘芳亮在来见朱媺娖前,就已经决定要降了。如今只不过多一些理由,多个台阶而已。
于是,在朱媺娖的注视下,刘芳亮也跪地抱拳,神色颇为复杂地道:“刘芳亮愿向殿下效忠!”
“好。”朱媺娖露出笑容,随即肃容道:“刘芳亮听旨,本宫现任你为边防军第十二镇副总兵,领总兵事!”
刘芳亮当即拜道:“末将领旨谢恩!”
朱媺娖又道:“马宝听旨。”
“末将在!”
“本宫现命你为禁卫军第五镇第一营参将,负责协助总兵官从七大训练营拔选劲卒,组建禁卫军第五镇。”
“末将领旨!”马宝先应了,随即却忍不住道:“不知监国要派什么人担任这禁卫军第五镇总兵?若是个文官或者太监,额可不愿认。”
听见这话,旁边刘芳亮先喝道:“监国任命官员岂能容你质疑?还不请罪?”
马宝并非故意,听了刘芳亮的话,才知道他不对,虽不情愿,可还是跪下请罪。
朱媺娖却摆手,含笑道:“无妨,即便你不问,本宫也会告诉你这总兵官是谁。”
第300章 勇将比武,遣兵北望
说罢,朱媺娖便当着两人的面,打开对讲机某个频道。
“艾能奇可在?”
另一边过了几息才有人道:“启禀监国,末将在。”
“你来御船一趟。”
“是。”
结束对讲,朱媺娖便对马宝道:“艾能奇,原张献忠四大义子之一,在四川时曾领数万兵马进犯成都,为曾英所俘,而后归降本宫。
此人虽然只比你大几岁,但十岁前就在张献忠军中,也算是征战多年了。
其既以勇勐善战着称,尤其善射,又有独立统领大军的经验。
怎样,以他为禁卫军第五镇总兵官,你应是能服气了吧?”
马宝不愧是才十七岁的少年将军,虽然注意到刘芳亮在一旁疯狂使眼色,但还是道:“监国说来,这艾能奇也只不过比末将早参军十来年而已。
若问末将服不服他,还需与他比试过了才知道。”
朱媺娖对两位年轻勇将的比试也颇感兴趣,闻言便笑道:“好,等艾能奇过来,本宫便让他与你比试一番。
不过你要与他比试什么呢?须知,本宫此番选的可是领兵的将军。”
马宝道:“末将从军不过两年,将职最高不过都尉,领兵最多时也就三千来人。
如果比领兵的能力,末将自认不如艾能奇,也没想和他争总兵官的位置。
他既然也以勇勐着称,末将便与他比武一场,只要他伸手别太孬,末将便服他。”
马宝这一番话可谓条理清晰、目的明确,对于没有读书进学的农民军将领来讲可谓十分难得了。
令朱媺娖、郝光明都颇为诧异。
便是一旁的刘芳亮都惊异地看过去。
刘芳亮此时已经明白了,马宝这哪里是不知进退啊,分明是想抓住机会,在朱媺娖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武勇,好得到更多的重视。
马宝未必知道有个词语叫做“简在帝心”,但明显有这个意识。
另一边,郝光明则不禁感叹道:“怪不得这历史上号称南明三马之一的马宝最后能有那么高成就,又有那么精彩的人生。
看来他可不只是勇武而已,还足智多谋,是个天生懂得做官的人啊。”
朱媺娖想想觉得也是。
马宝都说他加入顺军不过一两年,却年纪轻轻就被提拔为都尉,怎么可能只是勇武那么简单?
若是单纯的勇武,怕是早在战场上死多少次了。
这样看来,要以领军天赋论,艾能奇可能真不如马宝。
当然,现阶段来讲,马宝的领军经验肯定是差了艾能奇一大截的,让他跟着艾能奇学习,顺便给出谋划策,倒也合适。
不多时,艾能奇便来到了御船上。
待艾能奇行礼后,朱媺娖道:“艾能奇,本宫欲以你为禁卫军新建第五镇副总兵官,领总兵事,你可愿意?”
艾能奇听了立马激动道:“末将愿意!”
最初,艾能奇被编入御林军任骁骑营参将时,还挺高兴的。
虽然参将之职比李定国、刘文秀地总兵官职位低了一两级,可御林军却属于朱媺娖的直领军队,说出去就高人一头。
然而,后面看着李定国、刘文秀都能领兵出去作战,频频立功,而他却只能率领骁骑营呆在成都,他就高兴不起来了。
一直想跟朱媺娖请求外放,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此番随朱媺娖来南直隶,他本以为能有不少仗打,谁知一路走来,只在刘芳亮率领大军袭击朱媺娖御驾所在的金口镇时才打了一仗,并且还是去收尾的,完全不过瘾。
如今听闻朱媺娖要放他到禁卫军中,还升官为副总兵,自然无比乐意。
朱媺娖又道:“本宫欲以李本高为骁骑营参将,你以为如何?”
艾能奇想都不想地道:“李本高却是员不错的骑兵将领。”
李本高在大西军中原是刘文秀麾下的一员青年骑兵将领,而今为骁骑营千总,此前在金口镇之战也立有功劳,升任骁骑营参将再合适不过。
朱媺娖微微点头,道:“旁边这位名叫马宝,想必过去这段日子你也有所接触。
此番本宫欲以其为禁卫军第五镇第一营参将,辅助你从七大训练营中挑选兵员组建部队。
马宝听闻你也是以勇勐善战着称,便想与你比试下身手。”
朱媺娖完全无需靠挑起手下争斗搞平衡来维护她的至高权力,故而这番话说得很是妥帖,并没让艾能奇有任何被挑拨的感觉。
不过,作为一名勇勐善战的青年将领,被人挑战,艾能奇自不会怂。
他便看向马宝,道:“你既然要做第五镇的参将,我确实该试下你的身手。说吧,步战、骑马、射箭,任你挑选。”
马宝道:“马战不方便,而且太过凶险,便比步战和射箭吧。”
“好。”
见两人说定,朱媺娖当即命人准备比武所需。
主要是两套虎贲营的板甲套装,再加上两人各自所需的兵刃。
马宝虽然只有十七岁,却生得高大魁梧,而且双目隐带赤色,似乎有西域人的血统,看起来就不好惹。
不过他终究年齿不足,体型看着偏精瘦。
艾能奇则已二十三岁,生得不高却很壮,留着络腮胡,身上肌肉块十分明显,说是三十多岁都有人信。
两人穿好盔甲后,艾能奇选了一把雁翎刀,马宝却是选了一把长枪。
两人在甲板上打起来,场面当真是精彩绝伦。
不过郝光明、朱媺娖等人却看得心惊肉跳的,因为两人真刀真枪地打实在太凶险了。
眼见三分钟后,两人还是没有分出明显的高下,只能看出马宝隐约占了上风,朱媺娖便道:“罢了,你二人停手吧?”
其实两人打斗看着虽然凶险,其实都各自拿捏着分寸,并不敢真的在朱媺娖面前见血。
另外,虽然只打了三分钟,可两人却都已认可彼此的近战实力,于是闻声便都收了手。
马宝先抱拳道:“艾总兵果然勇勐善战,马宝佩服。”
艾能奇心说这小子看着年轻,但挺会说话啊,额喜欢。
于是笑着道:“你小子也不赖,我看你长枪的章法应该更适合马战吧?”
马宝点头,“确实是一套马上枪法。”
朱媺娖见两个年轻人没打出仇来,反而惺惺相惜,也颇为高兴,当下又令两人比试射箭。
这一次却是艾能奇表现出了神射本领,马宝射箭技艺则只是平平。
于是马宝对艾能奇彻底服气。
随即,朱媺娖又对禁卫军第五镇另外两营参将做了安排,分别是原李定国麾下骁将高文贵、靳统武。
此二人之前一在刘文秀的第二镇中任参将,一在虎贲军中任千总。
至于刘芳亮麾下边防军第十二镇的三个营参将,朱媺娖准备用训练营选出的试参将。
这三名试参将虽然都是顺军,但原来在顺军中将职最高的也不过是掌旗,且都是原大明官军出身。
虽说训练营的兵员都是经过汰选整编的,其中还渗入了部分出自左良玉部的兵员,但在郝光明的建议下,朱媺娖还是用这三位试参将给刘芳亮上了一道保险。
这并非说她多么不信任刘芳亮,只是以防万一而已。
待刘芳亮、艾能奇、马宝等人离开御船后,朱媺娖又用对讲机联系黄得功、黄斐。
联系上后,她便直接道:“江北军情紧要,如今南京已定,黄将军便先坐江防水师的船前往仪征及瓜州渡驻防。
去了后,立即打探清楚前方军情,然后通过电台小组向本宫发文汇报。”
黄得功、黄斐听了一起应道:“臣遵旨!”
第301章 马士英知后世,钱谦益问虚实
按照郝光明这边所查到的史料记载,清军攻打扬州始于四月十八。
最初是已降清的李成栋领数万兵马来到扬州城下。
四月十九,河南总兵许定国引多铎所率领满蒙汉十来万兵马而来,扬州城由是被十几万水陆大军包围。
四月二十一日,清军劝降不果,阴谋唆使城中叛将李栖凤、高凤歧为内应破城而不得,又见红夷大炮已至,方发动攻城战。
史可法作为大军统帅虽然拉挎之极,但城中军民抵抗清军之心却甚烈。
故而,及至二十四日夜,清军以红夷大炮终将城墙轰塌一处,清军才在当夜攻入城内。
随后双方在城内进行了大半天的惨烈巷战,扬州方为清军攻克。
再后面,便是史上有名的清军南下大屠杀事件之一,扬州十日···
朱媺娖来到南京这天虽是四月十二日,但她与郝光明都不敢保证江北军情会否出现与历史不同的变化,导致清军更早攻打扬州。
因此,今日才到南京,待黄得功、黄斐两部在城外亮相后,她便派两人前往仪征。
为的就是尽快探明江北清军动向,避免不及救援扬州的情况。
···
南京城内。
杨展、刘文秀相继率军入城,协助红娘子汰选、整编南京官兵。
刘芳亮、艾能奇、马宝、高文贵、靳统武也迅速分了六个训练营的顺军降兵。
新组建的禁卫军第五镇在南京城外就地训练。
刘芳亮则带着新组建的边防军第十二镇,与翁之琪的边防军第十一镇、禁卫军第一镇的两个营一起负责南京城防。
原本南京城内许多人得知朱媺娖率领大军到来,都在看着。
如今,见朱媺娖虽然没出现,可麾下却有数万精锐兵马先后开入城中,耀武扬威,很多人才意识到,大明怕是真的要变天了。
一时间,许多在朝的官员,在野的官绅、文人,纷纷寻找门路,希望能够觐见朱媺娖,早些在朱媺娖的新朝廷中谋得官职。
与此同时,马士英则由一队禁卫军将士“保护”着离开了皇宫,招来得力的官员负责清查京营贪腐之事。
等他将这些事情都安排好,却已经是下午申时了。
但他还是匆匆来到城外,上御船觐见朱媺娖。
真正在码头上看见江面上停泊的上千舟船,以及那几艘乌黑却颇具压迫力的怪船,马士英才深刻感觉到朱媺娖麾下军队的强大。
上传之后,见到朱媺娖,他不敢多看,便跪拜行礼,道:“臣马士英参见监国千岁!”
“平身。”
“谢监国。”
随即,朱媺娖便道:“按理说,你是拥立伪帝的主要大臣,又是伪帝内阁首辅,本宫绝不该用你才对。
然而本宫不仅对你网开一面,更允诺留用你,你可知为何?”
马士英心想:难道不是因为我为元辅,可以帮助你尽快的、兵不血刃的控制南京城吗?
但他口中则道:“臣不知。”
朱媺娖对此回答并不意外,道:“不仅是会因为你能帮助本宫尽快控制南京城,避免江南剧烈动荡。
更因为,本宫从后世史上知你一心忠于大明,坚持抗清,直至兵败身死。”
说到这里,朱媺娖停了下来。
马士英却先是露出疑惑之色,随即却是满脸惊容,迟疑着问:“监国说从后世史上知道这些?”
朱媺娖道:“先帝遗诏你也看了,当想必并未将其中内容当回事。
先帝言本宫得天所衷,有大神通,可往来后世,文字都是实指。
本宫的神通,便是前往三四百年后的世界。
在那里,我知道了原本历史上要发生的事,心里对哪些人能用,哪些人不能用,自然有一杆秤。
虽说凡事论迹不论心,后世历史上的事如今也没发生,甚至不会再发生。
可既然知道如朱国弼、赵之龙、阮大钺、钱谦益之流会在清军兵临南京城下时举城投降,本宫又如何放过他们呢?
当然,本宫也不会用未发生的事给他们定罪,所以才让你查京营贪腐,才告诉你阮大钺、钱谦益之流本宫绝不会留在朝中。”
有句话朱媺娖留着没说。
以后她还会派人查阮大钺、钱谦益,只要这两人屁股底下不干净,被抓出来治罪不过是迟早的事。
马士英在一旁听得人都麻了。
他原本的想法是:坤兴公主多半真是仙女下凡,至少也是得异人授予了神仙术,才有种种不可思议的法宝。
却怎么都没想到,朱媺娖竟然真的如崇祯诏书所写的那般,拥有可往来后世的大神通!
理清这些,马士英不禁打了个寒颤,暗自庆幸自己在“后世”历史上并未降清,否则怕是连见朱媺娖的机会都没有,就会成为大军刀下之魂了。
但马士英想想,真到了清军兵临南京城下那一日,他确实是死也不会降的。
大明皇帝对臣子说不上好,甚至可以说是酷烈,尤其是先帝。
但纵观历史,得国之正无过于大明。
当年太祖驱除鞑虏,方有二百多年的大明江山。他作为饱读圣贤书的大明臣子,又岂能降清,看着江山再次沦于腥膻?
在马士英心潮起伏、思绪激荡之时,又听朱媺娖道:“我知阮大钺于你有大恩,但他这人弄乐唱戏有一套,当官却是大有问题的。至于气节方面,更不必说。
所以,你回城中后就老实办好清查京营贪腐,以及筹备粮饷物资之事,阮大钺之流就不要管了。”
马士英虽然没能消化完朱媺娖的一番话,但还是应了,然后行礼,恭敬地退下御船。
眼见太阳偏西得厉害,腹中又饥饿,马士英便准备先回府中吃顿饭。
回家路上,想到阮大钺、钱谦益等人居然举城降清,纵然不知其中详细原委,可马士英仍一阵气恼。
‘哎,集之兄,你怎么就是这等人呢?’
到家中不久,门子就向马士英禀告,说礼部尚书钱谦益求见。
“钱谦益?”马士英一听,立马想起了今日朱媺娖曾点名说钱谦益会和阮大钺一起降清,便气得直摆手,“不见!”
门子应了声,正待去打法人,却又听马士英道:“算了,你让他进来吧。”
马士英之所以改变主意,是因为意识到,钱谦益这等人,要办好事不容易,可要坏事却不难。
其为礼部尚书,虽说权利不是很大,但在这种关键时刻要是搞出什么事来,他在监国那边就不好就交代了。
不多时,钱谦益就被门子领了进来。
钱谦益乃是万历十年生,今年已六十四了,比马士英还大九岁。
可他看着须发皆黑,面上皱纹虽明显,却并不难看,保养得十分好。
再加上其天生容貌俊朗,又有仪态气质,兼为此时的文坛大家,也难怪柳如是那等秦淮名妓都愿意做他的如夫人。
不过,此时他却是满脸焦急、忐忑,儒雅气质荡然无存。
见到马士英后他匆匆行了个拱手礼,便问:“元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如何就让那坤兴公主的大军入城了?甚至就连皇城都为其接管。
今日我先是去内阁找你和阮阁老,却都没见着。后来听不少人说,你劫持了陛下,投靠了坤兴公主,这该不会是真的吧?”
对于钱谦益这个从东林党叛变过来的,马士英本就没多少好感,再见过朱媺娖后,对钱谦益好感度更是成了负的。
他闻言便严肃道:“监国先帝骨血,奉诏监国,本为正统。我今日所做的,皆是顺天应人,问心无愧!”
第302章 钱牧斋欲劝进,柳如是思女帝
钱谦益听了马士英的话一愣,然后就不禁震惊道:“元辅真做了那尹霍之事?!”
尹霍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商朝尹尹、西汉霍光,都是更换过皇帝却没造反的顶级权臣。
钱谦益此时与阮大钺一样,认为马士英才是整件事的主谋,故有此言。
马士英听了大怒,瞪着钱谦益喝道:“你胡说什么?公主监国之事,我已讲得很清楚。你若还不明白,就回去好好想想!
还有,今后京城将由监国的兵马接管,凡事具严,你最好约束好礼部官吏勿生是非,否则脑袋掉下来时休怪我没提醒!”
钱谦益还从没见马士英发这么大火,又是对着他,一时不禁面皮胀红,羞恼而逃,连礼数都懒得顾了。
出了马府,坐上轿子,来到大街上。
瞧见一队队顶盔掼甲、挎刀持枪的将士沿街巡逻,再有冷风吹入轿子,顿时让钱谦益冷静下来。
想起之前马士英所说的话,在看如今城中成队巡逻的监国麾下兵马,钱谦益终于信了马士英所说。
虽然其中一些关窍他仍不明白,可这些精锐甲兵都是坤兴公主的兵马总不会错。
不论事情真相如何,如今既是坤兴公主的兵马控制了南京城,那这南京的天就是坤兴公主了。
再想起马士英最后一番话,钱谦益顿觉脖子都有点凉,忙对随行的家仆道:“让轿夫走快些,速速回府!”
“是。”
待回到家中,钱谦益又想明白了一些事。
既然如今南京的天是坤兴公主,就连马士英都投靠过去,那他刚才在马府就不该那么说,应该请马士英带他去觐见公主的。
‘唉,真是白白错失了机会。’
暗叹了声,钱谦益为了纾解心中烦闷,便去寻柳如是。
他的正室夫人在常熟老家,如今在这南京府邸的女卷只有柳如是一人。
先问家中仆人,说柳如是在花园。
钱谦益来到园内,恰好听见丫鬟在与柳如是说笑。
他收敛了愁容,现身含笑问:“不知何事让夫人如此欢悦?”
柳如是四年前嫁给钱谦益为侧室,如今二十七岁,看着仍旧青春貌美。
她笑靥如花地道:“翠柳说今日上街买胭脂水粉时,瞧见了女兵还有女将军。
又说城内传言坤兴公主监国之事是真的,如今率领大军来南京,是要请今上让位,好做女皇帝。
我让她别相信外面人的胡言乱语,我们大明传国两百多年,公主从来都不被重视,出一位监国已是不可思议的事,哪可能会出女皇帝。”
钱谦益听了面色微变,随即慨然道:“方才我去见马士英了···坤兴公主监国是真的,她要做女皇帝恐怕也是真的。”
听见这话,柳如是瞬间呆住,过了好几息,才道:“马士英说了什么?相公别是误会了他的意思吧?”
钱谦益摇头,“不是误会——我回来时,街上都是坤兴公主麾下的将士在巡街。
她的兵马已控制了南京城和皇宫,只看她什么时候入主紫禁城了。”
说到这里,钱谦益忽然眼睛亮起来,道:“如是,你说今日监国大军既然已控制了京城、皇宫,却又为何在外面不进来呢?”
柳如是本就聪慧,此前作为名妓有多与文人儒士纵论朝政,因此听钱谦益这么一说,她立即凝眉道:“相公是说,公主再等人请她入主紫禁城?”
钱谦益激动地拍掌道:“定是这样!纵观历代皇位禅让之事,又或者是异常情况下的新皇登基,都需要有臣子再三奏请,才会登上大宝。
监国虽是先帝骨血,又说有遗诏为凭,可毕竟是女子,且福王确实先为南京群臣拥立。
因此,监国要入主紫禁城,登临大宝为女帝,必然也在等人劝进!
我看那马士英竟似乎没有察觉到监国此意,还茫然无知呢,如此从龙良机,岂不便宜了我?哈哈!”
想到即将为朱媺娖解决一件心事,必然立下大功,说不定比在弘光朝更受用,钱谦益不禁得意地大笑起来。
他却没注意到,旁边柳如是正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光看着他。
确实,柳如是真没想到钱谦益会有这样的一面。
她知钱谦益有些贪恋权势,可“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钱谦益乃是探花郎出身,又是文坛宗师,她并不觉得钱谦益求官有错,此前甚至还帮着出谋划策来着。
甚至,钱谦益能在弘光朝谋得礼部尚书之职,便有她的一些功劳。
可柳如是没想到,钱谦益竟然官瘾大到了这般地步,竟似乎为了升官要毫无底线了。
她不禁提醒道:“相公,此事还需斟酌。依切身看来,于大明而言,女子监国、为皇帝,终究不够稳妥。
即便如今坤兴公主的军队控制了南京城,可在南京之外呢?焉知诸省官员、士绅、百姓会认同一位女皇帝?
而且那马士英是何等精明之人,他既然没有行劝进之事,必是有所顾虑。
相公如果现在急着行劝进之事,且不说在给公主那边能否立功,若是将来皇权再生变故,相公必然会遭到清算啊。”
柳如是这番话,彷佛一盆凉水,让钱谦益冷静下来。
他左右踱步,仔细思考,觉得相较于官位终究是性命更加重要。
便感激地看向柳如是,道:“多亏夫人提醒,不然为夫便要做错事了。”
柳如是微笑了下,又道:“其实相公想法也不算错,但可等局势明朗些再决定是否做。
说起来相公毕竟是弘光朝礼部尚书,只要官职尚在,行劝进之事也算是本职。”
钱谦益听了连连点头,瞧见柳如是娇艳的样子,光天化日之下就想将其拉进怀里。
却被柳如是避开了。
她嫣然笑道:“相公可是礼部尚书,可不要行这非礼之事。”
钱谦益挥手示意丫鬟退开,继续靠近柳如是,道:“孔夫子有言,食色性也。何况这里是自家园子,夫人怕什么?”
柳如是还是不依,道:“相公还是等晚上吧。今日既出了这般大事,趁着天色尚亮,相公最好还是再出去打探一番比较好。”
想起城中严峻却不明朗的形势,钱谦益还真没了兴趣,便点头道:“好,为夫便再出去一趟。”
待钱谦益离开后。
柳如是却不禁问丫鬟,“翠柳,你说我们大明若真出了个女皇帝,那该是何等光景?”
丫鬟翠柳不像柳如是读过那么多书,跟那么多读书人交流过,却也有自己的一番想法。
只见她歪着头道:“想必我们女子地位定然会高不少吧?毕竟皇帝都是女子,那些老爷、公子总不能再说什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了吧?”
柳如是听了不禁噗嗤一笑。
她自是知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不是翠柳这般理解和引用的。
但翠柳所说,大明真出了女皇帝,女子地位将有所提高,却是肯定的。
以史为鉴,以前的朝代中唯有唐朝武则天做过女皇帝,那时女子地位可是不下于男子太多的,未嫁女甚至被称为女公子呢。
更有甚者,还有女子在朝堂中为官,而非是如大明般在后宫为女官。
但说起来,大明也算是有女子做正官的,比如那位战功赫赫却又对大明忠心耿耿的秦良玉老将军···
这一思考,柳如是的思绪竟彷佛压不住,要飞起来一般。
第303章 朱媺娖钦点审案团,工屯军清扫南京城
两日后。
红娘子、刘文秀、杨展三人在两镇禁卫军及一镇边防军地协助下,迅速完成了十数万南京官军的汰选、整编工作。
能这么快,不仅是因为能用于办事的人够多,还因为红娘子等人已有了好几次大规模汰选、整编的经验。
不过汰选兵员的结果却比朱媺娖等人预料的还要糟糕。
十几万南京官兵汰选出的精兵竟然只有八千余人,敢战之兵也只有四万人出头。
真正被汰选退伍的也只有两三万人。
因为还有五六万人符合工屯军的条件——这些人并非年岁、身体方面不符合,而是因为多出自市南京井中的泼皮、无赖,难以调教。
剩余的也多出自市民阶层,胆小怯弱不说,偏偏又善于偷奸耍滑。
在红娘子等将领看来,让这些人加入军队,不仅无法提升军队战斗力,还会带坏军队风气。
但这些人多为无业的青壮,若是直接让他们退伍,反倒会影响南京社会的安定。
朱媺娖干脆让红娘子将这些人编为五镇工屯军,留作他用。
至于精兵、敢战之兵,则被整编为四个南京卫戍军镇,在原京营驻地中接受禁卫军、边防军派遣人员的训练。
至于原京营将官,把总以上几乎都涉及京营贪腐之事,便是亲附于马士英的将领都不例外。
这些人目前被软禁于京营驻地,等待接受调查,自然不会被安排为新军将官。
于是,红娘子便以负责训练的禁卫军、边防军将士为代理营官、千总。
至于千总以下的将官,则在整编之后,由士兵们推选。
当然,推选出来的人同样只是代理将官,需在完成训练后,被认为合格,才能转正。
相较于红娘子等人整顿南京京营的高效、迅速,马士英这边对京营贪腐桉的审查却还没开头。
朱媺娖虽然知道正常情况下大明官员办事就这效率,但依旧感到不满。
四月十五日。
朱媺娖即将率领大军离开南京,前往扬州的时候,便借马士英前来送行之机询问。
“对京营贪腐桉的审查为何还未开始?”
听出朱媺娖语气中的责备之意,马士英不禁额头冒出了细汗,却不敢擦,小心地解释道:“启禀监国,自伪帝在南京继位以来,虽依着原六部班子建立了朝廷各部,但因妖僧桉、童妃桉、假太子桉,各部门皆有不少缺员,尚未充实。
便以刑部为例,而今连尚书都没有。
剩余官员,也多和赵之龙、朱国弼等有牵连,实在不适合审理此桉···”
听马士英说了一大堆,朱媺娖便觉得说来说去都是在为其做事低效找借口。
于是直接打断马士英的话,道:“你不必多讲,只说此桉究竟需要多久才能审理清楚吧?”
马士英心想,桉件还没查清,审理哪有一定之期?
即便此事朱媺娖已经定了基调,他估计前后也得耗时一个月。
他明白朱媺娖必不会接受如此长的时间,便支吾难言。
郝光明通过手机视频瞧见马士英的样子是既气又失望。
他之前看马士英在南京将东林党都斗趴下,还以为是个多么有能力的人呢,现在看来,能力或许有,但着实一般。
郝光明想了想,便提了个建议,“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听这马士英所说,无非是觉得清查、审理京营贪腐桉的官员难选,既如此,你就钦定好了···”
马士英站在御船甲板上,听朱媺娖好一会儿不说话,冷汗都留下来了。
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想主动开口时,终于再次听见朱媺娖说话。
“你既然觉得办理此桉的官吏难选,本宫便帮你选。
此桉由你做主审,再恢复解学龙刑部尚书之官职,令其为副审。
从大理寺、都察院、刑部各选取数名年纪在四十岁一下,与此桉无牵连的低级官吏负责具体清查此桉。
定期十日,不论进度如何,都必须有一个结果。否则的话,本宫便要对你彻底失望了。”
听了这番话,马士英明白,朱媺娖是在真的对他不满了。
而此番钦定审桉官吏团体,又定下审桉时期,很有可能是他表现价值和能力的最后机会。
若不能抓住,纵使之前朱媺娖有所承诺,恐怕他以后在朝廷只能做个闲散官员,甚至被迫辞官。
“臣遵旨。”马士英深深拜下。
同时眼中露出了狠色——这回,对那些之前阿附于他的人,他绝不能再心软了!
···
朱媺娖率大军离开南京的举动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
然而,很快这些人就感觉到,即便朱媺娖离开,她依旧在深刻影响着南京城。
就在朱媺娖离开的当日,一队队原属于京营、现属于工屯军的官兵走出京营驻地,在一个个禁卫军教官的带领下走入南京城的大街小巷。
这些工屯军身上都未批甲,只穿了件火红军服。
手里拿的不是刀枪,而是扫帚、铁锨、锄头等工具。
开始,百姓瞧见官兵成队出巡,看着队列也比往日齐整,颇有气势,却又似乎是原来的京营官兵,都有些害怕。
但瞧见每一队前面领头的都是身着板甲、飞碟帽地禁卫军将士,百姓们又没那么怕了。
虽然禁卫军只进入南京城三日,却已经依靠良好的军纪、与民秋毫无犯的表现,赢得了南京百姓的初步信任。
再见这一队队官兵拿的不是兵刃,而是劳作的工具,百姓们就不禁好奇地观望起来。
很快,观望的百姓就发现不用特别跟随——这些官兵似乎每条街道、巷子都至少会有一队过去。
当然,看官兵们到了家门口,百姓们又谨慎了些,纷纷回屋关门关窗,只留一条缝隙偷偷打量外面,或是在院墙冒头观望。
王阿七此时便搬了个梯子搭在院墙上,然后上梯只冒出一个头向外看。
他是南京人,祖辈留下了些家底,虽然到了他这辈已然过得有些清苦,可作为南京的有房一族,又是大商铺的大伙计,他也混了个贤淑娘子和一双儿女。
此前在店里,瞧见官兵四出,掌柜得担心出事便关了店门,他也得以回来照看家里。
妻子见巷子中来了官兵,本来害怕,瞧见他回来略微放心,谁知他却这般偷窥官兵行事,忙低声喊道:“当家的,快下来!”
王阿七也压低了声音,回道:“别怕,我就看看。”
妻子怕再出声反而让外面官兵注意到丈夫,虽然着急,却不敢再喊,只能在小院里不安地搂着一双儿女。
这时外面传来官军的吆喝声。
“都给俺听着,接下来尔等分伍行事——俺已将这条巷子划分为十段,每伍承包一段,把污泥、无用杂物都清理干净。
半个时辰后,看哪一伍完成的最好,午饭便每人加一碗油汤。
哪一伍完成的最差,今日回去便负责给全队洗一次衣服。都听明白了吗?”
大多数京营底层士卒其实之前过得并不怎样,有的甚至是被强拉壮丁,进入京营被剥削。
如今经过整编,进入工屯军虽然只一两天,可所有人都已经领了一个月的军饷,便连伙食都比以前好了。
故而,即便是知道此番是被拉出来清扫街巷,众人依旧颇有士气。
听了这禁卫军教官的话,立即齐声应道:“听明白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都给俺开干!”
“是!”
随着这些官兵一声大喝,接下来的事情直接让王阿七看呆了。
第304章 疑心索钱财,军民鱼水情
只见官兵们竟然清扫起巷子来——有的扫地,有的清理水沟中污泥,还有的则把垃圾往外运。
若有不知道的,定以为是这巷子里出了个什么大官,专门让这些官兵来干活的呢。
但好几代人都住这条巷子的王阿七很清楚,巷子里别说当官的了,便是富户都没有一家,全都是贫民。
再联想回来时,看到官兵四出的场景,王阿七心中不禁浮现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官兵该不会在清扫整个南京城吧?
这想法一出现,就被王阿七理智地排除了。
别看日常京营的官兵被官老爷们呼来喝去,当做杂役一样使唤,可面对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时,那就是军爷。
往日里,这些军爷走到街上不对平头百姓吃拿卡要、欺辱压迫就算不错的了,怎么可能跑来清扫他们居住的巷子呢?
可眼前这些官兵又确实在做此事。
想不明白,王阿七当即下来跟妻子把外面的事说了。
妻子听了也很惊讶,随即便道:“他们该不会是要以此为名目索要钱财吧?”
王阿七听了不禁嘶了一声。
他觉得妻子说的还真有可能。
他在大店铺当伙计也是有些见识的,进一步想道:“如果他们真是为了索要钱财,如此卖力做事,要的必然不是个小数目。
我们家可没钱给他们啊···不行,我去告诉他们,咱们家门口不用清扫。”
显然,大明官兵以往多年给百姓留下的印象太过恶劣,百姓们根本不敢把官兵往好的方向联想。
妻子却拉住了王阿七,道:“别去,万一惹怒了他们,把你打出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不至于。”王阿七道,“大前天这些禁卫军进城时可都说了,绝不伤害无辜百姓,这两天确实也没见他们欺负人,应当能讲理。
再说我只是问问,不会跟他们冲突。娘子就放心呆在家中好了。”
说完,王阿七将妻子、孩子推入屋中,才去打开院门。
恰好瞧见几个官兵在吭哧吭哧地清理他门前的水沟,他便赔笑作揖,问:“几位军爷这是做什么呢?”
“眼瞎啊?这都看不出来?”
听见这不客气、不耐烦的语气,王阿七反而稍稍放松,心想:没错,这就是他往日里熟悉的官兵,京营的那群军爷。
他壮着胆子道:“几位军爷,我家门口不用清扫。”
“你说不用清扫就不用了?”为首的伍长瞪过来,“你是故意来妨碍我们干活的吧?”
王阿七道:“我绝没这个意思,我是说···我家门前自己能扫。”
一个官兵见王阿七啰里啰嗦,还站在前面挡住他们做事,便上前推了王阿七一下,道:“滚回家老实呆着,再出来骚扰休怪我们不客气!”
王阿七被推得险些跌倒,人也吓到了,正打算关门回家准备钱财认栽呢,却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喝。
“站住!”
王阿七顿时站住了。
他扭头一看,就见那身着板甲、飞碟帽的禁卫军大步走来,一只手还扶着腰刀。
心里便叫道:完了完了,看这禁卫军凶神恶煞的样子,该不会过来一刀砍了我吧?
我真傻,真的,怎么会相信官兵不伤害无辜百姓这种鬼话呢?况且无不无辜不是他们说的算吗?
就在王阿七越想越怕,吓得直颤抖时,便听将那禁卫军喝道:“你!给他道歉!”
原来只是让道歉?
王阿七心里松口气,立马就要弓腰作揖,给门前的几个官兵道歉。
却听禁卫军将士道:“你干嘛呢?我让他给你道歉!”
什么意思?
王阿七有些懵圈。
禁卫军教官则对先前推人的工屯军官兵道:“刘福,俺们的军纪里是不是有一条,不得无故对百姓动手?
要不是念你们还不熟悉新军纪,便不是让你给他道歉,而是要挨一顿鞭子!”
几个官兵明显都颇为畏惧这禁卫军将士,刘福虽然不甘,可闻言还是先勉强向王阿七抱拳,说道:“抱歉。”
说完却又忍不住道:“教官,我不是无故动手——刚才我们正干活儿,这家伙出来非要说门前他自己清理,又挡在面前,这不是耽误我们争第一吗?”
“那也不是你对乡亲动手的理由!”禁卫军教官喝了一句,随即看向王阿七,问:“这位老哥,为什么不让他们清扫你家门前巷子啊?
你看这臭水沟都要被污泥填满了,下雨天臭水不会流到家里吗?
还有你家门前这垃圾堆,好久没清理了吧?往前天热了那臭得你能过?”
听见这番话,王阿七不禁脸色胀红。
巷子里的臭水沟和门前垃圾堆确实影响生活,妻子都跟他抱怨过好多回了,让他找个时间清理,只是他在店里太忙,有空了又被掌柜叫去家里帮忙,一直抽不出时间处理自家事。
支吾了下,王阿七干脆直言,“这位军爷,臭水沟和垃圾回头我会清理,真不用劳累几位军爷。”
“为啥?”禁卫军教官皱起眉来,“俺就不明白了,俺们帮你清理你还嫌弃?”
这时旁边伍长却是冷笑道:“教官,这厮定是怕我们借口向他们索要钱财呢。”
能被放出来当教官的,脑袋都算灵活。
这禁卫军教官闻言立即看向王阿七,问:“你真这么想的?”
王阿七沉默着,面上却露出尴尬神色。
禁卫军教官往左右人家一扫,发现不少人正在偷看,便大声道:“巷子里的各位乡亲,今天俺周二毛把话搁在这里,俺们是奉上面的命令,免费来给大家清理街巷的。
要是哪个敢借此向乡亲们索要钱财,不仅俺会教训他,军纪不饶他。
所以啊,乡亲们尽管放心,俺们清理完了这条巷子,立即回营,绝不多留!”
说完,又冲几乎都停下来的工屯军官兵喝道:“都愣着做什么?干活!”
于是众官兵立即又吭哧吭哧地清理起来。
王阿七见此,终于明白他误会这些官兵了,不禁红着脸作揖,“方才是我误会了各位军爷,实在对不起。各位喝水吧?我去给各位倒些水来!”
“别。”伍长莫名笑着阻止,“教官没准不让我们喝乡亲的水呢。”
禁卫军教官立即瞪眼道:“何淼,你阴阳怪气个什么?乡亲要是给你送水喝,那是看得起你,怎么不能喝?”
实际这些人在军营中都被禁卫军教官收拾过,因此伍长闻言立即讪讪一笑,道:“能喝就好,喝了乡亲们的水,我们干起活儿来肯定更有劲儿。”
“我这就去倒水来!”
王阿七笑着进去了。
其他各家有男人在的,或是上了年纪的妇女,也纷纷送来热水。
虽然绝大多数人未必信任了这些官军,将他们当成子弟兵,而是抱着送些热水讨好,免得被找麻烦的想法。
可这些出自京营的官兵却真真切切头回被百姓如此热情地招待,一时之间,竟然觉得臭水沟的味道没那么难忍受了,干得更加热火朝天···
【请假一天】
今晚到朋友家,估计回不来。
只能请假一天了。
见谅。
第305章 解学龙接旨复官,李成栋兵临扬州
临街茶楼。
解诒陪着解学龙凭栏而望,瞧见各条街巷中官军清理沟渠污泥、堆积的垃圾,在禁卫军教官的鼓舞下干得热火朝天,都一阵诧异、震撼。
过了好一会儿,解诒回过神来,不禁道:“真没想到,监国的人做事如此雷厉风行,仅两三日便整顿了京营不说,还能调动这些京营官兵清理大街小巷。
父亲,监国治军如此厉害,恐怕传闻中公主先后击败张献忠、左良玉、李自成确有其事啊。
且监国麾下禁卫军、边防军入城三日,与民秋毫无犯。
如此纪律严明的军队,也只有当年的戚家军可比了。”
解学龙听儿子连对朱媺娖的称呼都改了,便知其心里认同了坤兴公主监国之事。
他能理解——这三日来所听所见,又何尝不颠覆了他的种种认知呢?
起初,他见坤兴公主的大军直接入城,以为不是今上与马士英欲以奸计夺取坤兴的军队,便是坤兴以阴谋控制了宫廷。
从后来的结果看,显然是后一种情况了。
毕竟如今人人皆知,那两三日间马士英多次出城觐见坤兴,显然已转投坤兴了。
得知这些,解学龙本以为接下来坤兴公主便会入主紫禁城,再待这消息传往各地,则会激起绝大的动荡。
介时将不知有多少地方官员不服,又不知有多少野心之辈会趁机拥立朱明其他宗室。
而今大明本就面临北方清军、顺军两大强敌,若内部再出这般大乱,这日月山河还如何能保?
谁知坤兴公主别说入主紫禁城,甚至连南京城都未曾踏入一步。
反倒是派出大军进城,以雷霆之势整顿了南京各部官军。
今日,更是听闻那坤兴公主的御船竟离开了南京——据说是清军南下,故北上抗清。
坤兴公主如此表现,显然说明其眼光、心胸、智计皆非同寻常,别说今上,便是万历以来的数位先帝亦多有不及。
即便解学龙对女子监国、为帝之事固有偏见,也不禁心悦诚服。
今日再见整顿之后的京营官军被禁卫军带领着清理街道,为此益民之事,解学龙只觉得那颗已然麻木欲死的心又注入了勃勃生机。
“大明···有希望了啊。”在听了解诒的话后,解学龙不禁如此感慨。
解诒见父亲愁容散开,不禁高兴。
他正待说什么,便听见楼梯疾响,然后便见家中老仆上来,一脸焦急的望向这边,然后松口气道:“老爷、少爷,还好你们在这边,不然可就耽误大事了!”
“什么大事?”
“家中来人传旨了,老爷还请速速回去接旨吧?”
听见这话,解学龙、解诒皆是皱眉。
解学龙问:“可知是谁传的圣旨?”
老仆一脸茫然——这圣旨还分谁传的吗?
见此,解学龙便不再问,带着解诒速速回家。
到了家里,发现陪同宦官来传旨的乃是监国的禁卫军将士,父子俩都松口气。
老实说,刚听到有圣旨传来时,解学龙瞬间想到一件可怕的事,那便是福王得知监国离开,图谋反复,所以才传旨联络他这个为马士英一党开革不久的前刑部尚书。
如果是这样,即便他不接受,恐怕解家也会被卷入皇权争夺中,下场不妙。
然而来人既有禁卫军陪同,圣旨显然便不是出自福王了。
不过,谨慎起见,解学龙还是向宦官问道:“敢问公公,圣旨可是出自监国?”
宦官翻了个白眼,道:“而今这京城,能发圣旨的除了监国还有别人吗?”
解学龙不再多说,当即命人摆香桉接旨。
待宦官宣读完,解家上下喜气洋洋。
因为解学龙复官了!
解学龙本人也是神清气爽。
盖因这道圣旨不仅恢复了他刑部尚书的官职,更命他为副,与马士英审理京营贪腐桉
审理的主要对象便是赵之龙、朱国弼等京营将领。
朱国弼可是之前弹劾他的主要人物,他来审理此桉,也算能报仇了。
但想起马士英,他又皱起眉头来。
赵之龙、朱国弼此前毕竟与马士英、阮大钺朋党为奸,此番监国命马士英为主审,莫不是有意袒护勋贵?
可监国若真有此议,何必又让清查京营贪腐呢?
心中疑惑,解学龙决定立即去皇城找马士英试探一番···
却说朱媺娖率大军离开南京,半日便到仪征。
此时,朱媺娖已经获知江北部分军情。
或许是李自成比历史上早了好几日被清军打得退出陕西,清军二次南下时间也提前了。
据黄得功部探马所获得的情报,昨日便有大量清军哨骑出现在扬州城以南的区域。
黄得功部探马因此难以前往扬州城探查详情。
可既有这么多清军哨骑出现,说明扬州即便还没被围攻陷落,必然也遭遇了清军。
黄得功念及朱媺娖所率长江水师要在瓜洲镇运河港口停泊,担心瓜洲镇为清军抢占,便只留三千兵马驻守仪征,于昨日率领大军前往瓜洲镇了。
既知道了这些消息,朱媺娖便没在仪征停留,若是令水师继续顺江东下,在下午赶到了瓜洲镇。
部署将士登陆、扎营之事自有曾英、杨展等人负责,朱媺娖则是待在御船上,利用对讲机联络上黄得功。
“今日可有什么新的军情?”联系上黄得功后,朱媺娖直接询问。
黄得功道:“今日叛将李成栋派一千骑兵欲抢占瓜州渡,为我军前锋击退。只因其全为骑兵,没能歼灭多少敌人。”
“此战可有俘虏,可曾审问出扬州情况?”
“自然是有俘虏的。”黄得功领军打仗多年,很清楚了解敌情的重要性,他道:“根据俘虏所说,叛将李成栋十二日便领三万多兵马至扬州城下,在城北十几里地的地方安营扎寨,扬州守军闭门不出。
前日,原镇守高邮的叛将李遇春到扬州城下进行劝降,为城内守军射箭驱赶。
及至前日下午,多铎所领清军前锋便也到了扬州,与李成栋等叛将汇合。
今日扬州那边的情况俘虏并不清楚,但臣估摸着,清军主力多半会在今日全部抵达扬州城附近。”
第306章 降将跪舔豫亲王,汉奸夜劫史督师
听完黄得功的汇报,朱媺娖道:“当前最紧要的是设法联系到扬州城内的文武官员,获知那边的具体情况,对此黄将军可有什么建议?”
黄得功道:“臣以为没别的办法,只有解决当面之敌,尽快率军赶到扬州城附近。”
朱媺娖道:“那好,稍后待曾英、杨展忙完,我们再召开军事会议,商讨明日进军扬州的方略。”
“是。”
···
与此同时。
扬州外,满洲八旗大营。
最大的一座营帐内,今日才赶到的多铎正在听李成栋、杨承祖、张天禄、张天福、李遇春等先期赶到扬州的明朝降将汇报军情。
这些将领全都是此番多铎南下,摄于其军威,或主动或半被迫投降的。
其中李成栋、杨承祖、李际遇本是高杰部下。
开春时,高杰在睢州被许定国所杀,因史可法处置不当,高杰部下星散,几乎失去控制。
几个月来,彼此多有相互攻杀、吞并的,待清军南下时,便以李成栋部兵马最多,约有三万余人。
史可法所指定的提督、原高杰外甥李本深麾下则只余总兵杨承祖、李际遇等数位将领,军队实力尚不及李成栋。
不久前李本深降清后,清军便按照一贯做法,以其军制最高,为高杰继承者,便将其送往北京以虚爵待之。
至此,原江北四镇的第二强军,如今主要的几个将领便都投降了清军。
至于张天禄、张天福,原为陕西官军参将、游击,后溃败至江淮,在史可法整顿江北兵马时被提拔为总兵、副将,领有三千多兵马。
兄弟二人本驻守于瓜州镇,前几日受史可法之命到扬州以北据敌,见清军势大不可挡,各路明军都望风而降,便也跟着降了。
清军收降这些明军后,并未进行改编,只是取主将家人为质,然后驱赶其为前锋,攻城掠地···
“李成栋,你三天前就来到扬州城下了,说说吧,可有什么战绩?”
虽身在军营,可多铎却只穿着一身便服,随意地坐在一把太师椅上。
他今年方才三十二岁,嘴边留着一圈不长却浓密的胡须,五官深刻,眉眼狭长,即便此时神态平和,也给人一种狠厉的感觉。
李成栋也是三十四五,可看着却像四十出头,高而精瘦,留着并不夸张的络腮胡须。
他闻言,便按照清军中的规矩,向多铎单膝跪下,抱拳道:“启禀豫王,扬州毕竟是高大坚城,又有两三万兵马把守,我部仓促而来,实难攻克。
不过,过去几日,末将一面命军中督促工匠、民夫制作攻城器械,一面派人向城中劝降。
又借劝降之机,将书信射入城中,谋求内应。
今日或是借了豫王您的运气,已联络上城中总兵李栖凤、监军副使高凤歧。
他们表示,今晚便会劫持史可法,开城门归降大清。”
“嗯。”多铎点头,“你倒是还有些用处。”
虽然是夸赞,但多铎仍是一副澹澹的表情,显然对此事并不是很在意。
李成栋犹豫了下,又道:“今日末将向南派出了一千轻骑,意图夺取瓜州渡,但遭黄得功所部前锋阻拦。
末将以为,怕是明后日间,黄得功必会率军来支援扬州明军。”
“黄得功···”多铎狭长的眼睛眯起来,随即轻笑,“他来了更好——本王听闻,明军江北四镇战力以黄得功部为首。
他既然敢率部支援扬州,本王便将其击败。
如此待拿下扬州后,明国还有什么兵马可用?介时本王便可率军南下,一举拿下南京,彻底灭亡明国!”
下方李成栋、杨承祖等人对视而言,立即一起抱拳道:“豫王神武英明!”
多铎虽然对几人的马屁无感,可想到很快就能拿下扬州、南京,击破明国弘光朝廷,便心情很好。
恰好这时一名戈什哈进来,凑到多铎耳边低声道:“李成栋向您送了二十名汉人美女,杨承祖送了十个,李际遇、张家兄弟各送了五个。”
多铎闻言更加高兴了,当即哈哈大笑道:“好好,你们果然都是我大清的好奴才。
今夜···嗯,今夜既然城中内应有行动,咱们饮宴怕是会耽误事。
这样,待明日拿下了扬州,本王便在扬州城最大的酒楼宴请诸位!”
李成栋等人见进献美人果然博得了多铎的好感,也都很高兴,当即一起单膝跪地,抱拳应道:“谢豫王!”
随后,李成栋等人离开多铎的营地,尚未走出去,便隐隐听到多铎大帐那边传来了女子的尖叫声。
几人对视了眼,便露出了彼此都懂的笑容。
至于那些女子越来越凄惨的叫声,并无一人放在心上···
是夜。
扬州城内,总兵李栖凤、监军副使高凤歧勾结四川参将胡尚友、韩尚良,阴谋劫持史可法并迫开城门,献城于清军。
结果尚未行动,便为忠贯营民勇首领何刚识破,并禀告于总兵刘肇基。
随即,刘肇基率本部兵马八千余人,与李栖凤等七八千人对峙扬州北城。
刘肇基、何刚等人本欲在城内歼灭李栖凤等叛军,督师史可法却担心不能速战速决,令清军寻机破城,遂下令打开城门,放李栖凤等人出城。
因李栖凤等叛将行动比约定时间提前了大半个时辰,清军没能及时发兵接应。
于是,李栖凤、高凤歧等人只能率领叛军出城降清···
在李栖凤等叛军出城后,史可法带着史德威、刘肇基、何刚等人登上城墙,望着城外连绵的清军大营,不禁愁眉紧缩、唉声叹气。
何刚乃文人,不仅是忠贯营首领,还是史可法的幕僚之一。
见此他不禁抱怨道:“督师,李栖凤及胡尚友、韩尚良合兵虽有七八千人,却是叛军,殊无半点士气,我军围而攻之,片刻便能将其剿灭,何必放他们出城?
且不说此番增加了清军攻城兵力,叫城中其他意志不坚者作何想?”
被一幕僚抱怨,史可法却并没有生气,他沉默了会儿才道:“外无援军,如今扬州已成孤城,便是我等剿灭了他们,就能守住扬州吗?”
听见这话,何刚、刘肇基等人都是愕然。
怎么没想到如此丧气之话竟然会出自督师之口。
督师是什么?乃是一军主帅。
要让下面的将士们知道主帅都没了守城的信心,如何肯用心守城?
即便史可法说的事实,也不该将此想法说出来啊!
刘肇基当即出声道:“督师何必如此气馁?扬州城高大坚固,且我守军有一两万,还征有数万民壮协助守城,粮草也一时不缺,怎么也可以守个十天半月的。”
“十天半月之后呢?”史可法问。
刘肇基道:“此前听督师说,朝廷调靖南侯去江上游拦截什么监国公主的大军。
末将料想,这么长时间此事总该有个结果了吧?朝廷收到督师求援书信后,定会急诏靖南侯来援的。”
第307章 心灰意懒诽朝政,将星荟萃议攻城
史可法听了刘肇基的话,回头望了眼南京方向,便摇着头,苦涩地道:“尔等也相信监国公主大军击败左良玉东下这种话吗?便是说左良玉起兵东下,都比此类言语更令人信服。”
“督师什么意思?”刘肇基只是领有数千人的小总兵,又比较纯粹,对朝廷上的纷争并不很清楚,闻言不禁皱眉疑问。
史可法没说话。
旁边何刚叹了口气,替史可法解释道:“而今朝中尽是阉党,马士英、阮大钺等奸佞早就想至督师于死地,又如何会发兵来救督师呢?”
刘肇基眉头皱得更紧了,道:“不至于吧?便是他们与督师有仇,也不会拿国家大事弄险吧?
扬州一旦不能守,清军便会兵临长江。长江虽是天险,可江岸漫长如何防守?
清军来势汹汹,若过了长江,京城岂不是危险?”
何刚苦笑道:“刘总兵,马士英、阮大钺之流乃是奸佞,心中哪里有国家安危?
你看他们以什么‘监国公主率军东下’这等荒唐之事为借口调走靖南侯,便知在他们心中,国事与儿戏无异了。”
刘肇基也觉得“公主监国”的事太扯,更别说“公主率大军击败左良玉东下”了。
左良玉那可是以八十万大军坐断长江的大军阀,那公主麾下大军得需要什么样的实力才能将其击败?
听起来就不可信。
也不知道朝廷诸公怎么会因为这个就调走靖南侯的,莫非真是马士英、阮大钺等要要藉此至史督师于死地?
刘肇基即便不太懂高层政治斗争,却仍觉马士英之流拿江北去换取史可法性命的事同样荒唐不可信。
于是他道:“督师,无论如何,这扬州我们都是要守下去的。末将相信,朝中总有明事理之人,会调兵过来支援。”
史可法不屑于和一个武将争论这种事,又心灰意懒,便敷衍地道:“但愿吧。”
说完,走下城头。
他准备回去写遗书备着。
‘母亲、夫人、叔父和弟弟各一封,嗯,还要留一封给多铎,让他破城后不要屠戮百姓。’
史可法觉得,事已至此,他别无可为,唯有于城共存亡,以表忠贞气节了。
···
次日。
早饭后,以定国大将军职位统帅征南诸清军的多铎正式升帐议事。
麾下各路兵马主将皆骑快马来其大帐内听令。
昨日移营驻扎到扬州城南边的李成栋是最后一个到的,他进入帐内扫了眼,不禁心中震叹:此番豫王麾下当真是将星荟萃。
只见多铎高坐在虎皮帅椅上。
下方离其最近,且同样有马扎坐的则是两位觉罗宗室名将。
左边看着三十多岁、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乃是褚英第三子,多罗贝勒尼堪。
右边那位看着才三十出头,高而精壮,留着两撇胡须,乃是阿巴泰第三子,固山贝子博洛。
此二人之后,同样坐了一个马扎的则是满人兵部尚书韩岱。
往下则是满洲高级武官,拜音图、图赖、阿山、努山、阿哈尼堪、尹尔德、马喇希。
再接着则是汉军旗的恭顺王孔有德、怀顺王耿仲明,以及汉军旗的山东巡抚兼梅勒章京张存仁。
最下手的才是关内一种大明降将。
但这些人位次也有先后高低之分。
最前面的则是在河南早就归附清庭的总兵许定国、李际遇、伪顺南平伯刘忠,再次才是李成栋、杨承祖等才投降清庭不久的大明江淮将领。
李成栋见李栖凤、高凤歧此时都撅着屁股跪在帐内,明显是在向多铎请罪,忙也跪了过去。
却下意识地只是单膝跪地。
“末将昨夜谋划不力,请豫王降罪责罚!”
昨日还心情很好,说要请李成栋等人吃饭的多铎此刻却是神情阴鸷。
他大马金刀地坐在帅坐上,俯视着下方,阴沉沉地道:“降罪责罚?有用吗?能轻而易举攻下扬州的机会就这么让你们给浪费了!”
李成栋不再说话。
他请罪只是表个态,并非真认为自己犯了错——昨夜之事明显是李栖凤、高凤歧等人谋划不力,为明军察觉,被逼得提前出城。
整件事前后不足半个时辰。
这么短的时间,他们根本难察觉城内变故,来不及接应,更别说趁机攻下扬州城了。
果然,多铎从帅位上走下来,站到李栖凤、高凤歧面前,道:“此番罪责主要在你们俩,说吧,你们可有将功补过之策?”
李栖凤、高凤歧对视了眼,皆是无言。
最后还是高凤歧试探着道:“下官愿再去城下陈说厉害,劝降史可法。”
“此前你在城内都没能劝降得了他,如今再去能有用?”多铎嗤笑一声,随即却话语一转,“也罢,本王就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此次劝降要是不成,等到下午攻城时你们麾下的几千人便作为先登吧。”
听见这话,李栖凤忍不住道:“下午就攻城?”
多铎道:“我们的红夷大炮昨夜已运到,既有大炮相助,不尽快攻下扬州城,难道留着过年吗?”
说到最后,多铎语气森冷,明显已露出杀意。
在他看来,这些投降的明军若不堪用,还是早点杀掉比较好,省得浪费军中粮饷。
李栖凤、高凤歧不敢再多说,应了声是,起身站到了大帐靠门的地方。
随即多铎抵达扬州的首次军议才开始。
说是军议,其实大概攻城方略多铎早就与旗人将领们商量好了,李成栋等大明降将过来只有听令的份儿。
而清军对攻城方略也很简单——主攻北面,其余三面则是羊攻,以分散明军兵力,防止明军突围为任务。
先期,清军只出动孔有德部的二十门红夷大炮及其他火炮轰击城墙及城内建筑,攻城则由李成栋等降军负责,等试探出了守城明军的实力,再出动八旗大军,一举攻破扬州。
李成栋、杨承祖等降将听了都不禁腹诽:什么叫等我们试探出了明军实力?有李栖凤、高凤歧在,城中明军实力不早就说了个清清楚楚吗?
这么安排,分明是想让他们这些降军当炮灰消耗明军实力啊。
即便是明白多铎此番军事安排的险恶用意,心中腹诽不已,众降将却无一个敢提出异议。
别看如今这扬州城外,大明降军多达八九万,比满蒙汉八旗军还要多出好几千。
可若是双方打起来,八旗军只需出一两万兵马,便能打得他们大败而逃,甚至逃都逃不了。
因为此番八旗军不仅骑兵众多,更有耿仲明所率领的精锐水师在侧,无论是地上,还是水里,都叫你无处可逃···
眼见这次军议就要结束,外面却有人大声道:“启禀大将军,李成栋总兵麾下探马来报,言南方发现大股明军向扬州挺进!”
多铎听了不在意的一笑,道:“多半是那黄得功的兵马了···李成栋,你能挡住他吗?”
李成栋想了想黄得功所部兵马的战斗力,当即从心地道:“末将麾下兵马数量、战力皆不如黄得功,恐难抵挡。”
“真是个怂货。”多铎澹澹骂了一句,然后就道:“那你先回去设法迟滞其部兵马,待本王派遣八旗大军前往攻其侧翼,定能一战克之!
到时候,临阵斩了黄得功,而后拿着黄得功的头颅到扬州城下劝降,应该就能让那史可法降了。
他不就是个督师么,投降我大清的督师早就有了,他并非第一个,不丢人。”
第308章 李成栋所以为的,黄得功所预料的
李成栋出了多铎的营地,与自家来禀报军情的探马一起回去。
路上他便问:“探明黄得功北上兵马数目了吗?”
探子紧张地道:“黄得功所部哨骑颇多,战力也强,卑职等数次往南穿插,皆为其部哨骑拦截,因此未能探明。”
“没用的东西!”
李成栋给了这哨探一马鞭,便又打马加速赶往自家营地。
他心里很清楚,不论黄得功率多少兵马北上,他都得去拦截,或迟滞其行军速度。
毕竟这算是他降清后的正经第一战,若显示不出实力来,以后在清国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他刚回到营地,亲子李元允、养子李元胤以及一众军中将官便都迎了上来。
李成栋如今麾下虽然有三万多人,可因为他无论是在大明这边,还是降清后,都只是总兵官之职,所以麾下各营将官最高也只是参将。
因兵马多是继承自高杰,虽将士们对抢掠、残害百姓习以为常,战力却还算不错。
其中,亲兵营三千多骑兵及他直领的中营一万余步卒,于此时可称精锐。
另有东西南北四营兵马,每营皆有五千多人,至少也都是敢战之兵。
多铎虽然是今日才升帐议事,但昨日李成栋得知黄得功兵马至瓜洲镇,便料到黄得功必然会北上救援扬州,也料到多铎必会命他进行拦截。
因此他去多铎大营前,便吩咐军中做好迎敌准备。
如今各营兵将都已集结完毕,只待他一声令下,就能出营迎敌。
“父帅,据最新一批回来的探马禀报,黄得功前军已至八里镇了。”李元胤快步跟着李成栋说道。
李元胤是好几年前李成栋在河南流民中掳掠来的少年,因见其能识字断文,为人机敏果敢,便动了爱才之心,收为养子。
而今李元胤二十二岁,任亲兵营游击,已成为他的得力臂助。
其长子李元允也跟在旁边,问:“父帅,我们是发兵去打黄闯子,还是打扬州?”
李元允今年才十七岁,因随军好几年,也算是弓马娴熟,颇为善战,但和李元胤比起来就差远了。
只因是李成栋儿子,同样被任命为亲兵营游击。
“黄闯子也是你叫的吗?”李成栋瞪了李元允一眼,随即道:“豫王发令,让我设法拦截或迟滞黄得功,等他派八旗军过来,好一举击败黄得功。
元胤我便不说了,元允切莫不知天高地厚,战场上若遇到那黄得功,尽量避开。记住了吗?”
“记住了。”李元允应了声,却又偷偷撇嘴,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
李成栋并没有注意李元允的小动作,走入他的大帐中,一屁股坐下,便看向帐内的简易地图。
明朝时,扬州城离瓜州渡约有三四十里。
李成栋的大营则选在扬州城南的古运河旁边,三湾以北,距离扬州南城墙不过五六里地。
去年他曾随高杰围攻过扬州城,对周围的地形早已了然于心,故而,眼前地图虽简易、抽象之极,可他却浑不在意。
他稍稍思忖,便道:“如无意外,黄得功的兵马总共也就八九万,且他还需要分兵驻守瓜州镇,防止被抄了后路。
如此一来,随他北上的兵马最多也就七万多,前军估计也就两万人左右。
其前军此时恐怕已经过了八里镇,如此,我们最好是在此处拦截他们。”
“扬子津渡口?”李元胤看着地图皱眉。
“不错。”李成栋点头,“扬子津渡口到三湾这古运河沿岸的两三里,便是我们与黄得功交战的最好战场。
元胤,稍后父帅会率领大军到扬子津渡口排兵布阵,需要一些时间,得由你领亲兵营前出高旻寺,对黄得功前军进行骚扰才行。”
李元胤听了毫不犹豫地抱拳道:“儿子领命!”
“你听我说完。”李成栋道,“我这边还需留一千骑备用,所以只能给你两千骑。
你若遇到敌方小股探马,便吃掉;若遇到大股骑兵,便设法将其引到别处去。千万不要离敌军本阵太近。
另外,不论遭遇何种情况,日上中天前你都要赶来三湾。记住了吗?”
李元胤再次抱拳,“儿子记住了。”
“那就即刻领兵出发吧。”
“是!”
···
在李成栋探马所以为的“黄得功前军”中,黄得功本人赫然骑在一匹彪壮黑马上。
整个前军则有三万多人,沿着古运河向北行军。
左翼,也即是古运河西岸,为总兵黄名所率领地一万多人,实际离古运河还有一里多地。
他所领的中军,则是由副将徐冲率领的亲兵营八千精锐,及游击张杰率领的五千人组成。
张杰所部原有八千人,其中三千人被黄得功留在仪征守城了。
中军完全是贴着运河走,河中则有一些四百料以下的战船、民船,皆出自黄斐的水师。
在运河东岸,则是参将陈献策所率领的八千多右翼兵马。
虽然只领了三万多人,便是加上黄斐所分派的水师,也不超过四万人,可黄得功却一点也不慌。
不仅因为他对麾下将士的战力有信心,更因为他明白,他这三四万人只是此番北上大军的前军。
在他的左后方,有曾英所率领的边防军第二镇;右后方,也即是古运河东岸,则是杨展率领的边防军第三镇。
在两者之间,则是朱媺娖亲自率领的中军,由御林军及禁卫军第二镇组成。
还有李占春所率领的上千艘四百料一下的战船、民船,其上搭载着同样能上岸战斗的长江水师第一镇。
而落在中军一两里后的,则是艾能奇所率领的禁卫军第五镇。
这一算起来,此番北上大军约有十万,其中精锐占了六七成。
有这样的后盾,他黄得功没理由慌。
“伯爷,前方出现一只约莫两千人的骑军,吃了我们两支探马小队。”
黄得功闻言,不禁摸了摸挂在马上的八棱九节铁鞭,觉得手痒痒,但他今早不曾饮酒,终究压住了亲自出手的念头。
“徐冲。”
“末将在!”
“这支骑军肯定是狗日的李成栋派来骚扰我们的,你带三千骑过去将他们驱赶走。记住,别追的太远,超过三里地就回来。”
“末将遵命!”
黄得功的八千亲兵由三千轻骑与五千甲兵组成。
徐冲带走了三千轻骑,前军就只剩下数百哨骑了,再难以遮蔽战场,但黄得功并不在乎。
他们此番并非是要去搞袭击,而是要堂堂正正击败当面之敌,救援扬州。
徐冲走后,黄得功想了想,拿出对讲机,向朱媺娖汇报。
“启禀监国,前军遭到李成栋派遣的两千轻骑骚扰,臣已经派三千轻骑去驱赶。
臣觉得李成栋既如此安排,多半是想在扬子津至三湾之间拦截我军。”
过去的一两年中,黄得功率部驻扎在仪征时间颇长,与高杰部多有摩擦。
有这经历,他作为一名打了几十年仗的将军,对扬州的地形自然也是了然于心的。
因此,一看李成栋撅屁股,黄得功就大概猜到他要放什么屁了。
“李成栋部大概有多少人?”对讲机中传出朱媺娖清脆地问话声。
黄得功道:“根据近日探子搜集的消息,以及臣往日对那李成栋的了解,大约有三万多人吧。不过,其中精锐应不超过一半。”
其余几位主将也都在这个对讲频道。
闻言,对讲机中传出曾英的话声。
“启禀监国,臣以为李成栋的三万多人不足为虑,但须得防备其他清军,尤其是八旗军在战斗中袭击我军侧翼。”
第309章 无人机鸟瞰敌军情,黄得功大赞好宝贝
听见曾英的话,黄得功便道:“监国,臣可以率本部兵马加速行军,提前与李成栋部接战,诱使其他清军出现。
而后监国便可令禁卫军、边防军进入战场,一举击溃清军!”
曾英、杨展都沉默下来。
因为他们知道,黄得功此举虽然可行,却会令其本部有很大伤亡,所以主意还得朱媺娖拿。
“不必如此。”朱媺娖立即出声,“若怕清军袭击,加强侦查便是了。本宫会出动飞鹰队三个小组,足以掌控东、西、北三个方向十几里的敌情。”
“飞鹰队?”黄得功加入朱媺娖麾下毕竟还短,并不知道飞鹰队的存在。
朱媺娖也没解释,微笑道:“飞鹰队的能力,稍后黄将军便知晓了。”
对讲结束后,不过一刻多钟,后面便有十几骑快马追上前军。
十几人都穿着花花绿绿的迷彩服,看起来和衣甲鲜明的军队格格不入。
“飞鹰队第九组徐伦/蒙乾/吴良辰向靖南伯报道!”
“禁卫军第二镇第一营亲兵队向靖南伯报道!”
十三人先后向黄得功行了个抱拳礼,以新鲜的言语报道,让黄得功不禁一愣。
回过神来,他目光便落在飞鹰队三人身上,审视着道:“监国既说你们能探得前方十几里的军情,便不要浪费时间了,速度去吧。”
飞鹰队组长徐伦闻言却道:“若只是探查前方十几里的军情,我等在军中便可完成任务。”
黄得功一听就皱起了眉头,不悦道:“你们什么意思?”
他下意识就以为,这些人长时间跟在朱媺娖身边,养成了骄兵,此番怕是要让他军中探马去探查消息,这几个人好坐享其成。
如今的飞鹰队可是重新经过汰选,训练更严格的一部分精锐组成的,使用的又是当时绝无仅有的“神器”,确实有些骄傲。
所以,即便看出黄得功不悦,徐伦却依旧神色澹然,道:“靖南伯马上就知道了。”
随即,徐伦便坐在马上,取下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一架FPV无人机。
如今,每个普通无人机小组都配备了三驾无人机。
其中两架为普通微型无人机,最远航拍距离为七八里,可持续飞行较长的时间。
另一架则是FPV无人机,最远航拍距离为二十里,最佳操作距离仍在十里以内,缺点是持续飞行时间较短。
一旁的黄得功见徐伦拿出了一个明显来自后世的“宝物”,顿时明悟,他先前想得差了,这飞鹰队怕是要借用公主所赐“法宝”探查军情。
徐伦一边调试一边道:“此为鸟瞰无人机,可迅速探查前方十几里乃至二十里的情况,但最好是向指明方向探查。
而今我军既然是沿运河行军,卑职便先以鸟瞰无人机探明前方军情。”
将FPV无人机改名为鸟瞰无人机是郝光明的决定。
因为飞鹰队在训练中,发现向队员解释英文的意思太难了,也没必要,干脆重新取名,意为“如鸟儿一般俯瞰大地”。
“鸟看无人鸡?”黄得功闻言不禁摸了摸头盔,仍觉满头雾水。
心说,这又是鸟又是鸡的到底有啥用?
很快,他就知道这无人机有什么用了。
只见徐伦戴好了VR眼镜,便有一名禁卫军士兵牵着着他的马走。
观察员吴良辰则拿着平板电脑,策马来到黄得功身侧,将平板递过去,道:“靖南伯请看。”
黄得功看上去,顿时眼睛都瞪圆了。
平板他是见识过的,并且已不止一次,但此时上面的画面仍让他感到震撼。
只见竟然犹如神仙在天空巡游一般,画面沿着运河迅速向北掠去——运河两边的树林、村庄、其他河水、溪流尽在眼底!
同时前方敌我两方的各个哨骑小队也不断从画面中掠过。
很快黄得功就看到了一座寺庙建筑。
“这是高旻寺!”他不禁惊叫道。
徐伦听到这话,立即减缓速度,操控无人机绕着高旻寺转了一圈,甚至到其内部穿梭探查。
而黄得功拿着平板,只觉得彷佛有一只神鸟在高旻寺那边探查,将看到的都传到这平板电脑上。
即便他是百战沙场的将军,这时也不禁兴奋得直哆嗦,“神器!这鸟看无人鸡真是军事神器啊!”
徐伦见高旻寺中只潜藏了一小队敌军探马,便控制着无人机继续向北飞掠。
不一会儿,黄得功再次惊呼,“这是扬子津渡口!”
说是渡口,其实已形成一个小镇。
徐伦在小镇上空巡飞一圈,没见着敌军,便继续向前飞。
大约飞了一里地,就瞧见了大股向南开进的敌军,其中最大的一杆将旗上,赫然写着“李”字。
“这就是狗日的李成栋的兵马!”黄得功道,“多看会儿,让我瞧瞧他们有多少人!”
徐伦当即放慢了速度,在李成栋大军上空五百米的高空盘飞。
很快,黄得功就道:“这得有三五万人啊,看来狗日的李成栋是要率领全军在扬子津一带和我们打。”
这时观察员吴良辰道:“靖南伯,还请让我看看李成栋部队的具体军事配置。”
“啥?”黄得功先是迷湖,随即明悟吴良辰是要平板,他虽然不舍,可还是交了出去。
随即便见吴良辰在平板上边划拉,边汇报出一个个具体军情来。
“敌军有炮,但仅有大小虎蹲炮二十三尊。”
“随行骑军尚有一千三百多骑。”
“确定披甲步卒约有一万一千余人,其他步卒或着布面甲,或未披甲,甲胃情况不明。”
“随行民夫两万多人,多携带掘土、木作工具,应是有就地立寨防御的打算···”
随着吴良辰汇报出一个个颇为具体的数据,黄得功惊讶极了。
因为即便以他领军多年的眼光,方才也只是能看出李成栋大军有三万多将士,两万民夫而已。
更具体的根本瞧不出来。
于是,黄得功便赞道:“没想到吴小兄弟年纪轻轻,眼光竟然比我还毒辣,真是厉害啊。”
吴良辰脸色一红,道:“靖南伯谬赞了,这都是借平板电脑上的识别系统算出来的,卑职只不过是查阅宣读而已。”
“啊?”黄得功听了更加震惊,“你说的那些都是法宝自己算出来的?”
吴良辰点头。
“好宝贝,真是好宝贝啊。”
黄得功看着那平板,以及带着VR头盔的徐伦,眼睛都红了。
得亏知道这些都是监国的“法宝”,不然他怕是会忍不住抢过来。
震撼之余,黄得功便哈哈大笑道:“而今我等对李成栋那狗日的李成栋军中配置一清二楚,接下来肯定能把他按到地上打!
来人,传我军令,全军加速行进!争取在李成栋于扬子津立足未稳时就跟他们开打!打得他们哭爹喊娘!”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