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水师将领,顺军困境
承运殿。
“参见监国!”
王应熊领着王祥、罗于辛、侯天赐等十几名将领,向王座上的朱媺娖行大礼参拜。
这十几人将职最高的是总兵官,最低也是游击,都是之前王应熊在遵义聚集起来的官军将领。
王应熊等人不仅在路上了解了禁卫军的实力,更在进入成都城后,见识了水泥路、神灯等奇物,此时跪伏于殿内都心怀着敬畏。
“平身。”
“谢监国!”
待王应熊等人起身后,朱媺娖便道:“尔等此前为南京伪帝官员将领,又曾与本宫麾下军队对峙,按理应治罪。
但念在尔等并不知情,此前也不曾酿出什么祸事,本宫便给尔等一次机会。
除王应熊封为翰林学士、侯天赐封为永宁参将外,其余将领皆入进修营学习,合格后再行任职。
当然,为了更好的统领新军,侯天赐也要同入进修营学习。”
这是王应熊等人在遵义时便知道的处置结果,如今不过是由朱媺娖亲口说了一遍,众人不论心里怎么想,也没敢在承运殿中提出异议的,当即一起领旨谢恩。
随即,除王应熊、侯天赐被留下外,王祥等人都被带了出去。
朱媺娖先跟侯天赐聊了几句有关侯良柱、永宁卫的事,随后便道:“此番侯指挥在进修营学习后,当领一营兵马回永宁,以之为样板,再招募训练一营兵马。
钱粮方面朝廷不会短缺,但侯指挥需要训练好这两营兵马。
开春后留一营镇守永宁,你便带一营去贵州听候新任巡抚詹天颜的调遣。”
侯天赐如今已经知道,新军中参将多有只领一营兵马的。
他虽为参将,如今却能领两营,而且明年开春就有仗可打,当然高兴。
当即跪拜稽首,大声道:“末将领命!”
朱媺娖微笑颔首。
随后侯天赐离开,朱媺娖才看向王应熊,问:“春石先生在南京伪帝那里做四省总督,在本宫这里却只能任一翰林学士,是否觉得屈就了呀?”
‘可不是大大屈就了嘛。’王应熊心里回道。
但面上却笑着应道:“南京伪帝授官哪里当得了真?况且臣本有罪,监国未曾计较,还是授予翰林学士之职,臣实铭感五内。”
朱媺娖自然知道王应熊说的不是真心话,却也没拆穿的想法,于是道:“春石先生能如此想便好。那以后,拟写圣旨之事便交给春石先生了。”
王应熊躬身作揖道:“臣定用心为之。”
等王应熊离去后,朱媺娖又招来刘文秀。
待其礼毕,朱媺娖直接道:“卿可擅长水战?”
刘文秀听了答道:“臣于水战只能说粗通。”
朱媺娖以为刘文秀谦虚,便又问:“比之曾英如何?”
“自是不如。”
听到这回答,朱媺娖一时沉默。
按她和郝光明的想法,历史上刘文秀在水战中击杀曾英起到重要作用,水战本领应该不错的,没想到刘文秀竟然自认不如曾英。
她还想让刘文秀但当去南直隶的水师主将呢。
“你直接问他能不能干,实在不行,就调曾英回来。”另一边的郝光明支起招来。
于是朱媺娖道:“本宫欲命卿统领来年去往南直隶的水师,卿可否胜任?”
刘文秀听了露出惊讶之色,随即郑重道:“此水师主将关系着监国安危,臣以为还是当以曾总兵为主将。
曾总兵水战之能,在臣所见过的将领中是一等一的。
有他调度,再辅以二三擅长水战的将领,方能令水师安全抵达南直隶。”
水师主将十分关键,朱媺娖也不想托大,见刘文秀都这么说了,便道:“行,本宫知道了。
不过曾英恐怕要过了年才能回来,便由你先从各军挑选善水者组建禁卫军水师,勤加训练。”
刘文秀知道这事不能再推脱了,便道:“臣领命。”
···
在朱媺娖为水师将领人选烦恼时,远在夔州却也有人因成都朝廷的新军烦恼。
太平县城。
作为荔枝道交通川陕的毕竟之地,这里原本只是一座大镇子,隶属东乡县,等到明正德年间才升格为县。
其北通汉中府的西乡县与兴安州的紫阳县,南接夔州府的东乡、达州,素有“秦川锁钥”之称。
此前,这里曾被摇黄十三家与大明官军反复争夺,以至于商路断绝。
后来张献忠入川,贼军威势大增,曾一度占据太平县城,倒逼得官军遁入山野。
可惜没几个月,张献忠的大西军就完了,前面撤出夔州府。
大明官军则趁势卷土而来,重新夺回了太平县城。
李定国率军进入夔州时,太平县虽在官军手中,但受其余东乡活动的摇黄匪寇及险山恶水阻隔,便没能第一时间派军进驻。
便是十一月初马乾召集各地官军来达州接受整编,太平县的官军也未能赶到。
结果,就在李定国整编夔州各地官军,准备率兵剿灭摇黄匪寇这段时间,一部顺军由荔枝道南下,在太平县摇黄匪寇的协助下,攻占了太平县城。
当时,这一部顺军并不知道李定国等大明新军的存在,李定国同样也不知道该部顺军的存在。
直到夔州府的摇黄匪寇在大明新军的围剿下,不断败退,缩进北面的崇山峻岭,新军追入太平县境内,才和这一部顺军照面。
如今已是十二月中旬,双方在荔枝道左右各地小规模交战十数次,结果却是顺军输多胜少。
这令率领这一部顺军的制将军袁宗第很是郁闷。
眼见近几日,下面的刘体纯、刘汝魁、牛万才、李来亨所率领分路兵马节节败退,都缩到了太平县城附近,袁宗第便将几人都召集到县城来议事。
“八大王的兵马以前额们不是没打过,根本就不是额们的对手,现在不过换了身官皮,却打得额们节节败退,你们都讲讲,这是为甚?”
袁宗第坐在县衙原县老爷的位置上,愁眉不展地问。
下方四人中,刘体纯虽然年龄不如刘汝魁、牛万才大,但将职却最高,为果毅将军,封光山伯。
闻言他先没好气地开口道:“能为甚?人家都是好盔甲好兵刃,枪炮也厉害,额们要什么没什么,打起来全靠拼命。
要是以前官军那些孬怂,额们豁出性命还能打败了。
可这些人据说都是八大王麾下整编来的精锐,又愿意拼命,额们要是还能打得过就奇怪了。”
这些袁宗第如何不知道?
因此听完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牛万才这时道:“既然这些官军都是以前八大王的兵,领军的又是张定国那小子,咱们为什么不劝他再反了官府?”
如果是几个月前,这里定然会有人纠正牛万才的说法。
他们大顺已夺取大明江山,他们才是官府。
可现在却是没人有这个心思了——自一片石大败,才半年的功夫,他们就被清军打得接连丢失河北、山西以及河南大部。
这天下眼见就要给清国占了去,他们还有什么脸面自认为是官府?
稍微清醒点的,都知道闯王的大顺江山怕是要没了。
听了牛万才的话,袁宗第摸到他的铁鞭就想打过去,冷哼道:“额说牛万才,你脑子被官军的大炮轰傻了是吧?人家张定国都改名李定国了。
之前交战那么多次,他又不是不知道额们是谁,你看他手软了吗?
况且额们大顺现在什么情况谁不知道?他脑袋被驴提了才会反了官府投靠额们。”
牛万才也是李自成老营的人,并不太憷袁宗第,闻言将手一摊,道:“那你说咋办?闯王可是下了死命令,要咱们务必打通夔州去湖广的路。
咱们来了一个多月没完成军令不说,反倒要被打回陕西了,到时候全都要被闯王治罪!”
想起李自成的军令,坐在县衙大堂的几个人顿时都沉默起来,气氛也更加的沉郁了。
虽然闯王没说明,但在座的几人都是打了好几年仗的,知道闯王为什么下这么个军令。
如今清军分南北两路攻打陕西,北路情况如何尚且不知,可南路潼关外的清军大营却一直在增军。
如此,过年前后他们与清军必有一场大战。
这一战若是输了,闯王铁定会弃了陕西南下。
而夔州的荔枝道,便是他们南下的一条重要通道。
如果不能占据并打通荔枝道,就意味着将来他们只有武关一条路可走。
那局面可就太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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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顺军:我们不想再当流寇了
袁宗第见刘汝魁并没有讲话的意思,便看向李来亨,问:“来亨,说说你的想法。”
李来亨今年刚十八岁,也是李自成实在无人可用,才将其从李过手下调过来,协助袁宗第攻略夔州府。
见几人都望过来,李来亨犹豫了下,道:“闯王让咱们打通荔枝道,无非是要经夔州入湖广。
咱们如今既然打不过四川的官军,何不试试问他们借道?”
“借道?”
袁宗第几人听了先都一愣,随即便纷纷摇头失笑。
袁宗第道:“来亨,你还是太年轻太天真了。咱们破了北京城,逼死崇祯,跟大明朝廷已成死仇,他们如何会允许我们借道?”
刘体纯也道:“就算不提彼此是死仇,闯王带额们去湖广可不是要待在那儿,而是要顺江下江南的。
江南如今可还是大明的,四川官军只要明白这点,就不可能允许额们借道夔州。”
李来亨道:“不能借道,那我们就只剩向闯王请求援兵,或是合兵突围南下这两条路了。”
袁宗第道:“潼关、榆林都缺兵马,额们这几万人也是闯王从各处挤出来的,所以请援你就不用想了。
倒是‘突围南下’是个什么说法,你跟额们讲一讲。”
李来亨沉吟着组织了下言辞,才道:“之前咱们不论是跟四川官军打,还是跟清军打,都是因为要争夺城池,甚至是寸土必争,丢了闯营以前的打法,才会败多胜少。
所以我就想,咱们是不是可以像以前那样打,别再据守一地。
先将太平县城让给摇黄那伙人,让他们替咱们守城吸引官军注意力。
咱们几个合兵,不论是向南,还是向东、西两边突围都可以。
只要冲出官军的包围圈,吊着他们跑个半年,将四川再闹个天翻地覆,他们如何还有心思再守夔州?
如此,咱们不就算完成了闯王的交代了吗?”
听完这番话,袁宗第、刘体纯、刘汝魁都露出沉思神色,牛万才则直接拍手道:“这法子好,其实俺早就想说了,打不过官军就不要和他们硬拼嘛。
勾着他们跑起来,找到机会,咱们就打他一下。
找不到机会,咱们就继续跑,反正这四川又不是大顺的,打坏了也不心疼,对不对?”
“是这么个道理。”一直没说话的刘汝魁开口,表示赞同。
刘体纯也点头。
见此袁宗第便拍桌道:“那额们就这么办。皂莺,摇黄那边就交给你去联系了,要快一些。”
“没问题。”
就这样,几人将新的战略定了下来。
至于摇黄接手太平县城后会怎样,就不是他们要管的了。
说到底,摇黄十三家和他们并不是一路人···
太平虽是在正德年间才升格为县,可辖境却很不小,囊括了夔州西北近一半的地方。
退入到这里的摇黄匪寇并没有聚集到一处,而是各据险要山寨自守。
因为盟主袁韬并未被剿灭,各方名义上仍以争天王袁韬为尊。
这一日,袁韬正在房中逼迫新抢来的大姐陪他做游戏,便听门外手下喊道:“大当家的,闯军的皂莺来了,说有要事相商。”
袁韬瞧这大姐泪流满面地缩在墙角,死活不愿意做游戏,气得一脚踢翻了凳子,开门出去了。
来到山寨的聚义厅,袁韬就瞧见了刘汝魁,当即笑着抱拳道:“刘将军来我这小小山寨有何贵干呀?”
刘汝魁开门见山地道:“自然还是为了合兵的事。”
袁韬听了心生警惕,道:“这个咱们之前不是讲清楚了吗,我们都是些山贼土匪,受不得你们闯营的约束。
就像现在这样,相互帮助着一起打官军就挺好,合兵作甚?”
刘汝魁听了心道:什么互相帮助着一起打官军?明明是官军放着你们不打,专门撵着我们打!
但他来这里并不是和袁韬争论的,而是要利用袁韬。
于是道:“合兵不行,那帮额们守住县城几日总可以吧?”
“守县城?”袁韬听了不解,“你们好几万人,不会连守县城都缺人吧?”
刘汝魁道:“官军最近太猖狂,绵侯准备集合兵力给官军来一下狠的。
但县城太过重要,必须有人守着。
额们想来想去,只能交给你们摇黄十三家来守——你们也不必担心额们会借机吞了你们的兵马,因为额们会全部退出县城。”
听见这话,袁韬不禁眼睛一亮。
他倒不是立即信了刘汝魁的话,而是想到了县城里的财富。
虽然战乱中往来荔枝道的商旅很少,但总归有一些,因此太平县城比其他地方还是富裕一些的,至少比他占据的这个山寨强了很多倍。
他们要是能进县城守上几日,就能趁机很捞一笔。
钱粮不敢多想,但貌美的妇人总有一些吧?
想到这里,袁韬道:“此事也不是不行,但你们得给粮草呀——闯王如今都当了皇帝了,总不会差遣饿兵吧?”
刘汝魁听了本就很黑的脸色更黑,但想到前番商量的战略,还是应道:“放心,会给你们留下一些粮草的。但你们三日内必须过去,否则这事就作罢了。”
袁韬笑道:“刘将军放心,只要你们撤出县城,三日内我们准到。”
等刘汝魁离开,袁韬便吩咐手下:“立即派人将此事通知各家人马。”
“是。”
待办事的人应声出去,袁韬的狗头军师便问:“大当家的,既然有粮草拿,我们为何要通知各家呢?自己去拿了粮草不好吗?”
袁韬没好气地踹了这狗头军师一脚,“用用你的狗脑子,闯军的粮草是那么好拿的吗?
就算里面没鬼,肯定也要被官军攻打,不多召集些人过去我们怎么守得住?
况且,人要是去得少了,让闯军起心思吞了怎么办?!”
···
三日后。
距离太平县城二三十里远的一处荒废镇子,成为了四川官军的大营。
李定国正和马乾在大帐内看着行军地图,便听帐外有人道:“飞鹰队有重要消息禀报!”
“让他们进来。”
两个身着土绿色迷彩服的人进来,却是飞鹰队的常威、李思明。
行礼过后,常威便小心的从背包中拿出装在特殊盒子中的平板电脑,开启后调出一个视频,这才递给李定国。
然后道:“我等配合前方探子,窥见这两日太平县城兵马调动异常。”
李定国打开视频看了,发现要么是敌军进入太平县城的画面,要么就是一股股出县城的画面。
马乾也在旁边看着,没看完就皱眉道:“这进城的好像并非闯军,而是摇黄匪寇。”
李定国点头,道:“出城的却都是闯军。”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马乾一时想不明白。
李定国看完视频,便问常威,“你们可探查到那些闯军的去向了?”
“不曾。”常威摇头,“不过我们飞鹰队另一组正配合探子在探查这件事,相信一两日内便会有结果。”
李定国剑眉皱起,示意常威、李思明去休息,然后将传令兵叫了进来,道:“传我军令,即日起各军向我大营靠拢,不得擅自追击敌军。有违军令者,军法处置!”
说话间,李定国亲手拟写了一份军令,盖印交给了传令兵。
之所以用传令兵,而不用对讲机,是因为李定国发现对讲机到了这夔州的崇山峻岭中,通话距离受到了不少限制,有时候通讯还会莫名其妙的中断。
因此重要军令的传递仍以传令兵传递纸面军令。
···
在距离太平县城十几里的某个隐蔽山坳中,袁宗第本部营盘的大帐内。
刘体纯颇为兴奋地道:“如今我军已撤出县城,合兵一处,而官军却还是分兵几路。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只要额们能找到李定国的那一路兵马,趁另外几路官军来援前,将其攻灭,那这夔州的四川官军就不足为虑了!”
“不错,不错!”牛万才也笑着表示赞同,“俺们要是能灭了李定国,就没必要再去当流寇,完全可以把剩余官军全灭掉,占了这夔州府!”
第210章 来亨,打仗要懂得随机应变呀
李来亨见刘体纯、牛万才直接就想改了前面定下的策略,不禁着急道:“别呀,咱们去打李定国太冒险了,万一打不下来,很可能就会被官军缠住走不脱了。
还是按照原计划,找一路最弱的官军,先突围出去吧?”
刘体纯一只大手拍到李来亨肩膀上,笑道:“来亨,行军打仗不能太呆板,要懂得随机应变。
根据之前额们探查到的消息,官军分四路推进,李定国这一路不过两万余人,额们则有三四万人。
再加上额们是突袭,优势明显在额们这边呀。
要是这都打不过李定国,额们还突围个甚?干脆投降得了。”
李来亨眉头紧皱,道:“可是···”
“别可是了。”牛万才将大手搭在李来亨另一个肩膀上,笑道:“以前毫侯可是没少夸你小子多么勇勐,怎么跟着俺们打仗反倒怂起来了?”
李来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求助地看向袁宗第和刘汝魁。
刘汝魁笑着不说话。
袁宗第也笑,道:“按原计划突围而出,是稳当一些。
可这两天额又想到一些问题——额们突围出去,未必就一定能把夔州的官军调走。
另外,额们这么做,很容易被四川官军追堵围截,给灭了。
所以,如今有机会灭了李定国等夔州府的官军,额们就不该放过。”
听了袁宗第这话,李来亨不禁神色暗然。
他知道,改变不了几人的想法了。
袁宗第则对刘汝魁道:“皂莺,之前额们不是从摇黄十三家那边要了一批本地的探子吗?该让他们出马了。
作为本地人,他们更熟悉地理,应该很快就能找出李定国大营所在。”
刘汝魁点头,“额这就去安排!”
···
青树咀。
李定国所部营盘大帐内。
飞鹰队另一小组的袁国、王富贵以及一侦察队长,正在禀告最新探得的军事情报。
“我们已经探知,闯军如今就在德洞河附近的几个山坳中结营。
另外他们向我们这个方向派出了不少探子,似乎是想打探我们这一路兵马的所在。”
听了这话,李定国不禁看着行军地图问:“这些闯军合兵后大概有多少人?”
侦查队长道:“如果进入夔州的闯军都在这里,应当有三四万人,最多不会超过五万人。”
李定国听了一阵沉思后,双眼便闪过一抹精光,道:“传我军令,让杨展、张化龙、王复臣所部与我部保持对讲机通讯距离即可,不要太过接近。
再传令我部将士拔营,向太平县徐徐行军。
注意,行军时一定要将探子都撒出五里外,遇到敌军及时回报!”
“尊令!”
传令兵应声离去。
同在大帐中的马乾,见此不禁皱眉道:“知道闯军有图谋袭击我们的可能,你还大张旗鼓地向太平县城进军。
难不成,你是想以我们为饵,引诱闯军来袭击?”
李定国笑道:“闯军离开太平县城,于城外合兵一处隐藏起来,不是想找机会突围出去,就是想袭击我们。
与我们而言,如果是让他们突围出去,追剿起来必然会耗费更多时间和兵力,还会让其他地方遭到破坏。
如此,不如引他们来攻打我部。
只要他们敢来,我们就有机会将他们一举歼灭!”
马乾眉头皱得更紧了,道:“你这太冒险了——方才没听那侦察队长说吗,闯军可能有四万人左右,而我们只有两万余人。
另外,他们还可能有摇黄匪寇相助,若是在野外发生战斗,我们未必能坚守到杨总兵他们来援。”
李定国听完这话,笑容不变地道:“我希望闯军主将也会如马佥事这般分析双方的战斗力,如此,这一仗我们就赢定了。”
听见这话,马乾不禁面色微变,很想喝令李定国收回军令。
但在开口前,他想到此前监国府明令夔州府战事以李定国为主,他则只负责转运粮草等战斗之外的事务,按察使张继孟更是书信叮嘱他,切不可循旧例以文官身份干涉李定国对战事的指挥。
于是,几次张口欲言后,他终究是一叹,保持了沉默。
他心里则在想:若此战李定国败了,定要请监国恢复旧制,只以文官为战事主帅。
···
当天下午。
拔营行军不过十里左右的李定国所部忽然遭到了闯军突袭。
好在警戒哨探在五里外便察觉了闯军的人马,让李定国部免于被伏击,并有时间在一座无名小山的山腰布下简单的防守阵地。
随后,刘体纯、刘汝魁、牛万才、李来亨便各领数千闯军精兵相继赶到,将这座无名小山团团包围起来。
不多时,袁宗第也领着一万多人闯军赶了过来。
刚到,他便听见牛万才道:“他娘的,李定国这小子也太小心了,警戒哨探居然撒到了五里外,害得俺们一点突袭的便宜都没沾到。”
袁宗第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既然围住了他,就赶紧打。拖得久了,让他们的援军过来就麻烦了。”
牛万才当即抱拳道:“绵侯,俺愿率部当先冲阵!”
战事到了这一步,众人都不在多想,李来亨也是如此。
他见状同样抱拳请战,“末将也愿率部冲阵!”
袁宗第望了几眼小山上的布置,道:“别分先后了,趁他们立足不稳,你们四个从不同方向一起进攻,额率本部给你们压阵。”
“得令!”
四人应了后回归各部,很快就动员起麾下的闯军将士们,鼓声、号角声都没有,便向李定国部据守的无名小山发起了进攻。
李定国站在小山腰间一块大石头上,拿着一个望远镜向闯军旗帜挥动的地方望去。
只见这四路闯军,皆以持刀盾带弓箭的数百劲卒为前驱,借着茂密林木的掩映,迅速向山腰突进。
马乾站在大石头旁边,虽然没有望远镜,却也能看个大概。
见此不禁愁眉紧锁,道:“此处树木太过茂密,不利于防守,也不利于我军火炮发挥啊。”
李定国道:“树木茂密于我方确实不利,但我们毕竟居高临下,防守优势还是有的。
让各营虎蹲炮准备,待敌军近两百步内,先以实弹打两轮!另外,新式火炮及燧发枪无军令不得发动!”
李定国这前一句话是马乾说的,后一句话却是传令。
就在李定国军令传下去不久,从最东边进攻的刘体纯部便突进明军阵前两百步。
顿时,明军布置在东边的虎蹲炮便发出了轰轰的爆响声。
第211章 虎蹲炮与手榴弹
虎蹲炮远可打实弹,近可打散弹,相对而言又不太重,因此在新军中已经配备到了总级。
一总至少有三门,一营则至少有十二门。
李定国部署在最东面的,便是边防军第四镇第三营。
虽然有林木阻挡,但十二枚铁弹打出去,仍有三枚打到了闯军,其中一枚甚至连续打残了三个闯军劲卒。
若是寻常的军队,遭遇这一阵炮击不说败退吧,起码也会迟疑不前,耽搁一会儿。
可这些闯军劲卒却反而加快速度向山腰突进。
因为他们都知道,大炮打发是有间隔的。
即便虎蹲炮打发更快速,也会间隔个几十息,这就是他们最好的突进机会。
然而,就在很多闯军劲卒算着时间大胆往前冲时,却又听见炮响,十几枚铁弹再次激射过来,又打死了几个倒霉鬼。
此时距离第一轮炮击过去还不到二十息。
这让作为前锋的数百闯军劲卒顿时惊疑地各自找地方躲藏起来。
率领数百亲兵在最后面充当督战队的刘体纯同样惊疑。
“这些官军的炮这么打得这么快?”
并没有人回答他。
一则此前跟闯军交战的大多是卫戍军,战斗素养比边防军要差一筹。
二则,此前双方交战基本都是遭遇战,缺少大规模的阵地战,因此闯军也就没机会体会明军发炮速度的提升。
不过这件事并没有令闯军迟疑多久。
“都愣着作甚?赶紧冲!”
随着前锋掌旗发令,并带头冲锋,数百劲卒便继续往山上突进。
并且这一次,数百人都在十几息后找地方躲藏了起来,准备等明军炮击过后再冲。
谁知并没有等到明军的炮击。
这反而又让数百闯军劲卒迟疑起来。
前锋掌旗眼见山下刘体纯那边摇旗催促,便一咬牙,带头继续冲锋。
这一下便冲到了明军阵前几十步的地方。
掌旗眼尖,瞧见明军阵地上有烟气冒出,顿时心中一凛,高喝道:“小心炮子!”
他话音未落,轰轰的炮声便响起,顿时无数细小的铁弹居高临下犹如天女散花般的喷射过来。
一部分闯军及时藏在了树木、石块后面,躲过一劫。
却也有部分闯军没能及时躲避,顿时便有二三十人被打中,要么当场暴毙,要么倒地痛呼不已。
那掌旗见状没时间去悲痛,也没有救人,而是在炮声刚停,便带着人继续上突进,这一下终于突进到明军阵前二三十步的距离。
“隐蔽!放箭!”
其实不用掌旗发令,这些有多年战斗经验的闯军劲卒也知道该怎么做。
只见他们迅速找到合适的地方隐蔽,然后张弓向明军阵地上射箭。
弓箭要比弩箭、火枪都灵活,可以进行抛射,在这种山林地形的战斗中,是占有优势的。
然而上面的边防军也都是精锐,且如今是冬天,人人都是一身棉布面甲,寻常弓箭二三十步的距离根本就射不透。
偶尔有一两个被射中面颊的,才会受伤或阵亡。
但闯军也并未指望几阵箭雨就拿下明军阵地,因此,这掌旗领着数百劲卒以箭雨暂时压制住明军阵地上的火炮,便让后面跟上来的闯军精兵发起冲锋。
这些精兵都是这一两年加入闯军的,虽不如老营劲卒,却也敢冲敢打。
随着战旗挥动,数百人便持刀盾大喊着冲向明军阵地。
“杀呀!”
听到喊杀声大起,瞧见闯军成群的冲过来,明军弓箭手也开始发威。
却都是在很对几十步外那些射箭的闯军劲卒。
短暂的对射便让双方互有伤亡,射箭频率都降低下来。
明军炮手立马趁机又打出一轮散弹。
这时已有闯军冲到了明军阵前几步远的地方,突遭虎蹲炮散弹喷射,顿时倒下一大片,伤亡上百。
后面居中指挥的一名闯军都尉见状不仅没被吓到,反而高喝道:“冲!冲到明军阵地上!”
随着这都尉的高喝声,之前压制明军炮手的数百劲卒,以及后续跟上来的闯军精兵,全都勐冲向明军阵地。
一时间,似乎这处明军阵地似乎下一刻就要失守。
可就当闯军成群冲到阵前,就要越过那道简单的障碍物时,一个个黑不熘秋的东西扔了过来
很多闯军不待看清楚是什么东西,便听见轰的一声,人就彷佛被怪物撞了一下,跌飞出去。
运气好的,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运气不好的,被气浪掀倒的同时,还被不知多少铁砂、碎铁片射入体内,顿时全身是伤,疼痛不已,流血不止!
刘体纯这时已经跟着冲到阵前两三百步的地方,瞧见这一幕,不仅惊得瞪起眼睛,自语道:“这是小号万人敌?”
在刘体纯印象中,也只有小号万人敌能这样投掷出去伤人。
但即便是小号万人敌,也比这些东西大不少,当然威力也更大些。
刚才明军投掷的爆炸物,虽然每个威力都比较小,但上百个一起爆发威力,仍是令闯军倒下一大片,再次死伤上百。
再加上明军又准备发炮,闯军终于害怕了,纷纷后退找地方隐藏。
见刘体纯还要强令再攻,旁边一名都尉便劝道:“将军,绵侯那边不是有十几门虎蹲炮吗?不如去要过来,送上去压制明军火炮,再让将士们冲阵。”
刘体纯皱着眉点头,“行,你在这里看着,额去要火炮。”
袁宗第率领的一万大军摆在中路,主要是给攻打明军阵地正面的牛万才、李来亨部压阵,并随时增援。
刘体纯刚到,就听见小山上传来混乱的炮响声,便意识到他来晚了。
一问,却是李来亨先一步借走了七八门虎蹲炮。
气得刘体纯一刀砍断了旁边一棵小树,道:“这小子倒是鬼精···绵侯,这剩下的虎蹲炮可都得给额!”
袁宗第知道刘汝魁、牛万才都不喜用火炮、火枪,便挥手道:“行,只剩六门了,你都带走吧。”
“得令!”
刘体纯应了声,便让亲兵抬起那六门虎蹲炮往东面奔去。
一般的虎蹲炮只有几十斤重,有些轻小的甚至只有三四十斤,一个人就能抱着跑。
当然,越轻便的炮往往威力也越小。
但虎蹲炮属于迫击炮(曲射炮),用于山林作战正合适,即便是射程短些也是能用的。
况且闯军的这十几门虎蹲炮是以前缴获北面明军的,并不算轻,都有八十多斤重,威力也不算小。
刘体纯回到东面,发现之前上山的闯军将士仍各自隐蔽着,明军也并未趁机反冲,显然是乐于耗时间。
这让刘体纯心中笼上了一层阴云——他觉得明军援军多半已经在路上了,否则明军不可能这么镇定地防守。
刘体纯当即领亲兵队带火炮上山,准备借着火炮首发之利,一举突入明军阵地。
···
东面明军阵地上。
边防军第四镇第三营参将高文贵看着下方山林,皱起了眉头。
这座无名小山已经属于附近林木最稀疏的一座了,可对于守方而言,林木还是多了些,不仅火炮威力难以发挥,视线也受阻,难以看清山下闯军具体动向。
闯军停攻好一会儿,他觉得必有蹊跷。
‘是叫援兵,还是运火炮去了?’
想到这两个原因,他当即对跟在后面的两名传令兵道:“陈武,去让亲兵哨与火枪哨做好准备随时参战。王登,去让各部注意防备闯军炮弹。”
“是!”
两名传令兵才离开不过十几息,下面便传出一阵喊杀声,闯军再次发动进攻···
第212章 无名山攻防战!
明军听见喊杀声,便准备打散弹杀敌,却见下方闯军影影绰绰,却并不直接攻上来。
正感到奇怪时,就听到炮响。
“小心!”
有明军将官高呼。
只见五六个铁弹从山下抛射过来,四个都没能落入明军阵地,一个落入阵地后直接就陷进了松软的土坑里不再动弹。
却仍有一个滚弹激射,瞬间就打伤了好几个明军士卒。
这时山下喊杀声也迅速接近。
却是闯军趁机杀了上来。
“都别乱!准备迎敌!”
在明军千总、哨长等中低级将官的喝令下,明军将士并没有因突来的闯军炮击乱了手脚,而是有条不紊地御敌。
部分善射者以弓箭与闯军劲卒对射,互相压制。
炮手则算着闯军的距离,在大股闯军冲近至五六十步时打了一轮散弹,立时又杀伤上百闯军。
明军阵地一百多步外,刘体纯看麾下那些炮手半生不熟地清理着炮膛,不禁催促道:“你们倒是快点啊!”
炮手们心说:咱也想快呀,但手生了真心快不起来啊。
说起来,过去两年闯军与明军作战连番大捷,不仅缴获了不少各类火炮,收降的炮手同样不少。
可惜如今各种火炮多半都在从京畿撤离时丢给了清军。
至于炮手,并没有受到顺军太多重视。
顺军各营将领多起于农民军,真没多少喜欢且善于用火炮的,倒是火枪兵在顺军中更受欢迎点。
因此不少炮兵归降大顺后,都被当做其他兵种使用。
这炮手长时间不打炮,自然就手生了。
另外,刘体纯找来的这些大半只是打过炮,并非专业炮手,如此操作起火炮来也就更慢了。
好不容易等这六门火炮打出第二轮,刘体纯干脆带队亲自去冲阵。
刘体纯看着满脸胡子,似乎有三十岁的样子,实际只有二十六岁。
他虽然年纪不是很大,但能从农民军中混出来,成为大顺的果毅将军,自然是有过人本领的。
经过数年的生死战斗,他不仅磨练出一身近战厮杀本领,箭法也很不错。
作战风格胆大而心细。
他带着数百亲兵,绕向更东边完全没有路的地方,借着林木野草的遮掩,想要趁明军注意力被正面吸引时,从侧翼迅速突入明军阵地。
然而李定国选择这座小山作为防守阵地后,本就是令各营环山腰部署,阵地几乎首尾相连。
即便刘体纯选择方位林木更为茂密,很难行进,却依旧有明军警哨盯着。
刘体纯等人十分小心,可在摸近到阵地侧翼二十步左右时,还是被一明军暗哨发现了。
“侧翼敌···额!”
这个暗哨才喊出三个字,就让刘体纯一箭射死。
但阵地上的明军依旧得到了提醒,注意到了刘体纯等人。
二十步的距离,在刘体纯看来并不是什么问题,当即高喊了声,“跟额冲!”
就提着藤牌、腰刀当先飞步冲向明军阵地。
刘体纯几个兄弟中排行老二,又称二虎。
但其在闯军中的外号却是“飞虎”,之所以如此,便是因为他冲阵之时又快又勐,犹如飞虎。
便如此时,不到十息,他便冲过了近二十步的艰险山路,当先突入明军阵地——这中间他还避开了几支羽箭。
“死!”
瞧见三个明军迎面杀来,刘体纯挥刀就划开了其中一人的脖子,又用盾牌砸倒另一人,靠着身上的鱼鳞甲,硬抗了第三人的噼砍。
随即转身,三两招就将剩余两人也解决掉。
明军虽然个人武勇不如刘体纯,战斗意志却远比以前坚定。
见此不仅没人退却,反而都成组杀过来。
明军不怕死,还都一身精良棉甲,人数一超过三个,刘体纯就难受了,顿时险象环生。
好在这时他的亲兵也相继冲入明军阵地。
刘体纯的亲兵同样是闯军劲卒,真正的精锐。
身上的甲胃、兵器不敢说比明军好,却也不差多少,立时便占住了阵地一角。
“杀啊!”
刘体纯见状十分振奋,左手换上一面明军的包铁盾牌,左砸右砍,带着亲兵迅速扩大占领区域。
眼见他的亲兵就要全部突入阵地时,突然听见一个尖锐的哨子声。
接着,二三十个手榴弹便扔到了他们后方尚未与明军接战的人群里。
轰轰轰!
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起,顿时刚冲入的明军阵地的一百多刘体纯的亲兵便被掀翻大半。
便是最前面的刘体纯,都被震得险些跌倒。
这个时候,明军不仅没有趁机砍杀突入阵地一角的刘体纯等人,反而借机与他们分开,脱离战斗。
然后一队火铳手就出现在刘体纯等闯军前方六七十步外。
“放!”
随着一明军队长的高喝,整齐的脆响声爆出,顿时最靠前的十几个刘体纯亲兵就倒了下去。
“将军小心!”
一个亲兵见机不妙,直接扑过来将刘体纯推了出去。
结果刘体纯是躲过了枪子,可这个亲兵却身中数弹倒地惨嚎。
明军火枪齐射太勐了,刘体纯竟然一时愣住。
好在他的亲兵都是战斗经验丰富的劲卒,当场便有两个人拽起刘体纯就往山下撤。
更多的亲兵则是向明军火枪手射箭,或是挡在刘体纯前面,向火枪手冲杀过去。
在这些顺军劲卒的认知中,明军火铳很少有这样集中打放的,即便有,也就一轮,过后就只能任由他们冲过去屠杀。
谁知他们才冲锋,第二队火枪手就越过第一队,端着枪向他们扣动了扳机。
啪啪···!
当整齐的脆响声再次响起,被亲兵拽下山的刘体纯看到的最后一幕,便是几十名冲锋的亲兵彷佛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壁,纷纷仰倒。
而紧接着第三队明军火枪手就出现了,大步向他们这边追来!
“保护将军撤退!”
亲兵们没有愧对刘体纯平日里的厚待,一个个舍生忘死地冲上去拖延明军。
结果如何,刘体纯不知道。
他终究是征战沙场多年的宿将,见惯了生死场面,深知战场不是该感情用事的地方。
脱离明军阵地后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带着剩余的不足百名亲兵,以最快的速度逃到了山脚下。
这时,他发现正面进攻明军东边阵地的将士们也都败退下来,且伤亡不少。
奇怪的是,明军并没有趁机追杀下来。
再想到之前明军那三队不需要点火绳,隔着六七十步远就能将他亲兵射杀的火枪手,心中便产生一种巨大的危机感。
‘明军为什么不趁胜追杀?有那么厉害的火枪兵为什么开始不用?’
‘他们明显隐藏了实力!’
‘他们这么做···是想拖延时间,将我们留在这里?!’
想到这里,刘体纯当即示意麾下将士停止进攻,就地防守。
他则飞奔向袁宗第将旗所在的地方。
等他赶到,发现袁宗第身边只剩数百亲兵,以及三千预备兵马。
而这座无名小山正面战场的战斗情况则一片焦灼,彷佛明军防守阵地随时都可能被攻破似的。
可偏偏总攻破不了!
见此,刘体纯更加确定他的猜测了,当即就向袁宗第说明了情况。
袁宗第听完眉头紧皱,眼睛却紧盯着山腰间的战场——正面的视野要比其他地方开阔一些。
只见闯军借助一些林木、大石头及特殊地形的遮掩,用弓箭、火枪与明军对射,一旦占据了优势,便发起冲锋。
但每次冲到明军阵地边上,就会被明军赶下来。
刘体纯看得真切——这边的明军竟然连那种超小号万人敌及厉害的火枪都没用上。
这说明,正面指挥明军战斗的将领,在面对闯军的进攻时,防守得游刃有余。
他当即再劝道:“绵侯,明军真的是在保存实力引诱我们攻打,目的定然是等援军过来好留下我们。不能再打了,快下令收兵撤退吧!”
袁宗第听了额头青筋凸起,一只手不自觉地将刘体纯推到身后,声音发干地道:“等等,再等等,只差一点额们就能突破明军正面阵地了···”
说着,袁宗第就忽然扭头看向刘体纯,道:“二虎,你既然来了,不如就随我一起上去冲一冲明军的阵地,说不定就一口气冲进去了。”
刘体纯听了愕然。
如果不是军法严厉,他现在转身就走。
因为他已经看出来,袁宗第并非不知道大伙儿中了明军的诡计,而是不愿接受而已。
他们此番攻打明军,犹如赌徒孤注一掷,不成功便成仁。
他们输不起!
就在这时,几个插旗的闯军哨探飞奔而来,见到袁宗第立马道:“启禀将军!周围发现了其他明军,最近的一支队伍已经到三里外了!”
“你说甚?!”
袁宗第听了神色大变。
此时,他在不愿意接受,也必须面对现实了。
胸膛剧烈欺负几下后,又恨恨地看了眼山腰间的明军阵地,便咬牙道:“传额军令,鸣金收兵,准备撤离!”
“得令!”
几个传令兵一起跑去其他闯军将领处,很快鸣金声便响彻山林···
铛铛铛!
无名小山,明军正面阵地上,李定国听到鸣金声,便站到大石头上,拿着望远镜再次向山下望去,嘴角不禁露出笑容。
“闯军看来是发现我们的援军了。”
收回目光,他便对大石头下面的传令兵道:“告诉各营做好准备,待我军令一下,立即追击闯军!
另外用对讲机与外围各部保持通讯,及时告知他们闯军的动向。
此番,我等定要将这些闯军堵住,一举解决!”
“尊令!”
随着李定国的吩咐传下去,明军各营人马立即动作起来。
须知,战场上在敌人有秩序撤退时是不好进行衔尾追杀的,因为这样很容易被敌人引诱进入埋伏,或是反攻。
只有在敌人溃退时,才适合紧咬着衔尾追杀。
所以此时明军也不急——外围有友军正围过来,只要他们能吊住闯军的尾巴,这些闯军便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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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全军追敌!山道狙击!
马乾也站在一块大石头上,透过冬季枝叶稀疏的林木,瞧见闯军如潮水般退下去,神情振奋之余又有些尴尬。
因为他想起了开打前劝说李定国不要冒险的场景。
原本,他看到成都大整编后的新军装备以及将卒的士气,便知道新军战斗力提升了不少。
却怎么都没想到,即便是在野战中面对两倍于几的闯军精锐,新军也能防守得游刃有余。
须知,如今可不是早几年前几千官军就撵着数万流寇满地跑的时候了。
经过这些年的战斗,李自成的闯军不仅积累了一大批战斗素养颇高的精兵,更是通过战胜后缴获令闯军装备质量提高了不少。
且之前两年闯军对战官军接连大胜,更是令闯军面对官军时士气高昂。
种种因素,才让过去一两年官军在闯军明前变得不堪一击,甚至望风而逃。
马乾原以为,就算是经过成都大整编的新军,也需要一两场胜仗,才能重新积累士气,形成对战闯军的心理优势。
没想到这一战,大明新军在李定国有意保留了形式大炮、燧发枪等作战手段的情况下,仍凭借着顽强的战斗意志,将闯军的进攻一次次打退,甚至表现得游刃有余。
这无疑说明,成都新军的战斗力比之如今的闯军高出不止一筹。
就在马乾思考着这些时,不远处的李定国见闯军已开始从山脚成建制撤离,便道:“传我军令!以边防军第四镇第二营为前锋,夔州新编卫戍军镇为中军,边防军第四镇剩余人马为后军,追敌!”
“尊令!”
随着李定国军令传出,已然准备好的明军各营立即有序地下山,向撤离的闯军追去。
···
“绵侯,为甚额们撤退时明军不追?那样纵然有被额们反攻击破的危险,可只要将我们缠住,等其他明军到来,额们便无论如何都逃不了。
他们现在这么吊在后面,就那么肯定能堵住额们?”
半路上,麾下士卒损失比例最大的刘体纯与袁宗第的中军合兵一起撤退。
便趁机向袁宗第说起了心中疑惑。
从之前意识到李定国故意想要诱使他们攻打,想留下他们,刘体纯便觉得李定国古怪的行军指挥中满是对闯军的恶意。
袁宗第这时候很烦躁,眉头紧裹着,听了刘体纯地问题,便不耐烦地道:“额哪里知道?你有功夫想这个,不如亲自到前面去侦查,想办法避开堵截额们的明军。”
刘体纯脸色略有点难看,但还是抱拳领命,“末将领命!”
说完,就带着剩余的一百多亲兵往前去了。
刘体纯带着亲兵队以更快的速度,越过一队队士气低落的闯军,没多久就追上了最前面探路的刘汝魁部。
便发现刘汝魁部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于是便找到刘汝魁,问:“怎么不走了?”
刘汝魁紧锁着眉头,道:“探子来报,一里多外有一两万明军,堵住了要道。额们要不想和他们打,就必须翻山绕道才行。”
刘体纯一听便道:“这两边都是险山密林,路都没有,大军即便能翻越,也肯定会拖累行军速度,给后面的李定国追上。
前面既然有明军拦着,额们只能打,而且要快打!”
刘汝魁道:“额只有几千人,不等后面的人上来,怎么和他们打?
而且你不觉得奇怪吗?通往太平县城的路那么多条,明军怎么就算准了我们会从这一条撤退,正好堵在要道上?”
两人沟通间,跟在后面的李来亨也率部跟上来了。
了解了情况便道:“我看不能打,不如到旁边这座山布置阵地留下一部兵马阻拦追军,让其他几部翻山撤离。”
刘体纯听了瞪眼道:“你小子这主意一点都不靠谱。先不说留下来阻拦追军的人怎么办,就算大部队翻过了这座山,怎么就知道不会再遇到明军堵截?”
“那你说怎么办?!”
眼见军队陷入险境,刘体纯、李来亨等人心中都满是火气,说几句就争吵起来。
就这样,直到袁宗第得知情况后赶来,几人也没争出个确定的办法。
袁宗第虽然同样满心火气,但到底更老成,又是主帅。
他知道现在拖得越久,他们突围的机会就越小,便当机立断地道:“趁着李定国还没追上来,你们先试着冲一冲前面拦路的明军。
额就不信了,所有明军都像李定国率领的军队那么难打!”
“要是真打不过怎么办?”刘汝魁问。
“那就撤到山上防守,派人去向县城的摇黄十三家求援。”
刘汝魁道:“依我看,即便能突破前面的明军阻拦,后面的仗也难打。
如此,不如现在就派一小队人马翻山去太平县城求援。”
不走成形的路,翻山越岭,于大军而言会大大降低行军速度,甚至会让军队溃散,无法再收拢。
可于小股精锐而言,翻山越岭反而能更快到达目的地。
因此袁宗第听了便点头,目光在几人身上来回挪动。
作为主帅,他肯定是不可能走的。
那么剩下这几个人选谁呢?
最终,袁宗第目光落在刘体纯身上,道:“二虎,如今你的兵最少,就由你带着亲兵去求援吧。”
刘体纯不太愿意,道:“论兵马,额现在也不比来亨少太多。他小子最年轻,为甚不让他去?!”
袁宗第皱眉道:“摇黄那伙人不是那么好请的,来亨太年轻,去了未必能请得动,你去额们才有希望!而且这是军令,难道你要抗令不尊吗?!”
刘体纯面上肌肉一阵抽动,最终还是一抱拳,领着百余亲兵往山上本去了。
袁宗第则环顾众将领,大声道:“各营都不要留手,务必一击破敌!”
“是!”
随着闯军众将领的应答声,阴沉的天空飘落下一片片小雪花。
就这样,三万左右的闯军,向拦截在这条路要道上的大明新军发起了勐攻。
这一部大明新军以保宁卫戍军镇为主,外加两营在达州新编的卫戍军。
主将乃是以参将代行总兵官职务的王复臣。
此人是大明边军底层军官出身,早年跟随张献忠造反,还曾做过张献忠的左军都督,算是历史上大西军的骨干将领之一。
历史上,1652年他曾在叙州府大败吴三桂,趁机收复重庆。
这时期已经归明的大西军本有机会收复全川,但因刘文秀等将领不听王复臣劝告,轻敌冒进,才让吴三桂抓住破绽反败为胜。
王复臣则因被围困,率部力战而死。
总而言之,这是大西军中一员颇为稳重的宿将。
此番,他通过军中对讲机得知了闯军撤退方向,便早一步赶来这条路适于防守的地方布防。
虽然只早了闯军一两刻钟,却也足够他布置下两道不错的防御阵地了。
面对近三万闯军精锐的冲锋,王复臣没有学李定国一般藏拙。
一则他麾下兵马实力较弱,二则他也不喜欢冒险。
因此,瞧见闯军冲进到两百步的距离,他便下令集中在第一道防线后的五六十门虎蹲炮一起开炮。
也即是新式火炮还没配发到卫戍军中,不然王复臣肯定连新式火炮也用上。
即便如此,也够闯军受的了。
只见五六十颗铁弹一起打发出去,落入于山道中冲锋的闯军密集人群中,顿时犁出一道道血浪!
所过之处,人、车、骡马,具碎!
惨叫声不绝于耳!
顿时,闯军冲锋之势都为之一滞。
第214章 请出无人机!
领军冲在最前面的牛万才止住了脚步,冷汗涔涔直下。
刚才一个铁弹擦着他耳朵过去了。
只差一点,他的头就会被打碎!
因为山道狭窄,如牛万才这样在刚才的炮击中与死亡擦身而过的闯军有好几百人。
至于真正被那五六十颗铁弹打死打伤的人实际只有百人左右。
主要因为虎蹲炮是曲射的迫击炮——如果刚才是直射的加农炮,如红夷大炮或者弗朗机,那么在山道这种地形中,五六十门炮一次打发至少会让闯军死伤两三百人。
不过,刚才这轮炮击的杀伤虽然不多,可吓人啊。
牛万才这种厮杀多年的将领都吓住了,更别说普通闯军将士了。
一时间,作为前锋的千余人都不禁止步。
牛万才回过神来,意识到明军在前方布置了几十门火炮,当即举高喊道:“都别往前冲了!退!快给俺退!”
袁宗第等率领的这三万闯军作战经验丰富,在山道上冲锋,自然不可能上万人挤着一起向前冲,而是分成一个个千人队往前冲。
在这条山道上,千人冲锋就已经显得拥挤了,人再多只会让己方兵马调动困难。
因此,牛万才这一番撤退倒没有被后面的队伍挡住。
只是他刚退到明军阵地三百步外,李来亨就带着队伍过来了,皱着眉头问:“这伙明军也有很多火炮?”
牛万才道:“可不是嘛,至少五十门!他娘的,俺老牛差点就见阎王了!”
李来亨敏捷地跑到山道一边的峭壁凸出处,向前方眺望,只见明军大概布置了两道防线,旌旗飘扬,人影绰绰,让人看不透虚实。
下来后他便道:“牛将军,让你的亲兵去左边山壁,找地方向明军阵地射箭、放枪、放炮,我带着亲兵去右边山壁。
正面一会儿配合着我们再进攻一次,多打旗帜,人站开一些。”
“行,俺听你的。”
牛万才点头,当即就开始分派人手。
其实也是他们此番对明军的袭击有些仓促,好些作战装备没带。
比如盾车——如果能有几个能挡炮弹的盾车,他们便能依靠盾车抵近明军阵地,冲进去短兵厮杀。
可惜没有。
···
时间紧急,李来亨、牛万才动作都很快。
仅半刻钟后,李来亨就带着上百亲兵,在山道两侧峭壁上寻找到一些合适的位置,向明军阵地居高临下的射箭、乃至放炮。
可惜两侧山壁上这种地方太少,即便两边有数十劲卒突至前方,也只不过是勉强干扰明军的防守。
并且王复臣很快就派出两队亲兵分别爬上左右山壁,与李来亨等人对射。
就这样,闯军又发动了一次冲锋,结果再次被明军几十门虎蹲炮打得败下阵来,白白丢了几十具尸体。
又是半刻钟过去,袁宗第赶过来,了解了情况,便意识到想要突破王复臣部明军的阻拦是不可能的了。
这种地形上,明军有几十门虎蹲炮相助,根本不是他们短时间内能撼动的。
况且,打了半天丈,接连碰壁,死伤近万,闯军士气已经很低迷。
如果他们强令将士们进行送死式冲锋,后果难料。
几人又商量了几句,便往之前刘体纯带亲兵翻越的山上撤去···
小半个时辰后,袁宗第、刘汝魁、李来亨、牛万才四人所率领的近三万闯军,被李定国、张化龙、王复臣、杨展所率领的六七万明军围在了山上。
这一幕与之前闯军围攻李定国所部明军的情形有些相像,实际上的意义却截然不同。
李定国是故意引诱闯军围攻,防守得游刃有余,静待友军反围堵闯军。
而如今闯军却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被迫退到了这座无名山上,意图死守,去等待那不知能否到来的援军。
李定国拿着望远镜,在闯军所退守的小山对面山腰上,朝闯军的阵地看了看。
发现很多地方都被林木阻挡,即便有望远镜也看不清其中布置后,便让亲兵叫来飞鹰队的人。
瞧见袁国、常威等四人都来了,李定国便收起望远镜,道:“袁组长,闯军如今士气低迷,应当是想死守,等待太平县城那边的援军。
这山虽不大,可林木却颇为茂密,我们要想攻上去并不容易。
根据监国的最新指示,对闯军还是以收降为主。
如今仗既然打到这份上,再强攻双方都会伤亡不小,因此我想请飞鹰队用无人机去劝降试试。”
说起来,李定国之所以想起这个主意,主要是想起了那一夜红娘子带领飞鹰队大破他们大西军的事。
朱媺娖既然派来两个飞鹰队小组给他调遣,他自然要充分利用无人机的神奇。
袁国闻言点了点头,道:“我们可以派无人机上去,但劝降的话恐怕得由李总兵来录制。”
“录制?”李定国来了兴趣,“该怎么做?”
袁国、常威几人相视一笑,道:“李总兵跟我们来就知道了。”
···
无名山上。
刘汝魁、牛万才、李来亨都在指挥闯军将士砍伐树木、挖掘泥土、搬运山石,建立防守阵地。
先前的两次交战中,他们可算是知道了,明军每部都有好几十门火炮。
如今大军合围,火炮怕不是多达两三百门。
哪怕都只是威力较小的虎蹲炮,也足够他们受的了。
这种情况下,他们要想在这小山上挡住明军的进攻,防守阵地是建造得越稳固越好。
作为主将的袁宗第正呆立在一块大石头上,看似是在打量着山下的明军。
可只要有人靠近了观察,就会发现他眉头紧皱,双目透着焦虑,甚至是茫然。
他在思考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要是他们扛不住明军的进攻该怎么办?
投降?
这个念头一出现在袁宗第脑海中就被他驱除。
自他追随李自成造反以来,只向官府投降过一次。当时只是权宜之计,事后,在去任职地半路上,李自成就带着他们再次杀官造反。
如今他们大顺都破了大明国都,逼死了崇祯皇帝,凭什么再向官府认输投降?
况且,即便他们愿意投降,恐怕明军也未必会收降吧?
毕竟他们可是破了大明国都、逼死了皇帝的大反贼。
这种情况下,即便官军说愿意收降他们,他也不会相信。
倒是觉得,官军先将他们骗为俘虏然后宰了的可能性更大。
这种事并非不可能——当年洪剃头围剿他们时,先假意收降起义军,再行屠杀的事可没少做。
想到这里,袁宗第吐出了一口气,神色变得坚定。
他想清楚了,此番他们除了死守待援,别无选择。
然而,就在他准备跳下大石头,前往巡视各营阵地、鼓舞士气时,突然听见天空传来一阵怪异的嗡鸣声。
他循声望去,顿时童孔一缩,满脸惊疑。
‘这悬飞在树林上空的是个甚?!’
------题外话------
晚上有事耽搁,今天的第二章来晚了。
这章是回来后刚写的,错字稍后改。
晚安~
【更新在晚上】
这几天事情太多了,更新不给力,也没能存下稿子。都是工作生活上的事,没办法。
所以上午的定时更新没了。晚上我看着写完在更。见谅。
第215章 李定国变成鸟了?降!
袁宗第看得清楚,在三百多米的空中,有个人脑袋大的东西像鸟儿一样悬飞。
可看那样子更像是人制作的,而非真的鸟儿。
惊疑后,袁宗第勐地想起先前下面抓到明军审讯后传出的笑谈。
说张献忠之所以会在成都城下大败,是因为在成都监国的坤兴公主乃仙女下凡,操控神鸟喷火焚烧了张献忠的老营,又以天火诛杀了张献忠。
闯军虽都是泥腿子出身的大老粗,可随着闯王造反十几年,纵横数省之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没见过?
所以,不论是袁宗第还是其他将领,听到这事儿时都只当笑话。
或认为张献忠部是被官府找的江湖术士蒙骗了。
反过来讲,倘若那位公主真是仙女下凡,当初怎么会让他们闯军攻破了京城?又怎么会看着崇祯殉国?
然而此刻瞧见这“怪鸟”,袁宗第却又想起了这事,并紧跟着又想起了当初他们攻打京城时,那位公主借献神灯为由刺杀闯王的事。
‘这怪鸟该不会是明军的吧?’
当这个念头浮现在袁宗第心中时,天空中的怪鸟忽然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
“诸位,我是李定国,也是以前八大王麾下的张定国。
现如今是大明边防军第四镇总兵官,提督夔州剿匪诸军事,也即是目前夔州明军的主将。
我可以很明确地说,你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除了投降别无选择。”
通过无人机上小音箱传出的声音原本就比较大,再加上其还在上空盘飞,便让近三万闯军都听见了这番话。
袁宗第回过神来,立即神色大变,周围的亲兵厉喝道:“弓手呢?快把它射下来!射下来!”
亲兵们回过神,却并没有动作,反而一个个神色怪异地看着袁宗第。
亲兵队长道:“侯爷,这怪鸟飞得太高了,射不下来。”
听见这话,袁宗第才勐然醒悟,不禁攥紧拳头,死死盯住了那“怪鸟”。
同时,刘汝魁、牛万才、李来亨等人也都停下了正在做的事,一个个神色各异地看着“怪鸟”。
而男子洪亮的声音则继续从怪鸟中传出。
“在成都监国的坤兴公主殿下,乃是得天所衷、有大神通之人,必将平定四方,令大明恢复太平。
诸位此前也都是大明子民,皆是被迫为贼。
因此监国已许诺,只要诸位放下武器投降,朝廷可以既往不咎。
愿意继续当兵吃粮的,可以接受整编、训练,成为和我们一样的大明新军。
不愿意再打仗的,可拿一比遣散费回乡,也可以接受朝廷的安置。
总之一定给大家一条活路——这一点,我们军中许多此前八大王的部下都可以作证明。
普通将士成为大明新军后,每月饷银至少一两,绝不克扣一分,不仅可以吃饱饭,还有几套军服可穿。
诸位之前也和我们打过好几场仗了,应该能判断出我说的是真是假。”
说这里,无人机中李定国的声音暂时停了,似乎是要给众人消化吸收他这番话的时间。
无人机却肆意地在树林上空盘飞,明显在耀武扬威。
闯军将士回过神后,顿时和身边人议论起来——
“额的娘咧,这怪鸟居然会说话?”
“老闫,怪鸟会说话这件事重要吗?重要的事它说的是真是假。”
“我怎么刚听怪鸟说它是八大王麾下的张定国?乖乖,这张定国不仅投靠了朝廷,还学会法术,能变成鸟儿了?”
“他娘的,一群憨批,都在想啥呢?张定国会不会变鸟重要吗?”
“咋不重要?张定国要会变鸟,那就是得仙人传授了法术。这就说明那位公主真是仙女下凡——咱们能跟仙女作对吗?那不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
“老八说的有一定道理,不过你们小声点,将军就在不远处呢,小心他听到。”
“听到咋的?这么多人都在议论,将军还能都责罚?”
“哎,哥几个,咱们现在确实是被包围了。官军火炮又那般厉害,要是投降后朝廷真能像张定国说的那样安排,俺觉得可以考虑···”
李来亨从人群中走过,见好些将士议论起来都懒得避开他,不禁脸色更加难看。
来到大石头旁,他便发现袁宗第、刘汝魁、牛万才三个脸色比他的还难看。
袁宗第钢鞭打到石头上,砸出火星,恨恨道:“官军竟然以邪术蛊惑我们的将士,真是可恶!”
牛万才则还在看着那“怪鸟”,道:“这怪鸟确实够邪门的,居然能帮李定国那小子传话···该不会真是他变的吧?”
“都什么时候了,你有心情想这个?”
刘汝魁瞪向牛万才,实际却在暗暗打眼色,示意他小心被袁宗第责罚。
牛万才却并不领情,而是大声道:“俺想这个咋了?这怪鸟要真是李定国变的,俺们把它弄下来,岂不就是等于擒住了官军主将?这不就能反败为胜了嘛!”
袁宗第原本都气得想要给牛万才一钢鞭了。
听见他这话却是眼睛一亮——牛万才说得对,要真能抓住这怪鸟,说不定就能破解危局。
可当他抬头再看了看那怪鸟的高度,眼神就暗澹下来。
这怪鸟一直飞那么高,他们根本没法弄下来。
就在几人愁眉苦脸时,无人机中又传出李定国的声音。
“诸位都好好想想,如今跟着李自成继续同朝廷作对值不值当。
李自成之前也就趁着朝廷精锐兵马都折损在与东虏的战斗中,一时调兵不及,这才侥幸攻破京城。
结果呢?他带着你们跟东虏打的头一仗就大败,之后更是被打得如同丧家之犬,先丢河北,再丢山西。
如今清军分两路打陕西,怕是等不到过年,他连陕西都会丢掉。
大家伙儿可以想想,不是如此,他怎么会派你们来攻打四川?
不就是为了让你们给他打出一条逃命的路吗?
他这样一路败逃,身边的兵马只会越来越少。
而你们跟着他,也只能给他挡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丢出去抵挡清军,给他争取逃命的时间了···”
“住口!”
袁宗第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压住心中对怪鸟的惧怕,跳上大石头冲其怒喝。
“闯王绝不是你说的这种人!他征战十数载,何时让弟兄们替他挡过刀?!”
袁宗第声音倒是不小,可惜无人机传出的是李定国的录音,自然不会因为他的怒喝而停下,而是在他怒喝时“澹定”地继续劝降。
“我给诸位一炷香的时间,你们如果愿意投降,就放下兵刃下山,接受我们的安排。
一炷香后,我们便会押着数百门大炮攻山,炮弹之下,石木皆碎,更别说你们这些血肉之躯了,那时再投降就晚了。
另外本将还可以在此发誓,你们投降后绝不会被杀,如违此誓,就让我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听完这番话,几乎所有闯军都动摇了。
李来亨向环视周围,甚至发现将士们看他们几个的眼神都变得古怪、危险起来。
不仅李来亨一个有这样的感觉,便是刘汝魁、牛万才同样如此。
刘汝魁声音干涩地道:“绵侯,事到如今,额们怕是不降都不行了。”
牛万才则劝道:“绵侯,俺知道你跟闯王感情好,可瞧这架势,俺们要是不投降,说不定就会被下面这些人给杀了,拿去向官军请功呀。”
听见这话,袁宗第将手中钢鞭握得紧紧的,望向周围的亲兵以及更远处的将士。
结果发现,连亲兵都避开了他的目光,不敢对视。
其他将士更是隐隐聚集起来,同样都握紧了兵刃。
见此,袁宗第便知道真的已经无力回天了,不禁痛苦地闭上眼睛。
随即他便朝北边跪下来,痛哭道:“闯王,额对不起你呀!”
···
山下,李定国通过无人机航拍画面,瞧见了袁宗第流泪跪向北方,不禁露出笑容,对一旁的马乾道:“马抚台,看来他们是要降了。”
马乾也笑道:“如此甚好呀,这样一来,平定夔州贼匪的捷报就能赶在过年前送至监国面前了。”
第216章 成都军事学校
年关将至,成都城比往日更加繁华。
忽然远处传来锣鼓声,只见一队队御林军不断前奔,高喊着“监国出行,闲人退避”,进行净街。
这些御林军都出自虎贲营,身穿明亮如镜的板甲,头戴将军盔,手持刀盾,背负弓箭,都是新军中的劲卒。
他们一出现,并不需要多么凶恶,更不需要动手,只高喊几声,百姓们便都退到一边。
因为朱媺娖出城次数不少,成都百姓对净街之事都已经习惯了。
净街影响百姓生活是自然的,但朱媺娖出城以骑马居多,每次都很快,倒不会影响太久。
作为君主,朱媺娖除非乔装出行,若是正常出行不净街是不行的。
一则容易被人刺杀,二则容易被闲杂人等冲撞。
此番因为要去的地方就在北城门外不远处,再加上天气寒冷,朱媺娖便没有骑马,而是坐马车。
很多百姓瞧见朱媺娖的队伍来了,都跪拜下去。
有的是习惯使然,大多数却是真心感激朱媺娖。
因为从朱媺娖来到成都任监国后,成都百姓的生活明显越来越好。
尤其是到了年关,和往年一对比,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
往年的年关,普通百姓几乎家家都过得紧巴巴的,好些人家还被人上门催着还债,当真是过年如过关,难得很。
这种情况下,即便是置办年货,也只是买一点必须的、场面的东西,留作应酬。
今年却是不同了。
过去半年,成都城内外许多人家都因为官府、监国府以及蜀王府释放出来的活计赚了钱。
再加上官府不仅少了压榨百姓之事,反而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这就让百姓的日子更好过了。
好些人家不仅不用再举债度日,还有了闲钱,可以买些肉、布等年货,过一个虽不丰足却开心的大年。
虽然没谁去特意宣扬,可老百姓都清楚,这样好的变化都是公主带来的···
眼见马车就要出城,朱媺娖便让费珍娥放下了窗帘。
回想来到成都后的半年,她其实对普通百姓的生活并没有关心太多。
并非不想,而是时间、精力上都难以顾及到。
因为在她和郝光明的计划中,当务之急,还是先挡住清军南下的脚步,乃至将清军赶出关外。
这之后,才有更多的时间去发展民生。
至于成都百姓这半年生活上的好转,其实都是钢铁业、军工业以及蜀王府的部分产业带动起来的,纯属搭上了顺风车。
若是她将发展民生当成主要任务的话,过去半年成都的变化只会更大。
···
队伍出东城门后没多久就停了下来。
“殿下,到地方了。”
费珍娥说了声,便让两个宫女先出马车,一个拉起车门帘,一个则带人安置台阶。
朱媺娖从假寐中睁开眼,并没有让费珍娥搀扶,而是自行下了马车,动作干脆利落。
在她的面前,是一座以朴素砖瓦房为主的建筑群,因为很多地方都用了水泥,看起来很有种后世20世纪八九十年代农村学校的感觉。
可惜郝光明今天又去县城取货了,并不在竹林老宅,不然通过手机视频看到这一幕定然会感慨一番。
事实上,这座建筑群本就是学校,名为“成都军事学校”。
朱媺娖准备等过完年,便将“将官进修营”改名为“成都军事学校”,安置在这里。
然后将秦良玉请过来担任名誉山长,再聘请一些因年长、伤残退下来的将领担任教师,将其起发展成一座近代军事学校。
不过这个“成都军事学校”存在的时间不会太长,等几年或者十几年后,时机到了,朱媺娖便会将其改组为更正规、更庞大的军事学院···
这次朱媺娖过来,主要是看学校建得到底怎样,所以只有一名小官带着几个小吏和负责建造学校的匠师迎接她。
花半个小时参观完了“成都军事学校”,朱媺娖又顺带去集训营、整训营、进修营看了看。
自八月份的大整编后,整训营便空了下来。
如今除了遵义府那批将领在进修营学习,便只有集训营招募的一千余新兵在训练。
说起来,朱媺娖麾下军队目前完全不缺兵员,按理说不需要招募新兵。
奈何这半年四川各地都有青壮想要参军,有的甚至专门跑到成都来找机会。
朱媺娖了解到这一情况后,就让募兵司以相当高的标准对主动参军的人进行选拔,三个月下来,也不过才招募了一千多人而已。
根据郝光明的建议,这一千余人都被当做低级军官培养,不仅训练强度提高了,还需要认字、读书,学习。
当然,读的肯定不是明朝的四书五经,而是各种兵书。
这些事朱媺娖不可能亲自做,下面的人也只能根据她的指导摸索着来。
所以,目前一些都还处于试验性质,肯定会有不少缺漏和不足之处。
即便如此,估计在来年也能为朱媺娖培养出一批素质不错的低级将官。
···
视察完三大训练营,朱媺娖便回到了蜀王府。
进了承运殿,她正准备去竹林老宅看看郝光明回没回来呢,便听将外面传来了高喊声——
“大捷!太平大捷!”
“歼敌一万五!俘虏五万!”
随着高喊声迅速接近,很快传达捷报的人就到了承运殿大门外。
红娘子等在西府办公的军方要员听到这喊声,也很快赶过来。
这时候,朱媺娖则先一步看到了捷报。
太平县一战,李定国在收降近三万闯军之后,又击溃了数千前来支援的摇黄匪寇,随后包围了太平县城。
而在太平县城中,还有一万多摇黄匪寇。
原来,刘体纯在跑到太平县城向摇黄十三家求援后,只有塔天宝等少数几家愿意出兵支援,而这几家加起来也不过数千人而已。
以袁韬为首的大部分摇黄匪寇都不愿意冒险去救闯军。
待刘体纯带着塔天宝等几家“义军”前去救援袁宗第等人后,袁韬还以为双方怎么也得打个好几天呢。
又以为,不论是明军打赢了,还是闯军赢了,都必然损失不小,短时间内都没有能力再来攻打太平县城,因此便继续霸占着县城。
谁知第二日上午,李定国便率领数万大军将太平县城包围了。
第217章 处置,过年,降将
“李定国率军包围太平县城后,用大炮轰上几轮,以袁韬为首的一万多摇黄匪寇就都投降了。
但根据马乾的奏报,太平县城中已被祸害得十室九空,只剩下几百个百姓。
初步调查得知,太平县的百姓大多是袁韬等摇黄匪寇杀害的,丧命于他们手上的百姓多达上千人。
马乾希望能够将袁韬等常年在夔州残害百姓的匪首审判处理,绳之以法。
对于此事,诸卿怎么看?”
朱媺娖在承运殿中问出这番话时,已经是捷报传来的一个时辰后了。
马乾的奏章是跟捷报一起用六百里加急送到成都的。
之所以是马乾上奏此事,而非李定国,是因为重庆布政司已经组建,马乾已成为第一任重庆巡抚,而夔州府则归属重庆布政司管辖。
且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大明武将都是不得干政的。
崇祯末年,朝廷对地方及武将掌控降低到了极点,这条规矩形同虚设。
如今朱媺娖在成都监国,重立朝廷,对治下地方及武将掌控力大大增强,这一条规矩自然就恢复了。
“臣以为必须对袁韬等匪首进行审判。”殿内,四川按察使张继孟第一个站出来对马乾表示支持。
说起来,重庆布政司既然从四川分离出去,张继孟便无权过问重庆的事。
但朱媺娖这个监国朝廷毕竟特殊,目前结构也很不完整,张继孟又是马乾的老上司,参与讨论此事倒也没什么不得当。
张继孟说完,李岩跟着出列道:“臣以为,袁韬等摇黄匪首可以审判,但须得防止其牵连闯军将领。”
“李督理此言差矣。”张继孟看向李岩,“若闯军也曾大肆残害太平县百姓呢?难道不作处理吗?”
李岩道:“李某出自闯军,虽不敢说闯军于百姓秋毫无犯,却也很少伤害无辜。
另外,若是追究以前闯军的伤害地方百姓的责任,那么是否要追究前张献忠部将领的责任?
以前官军残害百姓的同样不少,是不是也要追究前责?
若真如此,恐怕新军将人人自危,叛乱就在旦夕之间。还请监国三思!”
说到最后,李岩向朱媺娖深深作揖。
张继孟也知道以前部分官军的德性,因此听李岩提到了官军,一时便不说话了。
这时刘之渤出列道:“臣以为,李督理所言固然有理,确实不该追究投降将领前责。
但对如摇黄匪首袁韬等在一地祸害百姓多年,罪大恶极,人神共愤者,还是需要区别对待,审判正法,方能服人心。
若是那些经常掳掠百姓、奸淫妇女乃至率兽食人者都能摇身一变成为朝廷将领、官员,叫百姓们如何想?又如何看待朝廷?
监国,刮骨疗伤固然疼痛,甚至有性命之忧。但这毒若是不刮去,则必死无疑啊!”
说到最后,刘之渤直接向朱媺娖跪拜下去。
原本朱媺娖对如何处理这事确实有些犹豫,但听了刘之渤一番话,便立即拿定了主意。
她扫视众人道:“刘巡按说得对,朝廷不是藏污纳垢之地,更不该包庇那些罪大恶极者。
不过此事若处理不好,确实容易让军中人心惶惶。
这样,军务处便与法务处商议一番,明确究竟犯了那些罪大恶极之事的人不得原谅。
然后再依据此标准对摇黄匪首及部分闯军将领进行审判。
不论审判结果如何,最终必须经监国府允准后,方可处置。”
这确实是目前最好的处理方式了,因此李岩、张继孟等人听了便一起应“是”。
晚上。
朱媺娖回到竹林老宅吃饭,不由跟郝光明诉起了烦恼。
“我到成都就任监国也有半年了,还是头回遇到这种左右为难,不好决定的事。”
郝光明给朱媺娖盛了一碗乌鸡汤,微笑着道:“这世上本就有很多事是左右为难,不好决定的。
你半年才碰到一件,不仅是运气好,还因为有我们这边的诸多知识、科技产品等帮助,否则你肯定会遇到更多。
不过说起来,追究摇黄匪首和闯军将领罪责这件事上你处理得已经很不错了。
正常来讲,对于那些罪大恶极的降将,当地主官或者负责战事的主将自己就能处置了,都没必要报给你决定。
也就是你如今威望卓着,这些人不敢私自做主,才会报上来让你为难。
但即便这件事没处理好,也没什么——你可以只让投降的闯军来成都这边接受整训,摇黄匪寇则在夔州当地整训。
这样一来,即便摇黄匪寇对你们处理袁韬等匪首的事不满,想要闹事,也无法影响到投降的闯军了。”
朱媺娖听了眼睛一亮,笑道:“这主意不错。之前我没想到不说,李岩他们也没想到,看来相公还真有点做狗头军师的潜质呢。”
郝光明在桌底下握住朱媺娖的一只手,笑问:“那娘子准备怎么奖励我这个狗头军师呢?”
朱媺娖秒懂郝光明的暗示,不禁俏脸灼红,连声道:“晚上再说,晚上再说。”
说完赶紧低头喝汤。
坐在郝光明对面的朱媺姕正啃着一个大鸡腿,瞧见这一幕,小脸上竟然露出了姨母笑···
几日后,过大年。
郝光明与朱媺娖、朱媺姕三个人一起,虽然说不上热闹,却也过得颇为温馨。
为了避免麻烦,大年初一郝光明让姐妹俩都去了大明那边,他一个人到村里拜年。
将各家都走了一遍后,他最后又回到了马叔家。
虽然从他搬到竹林老宅后就很少到马叔家吃饭了,但之前的马叔、洪婶对他的照顾总不能忘,何况马叔、洪婶本就是村中对他最好的长辈。
弦城这边农村的拜年习俗是,初一先走本村落(村民组)的,然后再去给其他村落的门里人(同宗)拜年。
等到初二,便是去母亲娘家或者妻子娘家拜年,到了初三就看情况,比较随意了。
郝光明如今在这边是孤家寡人一个,也就没什么讲究。
其他村落的同宗他并不熟,有的碰见了都不认识,于是走完卧龙岗的几十户人家,便回到了马叔这边。
马叔和他的儿子马大龙都在外面拜年没回来,家中只有洪婶和她的儿媳林梅、孙女马兰兰在。
林梅快四十岁了,有点八卦,跟郝光明聊了两句,就问:“光明,听说你找了个小女友,人呢?怎么不带到村里一起过年,让大家伙儿见见?”
郝光明心想:幸亏我早有准备,不然今天村里像林梅这样八卦又“热情”的人,说不定就会上门去找朱媺娖,拉她出来玩。
要是她们把人往外一拉,发现人突然就没了,那事情可就说不清了。
如今朱媺娖不在,郝光明被问起来就很澹定。
他笑着道:“她回自己家过年去了。”
“这样啊,那明年过年你一定要带她来村里呀。还有,我听说你都和人家住一块了,那可得抓紧时间结婚···”
林梅在这边说的起劲儿,旁边的马兰兰却看不下去了,开口道:“妈,光明哥什么时候结婚是他的事,你催什么呀?”
“我这不是关心他嘛···”
虽然林梅八卦又过分“热情”,但郝光明倒也不是很反感。
他一个人和朱媺娖姐妹俩窝在竹林老宅时间长了,半年都很少和外人深入接触,反而对大明那边关注比较多,有时候甚至会产生一种自己也穿越了的感觉。
眼下这样的情景、氛围,倒是让他感觉自己还实实在在地活在现代···
大年一过,日子便在喧闹与繁忙中徒然加快。
崇祯十八年。
历史上并没有,但朱媺娖却要求监国府治下今年必须用这个年号。
这不仅是因为她对父亲的怀念,更因为她希望在年号上也与历史不同。
正月十八,袁宗第投降闯军将领,以及近三万投降的闯军士兵被押送到了成都。
士兵们直接被送去了整训营,普通将领则被送去了进修营,只有袁宗第、刘汝魁、李来亨、牛万才四人被带到承运殿见朱媺娖。
至于刘体纯,却是在率领塔天宝等人数千摇晃匪徒救援袁宗第等人失败后,带着十几个亲兵逃掉了。
根据李定国后面送回来的军报讲,他们一直都没找到刘体纯,估计大概率是逃回陕西去了···
四人走进承运殿后,牛万才表现倒还正常,其余三人却都是一阵恍忽。
袁宗第、李来亨是看着朱媺娖恍忽——两人都曾在京城见过朱媺娖,当时可是怎么都没想到,有一日他们会投降朱媺娖。
刘汝魁却是看着李岩、红娘子神色复杂——要是当初他识破了两人假传圣旨的计谋,没放两人过潼关,也许就没有今日承运殿上的相见了。
李岩、红娘子也看过来。
红娘子神色倒很自然,李岩面对刘汝魁“幽怨”的眼神却是不免有点尴尬。
好在这时负责引领的宦官让四人都回过了神,也是按照学好的礼仪一起向朱媺娖行跪拜稽首的大礼。
“参见监国千岁,万福金安!”
“平身。”
“谢监国!”
待几人站起来后,朱媺娖目光落到了曾见过一面的袁宗第、李来亨身上,随即挪开,一板一眼地道:“四位既迷途知返,归降朝廷,今后便要遵守大明法度,用心任职做事。
朝廷绝不会因你们的出身有所偏见——立下功劳会升官封赏,若犯了错也会按律处罚。
待将来天下平定,你们也有机会荣归故里。
不过,这样的机会本宫绝不会给第二次,尔等可明白?”
几人虽然是泥腿子出生,甚至还有人不识字,可朱媺娖这番话却近乎大白话,四人自然都听懂了——他们如果投降后再叛,那以后就没有投降的机会了。
于是四人一起应道:“我等明白!”
“既如此,尔等就按规矩先去进修营学习,待学习期满,合格,本宫自会委任新的将职。”
“谢监国!”
到了这一步,袁宗第四人悬着的心才算是彻底放下来。
朱媺娖既然说了这番话,他们日后能否再立功并在大明升官进爵不好说,但起码不会被追究前责。
只要不犯错,保住性命应是没问题了。
第218章 四闯将入学
袁宗第四人见过朱媺娖后,便被带出了蜀王府,由一队禁卫军押送出城,来到了一处由丈三高墙围起来的建筑群前。
瞧见入口大门上挂着一个黑底红字的木质匾额,四人中认字最少的牛万才便问:“这是啥地方?”
李来亨念道:“成都军事学校?”
“成都军事学校?”牛万才听得一脸懵逼,“不说送俺们去那什么进修营吗?喂,你们是不是把俺们送错地方了?”
后一句话却是牛万才问押送他们的禁卫军队长的。
这禁卫军队长出自大西军,知道袁宗第几人的名头,还知道几人只要在进修营学习完,出来至少也是个中级将领,自然不会得罪几人。
他闻言笑着道:“军事学校是监国专用来培养将官的地方,十天前才开始接纳师生。
进修营也被挪进了这里面,四位将军进去就知道到了。”
说完,这禁卫军队长拿着文书去跟守门的将士交接起来。
不多时,一名把总带着一队士兵走了出来,从禁卫军队长这里接过了押送任务。
这名把总虽然出自官军,可对四人也是客客气气的,边走边介绍起来。
“在下卢钊,禁卫军新编第四镇第一营第二总的一名把总,目前负责学校的保卫事宜。
按照规矩,四位进了这学校后,完成学习前是不准出去的。
如果哪位将军真有什么要紧事要出去,可以向我或者别的禁卫军将官提交一份离校申请。
我们会将申请交给军务处的军训司,得到批准后,将军才能出校。
军校等同于军营,校规亦是军规,希望几位将军不要触犯,免得大家都不好办。”
听了这番话,牛万才不禁嚷道:“照你这么说,俺们是被囚禁在这里了?”
卢钊笑道:“将军误会了,这是为了让几位更快完成学习,怎么能叫囚禁呢?
只要几位努力,快的话一个多月就能完成学习,然后上面一授职,不就出去了嘛。”
牛万才还要再叨叨几句,却挨了刘汝魁一胳膊肘。
疼得他直瞪眼,“你打俺干啥?”
刘汝魁满脸无辜地道:“额打你了吗?额只是不小心碰了你一下。”
“不小心是吧?俺也是不小心的。”说着,牛万才就一拳打向刘汝魁,却没打着。
他正要追,就见押送他们的五十名禁卫军将士都停下脚步,做出拔刀的姿势。
卢钊则陪着笑解释道:“两位千万别真打起来,这学校是禁止私斗的。被发现了轻则惩罚劳动,重一点就关禁闭,再重点就会被开革。”
“开革?”袁宗第听得奇怪,“你这开革的意思总不是说军队不要我们了吧?”
“就是这意思。”卢钊给出了肯定回答。
袁宗第跟刘汝魁三人对视了眼,又问:“朝廷军队不要我们,岂不是说我们就成了普通老百姓?”
卢钊道:“按理说是这样,但几位毕竟身份特殊。若是真的被军校开革出去,究竟会有什么结果,在下也不确定。”
听了这话,袁宗第四人再次交流眼神,都不说话了。
不多时,四人便被带到一个大院子内。
这院内有好几排营房,其中大部分空着,但也有住了人的——门前晾晒的衣服以及泼水的痕迹便是证明。
院子倒是没有禁卫军看守,只有两个头发花白的老卒看大门。
卢钊在老卒那边报备后,便领来四把钥匙,交给四人。
“四位可以根据钥匙上的号码找到自己的寝室,先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休息休息。
至于后面的事宜,会有人来找你们的。
如果有什么生活上的问题,可以跟老李和老楚说,只要符合规定,他们都会帮忙的。”
说完,卢钊带着禁卫军离开了。
袁宗第四人看了看院子门廊下悠闲下象棋的两个老卒,再看了看彼此,只觉得跟做梦一样。
“这就不管俺们了?”牛万才不可思议地道,“难道不怕俺们逃跑吗?”
刘汝魁道:“你之前没看到吗?这高墙内外全都是巡逻的禁卫军。你怎么跑?”
李来亨接受得倒是很快,他看了眼钥匙链接木牌上的编号“乙四”,道:“我们先去看房吧?看有没有热水洗澡,我这身上可难受死了。”
袁宗第也觉得胡乱猜疑没用,就跟着道:“走,去看房子。”
各个寝室都有门牌,四人很快找到了各自的房间。
说是寝室,实则分为内外两小间。
里面有一单人床,一衣柜。外面则有木桌一张,凳子两个,书柜一个。
床上放着几套灰布衣服和毛巾,衣服中不仅有内衬、外套、棉袄,还有帽子。
外间则还有木盆、木桶、水壶、茶杯等生活用品。
种种准备可谓是十分周到了。
奈何四人以前最差也混到了闯军的中层,即便在军营里,也是有亲兵服侍的,堕落点的甚至有女婢服侍,只要有条件,各种生活用品不知比眼前的这些奢侈多少。
因此,几人虽然觉得寝室中的安排颇为周道,却也没有感动,甚至还有些不满。
心肠最直的牛万才到自己寝室看了两眼,便出来嚷道:“怎么说俺们也是个降将,就安排俺们住这种地方呀?这成都朝廷也太小气了吧?”
刘汝魁也走了出来,道:“之前你路上叨叨叨额就想说了,真以为自己一投降就能成为朝廷的将军?别忘了额们之前是作甚的,没把额们关大牢里就不错了!”
李来亨则拿着新衣裳走了出来,笑道:“给我们准备的衣裳倒是挺合身的,不过这没水怎么洗澡?”
刘汝魁道:“你去问问那两个看门的,他们肯定知道。”
李来亨立马就跑去了。
刘汝魁、牛万才都来到袁宗第的房间,立马便感觉到了外间的狭窄。
好在三人都是老行伍,对这条件虽不满意,却完全能接受,毕竟行军在外大多数时候条件比这艰苦多了。
袁宗第、刘汝魁各坐一张凳子,牛万才干脆坐在桌子上,大屁股压得木桌嘎吱直响。
他放低声音问道:“绵侯,俺们这就这么投靠大明朝廷了?”
袁宗第叹道:“额们都走到了这一步,还瞎琢磨什么?
公主有神鸟、神灯那些宝物,还有别的法宝、法术,又有数十万精兵。
额们就算心里还向着闯王,也没办法帮闯王翻盘呀。”
听了这话,刘汝魁道:“其实当初那李定国说的不错,闯王自从当了皇帝,进了京城,变了好多。
不然的话,按照额们过去打仗的法子,就算打不过清军,也不至于败得那么惨。
如今闯王连陕西都保不住了,就算退到湖广,清军不会追过去?到时候又要逃。
额算是瞧出来了,东虏确实厉害,以前的大明官军不是对手,额们大顺更不是对手。
眼瞧着这半壁江山都给东虏占了去,乡亲们都要给东虏当奴才,祖宗坟地说不定也会成为东虏的草场,额们过意得去吗?
要想对付东虏,还是得靠大明朝廷,靠那位公主。她既然有那么多法宝,还有神通,肯定能把东虏赶出去。
额们投靠了她,给她打仗,即便不能建功立业、光宗耀祖,也能让子孙后辈不给东虏当奴才。”
袁宗第听得点头,道:“皂莺说的很在理。”
牛万才则道:“大道理俺老牛不懂,俺只知道以前的官府不行,官军更不行。
这公主监国后编的新军瞧着倒是不一样,当兵的都肯卖命,说明待遇肯定不错。
只要俺老牛,还有哪些跟随俺们的将士能吃饱肚子,拿到军饷,让日子有个盼头儿,俺老牛这条命就卖给那位公主了。”
听牛万才这么表态,袁宗第彻底放下逃回闯军的想法,吐口气道:“既然这样,额们后面就都尽力表现,争取早日从这什么学校出去。”
“哈哈,那是。不然老待在这学校里,不成坐牢的了?”
三人说到这里,便瞧见李来亨跑了过来,道:“门房说让我们在厨房烧水,我先过去了!”
说完,就从自己房里提了木桶,冬冬地跑了。
“自己烧水?”三人都露出异样神色。
哪怕已经有心理准备,可三人还是没想到,还需要自己去烧水用。
要知道,自打他们造反,可就没缺少过服侍的人。
回过神来,牛万才便道:“奶奶的,居然让俺们自己烧水,总不会以后还让俺们自己做饭吧?
俺倒要去好好那两门房,看他们到底给不给俺们烧水做饭!”
袁宗第怕牛万才闹出事来难以收场,赶紧拉着刘汝魁向院子门廊跑去。
第219章 山长秦良玉,公主温柔乡
“走马,走马呀!”
“看看,不听俺的话,过河的小卒被吃了吧?”
“这位将军,观棋不语真君子懂吗?”
“嘿,你这老头儿好不识趣,你下棋没人在旁吆喝着能有意思吗?”
“···”
袁宗第、刘汝魁来到门廊,瞧见牛万才居然就下棋的事儿跟两个老头子争论起来,都无语之极。
“牛万才,你来这里是作甚的?”袁宗第黑着脸问。
牛万才一拍脑袋,道:“俺,俺来找他们烧水的呀。这俩臭棋篓子,害得俺忘了正事。快,给俺们烧水做饭去!”
门房老李头也不抬地,澹澹道:“额又不是你的兵,凭甚给你烧水做饭?学校里也没这个规矩,自己弄去。”
“嘿,你这老头儿···你抬头瞧瞧这是什么,砂锅大的拳头,就问你去不去烧水?”牛万才提着真砂锅大的拳头威胁起来。
老李终于抬起了头,脸上皱纹菊花一般,还有三道刀靶。
他冷笑着道:“威胁额?信不信额喊一声,你们马上要被抓起来关禁闭?”
“老子官府的烙铁都吃过,还怕什么关禁闭?笑话!”牛万才说着,神情更加凶恶。
刘汝魁上来拉住了牛万才,冲俩门房道:“学校没让你们烧水,那额花钱请你们烧总行吧?”
说完,摸出了一角银子扔到了棋盘上。
银子一落到棋盘上瞬间消失,却是被老楚收了去。
他满脸堆笑地道:“几位将军等着哈,老汉这就给你们烧水去!”
老李喊道:“棋没下完呢,你跑个甚?”
牛万才坐到马扎上,道:“俺陪你下,杀你个片甲不留。”
袁宗第、刘汝魁都过来围观。
看着老李头,袁宗第心中一动,问:“老哥哥有钱不赚啊?”
“老子无儿无女,光棍一个,赚钱作甚?”
刘汝魁则问:“这一角银子能让那位帮我烧多久的水?如果要做饭得给多少银子?”
“老楚的儿子是讨债鬼,让他也掉钱眼儿里去了。”老李先感叹一声,随即道:“你那银子有一钱吗?一钱只能让他帮你烧水、打扫房间一次。洗衣服、开小灶做饭的活儿另算。”
“这么黑?”袁宗第三人听了都瞪眼,“额们买个女婢也花不了这么多钱吧?”
老李冷笑,“你买女婢能带进学校里来吗?另外,根据这学校的规矩,水你们可以自己烧,饭可以去食堂吃,完全可以不花一文钱。
自己懒得干活,还嫌贵?怎么,以前都是抠搜搜的地主老爷?”
袁宗第三人听了顿时脸红。
造饭前他们哪个也不是地主老爷啊,全都是泥腿子。
如今想想造饭前的日子,真是恍然若梦啊···
两天后。
军事学校内的大校场上。
袁宗第四人站在右边靠近点将台的最前排。
在他们身后,则是几十名以前闯军中哨总至都尉级别的将官。
这些他们以前的属下同样在进修营学习,却不跟他们住一个院子,而是住在另一个大院子里,两人一间房,住宿条件比他们差了一大截。
在他们这伙人的左边,同样有几十名大汉站着。
为首的几个和袁宗第几人住在一个大院里,过去两日已经打了交道,知道他们都出自四川官军,只是之前尊的是南京伪帝,而非公主监国。
这伙人以王祥、侯天赐、罗于辛三人为首,已经在进修营学习一个多月了,要不了几天就会有一批人完成学习“毕业”。
在两伙人的身后,则是上千名朝气蓬勃的壮小伙儿,却是这“成都军事学校”的第一批正式生员。
据说都是之前报名参军,通过层层选拔进来的,个个都是当兵打仗的好苗子。
看着自己这些人,再想到这上千个好苗子被培养成基层将官送入大明新军后的场景,袁宗第都不禁在心中替闯王哀叹起来。
他觉得闯王和大顺想要胜过大明,真的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甚至,他有时候都隐隐会生出去劝降闯军同袍一起向那位公主监国投降的念头。
就在袁宗第想着心事时,一声高喊传来——
“监国驾到!”
随即便见一队队甲胃明亮的御林军虎贲营将士奔入大校场,不仅将点将台围了起来,更围出一条通向校门方向的“通道”来。
李来亨等来自闯军的降将,看向这些御林军虎贲,都不禁露出惊叹、羡慕的目光。
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些虎贲劲卒每一个的甲胃都比他们闯军将领要好。
只是李来亨有点想不明白,那看起来几乎浑如一体的明亮“铁甲”应该很重吧?这些人是怎么做到穿着跑那么快,还不怎么喘气的?
总不会是校门口才穿的甲吧?
作为一名将军,李来亨虽然手下没有过重甲步卒,却也知道这种重甲有好几十斤重,将士们只会在临战前穿。
另外,因为这种重甲既怕钝器,对大威力火铳的防御也未必见得就比精良棉甲好,所以如今各军队其实很少装备。
怎的这御林军却弄出如此多重甲步卒来?
这不是浪费钱吗?
就在李来亨等人对御林军虎贲装备重甲感到不解,甚至不屑时,一队队身穿红色战袄、英姿飒爽、犹如团团烈焰的女兵走了过来。
这样大校场上原本队列整齐、静立如松的众将士及军校生员都微微一动。
但很快所有人便都恢复静立、肃穆的表情,因为公主的銮驾到了。
准确说,是公主骑着红鬃骏马与一位同样骑着马的老将军一起到了。
这位老将军皱纹深刻,却没有胡须,看装扮赫然是一位女将。
再看这位老将军身后的旗帜,以及一队甲衣、兵器迥异于官军的白杆兵,顿时所有人脑海中都冒出了一个名字——秦良玉!
李来亨等人顿时想起了昨日从侯天赐那里听到的消息,秦良玉要来担任这军校的山长。
原本对这消息李来亨是有些不信的。
在他的认知中,这成都军事学校就类似于书院,而书院的山长一般都是由儒家的老夫子担任,怎么会请一位将军,还是女将军呢?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李来亨虽然以前是反贼,可了解到秦良玉的事迹后,对这位老太太也是很敬佩的。
想到能在秦良玉担任山长的学校学习,他便很是兴奋。
···
不一会儿,朱媺娖便携着秦良玉的手上了点将台。
身后跟着的红娘子、马科、李岩等军方的要员、将军也跟着上来。
秦良玉又偏头看了眼身旁的朱媺娖,老眼依旧微红,心中则感动不已。
她是昨日到的成都。
朱媺娖亲自到蜀王府外迎接她,并且就在许多成都百姓的目光下,像现在这样搀扶着她,挽住了她的手。
她能感觉得到,朱媺娖真的是像一位晚辈、孙女一般敬着她,而非是做表面功夫。
之后她便住在蜀王府中。
朱媺娖除了处理政务,只要一有时间,就来陪她聊天。
几番畅聊后,秦良玉便生出了一种“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遗憾。
好在,如今她虽然无法再替朱媺娖征战沙场,却还能在这座意义非常的“军事学校”中为朱媺娖效力。
旁边,朱媺娖看着下方上百名进修营将官,以及上千名第一期军校生,则是既感慨又振奋。
郝光明则通过朱媺娖的手机摄像头在录屏,好一会儿都听不到朱媺娖说话,他便提醒道:“别愣着呀,下面不是该你演讲了吗?”
朱媺娖轻“嗯”了声,便按照先前记住的稿子,演讲起来。
说起来,过去半年随着朱媺娖演讲经历增多,如今已经能根据演讲稿即兴发挥了,往往还发挥得不错。
因此,郝光明为朱媺娖准备的演讲稿好些时候都是细纲式的,特意给她留出发挥空间。
至于朱媺娖今日的演讲,于后世人而言并不算什么,可对于明朝人而言却是极富感染力了。
因此,当朱媺娖讲完,上百名进修营将官,以及上千名军校生,乃至周围的御林军顿时齐声高呼起来——
“愿为监国效死!”
···
等朱媺娖参加完“成都军事学校”的开校、开学典礼,回到蜀王府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于是她又宴请秦良玉、红娘子、马科等军方人员。
午宴结束后,朱媺娖才算有时间休息。
出于各种原因,即便只是午后小憩,朱媺娖也是回到竹林老宅睡。
不过见到郝光明后,她又不怎么困了。
见北间小卧房中朱媺姕正在午睡,她便在堂屋沙发上坐下来,搂住郝光明的一条胳膊,靠着郝光明的肩膀,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很累吧?”郝光明握着朱媺娖的一只手笑问。
朱媺娖道:“其实不算累,就是喜欢在你身边放松的感觉。”
放在半年前,朱媺娖是绝不会如此直白的表达自身感受与情感的。
但和郝光明待在一起久了,她已经改变很多。
何况在她看来,即便是在大明,小夫妻间说些私密话也挺正常啊。
不过,朱媺娖并没有沉溺于郝光明的“温柔乡”中太久。
就这么腻歪了半个小时,她便道:“陕西那边如果按照你们这里的历史脉络走,如今不仅潼关失守,怕是连西安都落入清军手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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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贺珍归降,电台奢想
郝光明对这段历史记得很清楚,闻言道:“历史上潼关是正月十三失守,今天都正月二十一了,西安肯定也被清军占领了。”
朱媺娖柳眉微蹙,道:“这样的话,吕大器那边也该有所行动了吧?不知道他是否按计划劝降了贺珍、白广恩等人。”
吕大器是十二月上旬前往保宁府履任陕甘总督,即便他是带着一营督标前去的,十来天也能赶到了。
这样一算,吕大器应该到任一个月有余了。
确认让吕大器就任陕甘总督时,朱媺娖便与李岩、红娘子、马科等人商量好了,他们在陕甘那边该如何行动。
首要的一条就是联络贺珍、白广恩等原来的明朝将领。
这些人有的是在崇祯十三年至十七年之间投降李自成的,有的则是在北京城破、崇祯殉国后投降李自成的。
朱媺娖虽然不喜欢那些较早投降了李自成的明将,可在听了郝光明的劝说后,还是决定先让吕大器设法劝这些人反正归明。
以期团结陕甘的一切反清力量,将清军尽快赶出陕西,甚至是赶出山西。
这些将领中,贺珍在后世历史中最为有名。
其原来与赵荣贵一样,同为樊一蘅在陕西人兵备道时的标营将领。
至于其投降李自成的时间,应该是李自成攻破洛阳,杀了福王,令天下震动之后。
因为从那之后,闯军的力量就开始压过明军了,在正面战场上不断战胜明军,势头很好。
之后投降李自成的武将、文人乃至官员便越来越多,甚至整个府投降的都有。
所以,贺珍在此期间投降李自成的可能性最大。
历史上,马科先率军攻略四川,先后击败艾能奇、刘文秀等人,又被张献忠亲率大军击败,退到了汉中。
然后闯军便以贺珍为主将,率大军再次攻略川蜀,这一次却是跟大西军打得有来有往,互有胜负。
后来李自成丢了陕西,李过、高一功等人便是借贺珍控制的川北部分区域,从汉中进入保宁、夔州,然后再到湖广与李自成汇合的。
历史上,贺珍受命以汉中为据点抵御清军,但汉中因地形改变,已不像秦汉之时那么好守。
再加上清军势如破竹,顺军则如丧家之犬,清国大有一统天下之势,贺珍便与罗岱、党孟安等明将合计了一番,一起献上汉中、川北等部分地区,投降了清军。
不过,等到了1645年十二月,全国各地因“剃头易服令”反清活动高涨时,贺珍便重举义旗反清,自任为“奉天倡义大将军”,想要继承李自成名望、军事上的遗产。
后来虽然抗清事业越来越艰难,他却没有再次降清,而是一直坚持抗清,最终成为夔东十三家之一。
直到1662年病死在抗清根据地大宁。
在这个时空,李自成得知马科、黎玉田先期攻略川蜀的部队归降朱媺娖后,便派贺珍率军守汉中,并尝试攻入川蜀。
从这里就能看出,同为降将,贺珍要比马科等人更得李自成信任。
不过,从历史上李自成让贺珍留守汉中抵抗清军的命令看,贺珍虽然被李自成信任,却仍未进入闯军核心层——如果他是,李自成肯定就让他一起南下湖广、江南了。
再考虑到贺珍是樊一蘅标营将领出身,此前朱媺娖、郝光明等都觉得劝降贺珍的希望不小。
如果吕大器能如计划一般劝降了贺珍,汉中便唾手可得。
而后再联系白广恩、武大定、孙守法等明将,便能迅速据有陕甘西部的大部分府县、卫所。
再加上有四川这个稳定的大后方供给物资,想要对付清军便没那么难了。
可以说,劝降贺珍是这一计划能否顺利实施的关键,朱媺娖自然很关心。
郝光明道:“你不要太担心了,不论成与不成,相信这几天内吕大器都会将消息送来。”
“嗯。”
朱媺娖点点头,在郝光明怀里依偎得更紧了些。
一阵沉默后她又道:“过几日我就要去南直隶了。”
郝光明听了一笑,道:“去呗,反正不论你在哪里,都能回到我这边。”
“我主要是担心,我走后,仅靠视频和媺姕会不会镇不住四川这边。”
“怎么可能呢?”郝光明将朱媺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到时候,我就充当你们姐妹俩的中转接线员。
这样你即便是在去南直隶的船上,不回竹林老宅这边,也可以通过和我视频,随时了解四川这边的情况。
何况成都这边既有龙文光、刘之渤等大明旧臣,也有李岩、红娘子、马科等你亲自收服的心腹,根本就不可能出事。”
听到这话,朱媺娖心里宽松了些,点点头就这么依偎着郝光明又睡着了。
···
下午两点多,朱媺娖才回到承运殿,就瞧见费珍娥面带焦急的站在王座旁等着。
费珍娥见到朱媺娖,立即道:“殿下,保宁府传来了军报。”
其实不用费珍娥说,朱媺娖便瞧见了桉上的那份封面颜色不同的军情奏报。
她立即拿起来看。
军情奏报是吕大器写的,主要讲的就是劝降贺珍的事。
正如此前朱媺娖、郝光明等人推测的一般,贺珍在久攻七盘关川北关隘不下后,收到樊一蘅的亲笔书信,以及吕大器等人的劝降信,权衡再三,终于决定反正归明。
然而也不知道是李自成对他早有防备,还是贺珍谋事不秘。
在其准备接川军进入汉中府城南郑前,消息就泄露了出去。
于是,贺珍只能匆匆起事,和那些仍终于李自成的顺军混战了一场,最终只率领数千兵马与吕大器、李仁率领的川军汇合。
最终川军只占据了西部、南部的几个县城,与一举占领整个汉中的计划相差甚远。
所以,吕大器还在这份军情奏报中请罪来着。
不过朱媺娖很清楚,这份军情奏报上发生的事都在七八天前。
至于现在汉中乃至陕甘其他地方的情况如何,恐怕也得等到七八天后她才会知道。
收起军情奏报,朱媺娖不禁一叹,暗想:如果能在大明使用无线电台就好了。
或许,回头可以让郝光明试一试,弄些零件到大明这边组装几台简单的无线电台?
------题外话------
晚安~
(周末各种琐事找上来,反而让你平时更忙,真的无语啊。明天又要跑一趟农村老家,上午十一点的更新不知道明早能不能写出来。提前跟大家说下,上午没按时更新,那就得到晚上了。)
第221章 预备秘书,临朝演习
朱媺娖用手机跟郝光明进行视频,将有关无线电台的想法说了。
郝光明道:“这个想法不错,回头我可以找安全些渠道买无线电台零件。
然后我们一起学习下无线电台的组装和操作,再加上一些资料,你就可以在大明培养出一批能组装、维修无线电台,使用无线电台的人才了。”
就郝光明所知,无线电台也属于大华国管辖器材,每一台的购买、使用都要备桉的。
所以,为了安全着想,他最好不要在网上购买相关零件,这样很容易被注意到。
相反,通过线下渠道购买就安全多了。
不过线下渠道也有个缺点,那就是比较慢——如果他亲自去各个地方购买各种零件,单是赶路就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寻找线下售卖的渠道所耗费的时间就更多了。
好在这事并不急于一时,可以慢慢来。
郝光明将这一情况跟朱媺娖说了,朱媺娖表示理解。
她知道大华国官府比大明的官府强大太多,社会层面的各种管控也相当严格,郝光明只是个“普通人”,为了安全着想,这些事只能慢慢做。
跟郝光明聊完,朱媺娖处理了一会儿政务,便对费珍娥道:“珍娥姐姐,过几日我便会率领水师前往南直隶,成都这边我会让媺姕看着,平时也能通过手机视频了解这边的事情。
不过媺姕毕竟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在这边还需要你细心照顾。”
这些事费珍娥早就知道了,现在朱媺娖不过是再叮嘱一遍。
费珍娥明白,说到底朱媺娖还是有些不放心媺姕。
正如朱媺娖所说,媺姕毕竟只是个六岁的孩子。
于是她应道:“殿下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坤庆公主的。”
这一番交谈,朱媺娖称呼费珍娥为“姐姐”,费珍娥也以“我”自称,便等于是撇去身份的许诺,显得更重视。
“不过,殿下去南直隶身边还得有两三个能帮上忙的女官才行,不知殿下可有属意人选?”
听费珍娥这么问,朱媺娖略一沉思,便道:“你觉得连翘、刘珠如何?”
费珍娥听了含笑道:“她们当了几个月的护士营都司,培养出了上千女护士,以及数千战地护士,工作做得很不错。
不仅如此,她们还没有因为护士营耽搁个人学习,如今在文书、算学等方面,也有了长足的进步。
若她们能跟着殿下锻炼一段时间,应该足以胜任助理的工作了。”
费珍娥这番话中有不少后世的词,自然是跟朱媺娖学的。
因为朱媺娖曾说过,费珍娥在后世就相当于她的个人助理、秘书,已经算是正经的官员了。
为此,朱媺娖还让费珍娥改掉称呼,自称“臣”。
费珍娥虽然答应了,但还没太习惯,有时会称“微臣”,有时还会自称“婢子”,也有事会像刚才一样,受朱媺娖感染,自称“我”。
朱媺娖则受郝光明影响,对像费珍娥这样的身边亲近人,已不太计较称呼问题,干脆就随她了。
至于说连翘、刘珠等监国府宫女的学习,费珍娥一直都抓着,并没有放松。
并且在教导这些宫女的过程中,使用了一些后世的书籍、资料作为教材。
为了教导这些宫女,费珍娥都是先自学了的。
也是如此,朱媺娖才说费珍娥的学识、能力足以媲美很多大明臣子。
说起来,王府侍女有一两千,几个月下来,费珍娥应该教导出不少能充当文秘的宫女的。
可事实并非如此。
其一,这些宫女中大半基础很差,都还不识字。在平时各有工作的情况下,几个月下来,能从不识字的白丁学习到会读写一些文字就不错了。
其二,大部分宫女仍是明朝女子的思想,以嫁人生子为女子归属,对学习文化知识兴趣不大。
再加上费珍娥时间、教学能力也是有限的,宫女们主要靠自学。
所以四五个月下来,学有所成,能够充当大明的“文员”、“文秘”的宫女,仍只有最初费珍娥挑选的那四五十人。
这四五十名宫女在识字、算数方面本就有着不错的功底,最主要的是愿意上进,期望能像费珍娥等人一样做女官,这才努力学习,有所成就。
不过,考虑到外界的舆论、社会的认知,目前这批宫女仍只是协助费珍娥管理监国府的各种内务,如算账、实地检查店铺经营状况等等,并没有涉及到朝廷中的事务。
并非朱媺娖不想解放大明女子,让大明女子像大华国的女子一样去做大部分工作乃至从军、当官。
而是她知道这件事不能急,得慢慢来,等待时机···
朱媺娖对当初愿意站出来主持护士营工作的连翘、刘珠也是颇有好感的,听了费珍娥对两人的评价便点点头,道:“如果让连翘、刘珠跟着我走,成都这边的护士营陈梅、李巧能担当得起来吗?”
费珍娥道:“她们虽然资质不如连翘、刘珠,但学习上也挺努力的,工作也很认真、负责,又做了几个月的副官,是可以管好护士营的。”
“既如此,你便让她们四个尽快交接工作吧。”
“是。”
···
朱媺娖作为一个君主,要离开势力核心,前往一个遍布敌人的地方,要做的事有很多,真可谓千头万绪。
就朱媺娖个人而言,最担心的还是朱媺姕能否在成都充当好的她的眼睛、耳朵、嘴巴,以及传话筒。
郝光明见朱媺娖在这方面始终难以放心,怀着忧虑,他便提了一个建议:
趁着距离她离开成都还有几日,让朱媺姕提前“上岗”,演习几日。
朱媺娖对这个想法大赞,当即就跟李岩、红娘子、龙文光等人说了。
这些人也都觉得“演习”是个很不错的主意。
于是这天早上,朱媺姕吃完早饭,就被郝光明、朱媺娖一起拉到面前。
郝光明将一个新手机放到朱媺姕手上,道:“媺姕,昨天姐夫教的视频通话和投影你都学会了,对吧?”
“嗯。”朱媺姕小大人似的点头,“我早就会了。”
朱媺姕手机确实玩得很熘,早就会使用手机进行视频通话,但将通话视频投影却是昨天才学的。
郝光明并没有跟她掰扯,反而摸了摸她的头,夸奖道:“姐夫就说嘛,媺姕这么厉害,肯定都会了。
既然这样,你现在就去大明那边的承运殿,向姐夫发起视频通话,然后按照姐夫的指示做事,好不好?”
“好!”朱媺姕重重点头,然后就要往西屋柜门走。
“诶?!”一旁的朱媺娖连忙拉住她,“我还有话没说呢,你跑这么快干吗?”
朱媺姕不解地看过来,问:“姐姐要说什么?”
朱媺姕原本有千言万语,可看着朱媺姕吃圆了的小脸,以及水灵灵的大眼睛,最终所有思绪都只化作一句话——
“记住,遇到危险立即回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