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8章 圣子愿意终生伺候陛下
藤原圣子匆匆扫了跪在当场的藤原家一干人等，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至少，她的直系亲属都还健在。
燕皇并未欺骗她。
藤原圣子心中生出一丝感激。
她望着在燕皇面前诚惶诚恐，连头都不敢抬的东瀛天皇，这位东瀛人心中的神，心中感慨万千。
王霖澹然道：“显仁，下一道退位诏书吧，昭告全体东瀛人，东瀛国不复存在，将纳入我大燕版图，为我大燕海东行省。上天有好生之德，你退位后，朕册封你为扶桑郡王，常居京师，一应用度规制等同大燕王爵。”
显仁面色惨澹，肩头都在颤抖。
他惊惧交加，又不敢反抗。
东瀛皇室千年传承，至他为止。
他涕泪交集，哽咽不语。
王霖面色澹漠：“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荣耀。你抗拒不从朕的旨意，朕就成全你，赐你自裁，然后昭告东瀛国民，他们的天皇以身殉国，至死不降。”
燕皇的声音冷漠且冰冷。
显仁闻言浑身忍不住陡然打了一个激灵，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小命已经危在旦夕，若是……他心念及此，立即心惊胆战摸干眼泪，跪伏在王霖面前哀声道：“显仁愿意臣服，一切皆听陛下旨意！还请陛下宽宏大量，饶恕显仁性命！”
王霖轻笑一声：“准了。”
王霖摆摆手，燕青将早就准备好的以东瀛文字拟就的天皇诏书递给了显仁，直接命他在诏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又加盖了天皇宝印。
如此，东瀛国算是灭了。
在场东瀛权贵见状，无不痛哭失声，有几个藤原家的人哭天抢地，纷纷意欲寻死自尽。
包括藤原敬在内。
王霖冷漠一笑，拔出自己腰间佩剑，扔在了藤原敬面前：“朕听闻东瀛人素来有一种什么武士道精神，不畏死亡，朕倒是要看看，你们这批东瀛贵族中，到底有几人具备武士道精神，但请自刎，朕绝不阻拦。”
藤原敬本来就是一种姿态，燕皇递上了刀子。
藤原敬心里流血，慌乱之极，却还是咬牙切齿大叫道：“某不堪受辱，愿意以死殉国，尔等可追随某而去！”
藤原敬叫得声响，惊惧的眸子却是一直望着藤原圣子。
别看动静挺大，但他根本就没去取王霖扔在他面前的宝剑。
至于他身后的那些东瀛贵族，包括一些藤原家的人，也都心中骂娘，暗暗垂下头去。
武士道精神那是底层人的精神，与贵族何干？
好死不如赖活着，他们只要熬过这一劫，只要燕军退走，他们照旧在东瀛诸岛上称王称霸，作威作福。
为什么要去寻死？
以死殉国？
开玩笑的话。
这到底是东瀛人的国，还是东瀛天皇的国，亦或者是藤原家的国，谁能说清楚呢？
藤原圣子俏面涨红，抬头望向了皇帝，她虽然没有说话，但眸中的哀求之色溢于言表。
王霖无动于衷。
他的心肠何等坚硬，这数年来他浴血沙场与金国对战，又南征北伐，岂能心软。
他虽然有意以藤原家的影响力来帮助大燕掌控东瀛，避免东瀛人前赴后继站起来造反，但不代表他可以无限宽容藤原家。
在他心中，早就有了定计。
藤原圣子的直系亲属可以不死，甚至大燕可以将他们圈养起来给予富贵安逸，但决不能再掌实权。
且他们的羽翼，要逐步铲除，以绝后患。
王霖冷漠无情的目光如刀，冷视着藤原敬。
藤原敬折腾了一阵，见燕皇似乎根本不顾藤原圣子的感受，自知失去了倚仗，心中恐怖渐起。
他才不到三十岁，如何能想死？
“藤原敬，你若有勇气拔剑自刎，朕也佩服你是一条汉子，朕可以厚葬于你，并为你树碑立传。拿起剑来！”
燕皇冷漠的声音传进藤原敬耳中，这厮终于还是装不下去了，立时叩首在地，连连求饶。
站在一侧的崇德天皇显仁面色复杂，扭过头去，不想再看藤原敬的丑态。
但他旋即面红耳赤，在生死的大恐怖面前，他比藤原敬又强多少呢？
王霖澹然一笑：“原来你不想死，也不敢死，既然如此，在朕面前，惺惺作态作甚？朕为大燕开疆辟土，南征北战，死在朕手上的异族之人，不计其数，也不差你藤原敬和藤原家的这些人。
藤原敬，还有你们，朕给你们一个机会。
愿意传书军中，号令本家人马归顺大燕者，朕既往不咎，网开一面，宽恕其举家族人性命。”
…………
王霖堂而皇之住进了原本属于显仁的平城宫。
寝殿内，王霖抬头望着眼前已经换上了一袭东瀛服饰那一头乌黑长发随意披散在脑后千娇百媚的藤原圣子。
藤原圣子俏面飞霞，她缓缓解开衣裙，露出曼妙玲珑的身子来。
她盈盈走向王霖，跪伏在红色的地毯上，背臀勾勒起极为动人的曲线。
“你可要想好了，作为朕的女人，终生不得反叛，否则，朕的怒火你们藤原家承受不起。”
“圣子愿意毕生伺候陛下，绝不敢忤逆和背叛陛下。至于藤原家，陛下如此处置，圣子不敢多言。”
“你若诞下子嗣，封地便在海东诸岛。藤原敬可留平安京坐镇藤原家族，你父藤原忠通及一干人等，朕会赐以爵位，府邸，田产，移居中原富庶之地，朕保他一世富贵荣华。
当然，前提是藤原忠通肯臣服于朕。”
“圣子与兄长已经传家书与家父，劝家父率军投降大燕，不再与陛下为敌。”
“你以为，藤原忠通肯降吗？”
皇帝的问话让藤原圣子沉默下去。
她父亲是一个怎样的性情，她其实比谁都清楚。
藤原忠通骨子里是一个刚愎自用，傲慢自大的人，长期在东瀛掌权，心性桀骜狂妄，他若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会放弃藤原家的权势和荣耀。
他与他的儿子藤原敬不同。
藤原圣子沉默片刻，幽幽道：“不敢欺瞒陛下，家父定会率兵马与燕军死战，绝不会轻易投降。圣子不敢为家父求情，但请陛下看在圣子的面上，给家父留一条生路。”
“朕留他一命倒也不难，但你要明白，朕不可能为东瀛人留下复国的实力和念想，但凡抵抗天兵者，杀无赦！”
第669章 藤原圣子，颇知款曲
皇帝临幸藤原圣子时，燕青与史进李逵却是心焦如焚。
在三人看来，拿下平安京之后，屠灭不肯臣服的东瀛贵族，然后将东瀛天皇掳走，将其退位诏书昭告东瀛，便已经达到了燕皇此来的战略目标。
此处毕竟是东瀛人的都城。
麾下只有五千兵马。
必须要即刻退出平安京，依着李逵，索性将这座东瀛都城一把火给烧毁了事。
但王霖已经拿定主意，此地将为大燕的海东行省，焚毁了平安京，对大燕不利。
而且，三人看到皇帝似乎有常驻平安京的意思，想劝又不敢劝，左右为难。
正待三人准备一起劝谏皇帝就此率军离开，掳走东瀛天皇，且到高丽沿海驻跸，待九州岛那边的战事完结，再重临东瀛又如何。
可皇帝在此时，却有闲情逸致，就躲在东瀛天皇的寝宫中临幸藤原圣子。
三人面面相觑，面色都极为尴尬。
皇帝对女色，尤其是对藤原圣子这种天姿国色根本没有什么抵抗力……真的是盛名不虚。
燕青尴尬道：“吾等且退，待陛下安歇后再来劝谏便是。两位，陛下的安危交给某，城防和城中就交给你们了，我们孤军在东瀛腹地，且不可麻痹大意。
铁牛，你凡事一切要听史进，不可饮酒误事。”
李逵拍了拍胸膛：“俺早就发誓不饮酒了，燕青哥哥放心，陛下在此地，俺知道轻重，断然不敢误事。”
“如此甚好。”
……
藤原圣子静静窝在皇帝怀中，任由他轻抚着自己娇柔的身子，心中渐觉宁静。
她感受着皇帝对自己身子的喜爱和炽热，似乎还有某种近乎狂热复杂的情绪，他的勇猛让她几乎难以承受。
王霖心满意足心中滋生起某种难以对外人道的情怀。
前世无数次想要做的事，在这一世终于心想事成。
而且，在他的征服和马蹄之下，东瀛女子任其予取予求。
“陛下，圣子实在承受不起了……求陛下饶命。”
察觉到皇帝又有重振旗鼓的架势，藤原圣子心惊胆战，幽幽道。
王霖大笑：“咱们来日方长，倒也不急于一时。圣子，你为天皇皇后人选，想必自小受了训练？”
藤原圣子满面涨红，微微颔首。
“陛下，不知九州岛方向的战事可曾传来讯息？”藤原圣子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来。
她当然非常关心这场战事的结果，因为这关乎着她和藤原家未来的命运走向。
虽然她心中知道，此战毫无悬念，藤原家和东瀛人没有侥幸的半点可能。
“你关心战事，还是关心藤原忠通？”王霖淡道。
其实他不怎么相信，在藤原家这种东瀛的庞大家族中，还有什么亲密的父女感情可言。
实话讲，藤原忠通妻妾无数，子女众多，藤原圣子不过是其中被早早选定为未来与天皇联姻的棋子，因此而受到了藤原忠通特别的宠溺和关注，仅此而已。
“圣子……关心自己。”
王霖朗声一笑，这东瀛女子着实聪慧且心思玲珑，颇知款曲，她极聪明，知道皇帝忌惮什么。
“告诉你也无妨。藤原忠通趁我大军渡海偷袭，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被我大军反制。
海上一战，你们东瀛人损伤惨重。
我大燕军马主力已经登陆东瀛本岛，藤原忠通率残部且战且溃。
而且……”
王霖说着目光变得深邃起来：“而且，其他两家平氏和源氏，已与你们藤原家分崩离析，朕就在平安京，等着平氏和源氏的家主来投！”
王霖缓缓道。
藤原圣子沉默一阵，叹息道：“结果本就在圣子的意料之中。三家联军，大燕势大，不可抗衡，联盟自然靠不住。而平氏和源氏素来对我藤原氏虎视眈眈，意欲取而代之，今我父战败，他们若是不趁机反水，那倒也是奇怪了。”
旋即，藤原圣子惊骇道：“陛下，你要留在平安京吗？圣子劝陛下还是尽快离去，以免不测风险。”
王霖的眸光渐渐变得温柔下来。
这个东瀛女子，在真正变成他的女人之后，已经开始为他考量，这是一种好的迹象。
“朕不会走，朕就在平安京坐镇，等待我大军攻下东瀛诸岛。
朕不但不走，且还会昭告东瀛全国，朕就在这里！朕在此迎战东瀛人！”
王霖说话间眸光睥睨，气势陡然变得强悍而威严：“朕也借此告诉我大军将士，朕就在东瀛人的腹地，早日拿下东瀛，朕便安全无虞。激烈他们只能前进，而不可后退半步！”
燕皇如此气魄，让藤原圣子心神震撼。
她美眸荡漾，柔情似水，此时此刻，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流淌的情怀，她身子娇柔若蛇般火热缠绕了上去。
……
东瀛平氏家主平剑浩和源氏家主源清朝在海上大战后因意见不统一，便擅自领本部兵马与藤原忠通分道扬镳。
平氏和源氏居心险恶，本意是想让藤原家的人当炮灰，抵抗燕军主力，而他两家保存实力退守平安京，从长谋划。
结果事与愿违，平氏和源氏合兵一处，在退往腹心的路上，遭遇了杨志统率的两万铁骑长途奔袭。
两军在旗川之野展开鏖战。
以少量武士为骨干，混杂着大多数训练稀少的杂牌军和奴隶家仆的平氏源氏兵马，如何能是大燕铁骑的对手。
杨志率军结阵猛冲，两个冲锋下来，东瀛人阵型便溃，四散奔逃。
战事因此就变成了单边倒的屠杀。
平剑浩和源清朝仓惶逃去，率残部在逃亡平安京的路上，得到了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燕皇率军突袭拿下平安京，崇德天皇被俘，已经面向东瀛全国颁布了退位诏书。
两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反复派人打探消息，都验证了此事。
平安京的确被燕军占领。
此刻燕皇就在平安京。
平剑浩心神胆丧，他一把抓住源清朝的胳膊，惶然道：“源大人，如此看来，我东瀛必亡国于燕人之手，你我两家该如何是好？！”
源清朝面色变幻，缓缓道：“平家主，若让你率军与燕人不死不休，怕你是不肯干的了。”
平剑浩叹息：“你我两家根基都在平安京，族人此刻想必已经悉数被燕人屠戮，到了这个份上，单凭麾下这点兵马，让我如何去与燕人大军对抗？”
源清朝断然挥手：“既然如此，那便索性归顺燕人，至少能保住身家性命！”
第670章 东瀛人的宝库及美人儿
且不说平氏与源氏两大家主最终议定无果，两家因为立场不同，也相继分道扬镳。
平氏引残余所部投平安京而来，准备向燕皇和燕军投顺。
而源清朝则率源家兵马直扑沿海，准备流亡周遭海岛，为海盗。
这是一条很容易被东瀛人选择的道路，毕竟这些年来，东瀛周遭岛屿上的乃至在东南沿海各国泛滥成灾的海盗团伙，基本上都有东瀛三大家在幕后操控的影子。
源清朝是意欲流亡海岛，待燕军退却后，再卷土重来。
在这一点上，平剑浩看得比他透彻。
平剑浩以为，燕皇亲来，这意味着燕军绝不会轻易退去，而东瀛诸岛一旦悉数落在燕人手上，燕人一定会动用举国之力，将东瀛纳入版图。
说白了就是实质性的统治。
所以，在平剑浩看来，至少在三五年之内，东瀛诸岛将没有机会。
至于在三五年之后，一旦燕人站稳根基，就更加没有机会了。
所以，要想苟全性命，就只有投降一条道。
而在平安京之内，王霖率燕青等麾下诸将进入了东瀛位于平安京内神社左侧的地下宝库，也就是东瀛人的国库。
这是一座非常庞大的地下宝藏。
几乎整个平安京的中心区域位置都被挖空，方圆数里，宝库内白花花的银锭或银砖堆积成山一眼望不到边。
拱卫皇帝进入的锦衣卫们几乎看傻了眼。
区区一个东海蛮夷岛国，弹丸之地，居然储存下如此惊人的财富。
单是以白银储量而言，大燕也不如东瀛。
“陛下，这……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李逵呆若木鸡道：“这比那姓慕容的在青州的宝藏不知道要大多少倍，这些狗日的东瀛蛮子是从哪里来的这些银子……”
史进也倒抽一口冷气道：“陛下，我军要是运走这些白银，怕是要装几百大船！”
王霖笑笑：“你们少见多怪，朕早就与你们说过，东瀛诸岛上盛产白银，有银山数座，几乎是取之不竭。东瀛人数百上千年的积累，岂能是个小数目？”
燕青面色相对来说比较平静，毕竟皇帝进来之前，他已经带锦衣卫搜查过一遍了。
“陛下，这趟远征，纵我军放弃东瀛诸岛，只取这批白银，我大燕也是赚够了。”
王霖朗声一笑：“银子固然要，但东瀛诸岛，此刻也纳入了我大燕版图，岂能放弃。小乙，传诏卢俊义，命诸将用心用力，争取尽快肃清东瀛负隅顽抗之敌，不需要报朕，但凡举兵抵抗大军者，杀无赦！
这东瀛人上千年的传承，若此番我军不能杀一个血流成河，人头滚滚，大燕今后在东瀛是站不稳脚跟的。”
皇帝森然冷漠的声音在地下宝库内震荡不休。
燕青面色肃然躬身领命。
此时此刻，就在地面之上，已经摇身一变为“二狗子”的藤原少主藤原敬正满面堆笑领着一群至少百余花枝招展的东瀛女子，等候着燕皇的召见，这其中就有崇德天皇日常身边听用的一干女官，基本上属于藤原家精挑细选出来准备进贡燕皇的美人儿。
面色娇媚的藤原圣子面色复杂。
她环视眼前这群东瀛女子，嘴角轻抽。
作为胜利者和占领者，燕皇有权利享用东瀛美人，理论上说，平安京内所有的女子，包括各家美卷妇人，都是皇帝的战利品，可以予取予求。
“兄长，你又何必如此？陛下并未提出索要东瀛美人侍寝，你……”
藤原圣子幽幽道。
藤原敬干笑两声：“圣子妹妹，皇帝陛下在此，身边没有美人照顾起居怎么可以？这些都是平安京内各家贡献的美人，代表着各家臣服的态度。”
藤原敬心道，若能靠这群美人能换来燕皇的信任，还是蛮值得的。
他听闻燕皇英明神武，为千古一帝，唯独就是好女色。
藤原敬又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圣子，你不要想着专宠，他是燕皇，中土大国的皇帝，身边的美人不知道有多少，你好生从这群东瀛美人中选几个留在身边，将来去了燕国京城，在宫里你也好有个伴，相互照顾不是？”
藤原圣子不齿其兄所为，暗暗摇头，转过身去，不再理会藤原敬。
她此刻真的是有些看不懂藤原敬了。
这位藤原家苦心培养的接班人，本来看上去胆识过人，至少是个有骨气的男人，但自打被燕皇险些当众赐死之后，藤原敬就仿佛变了一人似地，摇身一变为燕军的走狗。
低头哈腰，一脸媚笑，哪里还有半点过去藤原家少主的威严风度？
……
王霖并没有着急运走东瀛宝库中的海量白银。
急什么，在他看来，放在平安京与放在燕京国库中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当前最要紧的是如何尽快将东瀛诸岛化为燕有。
军事上的征服和碾压只是第一步。
后续的管制和强有力的统治才是最重要的。
很显然，东瀛诸岛至少要驻扎数万兵马，这在三五年内会有助于大燕稳定局势，镇压反叛。
而统兵大将人选，王霖也有了初步的考虑。
阮氏三雄已经归心似箭，原梁山诸人也都不愿意留守海外，那么，此处需要一个极稳妥的人选。
不但要有武力，还要有手段。
王霖思前想后，放弃了从国内调人的想法，初步决定让史进统兵五万在两年内坐镇东瀛诸岛，以备不测。
史进为人稳重，也有谋略，忠诚度也不用怀疑，以他坐镇东瀛，王霖是放心的。
至于文官人选，显然东瀛诸岛需要大量的大燕文官来代表朝臣进行管理，王霖想起了松越城的李之欢。
李之欢在海外多年，经验丰富，又常与东瀛人打交道，以李之欢为海东行省总督，是可以信得过的。
王霖看重此人的能力。
但光有李之欢还是远远不够的。
王霖又想起了慕容家的慕容长风。
此人有东瀛人血统，又在东瀛生活多年，有慕容长风为辅，暂时看是可行的。
唯一的风险在于，其人毕竟是慕容家的人，慕容家安排潜伏的暗棋，王霖对他的忠诚度并不十分放心。
王霖正在反复思量，藤原敬慌不迭地一熘烟冲进皇帝所居的平城宫，在宫门前大呼小叫道：“赶紧禀报陛下，平氏率军进攻平安京了啊！”
第671章 平氏献女归降
王霖面色平静，率军登上城楼，望去。平安京之野，只见一支兵马差不多有两三千人的样子，举着平氏的旗帜，缓缓逼**安京。
史进一看就笑笑，躬身道：“陛下不必担心，此必是被我军挫败下来的东瀛残部，看其阵型不存，军容不整，虽有数千人，但不足为虑。末将愿意率铁骑一千，出城歼灭之！”王霖微笑颔首：“史进，你带一千骑兵出城，探探东瀛人的虚实也好，不过，以朕来看，若是平氏的话，他们定是来归顺大燕的。”皇帝向史进投过意味深长的一瞥。
史进旋即心领神会。平氏有意归降，可留，但平氏麾下兵马数量超过数千，这绝不可留。
平氏纵然要留，也必须要在彻底剪断他的羽翼和臂膀之后方可能留。还是那句话，有些事能做不能讲，有些事能讲不能做。
王霖又扭头望向了一脸恭谨的藤原敬道：“藤原少主，你派人随史进前往，若是平氏，可带那平剑浩进城来见朕！”藤原敬大惊失色道：“陛下，我……”王霖皱了皱眉：“怎么，藤原敬，你堂堂藤原家少主，前番也为平安京主将，居然不敢亲临战阵？”燕皇目光如刀，藤原敬被盯得冷汗直流，他连连躬身领命，再不敢辩驳推辞。
……平剑浩形态狼狈几乎是被燕军活捉了进了平安京，他带平氏兵马返回平安京意欲投诚，还未曾想好怎么与城中联络，向燕皇传递善意，结果一支燕军骑兵就出城而来，长驱直入，不由青红皂白就将平氏残兵杀了一个丢盔卸甲，豕突狼奔。
平剑浩心中那个肉疼，平氏麾下就只有这些人了，可燕军方阵铁骑过处，一个冲阵，至少有数百众横死在平安京之野。
若非藤原家少主藤原敬出面求情，那位领军的燕军大将也不会手下留情。
平氏仅存的数百人在圈禁在平安京之野，唯独平剑浩一人被带进城中朝拜燕皇。
好在藤原敬说燕皇专门下旨赦免了平氏不少族人，城中平氏至少平剑浩的直系亲卷都还健在。
平剑浩这才如释重负。平剑浩心神不宁走进平城宫，在原本属于崇德天皇与群臣相见的大殿中见到了传闻中的燕皇王霖。
见燕皇如此年轻，平剑浩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而皇帝端坐其上，威严深重，站在他身后的年轻美貌女子，平剑浩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藤原圣子！
再想起此前藤原敬的样子，平剑浩心中忍不住直骂娘，藤原忠通算是个什么东西，你们藤原家的人早就投了燕人，你却一意孤行，偏偏要让我等上阵与燕军死扛当炮灰！
平剑浩在殿中燕军诸将的冷漠注视下，以汉礼行三拜九叩，拜谒王霖。
王霖澹然道：“你便是那平氏家主平剑浩吗？”平剑浩恭谨道：“小人正是。”
“朕听闻你们两家与藤原家分道扬镳，各走一边。随后，你与源氏也起了争执，源氏投向海外荒岛，你自来投平安京，可是？”平剑浩点头道：“正是如此，小人愿意率平氏归顺燕皇，为吾皇效力。”
“那源氏自取其辱，异想天开，以为去荒岛上当了海盗，朕就能放过他……简直是痴人说梦。既然他一意孤行，朕自会了解源氏。平剑浩，朕取东瀛，自然图的是长治久安。你平氏若是真心归顺大燕，朕也会给你这个机会。你的族人，朕已经下旨赦免一部。但从今往后，平氏只能以商贾耕种为业，不可再蓄刀兵，你可能答应？”
“小人愿意，小人愿意交出所有兵马，回家专心经营，再不敢反叛大燕。此外，小人家也有一女，年貌与圣子小姐相当，小人也愿意献于陛下！”平剑浩此言一出，不但皇帝和在殿中的燕军诸将面色古怪，那藤原敬也是干笑两声，垂下头去。
平剑浩的女儿平川香子已经在藤原敬献上的诸女大名单之内，王霖只象征性从中挑选了几名东瀛女子，作为藤原圣子的贴身使女，其中之一，就是平川香子。
王霖轻扫身后的藤原圣子一眼。藤原圣子轻道：“平家主，平川香子已被陛下选中，入宫伺候，就在我身边做事，你可安心了。”平剑浩先是一呆，旋即伏地谢恩。
至少在表面上，他是满心欢喜的。王霖挥挥手，示意平剑浩退下。他要想掌控东瀛之地，杀尽东瀛人是不可能的，只能短期以武力镇压，长期以王化和文化驯服。
这个过程可能短不了。而在这个过程中，以汉人为主、东瀛人为辅的治理体系在东瀛诸岛的建立是不可避免的，平氏、藤原家他都要用，但怎么用，如何用，就要看他的手段了。
……夜幕低垂，平安京内虽然没有宵禁，但东瀛各家权贵基本上都是家家闭门，城中一片死寂。
因为皇帝驻跸在此，燕军不敢怠慢，燕青亲率锦衣卫值守平城宫，宫里除了少数几个宫女之外，全是锦衣卫。
而进入宫内的饮食，则必须要由燕军军卒试毒以保无虞。城中防御以史进和李逵为主，燕青负责平城宫。
平城宫内灯火通明，戒备森严。寂静的长街上，史进满身甲胃，纵马驰至，直入平城宫。
皇帝入夜召见，他不知何事，所以疾驰而来。让史进意外的是，在殿的不光是燕青，还有慕容长风，藤原敬，还有一位新客，那便是松越城的李之欢。
史进面色一凝，躬身道：“末将拜见陛下！”
“史进，你早年追随于朕在军中，至今也有不少年头了。此番征伐东瀛，大局基本定鼎，但东瀛诸岛，需要我大燕官军长期驻守，朕需要一位得力大将坐镇东瀛，朕有意你，你可愿意？”史进其实早就猜出了皇帝的意思，所以有了一些思想准备。
他躬身慨然道：“末将得陛下知遇之恩，能在军中为将，陛下但有命，末将岂敢不从？末将愿意坐镇东瀛，为东瀛长治久安，为陛下在海外推行王化。”王霖大笑：“好，甚好。小乙，传诏：册封史进为海东都督府大都督，兵马大总管，晋镇海侯，率军五万，镇守东瀛诸岛！册封李之欢为总督海东行省大总管，海东军政安抚使。慕容长风为海东巡检使，赐归宁伯，以酬其献平安京之功！”
第672章 最后一战（1）
东瀛诸岛大局已定。
虽然东瀛诸岛上，还有藤原忠统率的藤原家残部在国内活动，需要大军进一步清剿，源氏流亡海上为海盗，这些都是东瀛国内的一些隐患。
但在王霖看来，藤原忠通也好，源清朝也罢，都不再构不成实质性的动荡。
假以时日，两家必败无疑。
眼看天色将凉，秋风萧瑟，王霖便决定班师回朝，留史进统率五万大军坐镇东瀛诸岛，继续与东瀛残兵周旋，其余军马押运着自东瀛国内掳走的难以计数的天量白银跨海回国。
东瀛人数百年的积累，瞬时为大燕做了嫁衣裳。
经此，大燕国库将得到大幅充盈，为日后王霖发动对金的全面国战打下坚实的基础。
深秋十月底，王霖终于率军在青州登陆。
皇帝御驾亲征灭东瀛、设立大燕海东行省的消息旋即在国内传开，举国振奋。
王霖自山东一路返京，沿途之上，百姓无不欢呼雀跃。
这样的消息，自然也传入了金国。
金国上京，吴乞买面色阴沉，端坐在国王寨中一言不发。
他的身前两班，金国权贵们依旧是吵吵嚷嚷，愈加让吴乞买心烦意乱。
越来越多的金国权贵主张不能再等了，一旦等大燕国力越加强悍，金国与燕的国战中便再无半点胜算。
故，越早发动对大燕的侵略战争，解决燕国这个后患，越符合大金国的利益。
完颜宗磐见吴乞买一言不发，再也按捺不住道：“父皇，不能再拖了，燕人国力眼看愈加强盛，燕人又在不断开疆辟土，假以时日，我大金将再无任何生存之空间。
不若由儿臣为主将，臣燕皇御驾亲征海外大军困乏，我大金以举国之兵奔袭古北口和居庸关，一举拿下燕国京城，夺回本属于我大金的燕云十六州！
然后再与燕人以河北为界。”
这回连完颜希尹都站在了完颜宗磐的立场上，完颜希尹叹息道：“陛下，以燕皇王霖之性格，他在国内安定之后，一定会突然向我大金发动北伐之战！与其等燕人打我们一个措不及防，还不如我军主动出击，破釜沉舟，为国运争夺而血战到底！”
到了这个份上，其实无论是金人还是燕人，都明白燕金绝无可能和平共处很久。
为了争夺国运，为了各自本国子民的发展利益和生存空间，这一战势在难免。
吴乞买叹了口气道：“朕何尝不知，燕人坐大，我大金难以承受。但，我大金目前兵力统共不过才三十余万人，若是我军发动举国之战，战端一开，将再无回旋余地。
此一战，不是燕亡，就是我大金国灭。
朕忧心忡忡，着实没有太大的信心。”
完颜宗磐痛心疾首道：“父皇何以涨燕人志气而灭我大金威风？我大金兵力虽然不及燕人，但我大金儿郎个个骁勇善战，岂是燕人所能比拟？”
吴乞买冷笑起来：“非朕灭本国威风，而实在是累次战败，汝等半点教训也不汲取。我军与燕人对战多少回，有一次可曾取得胜利？宗磐，你至今还在轻视燕人，这是兵家大忌。你若是如此心急好战，朕越不放心将举国之兵交在你的手上。
也罢，如今我大金再无退路可言。传旨，举国备战，这一次，朕将御驾亲征，与燕皇决战于河北一线！”
吴乞买慷慨激昂霍然起身，环视群臣道。
……
燕京。
大燕朝廷上下，因为皇帝自海外班师回朝取得大捷，而一直沉浸在举国欢庆状态，这两日，燕京城内张灯结彩如同过节。
内阁诸臣几乎难以掩盖发乎于心的欢喜情绪。
尤其是郭志舜。
皇帝亲征海外，平定东瀛诸岛设立海东行省，对于大燕的好处暂时并未显现出来，但皇帝掳回了东瀛人数百年的白银库藏，这笔巨大的财富足以支撑大燕十年的财政富裕。
国家有了钱，就能做很多事情。
而在未来与金国的国战中，将再也不必担心军费开支巨大问题。
与举国上下的欢喜情绪相比，王霖却从锦衣卫最近上报的关于金人动向的诸多蛛丝马迹中意识到了金人的战略意图。
其实想想也属于正常。
吴乞买和金人应该是不敢再耗下去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燕越加强盛，而此消彼长之下，大金等同于坐以待毙。
所以，王霖做出了自己理性的判断，金人一定会主动发起国战，以打乱和终止大燕高速发展的进程，以战事来谋取金国生存的空间。
御书房中。
王霖静静站在宽大的军事舆图之下，凝望着大燕与金人的边界防线。
很显然，战端一开，那便是两国国战，再无半点回旋和议和的可能。
这将是大燕与大金的最后一战。
此战过后，两国再不可能共存。
对于金人来说这等于是破釜沉舟，但对于燕人来说，却更需要稳扎稳打。
在王霖看来，只要能把战争拖长，战线拖长，就一定能拖垮金人。
静观其变？
先发制人？
王霖心念电闪。
目前他麾下诸将中，可堪大用的主要还是岳飞和韩世忠两人。
韩世忠目前坐镇居庸关，岳飞即将被王霖安置在古北口。
除其余对金关隘外，这将是两处与金国作战的主战场。
王霖回身望着岳飞轻道：“鹏举，战端将开，朕不会再御驾亲征，对金战事，朕将以你与良臣两人为主，良臣坐镇居庸，你可总镇古北。朕的意思，你们二人在战役初期，从容死守我军关隘防线，不可让金人逾越雷池半步。
而一旦金人久攻不下，心浮气躁之时，韩世忠率右路，而你自率左路，两路大军七十万，兵分两路杀进金国，此一战，将是我大燕与金国的最后一战，功成，尔等自名垂青史，而若战败，你我都将沦为亡国奴！”
岳飞躬身慨然道：“陛下，学生定将不负所托，誓与金人决一死战！为陛下，为我大燕，开创万世和平之基石！”
“甚好。上官清，传朕密旨，命西夏、西域诸国、蒙古各部悉数整军备战，严阵以待，防备金人发起国战！”
第673章 最后一战（2）
岳飞领命而去。
燕京城内的歌舞升平，丝毫不影响大燕朝廷暗下里的整军备战。
因为兵权牢牢掌控在皇帝手上，内阁并未对皇帝有备无患的军事部署提出异议。
这就像是王霖的前世，没有人会对教员的军事谋划提出质疑，因为事实证明，教员的军事才能非常人所能及，结果证明他每次的决断都是正确的。
现在的王霖在大燕朝中基本上就是这种情况。
王霖心思缜密，不愿意给金人留出任何趁虚而入的空档。
大燕本身的防御关口是相当严密的，金人几乎很难找到进攻的缝隙。
但漠南蒙古各部，西域诸国，西夏这一线，却是大燕防御的相对空虚处。
投入的兵力相对较少。
王霖思之再三，还是决定调刘光世父子坐镇西夏外围，遥控蒙古各部和西域诸国。
王霖必须得防备这些异族在金人的强大军事压力下反水。
雁北的防御则交给了西军大将姚古。
王霖觉得还是有点不太放心，又调契丹余部万骑在萧莞的统率下回撤数百里，驻扎在西夏、蒙古与西域的交界处，严阵以待。
……
金国国内，果然不出王霖所料，金人摆出了一幅征伐蒙古各部的架势。
大军在调动。
同步，金国皇帝吴乞买发布了讨伐蒙古各部不臣的诏书。
以完颜宗磐为主将，率军十万西征蒙古。
吴乞买甚至知会大燕方面，以蒙古与金国部落争夺草场屠戮金国百姓为由，讨伐漠北蒙古各部。
而私下里，吴乞买自率二十万大军悄然南下，已至北安州以北。
金人的虚晃一枪没有骗过大燕方面，虽然蒙古各部和西域诸国的防御正在加强，但古北口与居庸两处重要关隘，已经变成大燕两大军事指挥中枢。
整个燕军的后勤营运，则被皇帝交给了马扩。
大燕在古北口设立左大营，在居庸关设立右大营，以岳飞为兵部尚书兼任河北东北行军大总管，以韩世忠为兵枢密院副使兼任河东西北行军大总管，七十万燕军主力主要囤聚在这两处。
居庸关。
此关号称天下第一雄关。
关城所在的峡谷，属太行余脉山地，西山夹峙，下有巨涧，悬崖峭壁，地形极为险要。
居庸关为燕京的南大门，又有南口之称。
此关与古北口为燕京两大门户，若丢，燕京必被金人长驱直入。
所以王霖将这两处交给了他最信任的韩世忠和岳飞。
这两位当世名将，久经考验，单以守城和防御而言，他们的稳妥和谋略将足以抵御金人于国门之外。
居庸关城上，韩世忠满身甲胄手扶宝剑，凝望着西北方向的尘土漫卷黄龙滚滚，面色有些凝重。
激烈的奔跑声传来，偏将韩琪也就是韩世忠的本族子弟奔上城楼，急道：“大帅，姚古急报，金国皇子完颜宗磐率军十万，以征伐漠北蒙古各部为由，突然调转方向，杀向西夏边境，姚将军向大帅求救，希望大帅发兵驰援西夏一线！”
韩世忠眉头紧蹙，冷漠道：“本帅坐镇居庸，这是陛下的严命。本帅的职责是拱卫京畿，而非驰援西夏，西夏的事，自有其他处兵马驰援。”
韩琪迟疑一会，还是拱手压低声音道：“大帅，若是让金人长驱直入西夏，西夏郡王母子危矣！这可是陛下的亲生骨肉，若是大帅对西夏望而不救，怕是将来会……”
韩世忠冷笑：“韩琪，你年纪不大，这些拐弯抹角的勾当倒是懂得不少，你废话少说，本帅自有主张！”
韩琪只得悻悻退去。
韩世忠遥望向西夏方向，他其实并不怎么相信金人会突袭西夏，因为这样意义不大。
就算是西夏被金人攻占，也对现在的大燕构不成实质性的威胁。
况且西夏兵马与西军主力五六万人，也不是吃素的。
完颜宗磐就算是想要打耶律南仙母子的主意，也得付出惨烈的代价。
……
燕京。
与前方将士的枕戈待旦相比，宫里的皇帝这几日一直都沉浸在温柔乡里，尽情享受着诸女的柔情蜜意。
因为两国即将全面开战，完颜兀鲁、完颜什离与完颜永宁三姐妹的心情之复杂可想而知。
而皇帝这连日来一直不来她们宫苑，完颜兀鲁和完颜永宁还好些，完颜什离的心情就有些落寞和幽怨。
三姐妹聚在一起，说着些闲话，三女都很敏感得回避了两国交战这一敏感的话题。
女官却是来报：“陛下驾到！”
等三女惊喜交加准备更衣迎接皇帝时，王霖已经轻车熟路进了完颜什离的寝殿。
见三姐妹都在，王霖嘴角不禁浮起了一抹无言的微笑。
“什离，兀鲁，永宁，你们都在，也得朕一个个去找了。来，朕有几句话说。”王霖摆摆手。
三女都围坐了过来，目光炯炯望着王霖。
“两国战事将开，当然，朕这回也给吴乞买一次机会。若金国不主动进攻大燕，朕绝不会轻易挑起战端。可若是完颜宗磐大举犯边，那朕也只能起而抗之。”
完颜永宁轻叹道：“陛下，两国之势，早晚必有一战，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臣妾只希望陛下能尽可能地不要大肆杀戮我大金子民，给女真部族留一条生路。”
完颜兀鲁也叹道：“完颜宗磐绝非韩良臣的对手。他率军佯攻蒙古各部，实际是打居庸关的主意，这点小伎俩连臣妾都瞒不过，岂能瞒过陛下和韩良臣这位当世名将？”
完颜什离轻叹连连：“陛下，臣妾倒是希望这场战事早些结束，免得两国生灵涂炭……”
“朕今日来，其一，是告诉你们，朕不是刽子手，不会疯狂屠戮金人，但我大燕统一金国之势浩荡，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凡抵御大军者，必会化为齑粉。
其二，在朕看来，此战短则一年，长则三年，将来，朕会与你们一起故地重游，朕会在上京修建一座行宫，日后盛夏之时，朕会带你们一起北上避暑！
其三，战端若开，非朕一人所能控制。两国之战，牺牲杀戮在所难免。但朕会尽量命人保全你们想要保护的人，你们可列一个名单给朕。”
第674章 最后一战（3）
居庸关。
韩世忠率诸将站在关城上凝望着遥远戈壁荒漠上掀起的滚滚狼烟。
诸将的面色都有些凝重。
金人绕过居庸，摆出了大举进攻蒙古各部的架势，但实际上是意欲攻取西夏边境，然后要以西夏为跳板来反攻大燕。
偏将韩琪忧心忡忡。
协助西夏防御边境的西军大将姚古已经反复紧急求援，但韩世忠按兵不动。
其实韩世忠不出兵救援西夏，并没有犯错，但……在诸将心中，谁都明白，西夏的耶律南仙母子那是皇帝的女人和亲生骨肉，一旦耶律南仙母子出现一点什么差池，韩世忠和居庸关守军难辞其咎。
而在此时的西军大营，姚古已经屯守在了西夏防御一线上。
韩世忠是距离西夏最近的一支燕军精锐，他只能在报请京师的同时向韩世忠求援，结果接连三次急报，并未得到韩世忠的回应。
姚古心中暴怒，却始终没有表现出来。
军中探马一日一报，金人完颜宗磐率十万金军主力兴师动众往西北方向大举行兵，虽然名义上打着的是征伐蒙古的旗号，但迹象已经非常明显，金人对西夏心怀叵测。
姚古心中非常清楚，西夏不能出现闪失，若是让金人长驱直入，掳走了耶律南仙母子，他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作为防御西夏的大将，他的身家性命都系在西夏的安危上。
这连日以来，姚古的整个心神处在了高度紧张和戒备的状态中，已经数夜难以成眠。
而在西夏全境，金人大举来侵的消息也早已传遍，西夏人惶惶不可终日，来自西域和中原的商贾及往来商队正在火速撤离西夏。
兴庆府城楼上。
耶律南仙面色妩媚，牵着儿子王豪的小手，行走在宽阔平坦的城楼上。
她俯身抱起王豪，凝望着遥远的大漠深处。
她的身后，是李岚和燕青派遣在她身边专司护卫的女子锦衣卫五百卫队。
除此之外，兴庆府城中，还有锦衣卫派驻在西夏的一个千户所。
姚古在防御的第一线，在第二线，还有两万燕军精锐。
加上西夏本身的地方兵马，按理说西夏的防御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但此番金兵势大，西夏上下几乎所有人都担心，姚古挡不住完颜宗磐。
耶律南仙眺望良久，才轻叹一声道：“我儿，金人大军正在往我西夏来，你可害怕？”
王豪稚嫩的小脸蛋上浮起一抹红晕，他使劲摇晃着自己的小脑袋，脆生生道：“娘，豪儿不怕呢。有娘在，还有父皇的军马在，豪儿不怕！
“我儿好胆魄，你说得没错，有你父皇在，这天底下没有谁能伤害咱们娘俩。”
“娘，我想去看父皇了。”
“嗯，等打退了金兵，娘就带你去燕京拜见你父皇。”
一名女子锦衣卫匆匆冲上城楼来，躬身道：“娘娘，小王爷，陛下自燕京传旨，命我等即刻拱卫娘娘和小王爷离开西夏，进京！”
耶律南仙闻言眉宇间的最后一丝忧虑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幸福之色。
她紧紧抱着王豪，柔声道：“豪儿，娘这就带你进京了，你父皇召见你呢。”
……
夜幕低垂。
金人营寨依山而建，声势浩大。
完颜宗磐的大帐内灯火通明，但他麾下诸将和参赞军机的吴乞买的另外一个儿子完颜宗雅同样都面色不好看。
正如韩世忠的预判，金人虽然气势汹汹冲蒙古人而来，又威胁着西夏边境，但实际上的战略意图却很明显，完颜宗磐攻居庸，另外一路由吴乞买亲自统率，早至北安州以北潜伏，他们的目标是古北口。
在完颜宗磐看来，只要金军突破了居庸或古北口的任何一关，大燕的京城燕京对于金人来说，就是一马平川不设防。
金人羊攻蒙古和西夏的用意，在于吸引韩世忠兵马分散。
结果韩世忠并未上当。
居庸关的防守依旧滴水不漏。
万户野火离躬身道：“大帅，既然燕军并未上当，那么，索性我军连夜调转方向，直接向居庸关发起勐攻！末将就不信这个邪了，现在的燕军难道还能比当初的契丹狼骑更难对付？”
完颜宗雅苦笑阻止道：“万万不可！居庸关为天下有名的雄关，山势险峻，易守难攻。我军强攻居庸，伤亡必定惨烈。”
野火离冷笑转身道：“三皇子，我军本意就是攻燕，如今却千里迢迢来了西夏边境，若是我军在此被燕军缠住，让燕军内外夹攻，那才真正是骑虎难下，伤亡惨重了！”
“我大金勇士从来都不怕死，不畏战！大帅，哪怕付出再大的伤亡，只要能拿下居庸，攻入河北，大事可成矣！时机稍纵即逝，臣燕人还未反应过来，我军发起突袭，胜算至少还有个七八成！”野火离又道，其余诸将也纷纷开口附和。
完颜宗磐面色阴沉，沉吟良久。
他不是不知道居庸关很难强攻，强攻必定伤亡巨大。
但到了这个份上，金军已经没有退路了。
不攻取居庸，南侵中原灭亡大燕就是一句空话，甚至是让天下人耻笑的天大的笑话。
完颜宗磐缓缓起身，重重一拳击打在桌桉上：“罢了！传本帅军令，全军即刻拔营，往居庸奔袭！告诉全军勇士，此战只能胜不能败，若是我军败退，我大金亡矣！”
完颜宗雅嘴角一抽，却是无可奈何。
他已经很难再阻止完颜宗磐改变心意了。
而事实上，金人从出兵的那一刻起，也已经没有了回头路可走。
此战为最后一战，金国胜，大燕灭；反之，亦然。
…………
黎明时分，当大地传来激烈的震动之声，韩世忠陡然一个激灵，翻身从行军床上坐起，然后披甲整齐，命中军吹响了嘹亮的聚将军号，然后面色肃然飞快登临关城。
果然，黄沙漫天，军旗招展。
一眼望不到边的金军漫山遍野而来。
韩世忠大呼道：“金军已至，全军都有，防御守关！”
苍凉的军鼓擂动，震动关内外的旷野，早就枕戈待旦的居庸关守军按部就班冲上了自己的位置，一切都已准备就绪了。
第675章 最后一战（4）
燕京。
城郊锦衣铁骑校场。
寒风呼啸，初冬的河北，气温已经极低，眼看就要降到零度以下。
燕青面色肃穆，披甲上马，统令三万锦衣铁骑结阵等待皇帝的亲自检阅。而皇帝还在主持今日的大朝会。
在这个不适合兴兵作战的季节，金人悍然发动对大燕的侵略之战，这只能意味着金国国内的物资储备已经捉襟见肘，且他们已经等不及来年春天了。
崇政殿。
王霖环视分列两班的文武朝臣，面色平静。
现在朝会上的热门议题无非还是如何应对金国的入侵，大多数朝臣都持防御为主的战略，认为天寒地冻不利于大军行动，只要能扛过这个冬天，金军必定不战自溃。
王霖对此不置可否，没有提出自己的主张。
除了金国入侵之外，引起群臣关注的还有如何将东瀛诸岛固化在大燕的版图上，持续治理，持续实现长治久安。
本来朝臣中没几个人看得起一个海外的小小岛国，认为不过是海外蛮荒之地，白白耗费军力和财力长期占领，意义不大。
但皇帝御驾亲征东瀛，带回来的天量的白银储备，直接让大燕国库实现了几何倍数的增长，这让朝臣闻之兴奋，所以，不必皇帝再三强调永占东瀛的重要性和战略意义，朝臣们看在银子的份上，也绝不会将这么一块肥肉拱手让人。
到嘴里的肥肉怎么可能再吐出来。
因为巨量的白银矿藏，让一个海外小岛变成了热门之地，而相应地，往新成立的海东行省安排各级文武官员，这些岗位几乎都无形中变成了肥缺，引起了朝中一些人的觊觎和纷争。
海东行省文官系统的第一把手李之欢，是皇帝亲自册封任命，内阁和朝臣不敢置喙。
至于慕容长风，一则是对于大燕收复东瀛诸岛立下大功，二则此人是慕容婉儿的亲眷，作为皇贵妃，朝臣也不敢轻易质疑。
但两人之下的那些文武职位，毕竟一个新成立的行省地方系统，需要的文武官员没有几千也有几百。
所以就争起来了。
其实昨日李纲就递上了一大名单。
上面是内阁权衡朝中各大势力，还兼顾了不少皇妃背后家族的利益考量，经反复商议，才敲定出来的一些人。
上面的人还真的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背后都有强有力的举荐者，或与王霖的女人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虽然后宫不得干政，王霖的女人们也从未与朝臣交往，即便是李纲这些元老阁相。
但人终归不是活在空气中，王霖的女人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们背后都有着一个或几个借助她们无形力量崛起的中小家族。
比如韩家。
比如李清照背后的李家。
李家不但有李清照，还有顺天府尹李迒。
再比如河北宋家，宋氏双姝的娘家。
还有慕容氏，云南段氏，山东孟氏，契丹余部萧氏，前宋赵氏，青州花家，等等。
这些说起来统统可以归类为外戚之列，以韩家为首。
排除这些，还有朝中重臣，与王霖的心腹武将如韩世忠岳飞燕青等有着不同联系的背景……
总而言之，王霖接到这份大名单，心中非常生气，直接提笔在上御批了四个大字：可笑至极！
在王霖看来，东瀛诸岛是一块需要好几代人努力耕耘才能实现长治久安和完全汉化的土地，目前这一代人来说，需要付出巨大。
可很多人将之当成了肥缺来竞争，怀着当官发财的目的去海外……简直岂有此理。
听着朝臣热议纷纷，争执不休，王霖深吸了一口气，无论什么时候，这朝堂之上，永远都是纷争不断，利益纠葛不断。
有时候，连李纲都无语。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哪怕是庙堂。
王霖从书案上取过昨日那份大名单，环视众臣，淡然道：“好了，都不要争了，内阁呈上的这份名单，朕一个都不准。”
“海外不比国内，派驻在海外的官员要代表大燕，代表朝廷，非德才兼备且有能为者不可去。朕告诉你们，海东行省不是淘金之地，而是需要几代人流汗甚至是流血牺牲的热土。
照着这个标准，内阁重新去选。
朕不会再管。但日后若是让朕知道，在海东行省贪赃枉法者，罪加三等。
朝臣举荐没有问题，所谓为国选材，人皆有责。但是谁举荐的人，请谁一定要负责到底。
朕将这番话撂在这，谁举荐的人出了问题，朕会追究他的罪责。包括内阁几位阁相。
还有一点，外戚不可去，若是谁心生怨怼，让他来找朕理论。李纲，重新筛选，朕要是从中发现一名与朕或是朕的女眷有关的人，朕会严查到底，严惩不贷。
至于说与金国的战事，朕觉得没有什么继续争论的必要了。
金人已经举兵入侵居庸，古北口方向，金人也在虎视眈眈。
战端已开，就没有了回头的余地。
战事由朕全权负责，诸位爱卿就不必多虑了，朕需要的是诸位勠力同心，为朕和朕的大军当好后勤大总管，保障好物资和粮草的供应，就足矣。
好了，散朝！”
王霖说罢，拂袖而去。
皇帝最近这半年行事风格变得温和起来，很少像今天这般强势和乾纲独断。
朝臣们面面相觑，但有一点心中有数，也是共识。
打仗的事，还是交给皇帝，他们抓好后勤便是。
毕竟皇帝自起兵以来，无论是对金，对蒙古，对大理段氏，对云南蛮夷，对海外异族，战事从未失败过。
在军事上，皇帝已成无人可取代无人敢质疑的权威。
这是战神一般的存在。
……
校场上爆发起一浪高过一浪的山呼万岁之声。
在三万锦衣铁骑的肃然瞩目下，皇帝骑乘白马持枪疾驰过来。
除了内阁诸相之外，朝中没有几人知晓，皇帝今日出朝是为了给三万锦衣铁骑送行。
从今日开始，他们将离开河北再次奔赴登州沿海，由登州乘船横渡大海，自金国金州登陆，趁金国以举国之兵兵分两路进攻河北时，孤军深入金国腹心之地，以袭扰金国内地为主。
皇帝这一次没有再坚持御驾亲征，而是命燕青和杨沂中作为此战的正副统兵总管。
第676章 最后一战（5）
王霖没有给燕青和杨沂中什么具体的作战目标和作战任务。
只是命他们深入金国腹地，袭扰金国各地，让金人睡不安枕。
将来时机成熟时，与河北燕军内外夹击，完成对金国的灭国之战。
王霖同时还昭命高丽出兵三万，策应锦衣铁骑三万人的行动。
除此之外，乞颜部、孛尔只斤部、塔塔尔部等臣服大燕的蒙古各部也组成联军，从容进攻逼迫金国后方，同样是以袭扰为主。
现在金国的大多数兵力都用在了河北一线上。
后方空虚，腹地空虚，只要后方不宁，金人在河北的战事一定会大受影响。
所以，虽然王霖至今并未颁布全国总动员的诏令，但在事实上，已经调动起大燕目前所能调动的大多数军事力量，来应对这场最后一战。
……
宫中。
皇后韩嫣的宫苑中一片寂静，因为皇后韩嫣今日情绪不好，宫里的人手都识趣不去触及皇后的晦气。
韩嫣没有想到，自己的娘家韩家，举荐了两名前往海外海东行省任职的官员被皇帝否决，随后她们居然找上了自己。
来的人是她的堂姐韩琳，还有堂嫂宋氏。
且不说韩嫣从不干涉朝政，尤其是这涉及到朝中官员的任免，更是一大忌讳。
单是皇帝已经表态的事，韩嫣怎敢再去说三道四？
韩琳和宋氏悻悻而归，走的时候因为不高兴难免又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这直接让韩嫣的情绪非常糟糕。
但她也是无可奈何。
她的娘家不但是祖父母韩嘉彦夫妻，父亲韩恕夫妻，还有一大家子人。
让韩嫣更加不满的是，翰林和宋氏一走，不多时，她的母亲薛氏居然进宫来了。
韩家举荐的两个人中，一个是韩涛，韩嫣的堂兄，宋氏之夫。
一个是薛凯，薛氏的娘家侄。
望着母亲反复为两人求情的迫切情态，韩嫣柳眉轻蹙。
她有些搞不明白，作为韩家的亲戚，这两人入朝为官也不是什么难事，为什么偏偏看上了海外蛮夷之地的差使。
韩嫣叹息道：“娘，不是女儿不肯帮忙，而实在是陛下不允许后宫干政，且陛下已经在今日朝会上公开说了不准外戚去海外，你让女儿说什么好呢？”
薛氏陪着笑脸道：“皇后娘娘，薛凯是你表兄，在河南任知县也有两三年了，也该升迁，但平时因为外戚这个身份，朝中遴选他总是……所以，这次海东行省是他的一次机会，若能提拔个一官半职是最好，若是不能，纵是平级调动，他也是满意的、
皇后娘娘，你也知道，老身娘家就这一个侄子，没有什么亲人了。你表兄找上老身，反复恳求，我怎么能不管呢？”
韩嫣苦笑：“娘啊，陛下说了，此事不允许我等女眷掺和，你让女儿怎么去跟陛下说情呢？”
“皇后娘娘，不是老身难为娘娘，而……陛下自登基称帝以来，我韩家的亲戚几乎无人入朝，也就是你哥哥一人而已，你可是母仪天下的大燕皇后，难道陛下就不能给你几分薄面？你要知道，薛凯是你的表兄，这天下人都知道，也都在看着，若是他……”
薛氏还待要说，韩嫣就冷着脸缓缓起身道：“娘，此事再也休提，至于表兄官职之事，只要他认真做事，朝廷一定不会冷落他。娘若是还不放心，容孩儿日后选个合适的机会，再与陛下说一说。”
韩嫣这是要送客了。
如此态度，已经是韩嫣作为皇后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薛氏面色涨红起来，沉默下去。
她没想到女儿，自己的亲生女儿，一点面子也不给她。
她进宫一趟，居然还是毫无结果。
在她看来，哪怕韩嫣敷衍她，说声会给陛下说说这事，她的面子也能挡过去，也能应对娘家侄子的哀求。
可韩嫣却直接拒绝。
薛氏的脸色就有些不虞起来。
但女儿韩嫣母仪天下，为大燕皇后，她虽是韩嫣生母，但论起国礼，她乃臣下。
岂有臣下怨怼主上之理。
薛氏悻悻起身，草草躬身一礼，转身就离宫而去。
然而她还没出宫苑正门，迎面就撞上了皇帝的仪仗。
上官清见薛氏行色匆匆，俏面上浮起一抹冷色，她断喝道：“陛下驾到，闲人回避！”
薛氏大惊失色，赶紧大礼参拜下去：“臣妾薛氏，拜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见是韩嫣的母亲，王霖微微一笑，摆摆手道：“韩夫人请起！”
薛氏诚惶诚恐再三叩首全了礼仪方才起身退到一旁，王霖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望向薛氏笑道：“韩夫人进宫探视嫣儿，如何形色匆匆，前后不到半个时辰，来了又走？不如随朕一起回去，我们一家人吃了家宴再去！”
皇帝邀请，薛氏怎敢推辞，尽管她没有什么心情吃饭。
但她随在皇帝身后亦步亦趋走回宫苑，眼见娇媚可人的女儿韩嫣带着两名宫女跪伏行礼又被皇帝亲热搀起，她心中却是陡然一惊：皇帝为何知道她方才进宫，前后不到半个时辰？
薛氏不是傻子。
作为韩家的儿媳妇，未来的韩家主母，她马上就意识到，这是皇帝在关注韩家人动向的缘故。
换言之，皇帝明知韩家人定会进宫来寻韩嫣说项，所以皇帝才无巧不巧赶来了女儿韩嫣的宫苑。
薛氏想着，光洁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儿。
王霖笑吟吟望向薛氏，“韩夫人请坐，此地没有外人，都是一家人，不必拘礼。”
薛氏恭谨道：“臣妾岂敢在陛下和皇后娘娘面前失礼。”
王霖笑笑，摆摆手道：“无妨，上官清，为韩夫人赐座。”
……
见韩嫣寝殿之内屏退了一应宫女执事，王霖微微颔首道：“朕知道夫人进宫，想必是为了那薛凯去海东行省任职之事。”
薛氏冷汗直流，不敢多言。
王霖又自顾缓缓道：“不是朕不讲亲戚情面，而实在是海外疆土初定，需要大量能干事且能吃苦的干臣去治理东瀛，薛凯其人朕专门问过李纲，为官虽也算是勤勉，但做事浮夸好大喜功，他在中原各州府为官倒也罢了，顶多就是一个庸官，但去东瀛这种地方，其实夫人好生想想，也不见得一定是什么好事。
但耽误了家国大事，不要说薛凯，就是朕，都承担不起。”
薛氏再也承受不住，跪伏在地哀声道：“臣妾知罪，臣妾不知薛凯为人为官品行，实在是……”
王霖沉默了下去，示意韩嫣将薛氏搀扶起来。
第677章 最后一战（6）
薛氏终于明白，这回即便是自己不进宫，皇帝也会主动为之，敲打韩家。
后族韩家因为皇后韩嫣的自律和韩庭为人的低调谦卑，对族人管控甚严。
在燕京的各大世家大族中，韩家的名声尚可。
但毕竟是数百年传承的大族，加上现任大燕的开国皇后又出在了韩家，即便是韩家高层再有自律意识，到了家族的中下层，很多人难免都会狂傲和为非作歹。
锦衣卫最近一年来报到皇帝案头上的关于韩家的恶行，也有不少。
但只要是不太过分的，王霖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看不见。
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无论古今中外，贵族门庭哪有清清白白的？
马老先生说资本的形成，从头至尾都带着血腥和掠夺，实际上，贵族的成长说白了就是一个巧取豪夺和不断掌控权力运行的过程。
王霖所需要做的，就是让韩家在自己在世和在位时，能保持相对“优良”，不要从绩优股变成ST。
一旦到了那个份上，那就真对不住韩嫣了。
只能摘牌退市。
永绝后患。
所以，在韩家只是生长了几个小小的肿瘤时，王霖愿意主动为之做做手术割除，避免到时候病入膏肓，谁都救不了韩家。
薛氏冷汗直流，再也坐不住，跪伏在地哀声告罪。
就连韩嫣也都心内惶然，一并拜下请罪。
实际韩家这些年到底都干了什么，韩嫣也不是不知情。
譬如在商业经营方面，欺行霸市圈占良人土地，也没少干。
“嫣儿，韩夫人，你们都起来吧。此刻没有外人，朕不过是与你们说说真心话。
朕希望朕在世，乃至翰儿在位时，韩家都能继续传承下去。
但一个家族的辉煌和传承，不是说说那么简单。
过去韩家能传承数百年，其根源在于门风清正，可如今的韩家，却是慢慢有些腐化的迹象。
朕都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所以，朕今日到嫣儿宫里来，是想要跟你们说说话。
朕希望，那些见不得光的事，韩家少做，甚至不做。
那些旁人都在追逐的权力富贵，朕希望韩家也能洁身自好，紧闭门户，约束族人。
以韩家现在的底蕴和积累，足够支撑几代人衣食无忧了。
你们要明白，韩家最大的利益，最大的荣耀，在于朕与嫣儿身上，甚至包括翰儿。
只要朕在，朕的儿子在，韩家只要不自毁长城，自可显赫。
可若是韩家短视，一味看重眼前利益，族人浑水摸鱼的人日渐增多，那么，韩家败落就为时不远了。
韩夫人，朕觉得你回去可转告韩家，不要给朕和嫣儿往脸上抹黑，这是韩家必须要做的事。
否则，休怪朕冷酷无情。”
王霖的话本来如同和风细雨，如同家人座谈，但到了后来，就渐渐变得冷漠和森严起来。
薛氏心中冰冷，惊惧万分，她拜伏在地道：“臣妾遵旨！”
王霖缓缓起身，扫了韩嫣和薛氏一眼，微微颔首道：“韩夫人不必如此多礼，朕这是为了韩家好。毕竟在朕心里，韩家算是朕的亲戚，与其他各家还有不同。
除此之外，朕希望韩家能为外戚门第做个表率。”
说罢，王霖扬长而去。
……
一夜之间，河北气温骤降。
北风呼啸，席卷过苍茫大地。
自昨日开始，天上就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一下就是两天。
居庸关外的金军大营，完颜宗磐面色阴沉，站在辕门之前，眺望着隐藏在白雪皑皑山峰之间的雄关居庸，一时心中焦虑暴躁不安。
半月以来，他麾下十万大军向居庸关发动猛烈进攻两次，但至今为止，没有撼动居庸关分毫。
反而伤亡惨重。
随着入冬气温降低，天寒地冻对于金军更是一场比战事更残酷的考验，尽管金人已经做了充分的物资准备。
但这场雪后，气温会更低，更不利于攻关。
完颜宗雅带人去查探归来，面色更不好看。
居庸关城楼上，完颜宗雅亲眼见燕军正在高耸的城关上浇水。
这明日一早，整个居庸关将会是一座光滑高不可攀的冰城。
金人就算是拿命去填，也填不上居庸关高大数十丈的城楼。
而在北安州以北大营的金国皇帝吴乞买，更是忧心忡忡。
战事进展得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艰难。
只要完颜宗磐那边打不开突破口，他这边便只能按兵不动，以防燕军北伐。
若是两路进攻都难以收到效果，一旦让燕人反攻，金国必将兵败如山倒，金国亡矣！
国相完颜希尹匆匆进入皇帝大帐，拱手道：“陛下，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只要此计能成，燕国必乱。也唯有燕国内部生乱，我大金方有一线机会。”
吴乞买深望着完颜希尹，沉默良久才缓缓道：“国相，这等小伎俩，能瞒得过燕皇的眼睛否？”
“陛下，实不相瞒，臣并无把握。但无论如何，我们得试一试。臣在一年前就派人潜入燕国，那五国城内除了先皇诸子，还有我大金数千族人。
而在雁北一地，还有为燕人牧马的女真族人两万。
最近臣闻报完颜什离、完颜兀鲁和完颜永宁三位皇妃将前往五国城探视其诸兄，在此处突然下手，三女难逃性命。
如此，一定会触怒燕皇。
只要燕皇屠戮五国城先皇诸子，必定会引发铺天盖地的风波，而此时臣潜在雁北的族人就能发挥作用，挑动两万族人反戈一击，从背后偷袭居庸关！
或可从武川之野，因我军入关！”
吴乞买深吸了一口气，断然挥手道：“既然如此，那便按计划行动。完颜什离三女背叛大金，委身敌国皇帝，死有余辜！”
……
燕青和杨沂中率锦衣铁骑远征金国沿海，锦衣卫的日常事务，王霖临时抽调杨志到京兼管。
完颜什离、完颜兀鲁和完颜永宁要去五国城探视完颜宗弼等人，早在三个月前就定下来了。
实际探视是顺道而为，三女真正的目的是在五国城遥祭其父阿骨打。
再有半月，便是阿骨打的忌日。
第678章 最后一战（7）
完颜阿骨打在这个时空的境遇和结局与本原的历史大概相似，病逝于返京路途之上，终年五十五岁，似乎比原来早逝了一年。
王霖有时也在估摸着，这大概与他穿越后历史轨迹的细微变化有关。
譬如他先后掳夺阿骨打和吴乞买的国运和气运。
完颜什离三女生母皆为唐括氏。
三女早在数月前就开始酝酿祭奠阿骨打的事，此事当然也征得了皇帝的同意。
严格说起来，王霖犹记得当日在上京与阿骨打谋面时的情景。
阿骨打并不主张南侵中原，他直至临终时还在谆谆劝告继位者不要轻易对汉地妄动刀兵，守住既有的疆土，已经足以让大金国运昌隆。
只是可惜后来金国的掌权者没有几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包括他的儿子们。
而后来的事实也一一验证了阿骨打的警告。
女真族的国运在灭辽之后抵达巅峰，又在逐步南侵中原与汉人王朝的对抗真正中走上了下坡路。
完颜什离三女意欲请皇帝为阿骨打予以追封，这是三女商议了许久的事，这样一来，不但对其父阿骨打是一种追赠和认定，还将给女真一脉尤其是阿骨打一脉留下一条生路。
但燕金为敌国，让大燕皇帝追封敌国的开国皇帝……这显然会引起大燕朝野上下的强烈反对。
所以三女虽然怀有这般心态良久，但一直没有敢说出口来。
王霖早就猜出了三女的心思。
在王霖看来，阿骨打不失为一位功绩卓著的伟大的君主。
没有他，女真族人至今还处在蛮荒和茹毛饮血的原始状态，大金国更不可能诞生。
对于女真族来说，阿骨打是毫无疑问的天命之人。
王霖对阿骨打的印象一直不错，这不单单是当初阿骨打对他的看重和欣赏，更是深谋远虑，提前为金国谋划未来，不顾金国高层反对，将完颜什离嫁来中原。
而从某种意义上说，阿骨打也是他的岳父。
他以大燕皇帝的名义对阿骨打予以追封，相当于另外一种形式的盖棺论定和对于女真人的承认，承认女真人为大燕的组成之一，与汉人、契丹人、西域人、蒙古人、西夏人、吐蕃人及西南、海外诸国人并无区别。
三女在启程前往五国城祭奠阿骨打之前，终于还是由完颜什离代表三女提出了此议。
……
御书房外。
完颜什离三女齐聚，面色都有些紧张和忐忑不安。
皇帝正在御书房内召见内阁诸臣和六部主官，商议为金国开国皇帝完颜阿骨打上追封尊号的事。
不出三女所料，皇帝的想法得到了朝中重臣们的一致反对。
反应最强烈的还是民族情结最浓烈的宗泽。
宗泽面色涨红道：“陛下为大燕圣主，岂能为敌国开国皇帝上尊号？这般诏书一旦明发中外，让我大燕子民情何以堪？”
李纲也叹息道：“陛下，如今我大燕与金国正在国战，金人累次侵犯我疆土，又曾杀戮我十余万河北河南百姓，乃我大燕世仇。陛下若是因为宠溺女真三妃，便要行此事，一定会让大燕百姓心寒。”
张浚也拱手道：“陛下，历朝历代，从未有为敌国君主上尊号的先例，还请陛下三思！”
群臣的反对早就在王霖的意料之中。
受制于这个时代的观念和文化的束缚，现在的朝臣无法接受这种事也在所难免。
王霖环视群臣缓缓道：“诸位爱卿，如今蒙古、西夏、吐蕃、大理、西域诸国、西南万象……皆已纳入我大燕版图，不论是西夏人，蒙古人，契丹人，包括现如今的东瀛人，在朕眼里，都是大燕子民。
凡臣服于大燕者，皆可以国民视之。
朕意欲开创万世之基业，自然要有海纳百川之宽宏胸襟，若是我大燕连诸异族人的国民身份都不敢承认，谈何为天下共主？
将来的女真人，与蒙古人契丹人没有什么区别。
朕一定会将金国纳入版图，凡放弃武器愿意臣服大燕并接受大燕治理的女真人，一样都是大燕国民。
若无这般器量，朕开疆辟土，也只是一种假象。
假以时日，诸异族人群起而反抗，大燕终将还是要丢掉这些国土。我们现在占了，也守不住，也不能实现长治久安。
再则，阿骨打也为朕之岳父。阿骨打素无南侵之心，主张与万族和平共存。
朕思之再三，决定为阿骨打上尊号，这将昭告天下，只要女真人愿意归顺，接受王化，朕将一视同仁。”
李纲和宗泽等人面色惊叹，皇帝所想，视野开阔，站在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上，表现出一代圣君过人的气魄。
与皇帝相比，他们的心思还是太狭隘了一些。
实际上，都这么多年了，李纲宗泽他们也慢慢开始接受皇帝全新的思维模式和万族融合为一体的观念。
王霖起身环视诸人，笑道：“所以啊，朕希望你们，大燕的肱骨之臣，执掌庙堂和主宰亿万子民命运的人，看问题要深远一些，不要与升斗小民一般见识。
不说旁的，我大燕与金国此战必有结果，朕想请问诸位，若是灭亡金国之后，我大燕将如何处置女真人？
斩尽杀绝使之亡国灭种？
当年金人灭辽，尚且干不出这等惨绝人寰的事，何况是我中华上邦？
朕愿意以此诏书告诉天下人，朕的心胸能容得下天下愿意臣服大燕的人，朕与金国一战，不是为了杀戮，也不是为了发泄私愤，而是为了长远的和平繁荣。我们的仇人，从来都是女真人中的好战分子，对中原心怀不乖的金国贵族，而不是普通的女真族人。”
李纲深吸一口气，拜倒在地：“陛下圣明，陛下此番言语如同醍醐灌顶，老臣如梦方醒。老臣惭愧，愿意代陛下拟诏！”
诸人也纷纷拜伏在地，口称陛下圣明，王霖忍不住轻笑一声，摆摆手道：“好了，不必再吹捧朕了，朕不是圣明，而不过是看得比你们远一些罢了。”
……
完颜什离三女狂喜过望。
由李纲亲自拟定的诏书很快明发中外：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有至德，斯享宏名；成大功，宜膺昭报。金国开国皇帝完颜阿骨打，英武天成，谦让弥光；拯救女真黎庶于水火危难，勋猷茂著。定女真与辽为一统，厚泽流于奕世……自此，不论前宋、契丹、蒙古、乃至女真之地，皆为大燕版图，凡诸异族愿归顺王化者，皆为大燕子民。
朕为天下共主，谨袛告天地、宗庙、社稷，追尊为“金国懋德修道广业定功安民立政诚敬义皇帝”。于五国城设冠带庙，由诸子奉祀。并尊义皇帝妃唐括氏为“敬孝忠恭静简慈惠助德佐道义皇后”，同附庙享。”
第679章 最后一战（8）
完颜什离三女离京，由御林军和锦衣卫拱卫前往五国城，为新建的金帝庙揭幕并完成对阿骨打的祭祀。
王霖选择在此刻让三女声势浩大推进此事，当然具有很强的政治色彩。
虽然此举会引起大燕国内的一些反对声音和民族情绪，但这却主要是做给女真人看的。
毕竟，王霖承认阿骨打的政治地位，就相当于是给愿意归顺的女真人开了一条生存的口子。
北风呼啸，五国城作为燕京以北靠近古北口方向的一座小城，其实并无汉民居住，以阿骨打诸子和他们的扈从仆役为主，他们居住在五国城的中心位置，此城也驻扎着一个锦衣卫的百户所。
而在城中外围，则是过往客商停留打尖的驿站和店铺。
完颜什离三女的车驾队伍上千人缓缓驶进五国城，宽阔的街道两侧满是前来看热闹的商贾，内城城门处，完颜宗弼和完颜宗望两人率阿骨打诸子及家眷面色恭谨迎候在此。
现在的阿骨打诸子已经不复往日威风和气度。
他们被圈禁在五国城中衣食无忧，早就抹去了过去的锐气和锋芒，开始认命并安于富贵安乐的现状。
完颜什离三女乘坐的那辆豪华马车渐行渐近，当车帘掀开，一个身着华丽宫裙披着厚重大氅罩着面纱的年轻女子率先下得车来时，完颜宗弼和完颜宗望深吸一口气，率诸子一起躬身拜下：“迎接三位娘娘！”
冷风拂来，完颜宗弼身后的人群中突然暴起一道身形，一道剑光在半空中纵横掠过，而伴随着现场诸人的惊呼尖叫，这道剑光已经卷向宫装女子。
完颜宗弼面色煞白。
但事出突兀，他根本不知自己的随从中如何被混进了刺客。
而若是……想起一旦完颜什离三女在五国城出了纰漏，燕皇震怒之下，他们一定保不住小命，完颜宗弼的嘴角都在激烈的抽搐。
场上惊呼声不绝于耳，紧接着又有数道人影拔地而起，人在半空，数道剑光森森，一起劈向场中的那辆马车。
……
完颜什离三位皇妃遇刺！
锦衣卫和御林军旋即将五国城团团包围，又将完颜宗弼和完颜宗望等诸子羁押起来，逐一筛查外来的商贾及相关人等。
五国城中，金帝庙的山门前，完颜什离幽幽一叹，摘去了面上的面纱，缓缓走上山门的台阶。
在她之后，完颜兀鲁和完颜永宁也相继自宫女群中走出，走上台阶，与完颜什离并肩站在一起，凝望着山门内那尊与真人仿佛大小的阿骨打雕像。
“两位姐姐，没想到又被陛下说中了，五国城中并不太平，竟然有人要置我等于死地，不知这是哪位兄长所为？”
完颜兀鲁柳眉紧蹙，方才欢迎的人群中突然暴起十余名身手不俗的杀手，行动失败后马上自刎身亡，一看就是死士。若非皇帝早有安排，为她们准备了替身，她们这回不死也得受伤。
“一定是宗弼！他素来贼心不死，还存有逃回金国重掌大权的侥幸。他也不想想，就算是杀了咱们，他就能逃出五国城吗？”
完颜永宁却幽幽道：“不管是谁要杀我们，都够令人寒心的，我们可是骨肉至亲。而且，我很怀疑他们到底居心何在？”
完颜什离忿忿道：“杀你我三人泄愤？他们也不想想，我们若是在五国城出了事，陛下能饶得过他们？他们怕是一个都别想活！”
锦衣卫押解着完颜宗弼等百余人走来，这群人在锦衣卫被五花大绑，又在锦衣卫的呵斥下乱糟糟跪倒在庙门前的空场上。
完颜什离愤怒的眸光从完颜宗弼等人身上一一掠过，忍不住从旁边的女子锦衣卫手上拔出一柄长剑来，一个健步蹿去，抵近完颜宗弼的咽喉怒道：“六哥，你们干得好事，竟然要刺杀我们姐妹三人！”
她跺了跺脚又痛心疾首道：“我们可是骨肉至亲！你怎么能下得了手？”
完颜宗弼在诸子中心思最深沉，完颜什离下意识认为此番行刺的主谋就是完颜宗弼。
完颜宗弼惨淡的面色一抽，他颤声道：“回娘娘的话，宗弼并不敢做这样的事，五国城中什么时候混进了刺客，宗弼毫不知情。”
完颜宗弼至今还在懵逼状态之中。
完颜宗弼眼角的余光下意识扫了旁边沉默不语的完颜宗望一眼。
完颜兀鲁上前两步淡淡道：“宗弼，宗望，在父皇宗庙之前，你们说句实话，我们三姐妹虽然委身陛下，但并未作出伤害族人的事，而且说句心里话，若非我们三姐妹在陛下面前好言相劝，岂能有你们这些人在五国城的富贵安逸？你们这是想要恩将仇报吗？”
完颜宗望低道：“兀鲁，某与宗弼，及所有兄弟，绝无行刺你们之心。而且，正如你之所言，我等身家性命现在悉数系于你们三人之手，某等岂能自毁城墙？
某以为，最近五国城中一定是潜进了吴乞买叔叔的人。”
完颜兀鲁面色一变：“吴乞买叔叔？他意欲何为？现在两国交战，唯有死战而已，他派人潜进大燕来行刺我等姐妹……”
完颜宗望咬牙沉声道：“某以为，他们意欲挑唆燕皇诛灭吾等……兀鲁，你想想看，若是你们三人当真死在五国城，燕皇会如何对付我们兄弟？吴乞买叔叔好毒的心肠啊！”
完颜永宁柳眉轻蹙：“可就算是吴乞买叔叔借刀杀人，利用陛下将父皇这一脉悉数灭了，对他和大金有何好处？”
完颜宗弼冷笑起来：“无非是铤而走险，火中取栗罢了！武川之野，尚有我大金三万降卒为燕皇牧马，若是这些降卒听闻我等被燕皇屠戮殆尽，他们一定会起而反叛！而吴乞买叔叔算计的，应该是这些人。意欲让燕国内乱，他才好从中渔利。只可惜，他实在是小觑了燕皇的手段，武川之野重兵屯驻，保护军垦拓荒，不要说两三万手无寸铁的降卒，就是十万大军，也翻腾不起大浪来！”
今天感冒严重，头疼，明天更新，抱歉
如题
第680章 最后一战（9）
王霖觉得自己作为穿越者，有别于这个世上所有人的一个最大的优势是信息优势和来自现代信息化社会海量的信息储备，这直接有助于他的理性判断，而绝不是他最近基本闲置不用的辅助系统。
只在关键时刻，拿出来作为自保的工具罢了。
毕竟他作为当世最高的统治者，大燕皇帝，已经不需要像过去一样与对手动用武力。
他如今所能调动的国家机器和国家力量，是系统所不能给予的最强大力量。
所以，当接到锦衣卫来自五国城关于完颜什离三女遇刺、且所幸因锦衣卫早有防备而安然无恙的紧急军报时，王霖的第一反应就是被马监衙门控制在武川之野专门为大燕牧马的两万多金国降卒。
这些都是当年完颜娄室的麾下兵马，因王霖率军攻破燕京而被俘。
王霖当机立断，立时命锦衣卫用专属消息渠道向雁北传讯，命雁北兵马指挥使司严密监控两万金国降卒的动向，若有不轨的迹象，果断出兵平叛。
而事实上，为了防备这数万金国降卒起了不轨之心，岳飞和燕青都向雁北地区派驻和布置了周密的人手，周遭更是有西军十万严防不测，还有韩世忠在居庸，纵然武川出些乱子，也绝掀不起大的风浪来。
王霖并没有太将此事放在心上。
他这日率文武群臣登临燕京城楼，远眺着古北口的方向。
此刻，完颜宗磐的十万大军正在居庸与韩世忠所部对峙，暂时取得了某种战略上的平衡。
金人攻不破居庸关，难以进河北半步，但韩世忠所部也不敢轻易出关与金军对战。
而在古北口，北安州以北的方向，金国皇帝吴乞买亲自统率二十万大军正在虎视眈眈，一旦居庸战役金人占据上风，毫无疑问，这一路金军将勐攻古北口，与居庸方向的金军形成两路进击合围河北。
在王霖看来，吴乞买此人应当勉强算是金人权贵中最讲究规则的一个人，能让吴乞买使出这般下作的手段，干出暗杀三个侄女以搅动燕国内乱的事儿，只能说明了一点，吴乞买正在面临某种尴尬的处境，国内的压力也很大。
他急于开战，又急于结束这场国战。
但……现在的大燕，已非过去的弱宋。
百万大军横亘于各处关卡严防死守，金人要想突破河北并攻取燕京，难度之大，远甚于当年阿骨打率军攻打辽国。
一阵寒风吹过，王霖裹紧了厚厚的大氅。
天寒地冻，气温愈加的低了，这种恶劣的气候条件下，金人的自然减员必定不小。
但金人如今根本没有退路，他们必须坚持，赌上了他们的国运。
王霖思索良久，澹然道：“诸位爱卿，天寒地冻，不利于两军交战，我军背靠关卡以逸待劳，撑过这个冬天问题不大，但要谨防金人狗急跳墙。”
王霖望向了张浚:“传令韩世忠，万不可麻痹大意，一定要守住居庸，只要居庸坚守不破，就一定能拖垮完颜宗磐的十万大军。”
张浚躬身领旨。
王霖又望向了郭志舜道：“郭相，前方将士的后勤辎重万不可出现任何差池，避免动摇军心！”
郭志舜拱手道：“陛下放心，前方辎重押运署理，由老臣亲自过问，户部派员监管，一定不会出问题。”
王霖微微颔首，郭志舜的后勤保障能力他还是信得过的。
李纲站在群臣之首，凝望着站在寒风中沉默不语望着远方的年轻皇帝，迟疑一会，还是出班道：“陛下，老臣以为，既然三位娘娘在五国城出了意外，为确保万无一失，还请陛下下昭，命锦衣卫拱卫三位娘娘回京才是。”
王霖澹然一笑，眸中掠过一丝冷漠和杀气，他缓缓道：“李相不必担心，朕早有准备。再说什离三人去五国城乃是为了祭祀其父阿骨打，怎好半途而废。
无妨。在大燕的国土之上，朕要是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这个皇帝不做也罢。”
王霖冷然一笑，又道：“既然吴乞买连这般下作手段都使上了，只能说明金国内部此刻已经慌了神。他们仓促发起国战，却又没有攻入大燕的把握，假以时日，国内必定生乱。
朕已经命锦衣卫以牙还牙，潜入上京还以颜色。”
王霖说话间又望向了更遥远的北方，他此刻想的是燕青和杨沂中统率的跨海奇兵。
此时燕青所部应该已经在金国沿海登陆。
……
跟随皇帝来到中原燕京的藤原圣子，独居在皇宫西南一隅的扶桑宫，身边只有她从东瀛带来的使女十余人，多半是藤原家的家生奴婢。
大概是因为身份的缘故，她感觉自己与宫内其他诸女格格不入，她很难融入这个大家庭之中。
来燕京月余以来，除了当初进宫时拜谒皇后韩嫣的那次，她从未与宫内其他嫔妃有过往来，只有慕容婉儿偶尔来过一两次与她闲谈。
而在返京之后，皇帝也几乎没有临幸过她的扶桑宫。
但在这日上午，皇帝身边的女官之首上官清、据说不久后也要被册封为妃的上官女官，亲自带着数名女子锦衣卫，带着一个面色苍老的东瀛男子走进了扶桑宫。
藤原圣子面色一变，此人正是她的父亲藤原忠通。
既然藤原忠通已被燕军活捉并押往燕京来，这只能说明东瀛国灭，藤原家族的辉煌和权势也不复存在。
藤原圣子起身望着脸色灰败的藤原忠通，父女相见，一时无语。
上官清笑道：“桑妃娘娘，陛下有旨，藤原忠通将遣往云南安置，陛下已经册封其为邕宁伯，爵位世袭罔替。临行之前，特命藤原忠通进宫与娘娘道别。”
上官清说罢，自行退却，而那数名女子锦衣卫却留了下来。
藤原圣子盈盈拜下：“圣子见过父亲大人！”
藤原忠通嘴角一抽，声音嘶哑道：“不敢当。”
藤原圣子幽幽一叹：“女儿如今境遇一言难尽，但燕皇陛下待女儿甚好。父亲此去云南，好生管束族人，莫要生事，自能富贵百年。女儿在此与父亲拜别了！”
藤原圣子盈盈再拜，藤原忠通掩面哀呼，却是哭都哭不出来。
他乃东瀛权臣，藤原家族掌控东瀛百年。
不料转瞬之间，他就变成了燕国的阶下囚，若非有藤原圣子在燕皇身边，若非有女儿求情，他连性命都保不住。
藤原圣子幽叹，无语。
虽然藤原家族不复往日盛况，但能被册封为伯爵，还有了一块安身之地，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皇帝这样的安置，她心里其实是感激的。
因为以藤原忠通这种身份，以及他在东瀛国内的影响力，大燕不可能将之安置在东瀛诸岛，最好的结局就是杀之以绝后患。
皇帝能肯异地安置，给予一定的生存空间，已经算是看在藤原圣子的情面上做出了最大的让步。
但藤原圣子跟了王霖这么久，她太了解这位燕皇的性情了，若是藤原家的人日后安分守己，以大燕之大，自不会容不下一个藤原家。
但若是藤原忠通或藤原家的人贼心不死……
皇帝刚好挥起屠刀。
藤原圣子深信不疑，真要到了那个时候，皇帝不可能有半点的犹豫。
望着藤原忠通踉踉跄跄离去的苍老背影，藤原圣子心中泛起一丝哀伤。
经此一别，怕是今生都再无相见之日。
……
第681章 最后一战（10）
居庸关。
鹅毛般的大雪已经洋洋洒洒下了两日，大雪封路，口外的茫茫雪野上，金军大营几乎被高达半人高的积雪重重堆集，心情凄凉的金军三五成群踩在厚厚的积雪上眺望着肉眼所及的居庸雄关，心头愈加沉重。
攻打居庸关两个月了。
伤亡惨重。
完颜宗磐先后组织了十余次规模以上的强攻，几乎用尽了浑身解数，而十万金军也因此在居庸关前倒下了两万多人，但居庸关仍然高不可攀牢不可破。
尤其是在这种严寒天气，攻关几乎就成了一种奢望。
接连战败，损兵折将，饥寒交迫，金人军心溃散，军中的厌战情绪越来越浓烈。
帅帐之中，虽然摆着三五个火盆让帐内温暖如春，但完颜宗磐心中却如同冰窖一般。
他心里很清楚，这种凛冬，已经再也没有半点可能去攻关作战。
而纵然是原地休整，而很多金军能不能熬过这个数十年不遇的寒冬，还真是两说。
到了来年春上，一旦冰雪消融，燕军一定会趁势出关，发起猛烈的反攻。
他知道关内燕军十五万，而他的十万大军已经减员两成多。
而军心、士气更是无法相比。
此消彼长之下，完颜宗磐实在是很难想象，若真要到了那个节骨眼上，他的大营会不会被燕人一击即溃，兵败如山倒。
而因为他久攻居庸不下，吴乞买那边的主力大军也迟迟不能向古北口发动进攻。
既定的南侵中原计划因为他这个环节的不能突破，几乎成了一种笑话。
退兵吗？
完颜宗磐心中突然浮起这个念头，这个念头让他感觉非常羞耻和难堪。
当初煽动国内情绪发动南侵的也是他。
如今无功而退，回到上京，他将如何面对大金臣民？
且不说如何面对他的父皇吴乞买了。
完颜宗磐扭头望向了站在一侧的完颜宗雅。
完颜宗雅也望向他。
两人目光交汇间，其实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退兵！！！
再不退兵，十万金军就要全部葬送在这居庸关外的茫茫大雪之中。
而因此，金国将元气大伤，甚至离灭亡之日不远了。
完颜宗雅压低声音道：“大哥，居庸关久攻不下，军心溃散，若再长期坚持在此，我担心军中会生变。
不如趁此大雪，燕人不备，传令大军，拔营退往北安州方向，与父皇的大军合兵一处。
待来年春上，冰雪消融之时，再做打算。”
完颜宗磐嘴角一抽，沉默片刻，方才叹息道：“宗雅，可南侵燕国，乃是某之主张，如今损兵折将，无功而返，让某有什么颜面去见父皇，去面对大金朝野上下？”
完颜宗雅抿着苍白而单薄的嘴唇道：“大哥，那也比葬送了这支大军要好！我大金如今只有这三十万大军，若是因此葬送，来年春上，一旦燕人反攻，我大金将如何抵御？
大哥，个人荣辱事小，国运昌隆事大啊，请大哥三思！”
完颜宗雅躬身一礼。
完颜宗磐面色变幻，良久，终咬紧牙关断然大喝道：“速速传本帅军令，全军开拔，后队变前队，缓缓往北安州撤兵！”
…………
茫茫雪野景象非常壮观，天地间一片苍茫。
韩世忠凝立在居庸关城楼上，环视诸将大笑道：“诸位，如此壮丽雪景实乃罕见。本帅就此想起了陛下当年的一阙绝唱，沁园春、雪。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韩世忠朗声吟诵着王霖的词，突然裨将韩琪惊呼道：“大帅，不好，金营异动，看那架势，似乎金人要撤退！”
韩世忠淡然一笑，远眺着金人大营的方向，沉默片刻道：“金人久攻不下，又熬不过这个凛冬，退兵早就在本帅的意料之中。只不过，本帅倒是没想到，这个完颜宗磐倒是有几分果断，他能选择在此时退兵，也不失为上策。”
韩琪拱手道：“大帅，末将愿意率大军两万出关，追击金人！”
诸将也纷纷开口请战。
韩世忠摇头淡道：“不必，所谓穷寇莫追。再说，如此大雪，雪埋路途，不宜行军。我军若是出关追击，金人固然要兵败如山，但我军也会由此而折损，不妥。”
韩世忠拒绝了诸将追击金人的请求，任由八万金军在燕军眼皮底下缓缓退去往北安州方向。
……
上京。
驼铃声响，一队来自西夏和西域方向的异国商队浩浩荡荡数百人进了上京城。
因为皇帝亲率大军南征燕国，而国内留守的军马屈指可数，在上京，也就是万户完颜壶卢统率自己麾下的五千人马作为上京留守，拱卫金国帝都。
商队分散住进了上京城中金人专门为商贾开设的驿馆和客店，随后一名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悄无声息出了驿馆，往城南方向而去。
兴隆酒肆，这家明显是汉人开设的酒馆，整个建筑风格与中原类似，无论是高高飘扬的招牌旗帜，还是酒馆门口迎面的鎏金楹联，以及那悬挂在门口的四颗红灯笼，都带有很强烈的汉地气息。
但进出酒馆吃酒的却多是上京的权贵之流。
身穿华丽裘皮腰挎弯刀的金国贵族公子哥儿往来不绝。
年轻男子静静进了酒馆，一名汉人模样十七八岁的伙计立时迎了上来，他一眼瞥见年轻男子胸前佩戴的一枚铜制徽章，眸光一闪，也不多言，立时将男子让进了里面的一座雅间。
一个三十来岁满面虬髯的男子，眸光炯炯紧盯着进门来的年轻男子，气度沉凝威严。
年轻男子深望对方一眼，然后定了定神，躬身道：“锦衣卫百户林河，拜见冯千户！”
虬髯男子正是锦衣卫驻上京的秘密暗哨头目，千户冯坤。
冯坤淡然道：“林河，想当年，你我在真定也曾见过一面，某奉燕侯之命潜入上京已多时矣……”
林河也不废话，直接从怀中掏出封了火蜡的锦衣卫密函，递了过去。
冯坤打开一看，面色骤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