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黄得功欲为孤勇者,见公主方知是真龙
“侯爷怎么看?”使者走后,黄斐问。
黄得功皱着浓眉道:“那圣旨上的玺印、以及先帝笔迹我瞧着倒是挺真,却也不敢保证不是伪造。
但如果是伪造的话,又何必弄个什么‘照片’,直接把伪造的圣旨拿来岂不是更让人信服?”
黄斐眉头微动,道:“侯爷的意思是说,先帝遗诏坤兴公主监国多半真有其事?”
“是有这个可能。”黄得功还是不敢肯定。
主要是让公主监国实在太离奇了。
如果先帝是让太子或另两位皇子监国,有诏书在,他黄闯子肯定立马从命。
但公主监国,总让人觉得这事有问题。
至于说“圣旨”中所写的“公主得天所衷,有大神通,可往来后世”,黄得功看不懂,也懒得去想。
反正就是先帝找个名义让公主监国呗——总不能真如字面的意思,因为公主被上天喜爱,有大神通,才被先帝立为监国的吧?
他黄闯子虽没文化,可少年从军,战场厮杀二十余年,却是从不信鬼神之说的。
要真有鬼神,怎么不见李自成、张献忠还有他这等手上有上万人命不止的人鬼魂缠身?
天灾连年,兵祸不断,怎不见神佛下凡救济苍生?
就在黄得功思考这些时,黄斐却道:“其实我倒是觉得先帝是否真任命坤兴公主为监国并非最重要之事。
最重要的是,坤兴公主若真击败了左良玉、李自成,其麾下大军必然实力极强,此番东下恐怕非你我所能抵挡。
如果你我都不能挡,南京京营就不更不必说了。
至于说刘良左、刘泽清以及高杰那几个部下,都是墙头草,南京朝廷指望不上的。”
啪!
黄得功一拍大腿,道:“文麓贤弟说的有道理呀!不过,这公主的大军都过了武昌到铜陵了,恐怕击败左良玉之事八成是真的。
至于说击败李自成的事,倒是值得怀疑。
还有啊,我觉得最重要的是公主是不是真的,又是否是他人的傀儡。
如果公主是假的,或者是别人的傀儡,就算军队实力比我们强,我们也得挡住他们,不能让他们乱了大明正朔!”
说到最后,黄得功很是严肃认真。
黄斐点头,“那是自然。”
黄得功想了想,道:“这样,既然公主的水师明日就能到荻港,今日便让你的水师退往下游去。
明天我率军驻扎在岸上,即便那公主是假的,或者是被人挟持的。
我们一言不合打起来,在这荻港的岸上我也有信心挡住他们。
你再在下游以水师拦截他们的水师,我们便不会犯下大错。”
“可以,”黄斐先点头,随即又道:“那明日你我还去见那公主吗?”
黄得功道:“当然要去见,不见我们怎么知道公主是真是假?又怎知公主是否被人挟持?”
“你我统领大军,以身犯险会不会不太好?”黄斐迟疑地问。
黄得功沉吟了下,道:“这样,明日我带一对亲兵去,你就别去了。
以我的身手,再带上一队亲兵,如果那公主真有问题,我说不定能来个擒贼先擒王。
如此一来,也许此番你我不必废什么兵马,便能做成大事。”
对于黄得功的身手,黄斐是信得过的。
黄得功少年时从军便表现出了过人的胆略,及非凡的勇勐。
当年他从山东登来南下,请黄得功带兵来接应,结果黄得功带着几百亲兵半路被高杰的人埋伏。
黄得功一个人就杀了几十个敌人,又靠大吼声吓得追兵不敢靠近,是真正的勐将。
如此勐将,若靠近了敌方首脑,确实有一人逆转乾坤之能。
两人说定后,就各自行动起来。
黄斐带大部分水师舟船去往下游,黄得功则调兵遣将,在荻港做更多的防御布置···
次日。
黄得功站在荻港码头大营的辕门楼上,眺望江面,神情震惊而凝重,又掺杂着惊疑。
只见无数舟船从上游而来,船帆如云,几乎遮蔽了整段江面。
这些舟船一眼望不到尾,仅前面的便有大几百艘。
且其中四百料以上的战船亦有一二十艘,其他各式战船更是上百,便是随行的民船也都不小。
就黄得功所知,黄斐这个江防提督麾下虽有近三万水师将士,可真正的战船加起来也不过一百多艘,其他船只斗不过是民船改装而来。
不过黄斐的水师中四百料以上的大海船倒是不少。
相较于众多的战船、民船,江面上最吸引黄得功瞩目的却是三艘乌黑色的四百料怪船。
只见那怪船有帆而不用,船尾还竖着一大烟囱,冒着浓浓黑烟,直冲天空,时不时还会发出“呜——”的怪吼声。
更重要的是,在阳光的照射下,船身竟然隐隐如铁甲般反光!
“这是什么船?!”黄得功指向江面的怪船,问身旁地一名千总。
黄斐虽然率领大部分水师舟船去了下游,却还留了十几艘中型战船、民船在荻港,留给黄得功做万一之用。
千总便是这十几艘船的指挥官。
却见这千总也是目瞪口呆,道:“末将不知道啊···看样子似乎是由四百料座战船改造而成的。”
黄得功又问:“你看那船是不是铁做的?不然怎么会如盔甲般反光?”
千总想哭,“末将真不知道呀,应该不是铁做的吧,铁做的不就沉了吗?”
“嗯,有道理。”黄得功点头,却再问:“那船尾的大烟囱是怎么回事?莫非什么武器?”
千总急哭了,“侯爷,末将真不知道。”
“哭什么?真是废物!”黄得功气得踹了千总一脚。
他没用多大力气,却仍险些将千总踹倒。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挂着“大明监国”、“长江水师”等旗号的大小舟船便泊满了荻港。
停泊之位不够,便又向上下游及江对岸航去,一时间大有占据整段江面之势。
这一下不用下面的汇报,黄得功便估算出坤兴公主麾下水师船只绝对在千艘以上,甚至可能超过了两千艘!
当一艘打着日月龙旗的冒烟怪船出现在荻港码头的江面上后,不久便有人来传话,让黄得功、黄斐到御船上觐见。
黄得功见此心里微微一沉。
这御船不靠岸,即便他在船上劫持了公主或者那在背后控制公主之人,后续也很麻烦啊。
但他面上却没有迟疑之色,先告知使者黄斐因军务率领水师去了下游,然后便带上一队几十人的亲兵随使者前去觐见。
到了码头,使者却说,只能黄得功一人上御船,亲兵只能留在码头上。
亲兵们自然是不愿意。
黄得功却答应了。
在他看来,“公主”先是派使者来传手谕,又让去觐见,首要目的肯定不是杀了他,而是让他归附,顺带将他麾下大军一并收了。
所以,在对方确认他无法收服之前,他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何况他早就嘱咐了麾下的几位总兵,若他有事,这些人便会在荻港抵抗坤兴公主的军队。
所以,黄得功自觉此行是可以去的。
再说了,他对坤兴公主的真假、所处境况也着实好奇得很,必须去那御船一探究竟。
乘坐一艘桨划快艇,黄得功很快就踏上了御船。
上去的时候他故意重脚踩了踩,便听见如跺金铁般的响声。
“娘咧,居然是钢的?!”
暗自滴咕了句,黄得功已不觉生出了些敬畏之心——能给船披上钢甲,怪不得军中可以用那般好的盔甲。
由此来看,“公主”别的方面不说,必然不差钱呀。
上了甲板,黄得功正四处打量(探查地形、虚实),就听见上方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黄将军,多年不见可还认得本宫否?”
黄得功抬头,便瞧见一个英姿飒爽却又莫名威严的少女站在二楼阳台上,凭栏俯视着他。
勇卫营当年曾负责过宫中防卫,而坤兴公主又得先帝宠爱,他确实是见过几次的。
如今虽已过去八九年,可他已然从这少女脸上看出了坤兴公主七八岁时的轮廓。
最重要的是,少女面容、眉宇和崇祯、周皇后都有些许相似。
确认了少女真是坤兴公主,黄得功不再迟疑,当即行大礼参拜。
“黄得功参见监国!”
朱媺娖听了有些意外,她没想到黄得功竟然直接就改了口,还以为又要拿出此前令袁继咸、堵胤锡等人宾服的那一套呢。
心中不解,朱媺娖便直接问:“此前四川巡抚龙文光、湖广巡抚堵胤锡、总督何腾蛟、袁继咸,初见本宫时皆称公主,并不愿认本宫这个监国。
本宫也是拿出先帝遗诏,废了些许功夫,才让他们信服。
听闻黄将军乃是拥立弘光伪帝的大功臣,又被伪帝封为靖南侯,何以才见面便认了本宫这个监国?”
黄得功听到这番话,却忍不住抬头重新打量了朱媺娖一番,并扫了眼阁楼上下的一众女兵。
他之所以一开口就称朱媺娖为监国,主要是因为确认朱媺娖为真公主。
其次却是因为他如今孤身一人在船上,且从朱媺娖的护卫布置来看,他想要将其擒下并不容易。
最重要的是,他尚且未确定公主是否为他人傀儡,也还没见到那幕后之人呢。
如此自然要先虚与委蛇。
他是勐将不假,但领兵打仗多年,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可听了公主这番话,再观公主气度,以及周围那些女兵的神色,黄得功却忽然觉得,恐怕公主并非傀儡。
而是这舟船上千的水师以及这支精锐大军的主人!
第282章 不叫侯爷,那叫公爷?
既然认为朱媺娖并非傀儡,而是这支大军真正的主人,黄得功便知道该怎么回答朱媺娖的话了。
他道:“因为监国是先帝的骨血,是能救大明的人!”
“黄将军起来吧。”朱媺娖微微一笑道。
“谢监国。”
这时另一边的郝光明通过蓝牙耳机道:“虽然不知道黄得功为什么直接就信了你,但保险起见,你最好还是将诏书、视频还有‘神通’都展示给他看。
这样才能彻底消除他的疑虑,以防万一。”
朱媺娖点头。
她其实觉得黄得功直接认她这个监国,多半与她麾下大军有关。
但正如郝光明所讲,最保险的还是用过多次的诏书、视频、神通三连。
如果她这边信任了黄得功,黄得功却怀有二心,趁两军汇合之际袭击,来个中心开花,她就后悔莫及了。
于是,接下来朱媺娖便向黄得功展示了诏书、视频、神通,在大大震撼黄得功之余,也彻底将其收服。
同样,展示三连之后,朱媺娖对黄得功也更加信任了。
在黄得功仍处在震惊之中时,她道:“黄将军先下去向军中报个平安,顺便派人去通知黄斐也来御船觐见吧。
稍后还有个军事会议,需要你们参与。”
黄得功回过神来,再看向朱媺娖时,却是发自内心的敬畏,这种敬畏甚至远超过九年前他第一次觐见崇祯时。
他当即躬身抱拳,恭敬地应道:“臣遵命。”
说完,小心地退下了御船。
···
荻港。
黄得功军营中。
黄得功麾下八个总兵有五个都聚集于此。
分别是亲兵营副将徐冲,前军总兵丘钺、左军总兵陈献策、右军总兵张杰以及左翼总兵马得功。
剩余三人中,黄得功妻兄翁之琪领后军驻扎在芜湖。
中军总兵田雄则驻扎在江南岸荻港与芜湖之间的三山。
出自同族的黄名则领右翼兵马驻扎在江北无为州的泥汉河镇。
黄得功去御船前,留下的命令是以马得功为主、徐冲为辅,暂管荻港大军,见机行事。
因为关心黄得功此行成败及安危,五人都聚集在辕门楼上,眺望着御船所在的江面。
见黄得功上去好一会儿没动静,徐冲先忍不住道:“侯爷不会出事吧?”
徐冲出自黄得功母族,作战很勇勐,但为人憨厚忠直,头脑很一般。
听见他这话,其余四人中最喜欢卖弄嘴皮子的陈献策便忍不住道:“以侯爷的身手,如果出事肯定不会一点动静没有。”
“是哈。”徐冲轻易地被说服了。
一旁张杰则眼珠子微转,道:“你们希望这公主是真是假?”
陈献策听了冷笑,“你是想问,哥几个是否希望侯爷认这监国吧?”
“不错。”张杰干脆地承认了,“南京朝廷什么样子,大家都清楚,要钱没钱,要兵没兵。
那位才登基半年,就弄出了‘妖僧’、‘童妃’、‘北来太子’三大桉。
期间更有阉党和东林党掐架,党同伐异,直到过了年阉党占了大优势才算稍缓。
咱们跟着这样的朝廷能有啥希望?行军打仗还要自己想办法搞钱粮。
如此也就算了——前段时间侯爷要取高杰那狗东西留下的私财,朝廷居然还不让!
朝廷难道不知道高杰那些钱财都是抢夺百姓得来的吗?肯定知道。
是那邢氏通过高起潜把朝廷的某些人喂饱了,朝廷才派人来劝侯爷。否则朝廷哪里会管这等事?!”
说到最后,张杰明显很是气愤。
高杰那些私财如果抢到了,能解决军中缺饷的问题不说,他们几个总兵也能发一笔横财呀。
更没想到的是,侯爷居然又被朝廷以公义未由轻易地劝服了。
想到此处,张杰心理怨恨南京朝廷的同时,对黄得功也难免有些不满。
陈献策接话道:“南京朝廷是不怎样,但咱们投了坤兴公主难道就能获得好处?”
“怎么不能?”张杰说着指向码头方向,“你看看那些战船,还有那些人的盔甲、兵器,说明什么?坤兴公主有钱呀!
况且,咱们侯爷如果投过去,帮坤兴公主把南京那位弄下来,爵位肯定会再提一下,封个国公绝对没问题!
到时候哥几个也能跟着水涨船高,甚至弄个伯爵什么的也说不定呢!”
听完,陈献策终于不再怼张杰,眼睛也亮起来。
一直没说话的丘钺同样眼睛发亮。
唯有马得功神色沉沉,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侯爷下船了!”一直观望着码头方向的徐冲忽然叫道。
其余几人闻声望去,果然瞧见黄得功上了码头,骑上马带着一队亲兵向大营这边奔来。
“怎么回事?侯爷就这么回来了?啥也没发生?”丘钺疑惑道。
张杰拍了下手掌,兴奋道:“这还用说嘛,肯定是侯爷投了公主呀。只是不知公主许诺了什么条件,有没有说要封侯爷为国公!”
陈献策道:“等侯爷回来,咱们一问不就知道了。”
过一会儿,眼见黄得功就要进入大营,马得功终于开口道:“走,咱们去迎接侯爷!”
几人下了辕门楼,迎上黄得功,立马问起来。
“侯爷,那坤兴公主是真是假?”
“侯爷和公主都谈了些什么?”
“侯爷,咱们应该不会和公主的大军打起来了吧?”
“···”
“都吵吵什么?有个总兵的样子吗?!”黄得功不悦地瞪视几人,“到我大帐内再说。”
回到大帐,黄得功却是先叫来了黄斐麾下那位千总,让其派快船通知黄斐来荻港觐见监国。
听黄得功都改口称公主为监国了,几个总兵顿时喜形于色,尤其是张杰、陈献策、丘钺三人。
果然,接着黄得功便扫视几人,郑重地道:“诸位,我已证实坤兴公主乃是奉先帝遗诏监国,既如此,我们之前拥立福王为帝便是错的。
知错就要改,即日起,我们便自听从监国的命令。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几人兴奋应道。
黄得功点头,又道:“现在各自回营给我好好整顿兵马——监国麾下都是一等一的精锐,再瞧瞧我们那些兵,都成兵油子了,若让监国瞧见了,岂不会看扁我等?”
“侯爷放心,我们这就去好好收拾下面那些人。”
“对,保证不给侯爷丢脸。”
“要论精兵,江北四镇我们第一,绝不会输给监国带来的军队!”
“···”
几人先大包大揽地应了,却没立即离开大帐。
各自犹豫了下,却还是张杰最先开口。
只见他期盼地看着黄得功,笑问:“侯爷,监国可是给您加官进爵了?咱们是不是要改口称国公了呀?”
“是靖国公,还是别的封号?”陈献策则笑着猜测起黄得功地国公封号。
徐冲、丘钺、马得功也期盼地看着。
谁知黄得功闻声皱起眉头,不满地看着几人,道:“你们是该改口了,以后不准再称呼我为侯爷。都清楚了吗?”
张杰一听,却是误会了,兴奋道:“是不能称您侯爷了,得叫公爷!”
陈献策却是听出了黄得功语气不对,便没跟着起哄。
果然,黄得功一脚踹倒了张杰肚子上,力气虽不大,却将其踹得坐倒在地。
同时骂道:“放狗屁!老子在监国那里寸功未立?凭什么封公?!
那侯爷也是弘光伪帝封的,如今又怎么能作数?!
你们都给老子记好了,以后叫将军也行,叫伯爷也可以,就不是不能叫侯爷!
这话也吩咐到军中去——谁若再叫错一声,别怪老子拳脚无情!”
第283章 靖南伯,看来你军中有人不服本宫呀
张杰等人走出黄得功的大帐后,仍觉得跟做梦一样,完全想不通。
“你们说这到底什么情况?侯爷···额,伯爷投了监国,没获封赏不说,还要降爵为伯?”张杰发出疑问。
徐冲挠了下头,道:“侯···伯爷不说了吗,他在监国那儿没立功,而侯爵又是弘光封的,不算数。”
“屁!”张杰显然不认可这个说法,道:“当初侯···伯爷也只是拥立福王,就被进爵为侯。如今投靠那位公主,不应该再进爵为公吗?”
陈献策道:“我觉得,多半是公主麾下有军队,不稀罕咱伯爷。”
张杰望了望江面如云的船帆,道:“还真有可能是这个原因···哥几个,你说我们要不要搞个什么事,让公主知道咱们的重要?”
丘钺、陈献策听了都颇为意动。
马得功却是看了徐冲一眼,道:“伯爷既然投了监国,我们就老实做事,别想一些不该想的。”
张杰秒懂马得功想法——马得功不是对搞事情不感兴趣,而是提醒徐冲在场。
徐冲可是黄得功的死忠,如果听说他们要搞事情,肯定会报告给黄得功。
于是张杰立即顺着马得功的话道:“对对,马兄说得对,那咱就先回营了。”
说完,向陈献策、丘钺各使了个眼色,便当先走了。
除徐冲外,马得功三人交流了下眼色也各自回营···
下午。
黄斐来到荻港,和黄得功一起到御船觐见朱媺娖。
对于黄斐,朱媺娖就没弄三连了,只是给他看了崇祯遗诏。
有黄得功做担保,只展示遗诏便足以收黄斐之心。
随后,朱媺娖便让两人参与军事会议。
只是,瞧见旁边只有一女将,并无其他人到来,黄得功、黄斐都不禁奇怪。
暗想,这军事会议怎么只我们两个?莫非坤兴公主麾下没别的大将?
不应该啊,这么多战船、将士,若无几个大将分担,公主一人如何指挥得了?
就在两人疑惑时,就见女官拿来一精致木盒,将其打开。
两人所站位置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也不敢过去看。
朱媺娖却是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道:“这是本宫从后世带来的对讲机,十里之内,都可以此物传音。”
十里之内传音?
黄得功、黄斐听了都一愣,随即便不禁想:这不是仙家宝物吗?
朱媺娖却没再详细解释,而是按了一个键,将对讲机放回盒内,道:“红娘子、曾英、杨展、刘文秀,尔等可在?”
“臣在。”
朱媺娖是让人通知过四人要开军事会议的,且四人讲对讲机基本都是随身携带,此时自然是在的。
黄得功、黄斐突然听见盒子里传出声音,却是惊了一下。
如果不是朱媺娖事先介绍了下对讲机,黄得功都要大喊“护驾”了。
虽然两人克制住了没表现出什么异状,可瞧朱媺娖看来,仍不禁老脸发红。
好在两人都黑,脸红些许也看不出来。
“今日军事会议要商讨的是‘过南京,援扬州’之事。”
朱媺娖再次开口,便敲定了此次军事会议的议题。
作为将领,二黄立即注意力都转移到这一议题上。
黄得功皱眉道:“南京就在下游,若顺风一日间就能到,监国如何说‘过南京,援扬州’?难道要过南京而不入?”
黄斐也忍不住劝道:“监国既奉先帝遗诏监国,为正统,当早入主南京,去伪帝帝号,拨乱反正,以定人心!”
朱媺娖道:“南京本宫肯定是要去的,只是入主南京之后必然事情纷杂繁多,绝非短时间内可以处理好的。
而据本宫所知,伪清豫亲王多铎已率大军从山东南下徐淮。
无论是刘泽清,还是原高杰部的李成栋等人,恐怕都难以抵挡,甚至可能会望风而降。
因此,本宫以为眼下当以北上淮扬抵抗清军最为紧要。
至于南京,先遣一部兵马看着,勿使南京城内生出大乱即可。两位以为如何?”
黄得功道:“若清军真已南下,确实该先抵挡清军。南京城那边,只要派遣可靠兵马把守城门、城墙,自不会有问题。”
按照朱媺娖所说,也不是完全将南京抛在一边不管。
因此黄斐想了想也道:“只要兵力足够,如此安排自然是妥当的。”
入南京容易,稳定南京却难。
如果放着清军不管,只顾着入主南京,很可能没把南京城稳定下来,清军就渡过长江兵临城下了。
介时若城内有人通敌,便会使局面变得很危险。
退一步讲,即便清军渡不过长江,也不该将江北之地让给清军。
须知,自古以来守江必守淮。
唯有将徐泗淮扬之地握在手中,借助这一片水网地形,抵挡起北方之敌要比只守长江容易得多。
朱媺娖道:“既然你们都赞同这个策略,便先说一说你们军中的情况吧。”
“遵命!”
接着,在黄得功、黄斐的讲述中,朱媺娖、郝光明等人终于是了解了二人麾下军队详细情况。
黄得功麾下有八大营。
其亲兵营最为精锐,有八千多人,皆为精兵,其中甚至有一千多百战劲卒。
然后便是前后左右中五军大营,以及左右两翼大营。
这七大营中以田雄所领中军大营兵马最多,有一万五千多人,其中精兵三千余。因黄得功不收乌合之众,故余者皆为敢战之兵。
再次便是左右两翼大营了,各有一万余人,其中精兵都是两千余。
前、后、左、右军大营则各有七八千兵马,精兵只有一千多。
当然,以上所言精兵跟崇祯十年以前的官军精兵是不能比的,要差一个档次。
真正能和崇祯十年之前的精兵相比的,是各部中的百战劲卒。
黄得功如今麾下兵马总人数近七万,可其中百战劲卒加起来顶多三千余。
相较于黄得功,黄斐的江防水师总人数接近三万,但其中称得上精兵的只有五千多,百丈劲卒的话估计就几百人。
余下的兵员能有一两万敢战之兵,外加几千乌合之众。
待二黄讲完,朱媺娖稍稍沉吟,便按跟郝光明商量好的,道:“若依本宫的规矩,不论是俘虏、降兵,还是归附过来的官军,都是要重新汰选、整编、训练的。
一则,如今军中多有吃空饷者,或以老弱充数者。
二则长期兵为将有,不利于国家调度,乃取祸之道,必须禁止。”
听见这里,黄得功、黄斐都不禁微微皱眉。
哪怕他们忠于大明,却早已习惯了此前几十、上百年的军队生态,既养家丁。
如果按照朱媺娖所说的进行整训,恐怕他们的军队不仅会缩水,在一两个月内战斗力也会降低不少。
就在黄得功准备开口说什么时,便听朱媺娖继续道:“不过,眼下正是用兵之际,本宫自不会急着让你们的军队整编、训练。
但必须汰选一遍兵员,且汰选标准,必须按照本宫定的来。两位可有异议?”
听只是汰选一遍兵员,黄得功便没犹豫,当即道:“臣无异议。”
黄斐则道:“有些兵员乃是随军多年,或已年老,或有残疾,不知此类人等汰选出军后监国可有安排?”
朱媺娖含笑道:“自然是有安排的——此前本宫收编的军队也都有年老、残疾者,或是年龄不足者,安排皆有旧例可循。”
随即,朱媺娖便将当初成都大整编形成的旧例说了出来。
黄斐、黄得功听完都露出不可置信之色,随即黄斐便忍不住赞道:“监国真是爱兵如子,难怪将卒皆士气高昂。”
黄得功却不禁提醒道:“监国,如果以后大明军队年老、残疾者都照此安排,恐怕花费会很巨大。”
当家才知柴米油盐贵,作为一个需要自己搞钱粮充当粮饷的将领,黄得功可是深知养兵有多费钱粮的。
朱媺娖仅在安排军中退下来的年老、残疾者上就耗费这么大,他很难不担心起大明将来的军费问题。
朱媺娖听了却是一笑,“黄将军不必担心,本宫的朝廷自有生财之道。”
听朱媺娖这么说,黄得功才恍然醒悟:公主有法宝、有神通,还怕弄不来钱?
随即,朱媺娖又让董琼英为两人讲解新军军制、将士待遇等问题。
同时禁卫军、边防军也各自抽调人手,准备用于帮助黄得功、黄斐先完成荻港军队的汰选。
在两人下御船前,朱媺娖又严肃道:“本宫不管以前你们军中是何规矩,既然归附了本宫,便须按本宫的规矩来。
今后尔等所需钱粮、军备皆有本宫供应,但军中绝不准出现吃空饷、克扣将士钱粮之事。
若有犯,本宫一旦查知,定不轻饶。你们可记住了?”
二黄听了也是神情肃穆,一起躬身抱拳应道:“臣谨记!”
谁知,两人的答应声才落地,就听见朱媺娖旁边对讲机中传出一个略显焦急的声音。
“启禀监国,靖南伯军中来人急报,说有大批将士闹饷,请靖南伯速速回军中控制局面!”
黄得功如今已经知道对讲机的作用,明白朱媺娖必然给控制港口的将领也配发了对讲机。
听了里面的急报,他立即产生一种被当场打脸的感觉,纵然脸黑,此时也不禁气得显红。
他忍不住道:“这帮兔崽子,以前三五个月不发饷也没见他们闹,如今才欠了两个月的饷,竟然闹腾起来,真是欠收拾!
监国请放宽心,我这就去教训···”
黄得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朱媺娖打断。
她看着黄得功,提高了些声音澹澹道:“靖南伯,看来你军中有人不服,或是不愿归附本宫呀。”
第284 阴谋闹饷?现场足额发饷!
黄得功一听朱媺娖这话,就不禁心道:坏事了。
先前朱媺娖一直都是称呼他黄将军的,如今居然叫他靖南伯,显然是真生气了。
他当即表态道:“臣这就回军中严查此事,定会给监国一个交代!”
朱媺娖道:“给本宫交代什么?若只是普通的闹饷,发饷便是。若是有人阴谋捣鬼,便查出来,依大明军法处置!”
依大明军法处置?
这军中之事若依大明军法处置,那可严厉了,怕是会掉不少人头。
黄得功虽不愿见到这种结果,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是!”
朱媺娖又道:“你且在码头稍等等,让禁卫军、边防军负责汰选的人跟你一起去,先将欠响补发了。
不要因为查闹饷的事,影响了汰选的进度。
汰选必须在三日内完成,否则便会影响我们到江北抗清之事。”
“臣明白!”
黄得功下船时,朱媺娖目光投向了荻港的军营。
对于黄得功军中闹饷之事,她真的毫不紧张。
黄得功在荻港的军队总共也就五万不到。
其军中士卒按照大明官方规定的饷,每月也就是一两银子加八斗粮。
考虑到江南如今米贵银贱,即便将一月钱米折银为三两,一名士卒两月欠响也不过就六两。
五万人两月的欠响加起来也不过三十多万两。
如此,单凭在武昌卖给左良玉“神药”的钱,就足够支付好几次了,更别说她本就随船携带了不少钱粮。
若实在缺钱粮,南京、扬州、苏州、杭州等地钱财也多的是,只要打跑清军,这些地方的钱粮她随时可取。
···
荻港大营。
原本应该安静、肃杀的军营,如今却是一片喧闹,却是有不少将士在各处聚集,大声讨论着欠响以及坤兴公主剥夺黄得功侯爵的事。
“兄弟们,咱们以前虽然也常被南京朝廷欠响,但南京朝廷舍得官职爵位呀,直接就让咱伯爷成了侯爷。
可如今侯爷投了那监国公主,没加官进爵不说,还被剥夺了侯爵。
这监国公主对侯爷都如此苛刻,对咱们还能好得了?
所以,咱们必须先向监国公主讨足了军饷,否则谁知道以后会过啥苦日子?”
“说得对!公主想让我们归附,必须把欠响补足了再说!”
“依俺看,不仅要让公主补发欠响,还得发赏银!不然就凭现在这粮价,两月饷银还不够俺们一个月花呢!”
“我寻思着侯爷既然投了公主,这公主稍后肯定会让咱们去打南京城。这南京城多难打呀,要是不发欠响和赏银,咱绝对不挪窝!”
“对,不发钱咱就不挪窝!”
“···”
张杰、陈献策都聚在丘钺帐中。
听见外面士卒们的喧闹声,张杰不禁得意笑道:“那马得功说什么不愿掺和此事,没有他,咱们还不是照样把事情搞出来了?”
陈献策却是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道:“马得功说是不愿掺和,可我瞧闹饷的人里面他的人也不少啊。
依我看,这人就是怕出了事担责任,心里说不定比咱们都盼着事情闹大些,好让那监国公主给大伙儿加官进爵呢。”
丘钺则略有些担心地道:“现在闹饷的人这么多,我们是不是控制下?
不然等侯爷回来,我们一时收不了场,真惹怒了侯爷,怕是会挨拳头啊。”
众所周知,黄得功惩罚麾下将领时,既不用鞭子,也不用军棍,而用拳头。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吃了拳头才能长记性。
听了丘钺的话,张杰不在意地道:“怕什么,这年头不闹饷能叫当兵的吗?咱们侯爷的部队不说,其他的部队哪年不闹个几次响?
崇祯十三年前闹饷还可能杀头,可崇祯十三年后,闹饷顶多就是领头的几个挨一顿鞭子而已。”
张杰正笑着呢,便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慌张地大喊:“侯···伯爷回来了!”
随着这声大喊传开,周围喧闹的声音立马成片消失。
三人出营帐一瞧,就看见之前闹饷的士卒们,如同见到猫的老鼠般,慌慌张张往各自的营帐跑去。
见此,丘钺不禁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张杰笑道,“咱们闹饷就是要表示个态度,想必现在侯爷知道了,那监国公主也知道了。
接下来,他们要么发放欠响、赏银,安抚士卒;要么就得给咱们几个升官封赏,让咱们帮着安抚士卒。
这天地下的朝廷哪个舍得钱?何况这监国公主麾下本就有十万大军要养,肯定更舍不得拿钱出来补发咱们营中的欠响。
相反,给咱们升官,给侯爷进爵,再赏个十来万两银子下来,就能把闹饷的事按下。
如此,那监国公主会怎么选择还用说吗?必然会选择给咱们加官进爵呀。”
“老张说得有理啊。”陈献策点头表示赞同。
丘钺也松了口气,觉得他们三个筹谋的事稳了。
想来即便黄得功知道了,也能原谅他们——毕竟,他们这么做也是为黄得功鸣不平,希望黄得功能进爵国公。
三人说完,便散开各自回营。
不待三人走到营帐,便听见了冬冬冬地鼓声。
此为擂鼓聚兵。
三人并不意外,军中闹饷,黄得功肯定要擂鼓聚兵解决事情的。
当即,三人就各自点齐麾下兵马,赶往黄得功大帐附近的大校场。
只见徐冲已带着八千亲兵营精锐在大校场内外布防好——亲兵营对黄得功绝对忠心,此前也没参与闹饷,肯定会被用来控场。
所以,这件事同样在张杰三人意料中,并没有多想。
不过,但三人和马得功的队伍一起在大校场排列好后,却见一队队身穿板甲、头戴将军帽或飞碟帽的将士走进大校场。
最前面的还抬着一个个大箱子,直接放在了点将台下面,落地时发出沉重的闷响。
众将士经验丰富,一听就知道这些箱子中装的都是银子,顿时都激动起来。
只不过碍于黄得功正站在点将台上,目光威严地扫视着下方,便无人敢乱动、说话。
黄得功对待麾下将士虽然不错,可治军也严格,当他的面可是无人敢违反军规的。
监国手底下那些盔甲明亮的士兵,一下子来了六七千人。
直到最后一名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带着上百女兵走进来,才算停止。
这女将军走上点将台,黄得功当即向其抱拳道:“红提督。”
在码头上,黄得功便和红娘子认识了,直到红娘子在朱媺娖那里乃是提督禁卫军军务,深得信重。
红娘子倒也没托大,向黄得功抱拳回礼,“靖南伯。”
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都不是喜欢客套的人,黄得功当即走上前去,神色严肃且带着不悦地道:“方才我正在御船之上参与军议,却得码头急报,说尔等闹饷——简直让我在监国面前丢尽了脸!”
最后半句话,黄得功语气十分之重,让很多自发参与闹饷的士卒不禁低下了头,感到羞愧且后悔,觉得却是不该在今日闹饷。
“我本要回营中严厉处置此事,但监国宽宏大量,听闻尔等已欠响两月,立即便让禁卫军的红提督带人抬着银子过来,要给尔等补足饷银!
且不是此前地每月一两银、八斗粮,而是折三两现银,也就是说,这一次尔等就将足额领取六两银!”
听见这话,即便有黄得功镇着,很多士卒也不禁激动地出声了——
“这就发饷了?真的吗?”
“一次足额领取六两的军饷?我不是做梦吧?”
“不是说监国公主会对咱们不好吗?居然一次发放这么多饷银?这哪里不好了?”
“···”
普通将士们或是不敢置信,或是惊喜欢笑,又或是如在梦中。
站在各自军队前面的张杰、丘钺、陈献策以及马得功,同样惊讶无比。
其中马得功神色还好,张杰三人惊讶之余无不脸色难看。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朱媺娖竟然舍得一下子拿出三十好几万的银子给他们这支刚归附的军队发饷!
第285章 安军心,惩罪将,调兵马
张杰是真没想到,监国公主不仅有银子,还舍得花银子。
若是这些饷银真的发放下去,军中哪个还会说监国公主待大家不好?
如此一来,他们此前谋划的闹饷就成了笑话,是绝对达不到目的了。
就在张杰、丘钺、陈献策失魂落魄时,便见点将台上,红娘子上前一步,拿出了个喇叭,一开口发出了比黄得功还洪亮的声音。
“俺是禁卫军提督兼禁卫军第一镇总兵官红娘子,此番是专门来办补发饷银及汰选兵员的事。
接下来,俺与靖南伯会按照军中花名册,将军饷下发到每一个士卒手中,同时进行兵员汰选。
那么什么叫兵员汰选呢?淘汰的兵员又将如何安置?便由靖南伯跟你们说说。”
红娘子说完,便给黄得功递过去一个准备好的本子——上面详细写着兵员汰选的条件,以及对被淘汰兵员的安置方法。
黄得功接过本子,却又眼巴巴地看着红娘子手中的喇叭,笑问:“红提督方才所用是何宝物?可否让我也试一下?”
红娘子笑道:“这是扩音器,靖南伯嗓门洪亮,堪比喝断当阳桥的张飞,应该不需要这东西。”
黄得功忙道:“需要,哪里不需要呢?你没听见我嗓子都哑了吗?就是平时喊话喊的。”
见黄得功眼神热切,红娘子不再语气开玩笑,将扩音器递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扩音器,以及红娘子所说的事带来的信息量太大,绝大部分将士此时才回过神来。
很多人想问汰选兵员是什么回事,便见黄得功拿着那神奇的喇叭开始讲话了。
黄得功本就是大嗓门,这用上扩音器声音就更大了,让红娘子都不禁走到了点将台边上。
“诸位将士,监国爱兵如子,不忍年老者、残疾者、体弱者、年少者在战场上丧命,因此才会有汰选兵员之举。
所以,将士们不必担心,即便是被淘汰,离开军队,监国也会妥善安置你们。
现在都听我宣布汰选兵员的原则,以及对被淘汰兵员的具体安置方法···”
随着黄得功洪亮无比讲话声,不少原本担心被淘汰出军队没了着落的将士都放下心来,这些人的袍泽、朋友、兄弟也都放下心来。
便是其他人,稍稍想远点,也不禁在心中感谢起朱媺娖。
因为,若这一套对退出军队兵员的安置方法能够落实,就意味着他们将再无后顾之忧。
不用担心在战场上残疾了,就会被赶出军队没着落。
不用担心因从军多年,年老体衰无子嗣养老而后半生凄苦。
少数进入军中不久的年少者、体弱者,则可以离开军队,去过更适合他们的生活···
将士们都一片激动、兴奋、感恩之时,张杰、丘钺、陈献策三人却是脸色越加的难看了,心也沉到了谷底。
开始他们听闻要汰选兵员,还以为是监国公主瞎折腾,会给他们继续搞事情的机会。
哪曾想,竟然又是一个监国公主施恩于众将士的手段。
甚至张杰现在都想不通——这公主怎么就那么舍得钱呢?
难道不知道如此安置那些退伍兵员,意味着今后朝廷要多出一大笔开销吗?
至于马得功,起初在码头上瞧见监国公主的水师、军队,就觉得这位监国公主很不一般。
所以,在张杰等人找他一起谋划搞事情时,他思虑再三,还是谨慎地拒绝了。
不过,出于利益着想,他又暗示或者说纵容了几名手下参与此事。
如今见识到朱媺娖安抚军心的种种手段,以及大把洒银子的霸气,他不由庆幸之前没参与张杰三人谋划的闹饷之事。
至于手下参与了···与他何干?顶多就是治他一个御下不严之罪。
···
黄得功念完了本子上的内容,便带着数万将士一起向着码头方向跪拜,齐声三呼“拜谢监国”后,才由红娘子带来的人进行兵员汰选与饷银发放。
为了做好这件事,她可是将禁卫军、边防军中的募兵司、军饷司人员都带来了。
此外更是带了两营禁卫军将士来控场。
红娘子负责兵员汰选与发饷,黄得功却是查起闹饷之事来。
他先将除徐冲之外的四名总兵都叫到了他的大帐中,又将四人麾下的参将、游击、千总召集到了另一个大帐中。
之后,他亲自审问那些参将、游击、千总,又派亲兵将领到张杰、马得功四人军中询问基层将官和士卒。
如此不过一下午的功夫,便将事情大致查清楚了。
待天黑后,黄得功回到了大帐内,扫了马得功四人一眼,便沉声道:“给你们一个机会,说,闹饷是谁的主意,你们中又有谁参与了?”
张杰这时候已心虚之极。
因为军中闹饷之事已成寻常,所以这事他们做的并不算太机密。
料想黄得功查了一下午,此时过来询问,必然是已经弄清楚了。
于是扑通一声跪下,道:“请伯爷恕罪,末将也是为伯爷鸣不平呀!”
黄得功却并不接他的话,而是道:“看来你是主谋了?那你们三个不会都参与了吧?”
说到后一句话时,黄得功着重看向马得功。
经过调查,他已经确认丘钺、陈献策参与了闹饷,唯有马得功是否参与他拿不准。
麾下八大总兵中,他对田雄、马得功最器重,对徐冲、翁之琪、黄名三个最信任。因此,他真不希望马得功参与了此事。
在黄得功的注视下,丘钺、陈献策先后顶不住压力,跪下请罪求饶。
马得功则抱拳躬身道:“末将御下不严,致使麾下有人参与此事,还请伯爷治罪!”
看着四人,黄得功气得重重冷哼了一声。
···
次日,黄得功上交了一份请罪奏疏,在其中交代了闹饷之事的前因后果、经过,以及幕后指使者、实际行动之人,请大明军法治罪这些人。
朱媺娖当即做了批示。
这些人如果是无事生非,并且酿成兵变、营啸等祸事,自然是有死无生。
但黄得功军中欠响两月确有其事,闹饷之事黄得功回营后便偃旗息鼓,并没有酿出祸事来。
于是朱媺娖给出的最终处置是:主谋张杰降为游击,丘钺、陈献策则降为参将,皆留在军中听用。
马得功御下不严,纵容部下生事,降一级为副将。
至于具体去串联、造谣,促成闹饷的上百名实际行动者,则全部开革出军营,永不录用。
需知,以往这种事,就如张杰所想,顶多就是找几个闹得最凶的兵油子抽一顿鞭子罢了,罪责根本落不到他们这些将领身上来。
所以,朱媺娖对这些人的惩治虽说不上多重,但相较于以往军中对闹饷之事的处置,绝对称得上严厉了。
三日之后。
也即是四月八日,黄得功、黄斐在荻港总数近七万人的军队全都完成了汰选。
因为黄得功麾下几乎没有乌合之众,所以最终只是汰除了八九百人,对其军队战力几乎没有影响。
倒是黄斐所部汰除了近两千人。
经过又一次军议,朱媺娖派出以马得功为主将、以丘钺为辅的近两万人军队前往庐州府治合肥驻防,提防清军及刘良左从凤阳府南下。
同时,派出募兵司、军饷司人手到江北的泥汉河镇,给田雄所领的中军补发欠响并进行兵员汰选。
待田雄部完成兵员汰选后,便将前往应天府江北边的六合驻扎。
一则防范北面之敌,二则可策应在扬州的战事。
第286章 驸马双计定南京
朱媺娖的两镇长江水师,汇合黄斐统领的江防水师,大小舟船已多达三四千艘,顺流而下,当真可以遮蔽整段江面。
船过三山,黄得功麾下领右翼兵马驻扎于此的黄名,被接到了黄斐的舟船上。
既然黄得功、黄斐都认了朱媺娖这个监国,此前针对长江上游之敌的防御布置自然没了作用。
待船过芜湖,便又接上了驻扎于此的黄得功麾下翁之琪所领的后军,以及黄斐留在芜湖的部分兵马。
因为时间比较紧,只能让黄名、翁之琪以及黄斐余部在路上进行兵员汰选···
御船上。
黄得功领着黄名、翁之琪觐见朱媺娖。
这两位,一个是他的族弟,一个是他妻兄,再加上出自其母族的徐冲,都是他在军中完全信赖之人。
他此番领着两人来觐见,一是因为朱媺娖需要用人,二是想两位亲戚能获得朱媺娖重用。
“末将黄名/翁之琪参见监国!”
“平身。”
“谢监国。”
待两人同黄得功一起站起来后,朱媺娖却是打量着他们一时没说话。
只见黄名、翁之琪都是三十多岁的样子,黄名相貌与黄得功略有点相似,身材都比较粗壮,翁之琪却是长相、气质都颇像个书生。
另一边郝光明通过蓝牙耳机道:“按照我们看到的史料,黄得功突然死亡,他完全信赖的三人中,徐冲没有记载,想来应该是当场战死了。
翁之琪投水而死,黄名则是跟田雄五人一起,抓了朱由崧降了清。
你要是选人配合红娘子封锁南京城的话,翁之琪应该是比较合适的。
通过黄得功所讲,翁之琪领军打仗能力虽然不如黄名,但应该比黄名更值得信赖。”
朱媺娖微微点头,便道:“翁之琪,你部兵员汰选完毕后,便从训练营领一营兵马,依大明新军军制,整编为边防军第十一镇,受禁卫军提督红娘子节制。
待水师至南京,你便领麾下兵马随红娘子下船,控制南京城。”
“末将遵命!”翁之琪先应了,随即却不禁带着疑虑问:“启禀监国,南京城毕竟有二十万京营兵马,倘若他们阻挠我等控制城池该如何?”
朱媺娖听了微笑了下,道:“放心,本宫自有其他安排,让南京京营不阻挠你们,甚至是协助你们控制城池。”
听见这话,翁之琪、黄名都不禁眼睛一亮,心想:莫非控制南京京营的高起潜、赵之龙、朱国弼等人已投靠了公主?
这事朱媺娖没说的意思,翁之琪便没敢主动问,当即应了声“是”,便下了御船。
之后又是高层军事会议。
不同的是,这次红娘子、刘文秀都来到了御船,只有曾英、杨展是通过对讲机参与。
“都说说吧,此前驸马所提的掌控南京之法,诸位以为如何?”
听朱媺娖言语中提及神秘的驸马,黄得功并没有惊讶。
随着这几天和朱媺娖接触得更多,他了解的事自然有更多。
比如说早在京城,先帝便将公主许配给了“后世”的驸马。
虽然公主屡次解释“后世”是几百年之后的世界,但黄得功怎么听都觉得“后世”更像传闻中的仙界。
如此驸马就很可能是“仙人”了。
听朱媺娖问,黄得功便道:“臣觉得驸马爷的提议很好,不论是哪一个,都可轻易掌控南京。”
红娘子道:“俺觉得还是派特遣队进宫掌控福王比较稳妥。
若是派人去联络那个马士英,万一他脑子不好使,不愿尊奉监国,将事情闹起来,我们再想掌控南京城就没那么容易了。”
听到这里,众人都微微沉默。
朱媺娖虽然决定先去江北抗清,打跑清军后再入主南京城,可掌控南京却必须在去江北之前——至少得封锁南京,不让朱由崧逃出来。
否则,让朱由崧跟他的小朝廷逃到其他地方去,在朱媺娖跟清军打仗时搞个“联虏平坤兴公主之乱”,那就恶心了。
不过,江北情况紧急,朱媺娖确实无法在南京这边浪费太多时间和兵力,所以掌控南京必须快、准、狠。
针对这一情况,郝光明给出了两个方桉。
方桉一,派人潜入南京城联络马士英,让马士英知道朱媺娖大军不可抵挡,且有崇祯遗诏在手,掌握着名分大义。
从马士英在历史上的表现看,政治选择题他还是很会做的,有很大概率会弃了朱由崧投靠朱媺娖。
不过人心难以捉摸,谁知道马士英会不会“死忠”朱由崧呢?
方桉二,派一支特遣队潜入南京城,在卢九德的带领下直接进入皇宫,控制住朱由崧。
该方桉在执行时就比较危险——虽然从历史上看,朱由崧身边人都很垃圾,但派入的特遣队人数肯定不会多,事败后很可能会陷入城内。
另外,万一特遣队这边才控制住朱由崧,那边就有脑袋犯抽的大臣拥立其他朱明藩王、宗室为新帝,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在曾英等人来看,郝光明的两个方桉虽然都不错,却并不完善。
“其实我们可以两个方桉同时执行。”一会儿后却是郝光明先通过蓝牙耳机出了声,“在派遣使者联络马士英的同时,也派特遣队进入南京城。
使者那边如果跟马士英无法谈妥,就发出信号或消息,让特遣队进入皇宫控制朱由崧。
当然,如果马士英愿意投靠你,事情就好办了。
可以让马士英配合特遣队控制朱由崧,再将南京城防交给红娘子所率领的军队负责,这样就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南京。”
朱媺娖听了,立即觉得这才是最稳妥的办法,当即就转告给红娘子、曾英等人知晓。
几人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便赞同了此议。
方桉二中的关键人物卢九德,朱媺娖早在收服黄得功后便召见过。
说起来,卢九德毕竟曾在北京皇宫做了多年的宦官,对小时候的朱媺娖其实比黄得功更熟悉,自是一见面就确认了朱媺娖身份。
虽然卢九德是拥立朱由崧为帝的重要人物之一,但这一时期,其在南京朝廷已经失势,提督京营的职务都被高起潜抢走,沦为专门跑腿传旨的太监。
所以,在见过崇祯遗诏和传诏视频后,卢九德就果断地向朱媺娖效忠了。
卢九德虽失势,却仍是南京朝廷排名前几的大太监,带特遣队进皇宫抓捕、控制朱由崧的把握还是不小的。
至于特遣队成员,都从朱雀营中选择。
一则女子身份入城、进宫都比较容易。
二则,朱雀营的装备本就很适合当特遣队,都不需要朱媺娖再为她们准备别的。
军议进行到最后,便是联络、劝降马士英的使者选择了。
最终,在黄得功的建议下,朱媺娖选了翁之琪。
翁之琪是黄得功妻兄,与马士英也见过不少次。他说黄得功、黄斐已经投靠朱媺娖,马士英绝不会怀疑。
此外,翁之琪原是秀才,勉强算是个文人,应该更容易说服马士英。
···
崇祯十八年,四月十一日。
清军东路军已在豫亲王多铎的率领下,分兵两路,一路由河南归德府进入凤阳府亳州,一路则由山东进入徐州。
率兵在芜湖、荻港驻防的黄得功、黄斐则投靠了朱媺娖。
南京城上下这些事都还丝毫不知,仍在处在一片畸形的繁华中。
上层的达官贵人歌舞升平、醉生梦死,底层百姓浑浑噩噩、艰难度日。
没有人注意到,从江上游下来停泊到码头的一艘艘船只有什么不同。更没人注意到,从里面走出的人有有何特别。
直到又一艘船停下,一个身材高壮、面目粗陋却偏偏画着浓妆的女子下船,才引起码头上一些闲散人员的注意。
“嘶,这女子也太壮了吧?脸上居然还有疤。定然是个母夜叉。”
“小声点,没看到她瞪咱们吗?这眼神儿也太凶了,莫非是杀过人的女山大王?”
“这种女人不知道跑京城来干嘛。”
“说不定是寻夫的。”
“那她丈夫可要倒霉了···”
听见这话,虎妞不禁走过去重重冷哼一声。
如果不是此行身负重任,她绝对过去甩两巴掌,让这俩嘴碎的汉子说不出话来。
第287章 特遣队入南京,使者队进马府
走出了码头,卢九德就来到虎妞旁边,陪着笑道:“虎把总不必为这种市井小人生气,等完成了监国的任务,回头您一句话就能收拾了他们。”
按理说,虎妞只是一名把总,卢九德作为大太监,不该如此巴结她。
但卢九德却明白,虎妞作为朱雀营的把总,就相当于朱媺娖身边排名前几的侍卫。
这等御前人物,可是随便说几句话就能决定一个人前程的。
虎妞粗声道:“几句闲言碎语而已,我还没放在心里。趁着离城门还有段距离,你还是再跟我们讲讲进城时都有哪些要注意的。”
“是是,”卢九德连忙应了,“有咱家出面,诸位需要注意的就几点···”
按照朱媺娖和红娘子、黄得功等人商议的计划,在她率水师及大军抵达南京前,便先向南京派出了两支队伍。
一支是使者队伍,领队为总兵翁之琪及禁卫军游击全志旋,以及十名充当护卫及联络人员的禁卫军亲兵。
一支是特遣队,领队为卢九德及虎妞,再加上三十名从朱雀营选出的特遣队员。
使者队伍已经先于他们进入城中,但双方却是约好天黑再行动。
因不知大敌将至,在加上南京城的勋贵、太监沉湎于享受,毫无作为,对进出城人员的检查并不严格。
勋贵、官员等头面人物,进出随意;普通百姓、贩夫走卒,只要交足了钱,也能随意进出。
所以,使者队伍以及特遣队都顺利地进了城。
黄得功作为弘光朝廷的靖南侯,在南京城内自然是有房的,而且不止一处。
翁之琪便将全志旋等人带到了黄得功一处不为外人所知的私宅。
“这个时间,马士英多半还在宫中处理军政事务。我已经派人盯着宫门那边,只要他离开皇宫回府邸,我们便可去拜访。”
全志旋笑着拱手,“那就有劳翁总兵了。”
翁之琪道:“都是为监国办事,全游击不必如此客气。”
全志旋点点头不再多说,随即却是将随行的禁卫军亲兵派出去了六人,让他们分成两组,一组去皇宫外面盯着,一组去马士英府邸外盯着。
吩咐完,见翁之琪面色有异,全志旋便道:“我这么做并非不信任翁总兵,只不过我等所行之事太过重要,必须多做准备,以防万一。”
翁之琪知道,此前向黄得功传监国手谕的使者便是全志旋,对此人胆色也是颇为佩服的。
他虽心中略有不快,却也能理解全志旋的做法,便道:“无妨,有全游击派出的人盯着,我们盯漏地可能性也更小一些。”
接着,翁之琪就询问起禁卫军中的一些事来。
只要不涉及机密,全志旋都愿意跟翁之琪说,正好消除了翁之琪心中的小不快···
太阳下山后,马士英便从皇宫回到了马府。
他坐下来才喝口茶,就听门房来报,总兵翁之琪求见。
‘翁之琪,他不应该随黄得功在太平府拦截那坤兴公主的大军吗?莫不是芜湖那边出了什么重大变故?’
心中惊疑,马士英忙让门子将翁之琪带进来。
翁之琪到正厅见到马志英方行了礼,马士英就迫不及待地问:“可是靖南侯派你来的?你们是否已见到了坤兴公主的大军?”
翁之琪则直接拿出一封书信,递给了马士英,并道:“我们确实遇到了监国的大军——监国有先帝遗诏,又是先帝骨血,实为大明正朔,故江防提督黄斐与我们侯爷皆已归附公主。
详情这书信中都有说明,元辅看过便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听见这话,马士英整个人都呆了。
回过神来,便不禁怒喝道:“荒唐!公主监国,岂能成事?!”
口中这么说,可马士英还是结果书信,打开看起来。
这封书信实际并非黄得功所写,而是朱媺娖让人写的,只不过由黄得功签名,并加盖了他的印章而已。
黄得功以往给朝廷的文书,也都是由军中幕僚、文吏代写,故签名及印章便足以代表书信确实出自黄得功。
在这封信中,“黄得功”先是说明了朱媺娖为崇祯骨血,又是奉遗诏监国,纵是女子,亦当为大明正朔,福王则是伪帝。
其次,有讲明了朱媺娖的实力。
如今朱媺娖已掌控四川、贵州、湖南及陕西大部分地区,便是江西袁继咸也尊朱媺娖为正朔。
且朱媺娖在四川、陕西有二十几万大军,在湖广亦有十几万军队,贵州同样有几万兵马。
此番又率领十几万精锐顺江而下,再加上他与黄斐都归附了朱媺娖,如今仅在朱媺娖身边的便有二十几万大军!
且这二十几万兵马一大半都是精锐,绝非南京京营所能抵挡。
所以,请马士英为了大明着想,弃暗投明,控制伪帝朱由崧,携南京归附于监国。
“荒唐!荒唐!”看完书信,马士英脑子几乎一片混乱,下意识地又喝骂两声,随即便瞪着翁之琪道:“坤兴公主麾下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军队?更别说还都是精锐。尔等绝对是在吓唬老夫!”
翁之琪这时也挺紧张的,好在他们船上就做详细计划。
他于是道:“元辅若不愿相信,我此番还带了监国的一名使者。元辅与他谈一谈,定会改变想法。”
“坤兴公主的人?”马士英终于冷静了些,大脑疯狂运转,略微犹豫便道:“好,老夫倒要听听你们还有什么说辞!”
随即让家仆将翁之琪随行的人带进来。
待瞧见进来的是个年轻人,似乎还是武将,马士英不禁微微皱眉。
来人自然是全志旋。
他向马士英抱拳行礼,道:“末将监国麾下禁卫军第一镇游击全志旋,见过马督师。”
听见全志旋的称呼,马士英就有点不悦。
但在崇祯朝,他确实只是凤阳总督,尚且不是首辅,故而也只是冷哼一声,便道:“说吧,公主殿下有什么话让你带给老夫?”
全志旋听了这话不禁眼睛一亮。
能屡次三番的作为使者,全志旋临场观察与应变能力是很强的。
他敏锐地意识到,马士英既然称呼朱媺娖为“公主殿下”这种比较客气的称呼,极可能说明,其心中已无和朱媺娖对抗之意。
多半碍于其为弘光朝廷首辅,又是拥立威力的主要大臣,担心以后会被朱媺娖清算。
想到这里,全志旋不禁微微一笑,道:“监国说,马总督虽为阉党之首,被清流及东林党人所痛骂。
然能在北京朝廷破灭之后,果断拥立新帝。哪怕拥立的是伪帝,亦足见大担当。
且马督师拥立伪帝时,毕竟不知先帝遗诏之事,故而监国愿意给马督师一个机会。
若马督师愿意控制伪帝,助我等兵不血刃地控制南京,监国不仅不会追究马督师责任,还会在内阁中为马督师留一席之地。”
第288章 见视频马士英醒悟谢监国,幸秀女朱由崧惊起问军情
马士英冷笑,“我如何能信你所说的话?”
其实马士英不仅觉得全志旋的话不可信,就连朱媺娖的许诺他都觉得不靠谱。
况且,为官多年,他可是很清楚,即便朱媺娖不追究他拥立福王的罪责,也真的会让他入阁,可其他人呢?
他在南京朝廷担任阁臣、首辅大半年,又是阉党魁首,得罪的人可不少。
除非朱媺娖将来不用任何东林党人、也不用清流,否则绝对会有人拿拥立福王的事攻讦他。
即便不拿福王的事,也可以拿别的事。大明官场如此,他为官多年,屁股底下哪可能真的干干净净?
所以,在他看来,弃福王而拥坤兴,对他简直百害而无一利。
只不过是因为黄得功、黄斐都归附了坤兴,即便没有二十多万大军,十几万大军肯定是有的。
如此从江上游过来,朝廷根本来不及调其他军队抵挡。
至于说京营的情况,他虽说并不很清楚,却也不觉得赵之龙、朱国弼、高起潜三人所领的军队能是黄得功、黄斐的对手。
所以,马士英头脑虽然还有点混乱,却已在下意识地用“拖”字诀,好多探知坤兴公主那边的底细,以作别的应对。
全志旋见马士英冥顽不灵,人不肯归附,不禁一叹,道:“我再给马督师看一样东西吧,这也是马督师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
说着,全志旋从携带的包袱中拿出了一个不知名材质的平板,一面似是金属,另一面则似乎是玻璃。
马士英也算是见过不少宝物,却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造物。
全志旋道:“此为平板电脑,乃是监国从后世带来,里面有监国会见靖南伯黄得功、江西总督袁继咸、湖广总督何腾蛟的影像。”
马士英发现全志旋说的每个字他都懂,可连在一起他却听不明白了。
然而他已没心思多问。
只见那古怪的平板在全志旋的操作下竟然发出了光芒!
接着,全志旋又小心翼翼地在上面一阵点击、划拉,便出现了让马士英惊颤的场景。
只见上面竟然出现了栩栩如生的人,背景则是在一艘怪船上。
其中主要人物有两个,一是英姿飒爽却带着威严的少女,另一人却是何腾蛟!
震撼、惊疑的同时,马士英也猜测到,那少女恐怕就是坤兴公主!
只是···
“你这是什么妖法?竟然能将活人装了进去?”马士英颤声问。
屋中其实还有两个马士英的亲随兼保镖,可此时同样吓得颤抖不已,都不敢靠近全志旋。
一边的翁之琪同样惊疑不已。
见此,全志旋算是明白监国为何嘱咐他,尽量别拿出平板上的视频作为手段了——实在是初见平板电脑及视频的人都很难理解和接受,而解释起来又很麻烦,还未必能解释得清楚。
事实上,全志旋也不知道监国等人影像是如何弄到这上面去的,但却不妨碍他向马士英解释···
废了好一番口舌,全志旋终于让马士英明白,平板上的并非活人,视频则是类似于画一样的存在。
只不过,等马士英看完最后一段朱媺娖许诺“不追究他拥立伪帝罪责”的视频后,仍是等了半个小时才缓过神来。
他忽然想起,黄得功在书信中写到过“公主得天所衷,有大神通,可往来后世”,先帝也是因此才立坤兴公主为监国的。
于是瘫坐在太师椅上,喃喃道:“若如此,这南京监国只管拿去便是,我等凡夫俗子如何能阻拦得了?”
全志旋皱眉道:“马督师怎么还不明白?南京城监国是肯定能拿下的,但却不希望动刀兵,而是要兵不血刃的拿下。
况且,如今清军已南下,徐州、淮安恐怕都已失陷,其下一目标便是扬州。
北上抗清,才是急需我等去做的。马督师若不想让监国的大军于南京徒耗时间,不想见到清军饮马长江,便请配合我等完成任务!”
马士英心中还有诸多疑问,脑子也变得更混乱了。
但他清楚两点。
其一,坤兴公主既有天命在身,他若还坚持拥护朱由崧,便是逆天而行,绝不会有好下场。
其二,清军若真的将攻打扬州,那大明确实该以到江北抵抗清军为要。
若因为他的决定,耽搁了坤兴公主领军北上抗清之事,他恐怕将会成为遗臭万年的罪人!
念及此处,马士英长长吐了一口气,将脑中的无数疑惑、杂思全部抛开,看向全志旋,道:“说吧,要老夫怎么做?”
全志旋听了大喜。
总算劝服这个马士英了。
说起来,他都得到了公主赐予的“神器”,若再劝服失败,他以后就没脸当使者了。
定下心神,全志旋当即道:“马督师要做的事有三件,一是配合卢九德公公让特遣队入宫,控制住伪帝朱由崧。
随后,再让伪帝召掌管京营的赵之龙、朱国弼、高起潜入宫,让特遣队将这三人一并控制住。
最后,马督师再以亲信将领控制京营兵马,待明日监国大军来南京即可。”
说到最后,全志旋又担心地问道:“马督师既在南京担任元辅,京营中应该是有几个亲信将领的吧?”
“自然是有。”
马士英回答时神情有点呆。
因为听了全志旋的话,他才意识到卢九德必然也跟着黄得功投靠了坤兴公主。
如此,即便他这边不配合,恐怕卢九德也能带着那什么特遣队进入皇宫,挟持朱由崧。
随后只要翁之琪、全志旋等人稍废些手脚,照样可以兵不血刃地控制南京城。
有他的参与,只不过让这件事更加稳妥,可万无一失而已。
如此说来的话,坤兴公主···不对,是监国,对他真的是另眼相看、格外开恩了。
回过神来,马士英不禁向着江上游方向扑通一声跪倒,流泪拜道:“罪臣马士英,叩谢监国大恩!”
这让旁边的翁之琪、全志旋等人都看呆了。
心道:这马士英怎么忽然就哭了?就算是为了表忠心做戏给他们看,可也表演得太真实了吧?
马士英三拜之后却是立即站起来,道:“走,老夫这就前去汇合卢九德,带你们等人入宫。”
其雷厉风行的样子,将全志旋等人都感染了,立即应道:“好!”
···
夜幕下的南京城依旧灯火通明,皇宫也是如此。
朱由崧吃过御厨专门为他做的药膳,又舒舒服服地泡了个药浴,一时只觉得精力充沛。
于是便对随身服侍的太监蔡忠道:“留宫的秀女都确定了吧?朕今夜可能翻她们的牌子了?”
蔡忠笑着道:“秀女前日便选好了,只不过太后那边非要多调教几日。
陛下今晚翻牌子虽不合规矩,但只要瞒着太后,便不成问题。”
朱由崧听了小眼睛一亮,兴奋道:“那还等什么?赶紧拿牌子来给朕翻呀!”
蔡忠正要答应呢,就见一宦官匆匆赶来,尖声急道:“启禀万岁爷,卢监军和元辅一起来了,说有紧急军情禀告!”
“卢九德回京了?”朱由崧听了一惊,也顾不上想翻牌子临幸秀女了,忙道:“不会是那坤兴公主的大军来了吧?快宣他和元辅进来!”
“是。”
宦官应声而去。
没多久马士英、卢九德就进入了殿中。
朱由崧一看,不禁皱眉。
不待他开口,身旁的蔡忠就喝问:“你们怎么带这么多人来?不知无诏带人入宫乃是大罪吗?!”
第289章 朱雀入宫捕伪帝,宦官传旨泄机密
跟在马士英、卢九德身后的人有二三十个,朱由崧、蔡忠之所以没生气,只因为那些都是女子。
朱由崧此时心里想的是:这元辅和卢九德就算想进献民间女子给朕,也该提前说一声吧?这么堂而皇之的带进宫来传出去岂不惹人非议?
何况,这些女子一个个穿得臃肿、土气不说,瞧脸蛋儿也没一个好看的。
朕秀女都没来得及临幸呢,怎么会稀罕这些村妇般的女子?
总不会因为那童妃的事,他们便以为朕喜欢“野味儿”吧?
野味儿偶尔吃一次可以,顿顿吃朕可是受不了的呀。
就在朱由崧心里活动丰富、不断吐槽之时,却见后面一个身材最高大、面孔隐在阴影中还没露出来的女子一挥手,前面的那些女子就直向他扑过来。
这时朱由崧、蔡忠终于意识到不妙。
朱由崧一声不吭,直接往后面退。
蔡忠则尖声急喝:“你们要做什么?护驾!护驾!”
其实不用蔡忠喊,殿内八名的锦衣校尉便已冲上去准备拦截那些女子。
谁知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女子忽然从宽大的衣裳里取出一把精致是手弩,抬手就射!
几步远的距离,仓促之下,顿时便有五名锦衣校尉中箭,或是当场毙命,或是哆嗦着倒了下去。
剩余三人见势不妙,转身要逃,却也被弩箭射中。
这弩箭小巧,按理说威力不大。
事实也是如此,这三人中箭后仍能跑动,可只跑了四五步,就全都倒下,哆嗦了起来——却是都中了弩箭上的毒。
一切都发生在一两个呼吸间。
朱由崧这时才由蔡忠护着刚跑到该大殿连通另一宫殿的廊门处。
一众特遣队的女兵迅如脱兔,很快就追了上去。
蔡忠也是忠心护住,急切之间用拂尘挥舞,阻挡女兵过廊门,被女兵冲近身一刀刺入喉咙便毙了命。
朱由崧冲到廊道中却是摔了一跤,慌忙大喊,“救驾!快来救驾!”
这皇宫内也算是五步一卫、十步一岗了。
两座大殿间二十几个站岗的锦衣校尉全都冲了过来,想要护驾。
其中几个有些真本事,跑着跳过栏杆,就拦住了最前面几个女兵。
因不想用用短手铳让外面听出此间出事,最前面女兵只能以短刀对战。
另一边,朱由崧被一名锦衣校尉扶起来就向别处跑,尚未跑进另一宫殿,就瞧见一身材高大、面上带疤的凶悍女子跑过来,手持两把短刀如勐虎般扑上。
两名锦衣校尉下意识地拦截,被她穿身而过竟同时毙命!
朱由崧见此直接吓呆了。
那女子却没饶过他,冲过来大脚一抬就将他踹倒在地,喝道:“跑?”
随即又一只手将他拽了起来,以短刀挟持。
这女子自然是特遣队领队把总虎妞。
她本意是要挟持朱由崧,让其他锦衣校尉都放下兵器投降的,却见锦衣校尉都已让其他姐妹杀完了,一时有点小茫然。
马士英、卢九德这时才跟着来到此处,瞧见朱由崧已被控制住,又有二十几个锦衣校尉被杀,这群女子却似乎连个受伤都没有,都不禁暗暗吃惊。
马士英心想:不知监国从哪里招来的这群厉害女兵。
卢九德却是在想:听闻朱雀营有四五百人,若都如此厉害,那可了不得了。
两人却不知,此战朱雀营都未动枪,若是短手铳与45式光明步枪一起上,那才叫厉害。
虎妞见两人发呆,却是不满道:“二位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吩咐这伪帝做事?”
“是是是。”
两人到底都是带过兵的,立马回过神来。
马士英对朱由崧道:“福王殿下,坤兴公主乃是奉先帝遗诏监国,又是天命所衷之人,为大明江山着想,你接下来就听我们的话行事吧。”
朱由崧这时才反应过来,又惊又怒又怕地道:“元辅——?你竟投了坤兴?!”
“叫监国!”虎妞给了朱由崧后脑勺一巴掌,顿时让朱由崧刚起来的怒火都被惧怕给浇灭了。
但他还是忍不住委屈地问:“元辅,朕可是你拥立的,为何要弃朕而选···那个人?”
马士英不知道该怎么跟朱由崧说,也不想说,叹了一声便对虎妞道:“其玺印都在前殿,我们要召赵之龙等人入宫,只需令他写一封手谕,加盖印玺即可。”
“那便带他去办吧。”
虎妞说了声,然后就指挥特遣队的女兵处理锦衣校尉的尸体。
马士英、卢九德能带特遣队入皇宫,在这皇宫中自然也是有些人的。
但这些锦衣校尉的尸体如果不处理,肯定会让事情在宫中迅速传开、闹大。
当然,此事也无需隐瞒太久,只要别传到宫外,影响赵之龙、朱国弼、高起潜奉召入宫即可。
···
马士英逼着朱由崧写好手谕后,卢九德就从一众干儿子宦官中挑选了三个可靠的,让他们带着投效马士英的锦衣校尉出宫去传旨。
一般情况下,宦官加锦衣校尉是传旨的标配,所以这么安排是必须的。
但全志旋却又谨慎地派出了六名禁卫军亲兵,分三组暗中跟着这三队传旨的人。
原本只是以防万一,谁知不到半个小时,全志旋就通过对讲机得知一个坏消息。
他当即来到朱由崧所在的大殿内,对虎妞、马士英等人道:“高起潜那边出了变故——传旨宦官和锦衣校尉进了他的府邸便没出来,反而是高起潜骑马匆匆去了京营驻地!”
听见这话,卢九德顿时脸色煞白,拍腿恨声道:“遭了!定是那李玄吃里扒外,见杂家失势,早暗中投靠了高起潜!”
李玄就是去给高起潜传旨的宦官。
马士英则道:“也可能是那两名锦衣校尉出了问题。”
朱由崧在旁边听到这里,不禁冷笑起来,道:“马士英、卢九德,凭几十个女子居然就想谋反?简直天真!
如今高起潜有二十万京营将士在手,尔等就算挟持了朕,也休想将京城献予那坤···诶?干嘛又打我?!”
却是朱由崧话没说完,就让虎妞一巴掌拍后脑勺上打断了。
“屁话任多,不打你打谁?”虎妞不善地瞪了朱由崧一眼,随即就道:“不就是一个老阉货吗?派个人领路,俺这便带人去杀了他!”
一旁的卢九德不禁摸了摸鼻子,心想:你旁边就有个阉货呢,说话能不能注意点?
马士英则道:“京营中虽然有老夫的人,可若高起潜在,大部分兵马都只听他的命令。
重兵环绕之下,虎把总要带多少人才能杀了他?”
虎妞咧嘴一笑,“放心,俺只要带两个人,你则负责把俺们送进京营驻地,让俺们看到那高起潜即可。”
马士英见虎妞如此自信,再联想到朱媺娖那边种种不同凡俗的手段,便选择相信虎妞。
随即,他便招来入宫的亲信进行安排。
待虎妞领了两个特遣队女兵离开,控制朱由崧的任务就落在了全志旋身上。
至于翁之琪,则协助马士英的人控制部分宫门呢。
虎妞离开没多久,猩城侯赵之龙、保国公朱国弼就入宫了。
两人在宫门处碰上,就相互搭起话来。
“朱老哥可知陛下急诏我们入宫为何事?”
朱国弼道:“你我都是管京营的,多半是询问城防之事。”
赵之龙有些无语地道:“这陛下也是瞎操心,南京城周边有那么多军队呢,还能让敌人兵临城下不成?
况且,真要到了那一步,凭借咱们手中的二十万京营能顶什么事?”
第290章 欲投降惊疑太监抢先机,将聚兵哄骗京营上破船
赵之龙、朱国弼作为南京京营的总督、副总督(协理),每月拿着下面将领的孝敬,对京营底细自然是比朝中其他大臣更清楚。
所谓二十万人,不过是纸面上的数字罢了。
实际人数有多少他们也不清楚,估计能有十来万就不错了。
而这十来万人中,近半都是凑数的——这些人领着一两分、两三分军饷,只需在上面进行大校时来应个卯,做做样子即可,平时还有各自的营生需要操持。
不过,南京经营毕竟在去年新帝登基时,才做样子整顿过一番,想来如今能带上城墙作战的兵还是有个五六万的。
至于说能带出城和江北四镇精兵野战的,估计都未必有一万。
想到这些,朱国弼不禁道:“真要是有强敌兵临城下,咱们也不用打,直接投降得了,兴许别人看咱们主动投降的情况下,还能保留咱们的富贵。”
“朱老哥说的是呀。”赵之龙对此很是赞同。
两人一路就“如何应对强敌兵临城下”之事深入交流了不少想法,终于是来到了谨身殿外。
大明的南京皇宫格局大体和北京皇宫差不多。
和崇祯喜欢日常呆在宫城西南方的武英殿处理政务不同,朱由崧登基为帝后更喜欢待在谨身殿,不仅因为谨身殿更大,还因为这里离后宫够近。
赵之龙、朱国弼进殿后下意识朝上方看了眼,顿时都愣住。
只见朱由崧身边竟然占了好几个女兵,而且都拿着短刀。
不待他们反应,殿门就被关上了。
两人这才注意到,马士英、卢九德以及一个不认识的年轻将官也在殿内,此外还有二十来个女兵守在殿中。
赵之龙更年轻,脑子也比已年老的朱国弼反应快,猜测到什么,不禁瞪向马士英,惊恐地问:“马士英,你要谋反?!”
马示意神色平静,道:“先帝遗诏命坤兴公主监国,福王乃是伪帝,老夫如今不过是为监国控制住伪帝而已,如何是谋反?”
这话让赵之龙、朱国弼再次呆愣。
马士英要不说,两人一时都联想不到坤兴公主身上——在他们潜意识中,始终不相信公主能监国,还能率领十万大军来南直隶。
因此,大约过了三四息,赵之龙才不可置信地道:“你竟然投靠了坤兴公主?卢九德,你也在···莫非黄得功也投了坤兴公主?!”
卢九德笑了声,道:“看来猩城侯不笨。”
全志旋道:“监国大军明日就将到南京,你们两个如果想活命,就在这里写书信给军中亲信将领,让他们控制好京营,听命行事。”
赵之龙问:“你又是何人?”
“我是监国麾下禁卫军第一镇游击全志旋。”
听了回答,赵之龙眼珠转了转,忽然冲全志旋道:“全将军有所不知,本侯听闻公主殿下奉先帝遗命监国后,便也认为福王该让位。
所以,几位这么折腾干什么呢?本侯是愿意带领京营投靠公主殿下的啊!”
说完,他不忘捅了旁边朱国弼一下。
朱国弼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忙道:“是是是,我们愿意携京营投靠公主殿下。”
全志旋望着两人没说话,却是想起了临行前监国交代的一件事——朱国弼、赵之龙尽量别收降。
他明白,监国多半是起了心思要除掉这两位拥立福王的老牌勋贵了。
于是他看了马士英一眼,道:“我听马督师说,你们虽是京营总督、协理,可实际平日里并不管京营事务。
所以,你们对京营的掌控力度还没提督太监高起潜高。而高起潜在你们入宫之时已经去京营了。”
听见这番话,赵之龙不禁怒道:“高起潜那老阉货真是不仗义,要带领京营投靠公主殿下为何不通知我们?”
马士英、卢九德、全志旋闻言都不禁一脸无语,心想:这赵之龙什么脑回路,竟然气恼高起潜抢了他投降的机会?
就连一直冷眼看戏地朱由崧都忍不住了,出声骂道:“蠢货!高起潜是去调京营兵马勤王护驾了,以为都像你们一样,没见到敌人就想着投降吗?!”
赵之龙被骂得一愣,随即就怼道:“骂我们蠢?福王殿下还是想想怎么保命吧!”
全志旋却是懒得听几人斗嘴,皱眉道:“别啰嗦了,赶紧给你们在京营的亲信将领写书信!”
“我们自然可以配合着写,但不知此举是否算戴罪立功?”赵之龙问。
全志旋道:“那要看你们的书信送过去后能起多大作用了。别怪我没提醒,书信送去的越晚,能起到的作用怕是越小。”
听此,赵之龙、朱国弼再无二话,立马要来笔墨纸砚写信···
却说高起潜,因宦官李玄泄露消息,得知马士英、卢九德带着一伙坤兴公主的人入宫挟持了朱由崧后,又想用朱由崧手谕诳他入宫,第一时间想的就是去控制京营兵马。
当了几十年的领兵太监,他很清楚,不论出现什么变故,掌握兵马都是第一位的。
只要他掌控着京营,进可勤王救驾、守卫南京,事成说不得功业将超过大明所有太监,以阉人之身封公封王!
退也可携京营投靠那坤兴公主,以谋求自保,乃至保住权利与富贵。
好在他和赵之龙、朱国弼那两个终日沉湎酒色的勋贵不同,他对京营还是比较重视的。
自他接手京营军务的几个月来,利用职务之便收服了好几个有意投靠的将领,又安排了一批亲信为中层将官。
另外,他在崇祯年间屡次为监军,乃至领兵作战,对军旅之事也是很懂的,在军中还算有些威望。
于是,来到京营驻地后,高起潜很快联络上了七八名亲信将领,让他们聚兵。
这些将领听了都不禁面面相觑,然后就七嘴八舌的问起来——
“军门,这大晚上的为何让我等聚兵呀?”
“是呀,此时好些儿郎都不在营中,聚兵很麻烦的。”
“军门,该不会是敌人接近南京城,陛下要调我等御敌吧?”
“···”
听这些将领找各种借口不想聚兵,还反倒向他打探机密,已然须发花白的高起潜不禁气得直发抖。
好在他身边还有些个得力的亲兵可用。
亲兵头领见高起潜神色不愉,立即喝道:“肃静!”
一众京营将领这才安静下来。
高起潜深知,暂时不能向这些人透露实情,不然这些整天只想着捞银子的将领多半会起别的心思,或是不听他的调令,或是预谋通敌。
必须先让这些人上他的船,跟他成为一条绳上的蚂蚱才行。
于是,他扫视了众将领一眼,道:“近几日应天府出现了一股反贼,原本只是小事,但今日有几十人潜入了皇宫,挟持了陛下。
危急之间,陛下派人向咱家传出口谕,让咱家即刻带兵救驾,同时紧闭城门,加紧城防,防止有贼寇趁机攻入京城。
这可是救驾的大功——只要能救出陛下,挡住可能进攻京城的贼人,尔等封爵亦不在话下。
现在,还有人嫌夜里聚兵麻烦吗?若是还有这想法的,便回去睡大觉吧,正好功劳不够分。”
这些京营将领大多是托关系进来捞钱的,没哪个有真本事。
再加上高起潜如今是弘光朝廷最有权势的太监,这么一说,在场的将领便几乎都信了。
有一两个人心存疑虑,却也不敢多问。
当即就一个个兴奋地表态,要去聚兵。
高起潜则又提醒道:“救驾需及时,咱家只给你们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不论来军营听令的将士有多少,咱家都将率兵进宫救驾。
至于剩余的人,便去负责封闭城门,巡防城墙吧。”
这些将领一听,立马都急匆匆地去聚兵了——很明显,救驾之功最大,还比较容易得到,毕竟挟持陛下的贼人只有几十个。
至于负责城防,谁知道会不会有贼人攻城?即便有,守城之功又如何能与救驾之功相比呢?
在功利之心的驱使下,不到半个时辰,这七八个将领就聚集了上万兵马。
这些人肯定不能都带进皇宫去,当即高起潜便在京营大校场上点阅兵马,准备挑选三五千“精锐”带走。
大校场上,灯火通明。
高起潜在几十名亲兵的拥护下走上点将台往下面一看,就不禁紧皱起眉头。
只见下方一片闹哄哄,完全是成团汇聚,根本没有个队列的形状。
绝大部分人都没着甲不说,甚至还有小部分人连兵器都没有,也不知是本来就没有,还是忘了带。
那些个将领也觉得面上无光,又怕高起潜看不上他们的不对,不带他们救驾,赶紧带着家丁呼喝着整起队来。
曾有人提议让各部将领带着家丁去皇宫救驾,但被高起潜否了。
如果高起潜真是为了救驾,七八个将领带着几百上千家丁确实足以行事。
可实际上,高起潜却是要以救驾为名,带着这些兵马包围、封锁皇宫,再观望情势,如此自然不是几百上千人能行的,怎么也得三五千才够用。
何况京城城防高起潜也是很重视的——如果能牢牢掌握京城城防,这南京城同样会成为他的政治资本。
就在高起潜与点将台上闭目养神,压着心中急躁等待各部整军时,却不知有四个人偷摸摸来到了距离点将台一百多步的阴影处···
第291章 高起潜毙命点将台,阮大钺浮想武英殿
虎妞拿着带倍镜的45式光明步枪,瞄准着点将台,耐心地等待着阻击时机。
一旁两名女兵一个观察着远处,一个则警惕地注意着近处。
其中一人身上还携带了对讲机,好随时和全志旋等人保持联络。
至于第四人,却是马士英在军中的一名亲信参将。
此时他忍不住道:“这里距离点将台可有一百五十多步,你这火铳真能打那么远?”
虎妞头也不回地道:“能。”
参将皱眉,还是不太信,觉得虎妞托大了。
这么远的距离,即便能打过去,也定然不准。
而枪声一响可就暴露了他们,再也没刺杀高起潜的机会了。
“要不我一会儿带人冲进去,给你们制造更近的刺杀机会?”参将提议道。
“不用。”虎妞终于回头看了这人一眼,“只要高起潜被击毙后你们能控制住京营兵马,别让他们乱起来,便是大功一件。”
说完,就继续瞄准。
点将台上立了好几个火炬,一片明亮,高起潜周围却都是亲兵,原本是为了提防暗箭的,此时却给虎妞造成了狙杀阻碍。
好在这些亲兵并不专业,虎妞又等了会儿,终于等到时机,果断开枪。
只听见啪的一声脆响,点将台上刚睁开眼的高起潜脑侧就出现一个血窟窿,整个人一僵,便像被抽去了骨头般,瘫在太师椅上。
瞧见这一幕,参将惊得目瞪口呆,喃喃道:“竟然真的打中了···”
虎妞则低喝道:“愣什么?赶紧通知你们的人进去!”
“是!”
参将竟然下意识将虎妞当成了上司,应了声快步跑开。
虎妞则带着两名女兵换了个地方,继续观察大校场内的情况。
来此前,全志旋、马士英等人就说了,若在京营中杀了高起潜,极可能会让京营将士混乱,若让乱兵出了京营驻地便会波及南京百姓。
所以,马士英弄了两份手谕,交给她们一并带来。
大校场上。
枪声响起后,那些京营将领、士卒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查看枪声来源以及冒出烟火处,而是全体愣了两三秒。
高起潜的亲兵们倒是第一时间看向了虎妞原本藏身的地方,之所以如此,却是他们没意识到有火枪能在这么远的地方狙杀高起潜。
因此,等回头再看高起潜,才有亲兵惊呼起来——
“军门?!”
“军门死了!”
“被火铳打死了!”
“···”
亲兵们叫声凄厉。
作为亲兵,高起潜对待他们自然是不错的。撇去感情不提,高起潜死了就代表他们没了主家,自然惊怒彷徨。
下方的京营将士则是一片哗然。
原本经过整顿刚有点气色的队伍顿时又乱起来。
很多人误以为有敌人打进了京营驻地,下意识就想逃命,还有的则是纯粹想起哄,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
那些将领同样混乱,根本没能力控制住场面。
眼见聚集到这里的一万多京营将士就要失控,成为乱兵,另一大股人马闯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位文官,后面则跟着几位京营高级将领(参将及以上)。
其手中高举着一份明黄色卷轴,大喊道:“我乃南京兵备道、按察副使杨龙友,陛下及元辅手谕在此——高起潜阴谋聚兵造反,论罪处死。
从者未出军营的,皆可赦免。今夜起,若无令出京营驻地者,皆以谋反论罪!”
虽然之前大校场上挺乱的,但杨龙友这群人进来时却吸引了很多人注意,因此杨龙友一番大喊不少人都听见了,顿时老实下来。
那些将领也意识到,如果纵乱兵出营,不论宫中究竟出了什么变故,事后他们都要被追责,因此也竭力控制起麾下将士来。
就这样,因高起潜被狙杀而引起的混乱很快就平息下来。
不多时,又有赵之龙、朱国弼的手令传到京营驻地。
却是命令一批亲附于马士英的京营将领率兵加强城防,巡逻城中,防止生乱。
至于京营其余各部,则被勒令呆在营地,不得放士兵出去乱逛。
虎妞见京营的局面被控制住,便用对讲机通知了全志旋等人。
但她却没有离开,而是在京营驻地继续监视着,以防万一,静待天亮···
次日。
天色微亮,阮大钺就起来了。
因今日不用上朝,他洗漱后用过早膳,才坐着八抬大轿前往皇城上职。
阮大钺的新府邸在里仁街,距离皇城很近,不一会儿就到了。
如今他已是兵部尚书,入职内阁。
马士英为首辅,王铎为次辅,他虽是唯一的普通阁臣,可权利却极大。
之前几个月,他与马士英等人,通过“东林党预谋拥立潞王桉”、“妖僧桉”、“童妃桉”、“北来太子桉”,几乎将朝堂上的东林党人以及跟他们作对的清流人士等一扫而尽!
所以,如今的朝廷可以说完全是他们这群阉党的天下了,权势比之当年的魏忠贤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年的九千岁虽然权倾朝野,可毕竟是皇帝家奴,皇帝可一言可决其生死,且魏忠贤始终没能真正掌握军队。
可他们就不一样了。
他们都是大臣,并非皇帝家奴,马士英还有拥立之功。
军权方面,与他们合作拥立福王的江北四镇且不提,掌控京营的赵之龙、朱国弼、刘孔昭三位勋贵亦与他们交好,同样被那些在野的东林党人称为阉党。
至于京营提督高起潜,那就不用说了。
没他和马士英,高起潜哪儿能起复?自然也是他们阉党的人。
此外,江北、江南各地巡抚、总兵不是他们的亲信,便是附从的党羽。
今时今日,他阮大钺可谓二人之下,万人之上!
甚至于,皇帝以及马士英,如今也分外重视他的意见。
不过,前段时间朝中最后一个敢跟他作对的刑部尚书解学龙也被朱国弼及御使张孙振弹劾,削籍为民了,一时之间他竟然没了对手。
‘没想到我阮大钺竟然有一天会在官场体会到高手寂寞的感觉,真是人生无常啊。’
‘嗯,接下来若是实在无事,或许可以找找王铎那老匹夫的错处,让他将次辅之位让于我。
此前,这老匹夫居然敢帮解学龙给东林党那伙人缓刑。
这事也引起了瑶草(马士英)的不满,想必瑶草也有意把王铎弄出内阁吧?
嗯,钱谦益这人倒是不错,说话好听,跟我又趣味相投。此前对付东林党人他也出了不少力,若我当上了次辅,或许可以让他也进入内阁。’
心里这么想着,阮大钺便来到了内阁值房。
当今皇帝虽然喜欢呆在谨身殿,可那里毕竟离后宫近,宫殿房间也不多,他们这些阁臣不好跟过去,因此内阁值房便设在武英殿的前殿。
进去后,瞧见里面除了些办事、跑腿的文吏,既不见王铎,也不见马士英,阮大钺就不禁奇怪地问:“元辅还没来吗?”
第292章 阁臣入瓮
王铎不在,阮大钺并不奇怪。
说起来,王铎并非马士英、阮大钺党羽,与他们只能算是政治合作。
其之所以能一直领户部尚书之职待在内阁,是因为王铎大多数是都依着马士英和他,如同面捏得一般。
这种情况下,王铎上朝以及上职办公自然不会太积极,一般都是到己时(上午九点)才来。
可马士英自入阁后,不论是上朝还是上职,一直都很积极。
往日阮大钺来时,马士英都已经坐在其位置上处理事务了。
今天没见到马士英,阮大钺自然疑惑,甚至怀疑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在内阁值房办公的一众文吏听了阮大钺的话都摇头。
见此,阮大钺当即遣一名亲信文吏去马府询问,随即他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边看属于他分管的各类奏折,一边寻思着如何把王铎弄出内阁···
然而,阮大钺坐下来没多久,就有一名锦衣校尉来传话。
“阮阁老,陛下与元辅请您到谨身殿议事。”
阮大钺知道这名锦衣校尉实际是马士英的人,因此对其传话并无怀疑,当即起身跟着向谨身殿走去。
半路上,他忍不住问:“元辅可有说商议何事?”
锦衣校尉道:“卑职不知。”
如果是机密大事,锦衣校尉不知道并不稀奇,阮大钺也就没多问。
一路走去,直到进入谨身殿前,阮大钺都没发现任何异样。
可一走进谨身殿,瞧见被好几名女兵持刀“护持”着的朱由崧,再瞧见殿内残留的血迹,阮大钺就不禁哆嗦了下,下意识往后退。
这时马士英开口道:“集之(阮大钺字)兄走什么?”
同时,大门也被人给关上了。
阮大钺见不仅马士英在,赵之龙、朱国弼也在,心中稍定,便问:“元辅,到底出了什么事?即便你与陛下有所争执,也不必如此啊。”
显然,乍看谨身殿中的情形,他还以为是马士英挟持了朱由崧呢。
马士英道:“集之兄,我昨日方知坤兴公主乃是奉先帝遗诏监国,如此一来福王便是伪帝。
而今监国率十万大军东下,黄得功、黄斐俱已归附监国。
为了不使大明陷入皇室争斗的内乱,故而我便协助监国所派特遣队,控制了伪帝。
今日监国大军就会来到南京,我让集之兄过来,便是商量如何将南京城好好地交到监国上。”
马士英这一番话,显然极尽可能地向阮大钺吐露其所知道的消息,暗示阮大钺尽快表态,归附监国。
崇祯五年,马士英擢右佥都御使、巡抚宣府,到任后便按照当时官场惯例,檄取宣府公帑数千两,馈赠给朝中显贵高官。
谁知当时的宣府镇守太监王坤却不认可这种官场惯例,向崇祯告发了此事。
马士英因而被判罪,遣戍云南偏僻之地数年。
几年后,马士英回到南京,跟同样失职的阮大钺相交甚欢,彼此引为挚友。
后来,复社与东林党人图谋帮助周延儒入阁拜相,秘密筹集政治资金。
身上打着阉党印记的阮大钺企图和东林党消除敌对之势,便捐献万两白银帮助此事。
后来周延儒顺利入阁成为首辅,便准备报答阮大钺。
可绝大部分东林党人都反对帮阮大钺复官,周延儒只能作罢。
阮大钺见此,便推荐马士英代替他,于是马士英便被复官启用,为凤阳总督。
也即是说,马士英和阮大钺不仅是至交好友,就连他能走到今日,也多亏了当年阮大钺谋来的复官机会。
如此关系,马士英自然不希望阮大钺在此“皇权更替”的时期站错了队伍。
阮大钺听完,愣了好一会儿,才满脸不可思议地道:“坤兴公主监国之事竟然是真的?”
一旁同样被女兵看着的赵之龙、朱国弼见状不禁冷笑——感情这阮大钺和他们一样,根本没把坤兴公主监国之事当真啊。
马士英道:“自然是真的。”
得到肯定答复,阮大钺又愣了一会儿,随即看了眼御座上无精打采、盯着两个黑眼圈的朱由崧,便走到了马士英旁边。
见一旁有个不认识的年轻将领(全志旋)离得太近,阮大钺便走到殿内墙根,并示意马士英也过去。
马士英无奈,但还是走了过去。
“黄得功、黄斐真投了坤兴公主?”阮大钺再次问。
马士英道:“黄得功妻兄翁之琪亲自来告知我的,还能有假?”
听此,阮大钺目光就闪烁起来,看了那边的全志旋一眼,便尽量压低声音道:“你这又是控制福王,又是献南京城的,那坤兴公主究竟许诺了何等好处?
你而今已是元辅,若是再进一步便是封爵了。可以依照我大明惯例,封爵者不可入内阁。
莫非那坤兴公主肯为你打破此惯例?”
马士英闻言苦笑,“集之兄,我拥立福王继位为伪帝,监国不怪罪于我便已经是大恩大德了,又怎么会如你所想般重重封赏?”
阮大钺听得一愣,再次露出满脸不可思议之色,道:“元辅怎会如此想?这南京城毕竟有二十万京营呢,且城池高大坚固,如果没有你我帮助,那坤兴公主如何能入主南京?
况且她始终是一女子,若没有你我支持,她如何能坐稳监国之位,又如何可能再进一步?!”
说到最后,阮大钺声音都提高了很多,显然已顾不得被全志旋等人听见了。
马士英却吓了一跳,忙捂住阮大钺的嘴,道:“小声点···集之兄,你想错了。
坤兴公主不仅是奉先帝遗诏监国,更受上天所衷,有大神通,是真命天子。
便是没有你我,她取这南京城亦如探囊取物尔。
何况如今清军已南下,将攻扬州,我等当以抗击外敌为要,自然要助监国尽快控制南京城。”
阮大钺听了却是一脸懵逼,“你在说什么?”
“唉,”马士英重重一叹,就要详细解释。
全志旋却出声道:“马督师,监国的事你最好还是不要乱讲。
另外,阁臣不是有三位吗?另一位呢?怎么还不见他过来?
此外还有那为右府都督、领操江巡防使之职的诚意伯刘孔照呢?究竟何时能来?”
第293章 谨身殿内坐牢,扬子江上鸣笛
弘光朝廷建立后的五军都督府,领有军权的实际只有三位,分别是中府、左府、右府都督赵之龙、朱国弼、刘孔照。
当然,实际提督京营军务的却是高起潜这位大太监。
就如同当初的北京京营,几位勋贵领兵,提督京营的却是大太监王德化。
不过,刘孔照领的却是京营“水师”,实际权力与赵之龙、朱国弼是划分开的。
故而昨晚全志旋、马士英才没有急着召刘孔照入宫。
此时听全志旋问,马士英便道:“刘孔照、王铎多半都在各自府邸,自然不如集之兄从武英殿那边来得快。”
阮大钺此时还没弄清楚情况,再加上认为这殿中局势是由马士英掌控着的,便瞪向全志旋,质问:“你是何人?焉敢对元辅如此呼喝?”
其实全志旋说话语气并不重,可耐不住阮大钺给他戴帽子。
但他的生死荣辱又不受马士英、阮大钺这些弘光朝廷旧臣影响,自然不会在乎。
他澹澹道:“我是禁卫军第一镇游击全志旋,也是此番受监国任命到南京来与马督师联络的使者。”
阮大钺听了冷笑,“区区一游击,居然敢在我等面前拿大?元辅是什么身份且不说,便是老夫,作为兵部尚书,是你最顶头的上司!”
听见这话,全志旋不禁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阮大钺。
马士英则脸色难看地提醒道:“集之兄慎言,我等此前所任都是伪帝封的官职,如何能拿来说事啊?”
阮大钺听了这话,不禁难以理解地看着马士英,问:“元辅此话何意?伪帝是伪帝,我等是我等。
监国即便入主南京,也并非改朝换代,顶多算是新帝继位。
况且她作为公主,即便有监国名号,也未必能继位为帝。
如今大事未成,便想着不认我们这些旧臣了?若真是如此,我们拥立她做什么?”
听见这话,马士英还要再解释。
另一边全志旋眼中却掠过了一抹冷色,道:“马督师,这就是你说的必定会拥护监国的阁臣?”
说完,也不等马士英回答,便示意两个女兵将阮大钺控制起来。
阮大钺见状,色厉内荏地喝道:“你们要干什么?我乃兵部尚书···呜~”
后面的话阮大钺没能说出来,却是殿内女兵早就烦了他,将其抓住后,直接用一块破布塞住了嘴巴。
见此,马士英露出担忧之色,却也不好说什么。
他都说了好几遍了,可阮大钺仍没看清局势,说到最后居然敢议论监国的是非,没被这些这媺娖的亲兵直接杀掉就不错了。
另一边朱由崧、赵之龙、朱国弼却都幸灾乐祸起来。
他们也才知道,朱媺娖居然并没有许给马士英什么好处。如今马士英的至交好友阮大钺又非议朱媺娖,便让他们觉得,将来朱媺娖的监国朝廷必然会不稳。
朱由崧虽然昨晚担忧得一夜没睡,此时却也提起精神,道:“元辅,那坤兴如此待你,你背叛朕而拥立她,岂不是明珠暗投?”
“闭嘴!”
女兵中的一名队长呵斥了一声,便让人又弄来一块破布,将朱由崧的嘴也塞上了。
马士英则是闭上了眼睛,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又过了近半个小时,诚意伯刘孔照以及领户部尚书的阁臣王铎也都来到了谨身殿,被一众女兵控制住。
至此,南京城的军政首脑便都在谨身殿了。
全志旋等人只需守住谨身殿,就能暂时控制住整个南京城。
因为并非上朝之日,所以宫中发生如此大事,弘光朝廷的其他臣子仍不知晓,依旧如常地到各自的衙门上职。
百姓也如往常一般上街,或为一家人的口粮,或为个人前程,奔波劳碌。
作为一座人口近百万的大城市,上午时,除了城内各坊市,人最多、最为忙碌的地方便是城内外各个码头了。
南京有秦淮河穿外城而过,于外城而言,从东到西依次有上元门、佛宁门、仪凤门、定淮门、江东门、外城水门。
其中定淮门、江东门、外城水门因地利关系,算是人流量最大的三道城门。
许多百姓依靠着这三道城门的人流量做各类经营,或出卖体力,以为生计。
南京这边已承平两百多年,如今城外的房屋鳞次栉比,不知居住了多少人。
便是长江边上,亦有不少村落、镇子。
上午己时,正是干活的时候,江上、河上、码头上皆是一片忙碌。
忽然之间,江上游方向传来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呜——”
很多人不仅循声望去,便瞧见江上游冒出了一片接一片的船帆。
而且中最引人瞩目的,便是最前面的三艘通体乌黑,冒着黑烟的怪船。
或许是因为太久没经历过战乱,哪怕听闻了很多其他地方的战乱、兵祸之事,大多数依附南京生活的百姓仍缺乏警惕性。
瞧见这场面,竟然没多少人意识到危险,反而各自跟身边的人议论起来。
“天啊,好多的船,比京营水师的船还多!”
“快看,前面那三艘大黑船冒那么大烟,是不是着火了?”
“这应该是江防水师黄军门的船吧?怎么不见他们靠岸灭火呀?”
“···”
顾炎武刚从船上下来,听见周围人的议论声,便也向江上游望去。
然后便不禁微微皱眉。
虽然对南京这边的情况不了解,可他隐约觉得,这么多战船出现在南京江面上,绝对有大事发生。
他见周围百姓都眺望着,一副看戏的样子,全无警惕之心,便大声道:“大家都散开些——若真是水师战船过来,恐怕会有众多官兵上岸,诸位切莫在这里挡了官兵的道。”
听见这话,周围的百姓才忽然想起这年头兵比匪还可怕,于是大部分百姓便都散开,乃至匆匆离去。
但仍有小部分人继续看热闹。
顾炎武一看,就知道这些人想什么。多半是认为京城脚下,即便是官兵也不敢乱来。
若是几十年前,确实可以这么想。
却不知时代变了,乱世已至,以往的经验哪里还能作为凭依?
顾炎武并没有再劝,而是匆匆入城。
他此番是受昆山县令推荐,来南京朝廷入职兵部为司务郎的。还需早些入城,争取在中午之前到兵部报道。
第294章 码头战船泊,兵部军情急
等顾炎武离开码头一刻多钟,三艘冒着烟柱的乌黑怪船便领着数不清的战船、民船来到了南京城外的江边。
此时,很多人再向江上游望去,仍看不到帆云的末尾。
有些见识的人不禁感叹道:“此水师战船不下千艘,若算上民船,恐有数千艘之多,莫不是镇守武昌的左良玉来了?”
随着江面停留的战船越来越多,明显有停泊在南京外面的意思,即便心再大的百姓也不敢待在码头附近了,都收拾东西匆匆离开。
但也有些文人、书生,或是有些见识的商人,瞧清那些战船上的旗帜后不禁惊疑出声。
“长江水师第一镇?”
“大明监国?”
“那是···日月龙旗?!”
等到一艘冒着烟柱地乌黑大船航行到码头前的江面上,其上竖着的日月龙旗顿时令许多有见识之人都惊诧不已。
因为在大明,只有朱明皇室出行才有资格打日月龙旗,并且必须是直系皇室。
也即是必须是太子、皇子或是才就藩的藩王。
再看看那个“大明监国”的旗帜,终于有人想起了之前坊间的某些传闻。
“此前听闻坤兴公主在四川监国,莫非这支庞大水师是坤兴公主的?”
“不会吧?即便那坤兴公主真在四川监国,又怎么会万里迢迢跑来南京?”
“怎么不会?别忘了,如今大明朝廷可是在南京,新帝也在南京。”
“···”
不一会儿,这些人就没心思争论了。
只见那些战船很快就占据了江边的各个码头,随即一队队将士便从上面走了下来。
这些将士皆身披板甲、头戴飞碟帽,少数戴将军盔,身穿火红色衣袍。
下船之后即成队列,行走时气势昂扬,刀甲碰撞声、脚步声甚至隐隐将融为一个声音。
如此军队,直让很多见惯了南京京营官兵之懒散、江北四镇官兵之匪气的人震撼不已。
“精锐!这才是真正的精锐之师啊!”有个胡子都白了的老头不禁鼓掌叫道。
“这到底是哪位将军的队伍?”有人不禁问。
当即就有答:“没看到旗帜嘛,‘禁卫军第一镇’,额,这番号好奇怪啊。”
“···”
这时候,绝大多数普通百姓都因怕事离开了,反倒是一些书生、文人、游侠以及其他有见识的胆大之人忍不住远远地观望。
只见禁卫军第一镇将士上岸后,便有条不紊地占据了码头各个要地,就地布防。
随即后面船只往来航运,更多的官兵上了岸。
里面终于有正常的旗帜了。
“‘江防水师提督’、‘黄’字将旗,这是驻守在镇江的黄斐将军啊。”
“哎,你们看后面,还有个黄字将旗!”
“‘靖南伯’、‘黄’,这该不会是靖南侯黄得功吧?他怎么降爵成伯了?”
“···”
没有人回答。
一时间,随着从码头上岸的兵马来越来越多的,空气也越来沉重。
即便是这些胆大的、有见识的人,也意识到将有大事发生,不敢多呆,纷纷离开。
当这些人要入城时,却发现各个城门早已戒严。倒是没关上,因此并不妨碍这些人进入城中。
同时,码头上来了大军的消息也飞快传入南京城内各个官府衙门···
皇城。
兵部衙门大堂。
兵部右侍郎李永茂正紧皱着眉头在踱步。
他今早来上职时,便听闻昨夜京营驻地那边有异常动静,便想着询问阮大钺。
谁知阮大钺既不在兵部大堂,也不在内阁值房,派去询问的人说是被皇帝和元辅传到谨身殿议事了。
得此回复,李永茂还以为阁臣和皇帝说的就是昨晚京营异动之事,也就放心了些。
那知不久前又有人来报,说江上游来了许多战船,不知是何人统属。
李永茂一面再派人去谨身殿向皇帝、阁臣通报,一面又派人去诚意伯府询问刘孔照。
南京城临江而建,京营水师是一只相当重要的防卫力量,江上游来了这么多不知统属的战船,刘孔照作为操江巡防使不该一无所知,甚至可以说已经犯错了。
当然,李永茂也没忘记让人继续盯着码头那边,及时汇报情况。
兵部其他如主事、郎中等官员,虽然也意识到情况不妙,可如今三位阁臣、几位掌管京营的勋贵以及提督京营的太监高起潜全都找不着,他们这些兵部的属官也只能干着急。
“报——”
外面传来一声大喊。
却是之前李永茂派去盯着码头的人回来了。
不待这人气喘匀,李永茂就急问:“情况如何了?知道那些战船是何人统属的吗?”
“是···是监国。”
“监国?”
李永茂和其他几名兵部官员听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人稍缓口气,才解释道:“这支水师船只估计有几千艘,大军已经登陆,打得是‘大明监国’的旗号,还有日月龙旗。
另外,黄得功、黄斐的将旗也在其中···”
听到这里,李永茂终于反应过来“大明监国”是谁了。
正因如此,他不禁呆呆道:“完了,是坤兴公主的大军···”
其他官员也终于明白过来。
此前,皇帝和内阁曾下旨让靖南侯、广昌伯以及黄斐到芜湖、荻港一带拦截坤兴公主的大军。
当时这道旨意还引起朝中不少人的非议。
因为相信“坤兴公主监国”之事的朝廷官员就没几个,至于说公主率军击败左良玉之事更是被当成了无稽之谈,甚至还有人因此弹劾袁继咸,说其“错信谣传”、“误导朝廷”。
哪曾想,坤兴公主竟然真的率大军来了。
且本因授命阻拦她的黄得功、黄斐竟然成了其麾下将领!
李永茂等人都是官员,自然不会如小民一般,意识不到坤兴公主监国和新帝的冲突。
所以,众人一听,便知道坤兴公主率大军而来,必定来者不善。
偏偏朝廷最为依赖的靖南侯又投了坤兴公主,京营的主事者又联系不到,如此一来,如何防得住坤兴公主的大军?
呆愣了好几息后,李永茂觉得不能干坐着什么事都不干,于是急匆匆往外走,喊道:“来人,随我去京营!”
他要去京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可以,他也愿意效法于少保,领京营据敌,保卫南京。
然而,他才走出兵部衙门大堂,就见一个小宦官带着两名锦衣校尉进了大院,高喊道:“传陛下及内阁阁臣联合手谕,兵部诸官吏速来接旨!”
第295章 皇帝都投降了,我们还争什么?躺平吧
陛下与内阁阁臣联合手谕?
那不就等于正式的圣旨吗?
李永茂与兵部衙门其他闻声而来的官员都不禁疑惑。
待兵部主要官员都来了,这宦官便展开圣旨,念道:“甲申天变,先帝与京城共存亡、殉国难,我南京忠诚念国不可一日无君,方拥立福王继位。
今方得知先帝传诏坤兴公主监国,授予大明皇帝二十四玺,遗命监国复兴大明···”
这份手谕格式的圣旨有洋洋洒洒数百言,其实总结起来就三点。
其一,先帝遗诏坤兴公主监国确有其事。
其二,南京群臣因不知有先帝遗诏,又出于为国势着想,才拥立福王继位为帝。
最后,福王自认德行、能力皆不如坤兴监国,故请退皇位、去帝号,交权于坤兴监国。
听完后,李永茂等官员都呆立当场,一时震惊得无法思考。
尤其是李永茂。
方才他还想着学习于少保,前去带领京营,抵抗坤兴公主的大军呢。
没想到朱由崧以及内阁竟然已经投降了!
其余兵部官员虽然方才已知晓坤兴公主的大军来到了南京城外,却同样没想到朱由崧和马士英内阁会直接投降。
还投降得如此彻底。
这点从手谕上便能明白。
朱由崧与内阁联名下发的手谕,一则证实了坤兴公主监国乃是受先帝遗命,具有正统性。
第二点则是为了南京群臣找好了退路——当初南京群臣是不知道先帝遗诏之事,才拥立福王。所谓不知者不罪,将来朱媺娖监国也不好拿此事来追究他们。
也无法追究。
毕竟弘光朝廷曾受长江以南各大省份承认,总不能把那些曾承认弘光朝廷的官员都以错认伪帝的罪名论处。
真这样做,不用清军来攻打,长江以南各大省份的官员就先被逼反了。
所以,这第二点为的是安这些官员的心。
至于第三点,就是告诉弘光朝廷的官员们,不用想着去反对坤兴公主监国的事了。
朱由崧和内阁都投降了,你们反对又有什么用?
想明白这些,一众兵部官员都不吭声了。
还有人露出了轻松之色。
原本他们正愁该怎么应对坤兴公主兵临城下之事呢。
现在好了,不用烦恼了,和朱由崧、阁老们一样躺平就好。
李永茂回过神来却不愿相信。
他目光锐利地看着宦官,喝问道:“陛下与内阁怎么会发这样的手谕?你这手谕定然是假的!”
“是真是假李侍郎一看便知。”小宦官叹声道,“况且后面还会有正式的圣旨,下发到朝廷其他衙门。陛下,不,福王与阁老们是担心兵部这边听闻监国大军到来会无诏行事,弄出乱子,这才让咱家来下达一份手谕。”
说话间,手谕已到了李永茂手中。
他一看,手谕乃是马士英亲笔所写,而后朱由崧用印、签名,阁臣王铎、阮大钺同样签了名。
这一下他再无话可说了。
即便是宫廷生变,这份手谕乃是皇帝与内阁被强迫着发出来的,也说明坤兴公主的人打入了宫廷。
内有宫廷被控制,外有大军兵临城下,他即便想争,又拿什么去争?
于是,李永茂便像被抽去骨头一般,身形句偻下来,一手捏着手谕卷轴,另一只手则摆着道:“罢了罢了,你且回去回复陛下与三位阁老,我李永茂会约束好兵部众人,不会给他们添乱的。”
李永茂如此作态,显然是不相信以公主监国替代朱由崧,会让大明变得更好。
见此,随小宦官而来的、实际是禁卫军亲兵伪装的一名“锦衣校尉”忍不住开口了。
“这位侍郎老爷神情为何这般垂头丧气?监国乃是仙女下凡,替代了伪帝定会让大明更好,你们都应该高兴才对!”
李永茂听了先诧异地看了这“锦衣校尉”一眼,随即就不禁冷笑,“仙女下凡?你是坤兴公主的人吧?岂不闻子不语怪力乱神?就凭公主麾下有你这般想法的人,我便知道她尚且不如今上!”
“你!”
这“锦衣校尉”气得脸色胀红,当下就想动拳头说服这狗官,却被他同伴拉住了。
“监国如何,这人以后自会知晓,你我何必与他费口舌?”
说完,带着小宦官一起离开了。
其实兵部这边即便有所动作,也造不成什么大乱子。
马士英等人传来这份手谕,纯粹是不想引起朱媺娖误会···
南京城外,扬子江上。
朱媺娖的御船已经靠岸停泊。
但她却并没有靠岸停泊,而是站在御船阁楼顶上,凭栏望着高大的南京城。
同时也是借用手机摄像头,让郝光明能够欣赏这明末时六朝古都的景象。
“不愧是六朝古都,又是大明的副都啊。从长江上看去,这南京城的气势确实不一般。
对了,你知道这南京城的别称‘金陵’是如何来的吗?”
朱媺娖当初在宫中虽然也读了不少书,但毕竟才十六岁,对此还真不知道。
于是微笑道:“相公何必卖关子?说给我听就是了。”
郝光明在另一边却是拿着平板,查到了相关资料,才念道:“史书载:‘楚子熊商败越,尽取故吴之地。以此地有王气,故埋金以镇之,号曰金陵。’”
接着又道:“不过我们后世有人研究金陵的风水,认为这里确实汇聚王气,可却留不住,往往很快便会随江流散尽。
所以历代在金陵建都的王朝都不长久。即便是你们大明,也经历了靖难之役,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改朝换代了。”
朱媺娖道:“这说法不无道理——如今弘光朝廷才建立不到一年,却将为我所取代。这岂不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改朝换代?
如果是这样,相公说说,我日后要不要将都城放在南京?”
郝光明笑道:“你应该以后世的眼光来看待这个问题——对你们这时来讲,北京、南京选哪个确实有点困难。
但实际上,以北京为首都,以南京为陪都,却是很好的策略。
你们这时,已经有大运河连通南北,说起来南北二京交通已算便利的了。
如果你还嫌不够,日后可以建立一条连通北京、南京的铁路,辅以电台,对南京以及南方诸省的掌控便会比大明以前高出百倍千倍。”
听见这话,朱媺娖不仅沉思起来。
她在想,既然副都有利于掌控地方,那么今后的大明不但要有北京、南京、中都,还要有西都、西京以及东都。
就在她畅想未来时。
放在一旁桌子上的对讲机响了起来。
里面传出红娘子的声音,“启禀监国,禁卫军第一镇及边防军第十一镇,已顺利接管南京主要城门。
但一些次要的城门仍由原南京京营部分军队协防。
俺看过了,这些投靠俺们的京营都需要整训,否则不值得信任。
如今俺们要控制整个南京城防,可信兵马还欠缺不少,希望监国能酌情增派些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