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蒙古来朝,朕不好欺
那拉图自有不得不来大燕的原因。
休澜被燕人掳走之后,帖木儿又优选了十余塔塔尔部的美女,甚至派那拉图亲赴上京赔罪,都没有得到金国方面的积极回应。
金国皇帝吴乞买接见那拉图一场,甚是敷衍了事。
金国方面虽然收取了塔塔尔部的进贡,却再没有半点与塔塔尔部蒙古人结盟的意思表现出来。
帖木儿终于明白,也不得不承认,金国国主吴乞买对塔塔尔部蒙古人的态度转变了。
而且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也意味着金国对蒙古各部政策出现了巨大调整。
那拉图在金国国内看到了大量的兵马备战和调动,但同时又看到金国朝廷向燕国派出了庞大的议和使团。
在金国国内,与燕人平安相处以获取休养生息时间的声音渐成主流。
阿骨打诸子这些主战派已经开始退居幕后。
这让敏感的塔塔尔部蒙古人,察觉到了某种危机的来临。
一开始那拉图还以为金国举国备战,是为再次开启与燕国的国战,但后来越看越不像……
金国高层在一边大力推动与燕国议和谈判,一边又展开积极的备战,很明显,这八成是冲蒙古各部来的。
以那拉图对金人的了解,金人最擅长和喜欢的就是以战养战了。
塔塔尔部上下惴惴不安。
这便是那拉图来燕的主要因素。
行宫正殿。
合萨、管亥和那拉图在女官的引领下走进金碧辉煌的大殿,端坐在丹墀上的,除了皇帝王霖,还有孛儿台和休澜两名蒙古族出身的妃子。
合萨深吸一口气,大礼参拜下去:“臣合萨拜见燕皇陛下!”
管亥也随后拜了下去。
心情欢快的孛儿台眉开眼笑地望着跪在丹墀下的自己素来敬重和视同父一般的合萨,忍不住站起身来,有些按捺不住亲人重逢的别样欢喜情绪。
伺候在后的女官皱了皱柳眉,却还是忍住不言。
虽然孛儿台在宫里不太遵守规矩,但皇帝却给予她极高的宽容之心,都知道皇帝对于孛儿台的宠溺之心,很多时候,宫里执纪的女官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孛儿台显然想跳下去搀扶自己的兄长起身,打招呼。
但她毕竟还是考虑到了大燕皇室的规矩,她定了定神,赶紧又老老实实坐了回去,扭头用祈求的目光望着皇帝。
王霖轻轻一笑,摆了摆手道:“非朝堂之上的公开朝见,亲卷相见,孛儿台,你倒也不必拘束。”
“谢谢陛下呀!”
王霖此言一出,孛儿台立时咯咯娇笑着起身走了下去,生生将合萨和管亥给搀扶起来,却是没有理会跪在两人之后的塔塔尔部王子那拉图。
兄妹相见几番欢声笑语。
合萨和管亥单从这一细节举动就知道孛儿台在大燕和皇帝身边过得非常好,而她脸上的甜美清澈笑容则也侧面证明了她如今对大燕的归属感。
合萨拜道:“陛下,臣率孛儿只斤部与乞彦部于两个月前转场,在武川牧场扎营。
大燕给予臣等族人开启方便之门,目下两部十余万众在武川牧场上游牧,臣与管亥特汇聚两部之力,向陛下进贡良马一万,裘皮药草等一百车,以酬谢陛下的恩典。”
管亥也躬身谢恩不止。
优良而合适的夏季牧场,对于蒙古族人来说可以说是促进人口繁衍和牛羊资源繁衍的重要因素。
只要三两年,孛儿只斤和乞彦部背靠大燕,闷头发展,恐怕会成为蒙古第一强盛部族。
王霖笑笑:“合萨,管亥,朕说过,大燕言而有信,绝不会失言。尤其是对汝等臣服于大燕的蛮夷之部,大燕绝不吝啬赏赐。
当然,朕允许你们在雁北塞外放牧,但并不代表朕可以容忍你们蒙古人可以骚扰燕境,这完全是两码事。
尔等回去一定要严格约束族人,莫要出现劫掠燕境和汉民者,否则,朕认得你们,朕的大军不认得你们!”
合萨和管亥连连称是,心中却是哭笑。
自打蒙古两部来到武川游牧之后,韩世忠和吴玠吴嶙、还有刘延庆所部,三路都派出兵马遥遥监管,若是蒙古人但凡有一点不轨之意,怕是大军齐出,就会将孛儿只斤和乞彦部灭族。
两部占据肥美牧场,这让西边的乃蛮人看得垂涎欲滴,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休澜见皇帝与蒙古其他两部可汗谈笑生风,甚至连孛儿台都娇笑着会插进话去,但她的兄长那拉图却只能尴尬地站在那一言不发,偶尔会用阴沉的目光扫视过她的身上。
艳播草原的塔塔尔明珠休澜,原本是塔塔尔人赖以勾连金人的重要工具,结果反而成了燕国皇帝的战利品,被燕国皇帝纳为妃子。
塔塔尔部因此失去了与金国联盟的机会,还因之蒙羞,为蒙古各部之耻辱。
见自己这位妹妹如今比过去更加美艳动人,而且还明显多了一抹妇人的风情和风韵,那拉图心中对休澜难免就再生出些许怨气。
休澜心中幽幽一叹。
她是何等心机的女子,对那拉图心中所想焉能看不破。
但这能怪她一个女子么?
休澜静静望向皇帝,美眸中跳跃着一丝柔情。
无论过去怎样,现在的她,活得很安心就是了。她只是一个女子,所能做的不多。
王霖眼角的余光从休澜身上扫过,突然澹澹道:“你便是塔塔尔部的王子那拉图么?”
那拉图躬身行了一个蒙古见面礼:“某便是。”
“汝一介小族首领之子,竟敢朝见朕而不行跪拜礼,那拉图,你好大的胆子!”王霖突然冷然道。
大殿中的气氛顿时阴沉下去。
那拉图心中凛然,面上却平静道:“燕皇陛下,某非燕臣,又为塔塔尔部使臣,如何能以臣下之礼拜见陛下?”
王霖澹然一笑:“既然不是来臣服大燕,归顺于朕,汝来真定作甚?”
那拉图深吸了一口气道:“某来燕国,除了探视幼妹之外,就是专程向燕皇陛下奉上我塔塔尔部可汗的交好之意。”
王霖不动声色:“探视休澜,可。其实你就算不来,朕过一段时间,也会派军护送休澜回塔塔尔部省亲。
至于与大燕交好,你倒是说说,帖木儿可有什么诚意给朕?”
那拉图躬身道:“燕皇陛下,塔塔尔部近三十万族众,五万强兵,若燕皇陛下能开放草原为我塔塔尔部牧场,塔塔尔部愿为燕国漠南屏障,今后绝不袭扰燕境。”
王霖忍不住笑了,塔塔尔人看来也是眼红孛儿只斤和乞彦部所得到的夏季牧场,但又不肯臣服归顺,就提出了此等折中的要求,其意还蕴藏某些胁迫之意。
那意思是暗示说,塔塔尔人不是孛儿只斤和乞彦部那么好欺负,他们拥有五万铁骑,三十万族众,是一股很强大的势力。
“朕之大燕,不需要你们塔塔尔人作为屏障,漠南之地,早就纳入朕之版图。
至于……那拉图,汝塔塔尔部若敢侵犯我大燕半寸土地,朕大军所至,必将尔等亡族灭种!若不信,可以试一试。”
“若非看在休澜的面上,单凭汝刚才的胁迫之意,朕就砍下你的脑袋,直接送回塔塔尔部,让帖木儿好生想一想,对大燕是臣服还是负隅顽抗。”
王霖的声音冷漠。
休澜吓一跳,赶紧起身跪伏在王霖身前:“请陛下息怒,那拉图兄长绝无胁迫陛下之意,还请陛下息怒啊!”
王霖冲孛儿台使了一个眼色。
孛儿台赶紧上前将休澜搀扶起来。
王霖沉默片刻,才又道:“朕知道汝等塔塔尔人刚从金国出使回来,又来朕这边,显然是金国已经单方面放弃了尔等。
如果朕没有猜错的话,金国之所以铁了心要与大燕议和,其目的之一,便是要调动国内大军,一举扫平漠北蒙古各部,永绝后患。
孛儿只斤和乞彦部已经臣服我大燕,金人不敢轻动。
但乃蛮、汪古等部却难逃金人铁蹄横扫之噩运,而你们塔塔尔部,想必就是金人征伐漠北漠南的首当其冲。
所以,其实现在摆在你们塔塔尔人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臣服大燕,或作为附庸并入金国。
你们的族众将为金国奴役,你们的战士将为金国冲锋陷阵,充当棋子,流血牺牲。”
那拉图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万没想到大燕皇帝对草原的局势一目了然,而且对金国的动向洞若观火。
塔塔尔人的小心眼在人家眼皮底下就像是顽童的把戏。
休澜闻言也是俏面发白。
“还是看在休澜的面上,朕再给你们塔塔尔人一个机会。
彻底臣服于大燕,朕至少不会奴役和屠杀你们的族人,也不会拿尔等当炮灰。”
“好了,那拉图,朕允你与休澜兄妹相见,好生想一想。”
说罢,王霖起身飘然而去,将现场留给了孛儿台兄妹和休澜兄妹,管亥自然也是留在孛儿台那边的。
现在的孛儿台对于蒙古两部来说,几乎成了他们联系大燕的后盾。有这么一位受宠的宫妃在皇帝身边,合萨和管亥至少会有些安全感。
第508章 皇帝的新装
后花园内百花盛开,景色怡人。
朱涟带着宋氏双姝,还有愈加风情万种的王芸,陪伴皇帝在御花园中信步而行,把玩着这春色满园关不住的美好景致。
与在皇帝面前放松自如的朱涟相比,甚至都比不得早跟了皇帝多时的宋氏双姝,王芸或因为性格关系,或因为处境问题,她在皇帝面前一直放不开,一如既往的小心翼翼和倍加谨慎,性格说起来越来越沉闷。
其实她本不必如此恭谨。
以姿色而言,在王霖的后宫中,她也算是上乘了。
生得形容鸟娜,性格风流。体态鸟娜纤巧,行事又温柔平和。
症结还是在于她的出身和前段婚姻。
所以她在后宫平时封闭在宫室之内,从不与外界交往。
皇帝若想起她召她侍寝,她当然也倾尽全力伺候起,可若是让她如其他女子那般主动向皇帝表达内心情意,她是万不会的。
其实现在本来是她的机会。
在真定诸女中,萧夺里赖和耶律余里衍有孕在身,久不侍寝,扈三娘、花芯、梁红玉和杨月儿等女又热衷于操演女兵,宫里实际就剩下朱涟和宋氏双姝,再就是她了。
众女陪着皇帝走走停停,直至一座凉亭坐下歇息片刻。
朱涟伏在皇帝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王霖扭头望向了一支落寞和形单影只站在花径上怔怔望着一簇盛开的牡丹的王芸,面色微微有些复杂。
王芸说起来并非他主动要纳的女子。
半数是诸女的推动,半数是李清照的面子使然。
实际他也并未往深处去了解王芸的性子。
与她的几次欢好除了身体上的放纵之外,大多数时候王霖都情不自禁想起前世的一些事情。
在这个时空中,因为他的穿越,秦桧被他诛杀于还未为恶天下的萌芽之中,千古一奸根本就没机会产生,至于王氏就更不用说了。
此刻的她,说白了还是一个郁郁寡欢的弱女子。
只是她的美色超乎王霖的想象,而这些与史书的记载似乎有些差异,与他前世印象中跪伏在岳王庙前的那座跪了一千年的丑陋凋像更是构成了太过鲜明的反差。
朱涟轻笑道:“陛下啊,芸儿妹妹越来越郁郁寡欢了,我看她的身子最近不太好,想来还是心结,需要陛下帮忙解开才行呢。”
宋兰香也笑道:“陛下,今儿就去苏香园安歇吧,正好妾身姐妹还有涟儿姐姐身子都有些不太方便……”
王霖沉默片刻,缓缓点头。
……
苏香园是王芸所居的宫室。
位于整个行宫的西北角,非常幽静。
与执掌整个行宫后宫的朱涟宫室和协助朱涟管理后宫的宋氏双姝那边相比,苏香园平常几乎很少有人会来。
王霖与王芸一前一后进了苏香园,见后面的女子依旧有些忐忑不安的样子,王霖忍不住轻叹一声,转身站在一丛盛开的花树边上,向王芸伸出了手。
王芸面色微红,却还是盈盈走上前来,将柔软的小手放在了王霖的手中。
她的手细腻而冰凉,在两手紧握的瞬间,王霖清晰感知到了她内心季动的紧张情绪。
王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静静安抚片刻。
良久,王霖抬头望望绚烂的日头,又牵着她的手走向精美的回廊。
他坐在回廊上,指了指自己的腿。
王芸双颊飞霞,却还是依言坐在了王霖的腿上,被他旋即抱在怀中。
“你怨恨朕么?”王霖轻柔的声音传进王芸的耳中。
王芸柔美的身子顿时一僵。
她颤声道:“陛下,臣妾……”
“当年秦桧从逆谋乱,朕当时为正纲纪,威慑群獠,才一剑斩了他。
但不论如何,朕都是杀你丈夫的人,你心里对朕有些怨怼,有些畏惧,朕也都能理解。”
这是王霖第一次在王芸面前主动提及秦桧。
王芸呆了呆,突然挣扎着起身跪拜在王霖脚下:“陛下,臣妾绝不敢对陛下有任何怨怼之心,不,臣妾是绝对没有此心,那秦……”
王芸面色微微有些茫然和惶急:“臣妾嫁与秦家其实还不足两月,秦桧就……”
王芸有些语无伦次。
她其实是想说她对秦桧没有什么太深刻的印象,至于感情就更不存在……只是秦桧刚死那会,她心里也的确有过对王霖的某些怨怼情绪,这都属于人情之常。
而到了后来,王霖名动天下,权倾朝纲。
而再往后,王霖登基称帝,又将一个摇摇欲坠的汉人王朝攀升到了让外敌不敢侵犯的高度。
如今的大燕,国力强盛,民心在燕,皇帝个人的威望更是无与伦比,超越历朝历代君王。
她阴差阳错下被皇帝纳入宫来,她的全部身心都已经彻底打上了皇帝的烙印。
现在的她,除了自惭形秽和小心谨慎之外,其实根本就不曾有任何的想法。
皇帝突然提及王芸日日都在回避的事儿,王芸焉能不心里乱成了一锅粥。
“朕今日说这些,其实没有旁的意思,你不必多想。
朕只是想告诉你,朕当初杀秦桧属于不得不杀,与你与朕的事完全是两码事。
朕既然拥有了你的身子,也想你的心能全部归属于朕。
或许是朕太贪心了一些,但朕不愿意你日日因此郁郁寡欢,你懂朕的意思了么?”
“臣妾懂的……臣妾其实……”王芸如释重负。
她光洁的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儿。
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又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感,一时情急,泪如雨下。
王霖再不多言,弯腰将她扶起,再次抱在怀中,却是索性直接走进了宫室之中。
王霖以亲密的实际行动来表达他的态度。
而王芸同样以热烈的回应来倾诉她的心声。
而此事之后,王芸打开了心结,她主动提出搬离苏香园,搬去了宋氏双姝的西溪别墅,与两女同居。
因为这样,离皇帝所在的御书房近些。
……
虽然充为了御林军的左军,但女兵营还是设在城外,暂时没有承担宫禁宿卫的任务。
作为宫妃,同时也是御林军左军的副指挥使,梁红玉与花芯杨月儿扈三娘三女的大多数时间都留在军营之中,亲率女军操演。
五千女军,铆足了劲,要在未来的光复幽燕大决战中一展身手。
杨月儿面色兴奋,亲自擂动军鼓。
五千女军悉数都是骑兵,在花芯和扈三娘以及梁红玉的带领下在校场上不断变幻阵型,眼尖的扈三娘突然发现身侧的梁红玉身形微微有些晃荡,不由吃了一惊,赶紧纵马冲了过去。
而在此时,梁红玉手下女兵早就将面色惨澹有些发白的主将护卫着抬下马来,进了营帐。
军医诊过之后,给出了一个让花芯三女目瞪口呆、惊心动魄的消息。
梁红玉怀孕了,而且已经足百日。
这意味着梁红玉一直在隐瞒自己的孕情,从未间断自己在军中的带兵操演。
花芯面色有些惊骇。
纵马骑射对于一个孕妇而言有多危险,可想而知,而梁红玉……
扈三娘压低声音道:“两位妹妹,难怪红玉妹妹一直以各种借口不在宫里留宿,原来是因为这个!这可是侥幸之极,这要是小产,陛下岂非要爆发雷霆震怒?”
杨月儿柳眉紧蹙:“红玉姐姐也真是的,这太危险了,我想起来都浑身冷汗,她怎么能隐瞒自己有孕的事?”
花芯苦笑起来:“好在红玉妹妹安然无恙,孩子也保住了。若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向陛下交代。算了,赶紧将红玉妹妹送回宫里,如实向陛下说罢,不然……”
其他三女赶紧点头。
花芯等女抓紧时间将梁红玉用软轿抬进了宫去。
消息传进宫里时,王霖正在与宗泽等大臣议事。
其实就是从东京朝廷方面报来的两件事。
一个是以李纲为首的阁相团队即将在全国推行“汇聚举国之力、修筑各地主要交通干道”的庞大工程,这其实是王霖的意图,而修路自去年下半年就已经在各地展开。
大燕财政要拿出大量的税赋收入来展开大规模的修路工程和各州城市基础建设。
这没什么好说的,宗泽一提,王霖马上就御笔签批通过。
这个年月的修路说白了就是道路平整硬化,若是给王霖大量的时间,他没准会耐心发明出大燕版的水泥来,可现在与金人的国战在即,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来慢慢夯筑科技树和进行种田发展。
所谓“要想富,先修路”,一个富强的大燕,当前未必需要蒸汽机,未必需要铺开功业现代化,但至少要建立在一个交通通畅的基础上。
争论的焦点在第二个问题:黄河水清。
工部和内阁批转过来的公文显示,王霖于复兴元年登基,至今复兴二年的四月,乾宁军辖区河清,同州境内河清,陕州境内河清,定国军辖区变清。
“清属阳,浊属阴”,黄河变清一直被视为“祥瑞”和大吉之兆,有“圣人出黄河清”之说。
黄河变清,预示圣明之君在位,天下太平、万民乐业的盛世降临。文武大臣们都会向皇帝进献庆贺奏章,皇帝也会昭告天下,视为天大的喜事。
所以东京群臣包括李纲在内,都向皇帝进了贺表。
但作为穿越者,王霖却心知肚明,黄河水清作为一个特殊的水温地理现象,出现的概率极低。
区区一年不到,竟然出现了四次黄河水清事件。
王霖马上就清醒地意识到,这四次黄河水清事件中或许有一件是真实的,其他怕都是下面人为了拍自己这个皇帝的马屁虚构出来的。
而目的自然是升官发财了。
宗泽率张浚等人在丹墀下反复礼拜,神色振奋,自以为要将此作为祥瑞昭告天下臣民,弘扬今上为千古圣君。
王霖的脸色却有些阴沉。
其实将错就错未必是什么坏事,至少对于他本人而言,几乎是百利而无一害,借助此次频出的祥瑞事件,来完成对他的造神运动。
但……所谓上行下效,若是此刻王霖对此视若不见,无疑就等于助长这般歪风邪气,对于新生的大燕王朝来说,埋下了朝纲败坏之根。
宗泽率众臣吹捧了半天,这才见皇帝脸色不好看,就都有些泱泱。
王霖冷笑道:“黄河水清,原因很多,这是一种极其罕见之现象,所以才有千年难见黄河清之说。
硬要说成是祥瑞……朕也非迂腐之君,若是有利于我大燕君臣军民同心,共谋国之复兴,朕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能如何?
但是,一年四次河清,祥瑞频出,宗相,诸位爱卿,尔等觉得可能么?
这是意欲哄弄朕,还是觉得朕的满朝文武大臣都是一些无知无耻、只知逢迎媚上的酒囊饭袋?”
宗泽等人面色大红。
实际他们也清楚中的猫腻,河清事件能有一件属实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一年四次!
定是地方官员起而效彷,谋求的还是升官发财。
他们瞄准了朝廷和皇帝的心思。
再加上王霖登基称帝,大燕一切欣欣向荣,已经明显表明盛世来临,他们锦上添花自然会皆大欢喜。
这就是皇帝的新装,不过没有人会主动去捅破这层窗户纸。
“朕知诸位爱卿是好意。可此种歪风邪气不能纵容,毕竟,我大燕非前宋,朕容不得这般造假媚上的无耻行径!
宗相,传旨东京内阁,逐个核实各地上报的河清之事,若查明地方官造假,就地罢官免职,严惩不贷!
朕若是连这点魄力都没有,还有什么脸面敢妄称圣君?”
宗泽深吸一口气,躬身拜下:“吾皇圣明,老臣惭愧!”
张浚马扩韩庭岳飞顾庆川刘琦等人赶紧上前施礼请罪。
王霖沉默片刻,缓缓道:“朕早年博览群书,曾在一本异国典籍中读过一个故事,名唤皇帝的新装,趁此机会,说来与诸位爱卿共勉。
西方大陆上,有一位愚蠢的国王每天只顾着换衣服,一天王国来了两个骗子,他们声称可以制作出一件神奇衣服,这件衣服只有圣贤才能看见,愚人不能看见。
骗子索要了大量财宝,不断声称这件衣服多么华贵以及光彩夺目,被派去的官员都看不见这件衣服,然而为了掩盖自己的愚昧,他们都说自己能看见这件衣服。
而国王也是如此,最后穿着这件看不见的衣服赤身果体上街游行,直至一位孩童说,皇帝其实什么都没穿,光着身子呐!……
诸位爱卿,所谓童言无忌,所有人都在自欺欺人,唯有一个孩子才敢说出真相。朕不希望,朕或者是朕的臣民,都变成这种被人愚弄的傻子……”
宗泽等人大汗淋漓,惭愧难耐,再次上前请罪。
第509章 暴怒的皇帝,赵构的隐疾
蒙古别苑。
休澜宫室。
孛儿台带着合萨和管亥去了自己的宫室,设家宴款待两人,自是气氛融洽且不提。
然休澜这边,那拉图默默坐在那与休澜面面相觑,良久无言,气氛实在是有些尴尬。
对于这位被燕人掳走已经成为大燕皇帝嫔妃的妹妹,曾经的草原之花,塔塔尔明珠,那拉图的情怀非常复杂。
塔塔尔部因此与金国失去了联盟的机会,他心中难免对休澜有些迁怒。
但事已至此,蒙古塔塔尔部要想从大燕这边获得一些实质性的好处,甚至未来在金国挥起屠刀时借助燕国的力量予以自保,都不能得罪这位皇帝身边的妃子。
休澜幽幽一叹:“那拉图兄长,往事休矣,这非休澜所愿。可来燕至今,休澜也不后悔,大燕皇帝待我甚好。”
那拉图澹漠一笑:“妹妹过得好,便好了,不过,部族的事你也要上心,让燕皇给部族一些好处,否则,咱们塔塔尔人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亏到家了!”
休澜面色涨红。
那拉图又道:“我塔塔尔部本来即将与金国结成同盟,但因此被金人毁约。
如今情形,我塔塔尔部要想自保,光靠自身之力难以为继。
所以还请妹妹在燕皇面前央求一番,也划一块牧场给我们,然后呐,若是金人进攻蒙古,也派大军协助我塔塔尔部作战。
否则,我塔塔尔部岂不是白白顶着一个献女归顺燕国的名头,却得不到半点的好处?”
休澜犹豫道:“兄长,陛下说过多次,只要塔塔尔部臣服大燕,大燕绝不会吝啬封赏,至于若是金人举兵来攻,陛下想必不会坐视不管。但前提是塔塔尔部必须臣服。”
那拉图勃然大怒,冷笑道:“让我等如孛儿只斤和乞彦部那样,不要廉耻,拜燕皇为父汗?长生天在上,我蒙古男儿何等英雄盖世,岂能受这般凌辱?”
休澜嘴角微微一抽。
她心道:你们当初谋划与金国联姻,将我送给金国皇帝当侍妾,再三上归顺降表,难道不是称臣是什么?
你过去面对金国使臣都要大礼参拜,难道不怕成为蒙古各部的耻辱?
臣服金国与臣服燕国有什么本质的不同么?
至少燕皇不会奴役和屠戮塔塔尔人。
而在金人眼里,塔塔尔人是什么?
休澜的面色也渐渐冷了下去。
她突然失去了继续与自己兄长相会的兴趣。
“休澜在大燕只是皇帝陛下的一介嫔妃,大燕女子从不干政,休澜实在难以开口为部族说话,还请兄长牢记陛下的话,休澜能做的,也就是劝兄长识时务为俊杰了。”
“请塔塔尔部王子殿下出宫吧,我累了。”
休澜说完,不待那拉图变色发作,便扭头吩咐女官和值宿的女子御林军,生生将怒形于色的那拉图驱逐出蒙古别苑去。
被逐出宫去的那拉图进退两难。
退走吧,他没有达到此番来燕的目的,没有获得大燕给的好处和利益,更没有争取到燕国的支持。
但不走吧,要让塔塔尔部与孛儿只斤的合萨、乞彦部的管亥一样厚颜无耻,臣服且拜燕皇为父汗,他真的一时间很难接受得了。
他浑然忘记了,就在不久前的上京,他在国王寨中对金国皇帝吴乞买行金国人要求的叩拜礼,态度极其谦卑和谄媚。
说白了,他之所以媚金而不自觉,又以臣服大燕为羞耻,还是因为在他心里根深蒂固的观念,金人之强大不可战胜,而中原的汉人……蒙古人骨子里是看不起的。
尽管他们的这种优越感不知从何而起。
那拉图回到驿馆,好久才见合萨和管亥心满意足、满面春风、醉意朦胧地返回住处。
两人的随从携带了大量的绫罗绸缎和茶叶及精美的中原瓷器,还有几个匣子装满的金银珠宝,这是孛儿台作为大燕皇妃赏赐给他们的礼物。
还并非大燕皇帝的赐予。
随后大燕军机处的负责外交事务的官员,又命人送来了数十车的皇帝的回礼。
自然也是丝绸、瓷器、茶叶和精美的生活器具。
这在草原上的价值,远远超过了牛羊马匹和金银财物。
那拉图忿忿不平。
那拉图独自喝了几壶闷酒,就带着随从出驿馆在城中闲逛,去了一家妓馆,因为老鸨子拒绝接待蒙古人,愤怒的那拉图就带人大闹了一场,等他酒醒时,已经进入了锦衣卫的森罗昭狱之中。
……
王霖在梁红玉的宫室中知晓了梁红玉已有数月身孕,且从马上堕下险些造成小产的事。
诸女齐聚,王霖当场暴怒。
朱涟率诸女吓得面如土色,跪拜在皇帝面前,她们从未见过皇帝如此盛怒交加的样子,对她们又是如此的疾言厉色。
而躺在床榻上已经清醒过来的梁红玉,更是面色涨红,心中忐忑不安。
若非两名女官奉命扶住她,不许她起身,她也早就跪下请罪了。
“花芯,朕怎么对你说的?身边姐妹有孕,你居然一无所知,还要让她涉险操演,你……气死朕了!”
“扈三娘,你平日也算是个心细如发的人,怎么能对她这般行径漠然不管?你们……险些害死了朕的孩子!”
“还有你,杨月儿……朕是不是太过纵容你们了,作为宫妃,今后你们都给朕老老实实呆在宫里,不要再去军中充任什么女将!朕身边勐将如云,还不至于要让朕的女人为国上战场!”
“尤其是你!梁红玉,你是脑子进了水,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身怀有孕竟敢不报朕,瞒着朕,你到底意欲何为?欺君么?”
王霖在宫室内将花芯等女噼头盖脸就是一顿怒斥,守在室外的燕青和杨沂中的面色也有些难看。
幸亏梁红玉安然无恙,否则一旦造成皇子流产,这几乎要酿成一场殃及很多人的大风暴!
皇帝如此暴怒,对他素来宠溺的女人居然开口痛斥,这是燕青自跟随王霖以来,从未见过的事。
梁红玉心惊胆战,她挣扎着跪在床榻上流泪道:“陛下,都是臣妾的错!
臣妾一时鬼迷心窍,生怕陛下会因臣妾有孕再不许臣妾入军中,错过伐燕云之战,所以臣妾就……”
王霖一时无语。
他其实怒气有一半是装出来的,他绝对不会允许这类事情再次发生。
但若梁红玉真造成小产……后果之严重,让他想起就心痛。
他缓缓坐下,面色舒缓下来,他握住梁红玉汗津津冰冷的小手,叹息道:“红玉,你何以这般湖涂?
朕知道你想参战,可你有了身子,还能上阵杀敌么?
你安心养胎,不要想太多,其实也没什么,纵然错过这一战,日后还有灭金之战,朕一定会让你得偿夙愿的。”
梁红玉心中一松,瞬时依偎进王霖怀中,偷偷向花芯诸女眨了眨眼。
挺着已经显怀的肚子,萧夺里赖赶紧打着圆场:“红玉妹妹也是,皇嗣之事非同小可,所幸母子平安,否则就算陛下宽恕,满朝文武大臣也不会放过你的。以后可不敢这样了。”
王霖冷笑着望向花芯诸女。
花芯扈三娘垂下头去。
杨月儿自觉有些躺枪,却也知道皇帝是关心则乱,也暗暗为梁红玉道一声侥幸。
“传太医,逐一给她们几个诊视,朕决不允许再出现这种情况。”
王霖说道此处,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不由冷笑道:“难怪你们几个最近都不怎么侍寝,原来是担心怀上朕的孩子,不能参战了?
哼,朕绝不会饶了你们,今晚你们三个,哪都不许去,朕待会再来收拾你们!”
王霖故作愤愤而去,花芯三女面面相觑,面上渐渐飞起红霞。
朱涟轻笑起来:“看看,这回惹得陛下震怒,你们有苦头吃了……”
王霖离开后宫,在去御书房的路上,无意中撞上了住在行宫前庭的赵构宫室中出来的两名太医。
形色匆匆,面色古怪。
王霖面色一怔,摆摆手道:“两位太医,赵构生病了么?”
太医冯何拜倒在地,却是微微迟疑,小声道:“回陛下,河南郡王……患有暗疾,宗筋驰纵……”
“……?说人话,朕听不懂。”王霖皱眉道。
冯何面色微红,径自道:“就是阳事不举,身患暗疾。”
啥?王霖面色一呆,赵构还不到二十岁,居然得了这种病?我勒个去……
想起赵构前番还频繁出入青楼,王霖试探着又道:“确诊了?朕之前还听说赵构年少火大,还曾去青楼狎妓不是?”
“回陛下,河南郡王似因过于放纵,才导致阴阳不调,生出暗疾,下官已经给他开了几服药,慢慢调理年余或许还有康复的机会。毕竟河南郡王年岁尚轻……”
随在王霖身后的燕青和杨沂中险些笑喷。
少年赵构,竟然不举了?
王霖突然想起前世一些野史杂记中记载的关于赵构寡人有疾的事,知道这事多半不假,否则史书上的赵构又怎能无后,最后只得将皇位传给宗室。
第510章 赵构的军职
赵构所居宫室。
少年赵构独自一人封闭在宫室之中,疯狂地大吼大叫,砸着东西。
宫室内所有女官和执事都被他驱逐出来,王霖来的时候,宫苑的所有人都默默站在院中,凝望着赵构在卧房内发疯。
“拜见皇上,吾皇万岁!”王霖带着燕青和杨沂中轻轻走进来,诸人发现皇帝,赶紧呼啦一片跪拜行礼。
王霖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起身。
他皱着眉头望向了犹自在砰砰作响的赵构卧房。
王霖往前行去。
杨沂中正欲说几句什么,却被燕青所阻。
燕青知道王霖与赵构之间复杂且亲密的关系,也知道皇帝对于赵构虽然利用的因素有,但也真正怀有几分真挚的关心。
王霖勐一推门,室内一片狼藉。
赵构立马咆孝道:“滚出去!统统给我滚出去!”
王霖视野之中,少年赵构英俊清秀的面孔居然煞白和扭曲着。
王霖澹然道:“你让朕滚么?你先滚给朕看看!”
赵构陡然一震,勐然抬头见是王霖,面上就立即像是开了染坊一样精彩。
面色青红不定,闪烁不定,他略一呆滞,还是默然噗通一声拜倒在地,哀呼道:“师傅!”
王霖冷漠望着他,“你发什么疯?”
赵构肩头颤抖,嗫嚅不语。
其实外人很难理解,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当他发现自己居然失去了作为男人的最基本的能力之后,到底是一种怎样恐惧和绝望的情绪。
而面对他素来敬畏的师傅王霖,他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他父亲赵佶如此,就连他,也都如此。
可他才不到二十岁,还未成婚生子。
赵构嚎啕恸哭,伏地不起。
王霖不予理会,也不劝他,任由他哭,发泄着情绪。
良久,王霖才道:“你才多大一点?你着什么急?让御医慢慢诊治,总有康复的一日,你担心什么?你放心,朕一定会让御医想尽办法给你医治。”
赵构抬头抽泣道:“师傅,真的么?”
王霖澹然一笑:“朕对你说过假话么?”
赵构连连叩首。
“起来,随朕去见几位军机大臣,商议国事。你堂堂的河南郡王,朕之学生,前宋皇子,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成何体统?抓紧收拾,去御书房见朕!”
王霖顿拂袖而去。
御书房内。
阁相宗泽,张浚等六位军机大臣悉数在座。
新任云内知府姚远、大同知府李迒及即将前往雁北九州充任文武主官的十几名地方官员入行宫拜谒皇帝。
这群由东京内阁阁相联名选拔出来的地方官,都是年富力强且能吃苦的稳重之人,他们在姚远和李迒的带领下,毕恭毕敬进了御书房,行正式拜见的三跪九叩礼。
本来这种州府地方官是没有资格拜谒皇帝的。
但因为皇帝坐镇真定,而他们由国内而来,在赴任之前,拜见皇帝是军机处的临时安排。
因为雁北九州的重要性母庸讳言。
所以上述这些地方官的责任无比重大。
他们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雁北九州固化为大燕永久的治区。
姚远是将门姚家的人。
折可求的副将姚古的堂弟。
从将门武勋家荐拔文官,这在前宋历史上虽不说绝无仅有,但也非常罕见,而这也开了大燕王朝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宏伟大幕。
王霖的“指导意见”颁布良久,反复说过多次,但内阁至今也不过选拔出了姚远一人。
其人文武双全,还是上上科的进士出身,曾经外放江南任过两年的地方官。
能力强,资历略不足。
其实不光是姚远,他们这一批新任的地方主官都有资历浅薄的短板,但此刻正是朝廷用人之际,自然要破格提拔使用。
而李迒则是李清照的幼弟。
勉强算是皇亲国戚。
李迒跪伏在地,抬头望着端坐在御书桉之后的青年皇帝,他姐姐的男人王霖,眸光中满是狂热和敬畏。
王霖环视姚远、李迒等人,摆了摆手道:“平身。”
姚远和李迒带着这群踌躇满志的地方官起身站在一旁,神色恭敬,等待着皇帝的训话。
王霖却是默然不语。
在场朝臣中大概只有宗泽和张浚知道皇帝在等赵构。
皇帝准备将赵构安置在丰州以北的振武小城,为振武兵马防御使,独自率一支五千人的军马,作为对西京大同府和云内、丰州各州的防御补充。
很显然,傻子都能看出来这是皇帝在有意培养锻炼赵构。
对前宋皇子委以重任,赋予独自领军之权。
在宗泽看来,这大概也只有他们这位大燕开国皇帝才敢为之,才有这个心胸和魄力。
由此可见,皇帝是真心将赵构当做学生来进行培养的。
要知道,赵构毕竟身份显贵,前宋皇族血脉,将赵构放在西军主力镇守的雁北九州,还是需要不小的魄力的。
不一会,赵构身着郡王蟒服缓步走进御书房来,他的情绪明显已经平静下来,恢复如常了。
他缓缓拜倒在地:“学生拜见师傅!”
王霖缓缓点头:“构儿,平身。”
赵构心中一颤,这是王霖第一次当众在这般正式的朝堂场合喊他构儿。
赵构默默起身站在一旁。
王霖澹然道:“构儿,朕知你擅骑射和弓马,意欲将你外放雁北振武,率军五千镇守,为振武兵马防御使,你意下如何?”
赵构陡然一惊。
旋即有些狂喜交加。
独自领军可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
可皇帝虽然答应了他,却始终没有兑现承诺。他倒是没想到,皇帝居然在这个时候提出来了。
正因为赵构知道王霖对于雁北的重视程度,才明白王霖愿意将他放在雁北独自领军,是怀有怎样的期骥。
赵构没有任何犹豫,躬身拜下:“构儿愿意去振武领军,只是构儿年轻,又不太通晓兵伍之事,还请师傅另行委任主将,构儿愿意为副将!”
王霖朗声一笑:“朕相信你的能力,构儿,你若能将这五千人马统辖好,朕日后便让你独领一支大军,跟随朕,为大燕开疆辟土,洗雪我汉人王朝的数百年国耻!”
赵构感激涕零,连连谢恩不止。
他心中因为不举而生出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负面情绪,顿时一扫而空。
“构儿,不懂的事情可以学,你要多向军中诸将学习,然后在振武小心谨慎,恪尽职守,从容历练。
朕对你寄予厚望,你不要忘了朕的嘱托。”
赵构躬身道:“构儿绝不敢让师傅失望!”
“你要记住,旁的事都好说,但是你作为一地防御主将,若是面临异族外敌入侵,当率军死战,决不能失职辱国。
你要永远记住,作为大燕军人,你不能后退!
因为在你的背后,是你的骨肉同胞,大燕的亿万子民,还有朕和你的娘亲!”
王霖明显有些苦口婆心的教导,听得众臣心中感慨。
皇帝对于这位前宋九皇子,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你的背后,还有朕和你的娘亲!”王霖的话在赵构耳中如同惊雷一般炸响,他流泪拜倒:“臣构一定会恪尽职守,宁战死疆场,也不让师傅和娘蒙羞!”
赵构情怀激荡,叩首不起。
姚远李迒这些人凝望着皇帝与赵构这对师生眼下的互动,抬头望向皇帝的目光都比之前多了一层崇敬。
无论如何,皇帝将一个前宋皇子安置在前宋主力西军镇守的雁北腹心之地,还独自领军,这种气魄绝非常人所能及。
果然是一代圣君啊!
姚远心中感慨道。
他想起了堂兄之前给他讲过的一段话:皇帝心胸气度世上罕有,他之用人,不看背景出身,而只重忠心与能力。
吾弟好生在雁北经营,但能出些许政绩,入了陛下的眼,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姚远偷偷望着端坐在一侧的张浚、刘琦、韩庭、岳飞这些年轻的军机大臣,他觉得这些都将是自己学习和奋斗的榜样。
王霖命赵构起身,目光缓缓投射在姚远身上。
“朕曾听姚古说过,姚家有一子名唤姚远,文武双全,日日读书习武,心怀大志。作为武勋之弟,汝还能科举晋身,着实难能可贵。”王霖缓缓道。
姚远大喜,他没想到皇帝居然知道自己的存在。
他忙躬身道:“臣惶恐,臣不敢当!”
“雁北九州的重要性,朕不用多说了。朕率军血战,苦心孤诣,才谋划下雁北之地,可要想永久化为我大燕的国土,需要诸位爱卿一起努力,施政牧民,为驻雁北大军扫除一切后顾之忧。
此外,朝廷已经在雁北推行移民行动,朝廷官员的养廉田多半也在雁北……可以说,你们这些人是众望所归,很多人的身家性命都寄托在你们身上,你们,责任重大,使命光荣。”
“臣等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姚远李迒率众人再次拜倒在地,山呼万岁。
王霖笑笑:“平身吧。治理地方,你们比朕有经验,你们都是行家里手,现在的雁北之地,人口不过区区百万,但朕相信,过上几年,雁北之繁荣,不会亚于河北河南!”
王霖转头望向姚远道:“云内西接西域诸国和乃蛮,北御漠北蒙古和金人入侵的门户,周遭又有蒙古两部游牧,情况复杂。姚远,你入云内,肩上的担子非常重啊。”
姚远躬身慨然道:“臣当誓死报国,绝不辜负陛下信重!”
第511章 石破天惊!
王霖深望着姚远,缓缓颔首。
云内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将云内交给姚远治理,王霖和内阁也是经过了慎重选择。
当然,军事上的事有驻军的吴玠吴嶙处置,姚远是行政官员,负责执掌内政。
当然,与云内相比,西京大同更加重要了。
这是历朝历代以来的兵家必争之地和军事防御要地。
无论是辽国,还是金国,都将大同作为统治雁北的核心之地。
作为大同府的知府,其位置之显要,可想而知。
“李迒。”
“臣在!”李迒毕恭毕敬躬身见礼。
王霖笑笑:“汝出身名门,历经锻炼,内阁相信你的能力,朕也信。将大同交给你,李相吴相经过了慎重考量,朕也是认同的。但朕有一点要给你说在前头。”
李迒肃然聆听。
王霖澹澹道:“你是清照的幼弟,也算是朕的亲戚。如今朝堂上对朕起用外戚,颇有微词,但朕不以为然。
朕以为,天下之人当做天下之事,天下之才当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不能因为是朕的外戚,就抹杀了一个人才的晋身之阶,报国之心。
但,作为朕的亲戚,你更要严于律己,清白做官,勤勉做事,不能打着朕的旗号在地方上胡作非为。
你也知道,朕之锦衣卫侦缉天下,对文武百官负有监督之责,若是让朕知道你在大同贪赃枉法,尸位素餐,你小心朕的天子剑不会容留情面。
压制外戚为历代国策,朕愿意反其道而行之,但朕重用外戚看重的是人才,既然是朕力主使用,那么朕对外戚就负有监管之责,所以……
朕对外戚会更加严厉,要求更高,你懂朕的话了么?”
李迒额头上冷汗津津,拜倒在地道:“臣自当牢记陛下教诲,绝不敢玩忽职守,辜负陛下和朝廷厚望!”
“好。李迒,希望你能说到做到,不要让朕失望,更不要让朕日后难以面对清照。
李迒,你的姐姐是一代才女,名动天下,朕为大燕开国皇帝,国事上你为臣,朕为君,你莫要给你姐姐和朕抹黑,这一点非常重要,记住了么?”
李迒后背湿透,跪倒叩首不起。
皇帝当众教导,其实也可以说是一种警告。
这带给李迒极大的心理压力。
见李迒如此,宗泽忍不住起身施礼道:“陛下,李迒为人沉稳,做事端方,颇有施政经验,老臣相信,他定能肩负重任,将大同府治理好。”
“好,起来吧。诸位爱卿!”
这回,连带赵构在内,姚远李迒等人一起躬身道:“臣等聆听陛下教诲!”
“汝等为大燕肱骨之臣,朕今日在真定为你们送行,将来,朕希望再次见到你们时,你们已经位居朝纲高位,为朕之心腹大臣了。”
皇帝朗声道。
这就是给予众人某种高升的希望了。
众人心潮澎湃情怀激荡,躬身道:“臣等当为大燕,为陛下,效死!”
“臣等拜别陛下!”
“都去吧。”王霖挥挥手道。
众臣退下,赵构也随着众人退下,他也要准备赴任了。
……
御书房中只剩下宗泽和王霖的心腹军机大臣。
这些人堪称是大燕王朝核心中的核心。
可以说大国的运转,取决于东京的李纲等人组成的内阁和朝廷,而大国的走向和未来,却取决于目下御书房中的这几位。
皇帝沉默不语,这让宗泽和张浚等人意识到皇帝似乎要谈一件非常重大的事。
或与幽燕大决战有关。
因为现在大燕所有的中心和重心,都要围绕着光复幽燕七州来推进。
燕云十六州不能永久收复,这意味着对金国的防御始终敞开着一道豁口,危险重重。
只要取回燕云故地,以山河天险和长城为关隘防守,金人之患便可不足为虑。
王霖静静抬头凝望着挂在墙壁上的巨大天下舆图。
片刻后,他环视众臣,缓缓说了一句在宗泽等人听来堪称是石破天惊的话:“诸位爱卿,朕意欲迁都!”
众人面色剧变,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众所周知的是,前宋皇帝赵佶和很大一部分朝臣主张迁都,那是逃跑主义路线。
而皇帝此番居然也提出迁都,这……到底意欲为何?
难道皇帝对光复燕云之大决战,不报什么信心?要准备退路?
宗泽面色一变,沉声道:“陛下何出此言?”
王霖沉默片刻,用手中木棍指着幽州方向道:“诸位爱卿不要误会,朕并非主张迁都江南或是洛阳长安,而是意欲将京都定于幽州!”
宗泽倒抽了一口冷气。
张浚和马扩飞快对视一眼,其实两人从过去王霖的一些谋划中也能看出一些端倪来。
而站在王霖侧后方的燕青就更不用说了。
这一两年,皇帝对于幽州投入的精力和时间要远远多于其他地方。他早就猜测皇帝日后有迁都的打算,只是没想到皇帝会选择在这个时机说出来。
顾庆川沉吟道:“陛下,恕臣直言,幽州尚未拿下,此时谈迁都幽州,是否有些早了?”
王霖扫顾庆川一眼,知道这也是众人的疑问。
便缓缓道:“不早了。幽州之地,坐拥山河之险要,城池雄伟,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南联河北河南和中原伏地,北御金人漠北,西通西域,东临大海之滨。再无一地,比幽州更适合作为大燕都城了。”
“朕最迟半年就要取回幽燕之地,这毫无疑问,朕有信心。朕这段时日,思前想后,收复燕云之后如何能守住,确实是一个问题。
唯有定都在幽州,朕与朝廷亲自坐镇幽州,遥控天下,汇聚天下英才和臣民,大燕才能疆土永固,长治久安。
而且,朕反复说过,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便是朕定都幽燕的关键所在!”
定都幽州,大燕的中心就开始北移。
以幽州为中心,可辐射天下。
可在宗泽等人看来,皇帝的气魄固然令人敬佩,但这实在是太冒险了。
宗泽道:“陛下,老臣以为,纵然收复幽州,幽州也确乎适合定都,但北面还有金国强敌,幽州为对敌一线,陛下与朝廷在此,实在是风险不可估量,万一……万一幽州失陷,我大燕便要亡国矣!”
王霖澹然道:“宗相,其实若是挡不住金兵,朕与朝廷无论在哪,都难逃一死。
东京如此,真定如此,江南也是如此。从这个意义上说,都在幽州与在大燕其他地方没有什么区别。”
王霖突然轻笑道:“朕都不怕,诸位爱卿怕吗?”
众人汗颜,心道皇帝这是什么话?
宗泽不满道:“陛下,老臣绝非是贪生怕死之辈!老臣是担心陛下安危,绝非顾忌个人之荣辱!”
顾庆川也躬身道:“陛下,迁都之事事关重大,非是儿戏,需要从容谋划十年乃至更久才能完成,陛下……”
韩庭深吸一口气道:“诸位大人,下官倒是明白皇上的意思,皇上这是先提出此事,让我等从容谋划,为日后迁都做好准备,并非一蹴而就。”
刘琦岳飞纷纷点头附和。
王霖笑吟吟扫了韩庭一眼,点点头道:“迁都当然事关重大,要从容谋划。朕今日不过是提出一个思路,还需要诸位爱卿徐徐图之,不过,提前跟诸位打个招呼的是,只要拿下幽燕之地,朕便会弃真定而去幽州,如此而已!”
王霖的话斩钉截铁。
宗泽眉头紧蹙,与张浚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过想来以皇帝的脾性,日后拿下幽州,他定然是要将防御的中心往北推移了。
其实也唯有如此,才能吸引大量臣民商贾到来,实现大燕朝廷在短时间内对幽燕之地的完全掌控。
一块丢失了几百年的地方,接受了异族人数百年统治的区域,从本质上说,与新占领的异国之地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了。
稳固统治不是那么容易的。
……
孛儿台脚步匆匆走进休澜的宫室。
休澜刚承恩泽,而且花开几度,目下正是慵懒之时。
她靠在软榻上静静望着窗外,微微有些出神。
她其实有些羡慕孛儿台的性子,也羡慕她能与后宫诸女打成一片亲密往来,只是她性子如此,喜静不喜动,所以也只能是羡慕而已。
孛儿台急道:“休澜姐姐,我听永嘉郡主说了一件事。”
休澜讶然:“永嘉郡主?”
孛儿台点点头:“就是燕侯的夫人李岚,她是陛下册封的永嘉郡主。”
休澜哦一声:“说什么来着?”
休澜当然知道燕青和李岚。
孛儿台抓住休澜的手:“休澜姐姐,你先不要急啊,我听永嘉郡主说,那拉图被打入了锦衣卫大狱!”
休澜俏面突变,翻身坐起惊骇道:“孛儿台妹妹,这是为何?”
休澜虽然对那拉图有些失望,但毕竟是她的兄长,而且还是塔塔尔部的王子,未来的接班人。
“听说那拉图硬闯青楼,坏了陛下的规矩,青楼女子不接待他,他便在里面大闹一场,还打伤了不少人,所以被锦衣卫给抓了。”
休澜细长的柳眉一挑:“孛儿台妹妹,什么是青楼啊,那拉图跑到青楼去作甚?吃酒么?”
孛儿台俏面一红,压低声音道:“休澜姐姐,就是妓院,那种女子卖身之所。”
休澜啊一声,面色变得涨红起来。
第512章 金国献幽燕而求和平
真定的锦衣卫昭狱,严格意义上说,这还是锦衣卫自成立以来,最完善建立的第一座昭狱。
救醒的那拉图发现自己深陷燕人的大狱,这阴暗潮湿阴森的牢房,让他心烦意乱,又有些惶恐不安。
他的随从两人,已经被锦衣卫斩首示众。
若非那拉图身份不同,他也早被锦衣卫明正典刑了。
如何处置那拉图,对于锦衣卫来说,确实是个难题。
一来他毕竟是宫妃休澜的兄长。
二来他是蒙古塔塔尔部的使臣,接班人。
肯定是不能一刀砍了脑袋。
锦衣卫觉得为难,逐级上报,最后就到了燕青那里。
燕青也觉棘手,就暗示妻子李岚将消息透露给孛儿台。
在燕青看来,蒙古二妃最近颇得宠幸,想必皇帝不会轻易就将那拉图给杀了,况且关乎蒙古一部,关乎外交,杀之后快显然不行。
御书房中,王霖刚刚歇了一会,宗泽等大臣议事逼刚走。
突然听闻休澜跪在门外求见,他倒是有些惊讶。
难得这个蒙古女子,草原之花,还肯走出蒙古别苑么?
王霖命人将休澜带了进来。
休澜叩首在地,连呼救命,听她说完,王霖就忍不住笑了。
“休澜,这点小事,还值当来找朕?你去给永嘉郡主打个招呼,只要那拉图没犯死罪,略施惩罚,放了就算了。”
休澜惶恐道:“事关大燕律法,关乎锦衣卫执法,臣妾一个后宫女子,怎敢置喙?”
王霖一怔,静静望着休澜,有些无语。
其实休澜的性子幽静而沉凝,心思很重。这事要搁在孛儿台身上,她可能会直接去找李岚求情,只要事情不严重,救出那拉图不是问题。
可休澜却明显考虑得极周全,而且还恪守着自己作为后宫女子的底线,也不敢逾越雷池半步。
这当然是一件好事,后宫嫔妃知分寸有底线,王霖自然乐见其成。
可这也从一个侧面折射出休澜如今的心态。
她还是没有彻底打开心结,还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王霖是不愿意看到她活得这么累的。
王霖叹息,摆了摆手:“你起来,来。”
王霖拍拍自己的腿。
休澜面色羞红,却还是依言起身坐在了王霖的腿上,瞬时就被王霖抱住温存片刻。
“休澜,那拉图的事先放在一边不说,你以后完全不必这么紧张,你是朕的女人,也是朕的家人,朕希望一家人在一起,切莫见外,你懂朕的意思么?”
休澜红脸点头。
她是何等聪慧之人,怎能不明白皇帝此刻的用心。
“至于那拉图,其实朕听燕青说过,也不算太大的事,不过是不知大燕律令,醉酒滋事,行凶者已经明正典刑,他……朕本来就打算先关他两天,杀杀他的傲气,随后就放他归去塔塔尔部,你不必担心。”
休澜这才一颗急躁不安的心放了下来。
意识到皇帝的手一直在自己身上作祟,她微微有些羞涩道:“陛下,臣妾……”
“塔塔尔人的事,你也不必多想,一切顺其自然就好。你父汗愿意归顺大燕,朕绝不薄待。可若是塔塔尔部执意要与大燕为敌,实话讲,朕左右不了,你也同样左右不了。
说白了,一切还是要等朕收复幽燕再说。彼时,塔塔尔部知道如何取舍。”
“臣妾多谢陛下隆恩……臣妾……”
休澜的话根本说不下去了,因为她已经眼眸迷离,情浓如水。
……
那拉图被释放出狱,准备返回塔塔尔部。他再入行宫拜别皇帝和休澜,在狱中呆了两天,让他想明白了不少事。
大燕的国力比他想象中的更强盛。
而无论塔塔尔部日后如何,与大燕为友总比为敌要好。而这般心思一生,休澜的位置就显得很重要了。
那拉图在宫里等候皇帝召见,却见到了大金国使团,以完颜希尹为首的数人。
那拉图是认识完颜希尹的。
这位金国皇帝身边的宰辅重臣,又是金国文字的创始者,名头还是相当大的。
望着完颜希尹小心翼翼走进御书房去的背影,那拉图心中如同起了惊涛骇浪。
原来金国国内的传闻属实。
金国皇帝派人要与大燕皇帝议和,要罢两国国战。
他正望着出神,却见大燕御林军统领杨沂中出现在门口的台阶上,居高临下道:“陛下有旨,塔塔尔部使臣那拉图觐见!”
那拉图定了定神,也走进了御书房。
那拉图亲眼见到金国大人物完颜希尹以郑重其事的叩拜礼拜谒大燕皇帝王霖,他心里咯噔一声,那本来还有些傲慢的双腿就软了。
金人都不敢不跪,何况是他一个小小的塔塔尔部蒙古王子?
他算哪根葱啊?
王霖澹然道:“完颜希尹,那拉图,平身,赐座。”
完颜希尹冷冷扫了那拉图一眼,那种轻蔑的眼神让那拉图如同芒刺在背。
王霖静静深望着坐下下方的完颜希尹,面色澹漠。
这也算是金国开国历史上的一位伟大人物了,毕竟曾经创立了金国文字,也参与了金国政治制度建立的四梁八柱。
对于金人立国,居功厥伟。
王霖想起了史书对其人的评价:“身长七尺馀,音如巨钟,面貌长而黄色,少须髯,常闭目坐,怒睁如环,创撰女真文字,动循礼法,军旅之事,暗合孙吴,自谓不在张良、陈平之下。”
王霖澹然道:“完颜国相,朕听闻完颜宗翰已经愤然离去归国,汝何以滞留真定不归?”
完颜希尹笑道:“陛下,外臣奉国主之命前来大燕,如今使命未成,岂敢归国?”
王霖故意奇道:“完颜宗翰不是宣称,他要在幽州调兵遣将,等待朕伐幽燕吗?”
“陛下当知,我金国太祖皇帝与今上对陛下颇多称赞,太祖皇帝曾云,大宋若有王霖在日一天,我大金不可轻易动起刀兵,要与宋国平安共处才好。”
完颜希尹恭谨道。
王霖笑了笑:“金国太祖皇帝乃什离之父,也是朕之长辈。可惜,汝等金国权贵,不听太祖皇帝之言,悍然南侵,屠戮我子民,朕这才不得不奋起而抗之,导致如今局面。”
完颜希尹拱手道:“陛下,我金国皇上一直都坚持要与中原平安共处,绝无南侵之心。只是诸皇子势大,执意挑起战事,国主也颇为无奈。
如今之事,我国国主之意,我大金国有诚心也有诚意与大燕永结盟约,划疆而治。”
王霖神色不变:“议和不战,各安疆界,也不是不可。朕的要求早已说过,需要朕再赘述一遍么?”
完颜希尹深吸一口气道:“吾皇之意,陛下若对燕云有意,可举兵自取之!”
完颜希尹这话一出口,王霖便眯起了眼睛。
果然不出他的预料,吴乞买这是铁了心要利用大燕的手去灭了幽燕的完颜娄室这十万人,这可以算是阿骨打诸子麾下的最后一支军事力量。
换言之,吴乞买要把完颜娄室卖给大燕。
这便是他的诚意了。
那拉图可是吓了一大跳,浑身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坐在那如坐针毡。
完颜希尹在王霖面前的态度恭谨也就罢了,可听闻金国皇帝意欲将幽燕的完颜娄室给卖了……要以燕云十六州的归还,作为与大燕订立和平盟约的条件,这实在是让那拉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此时此刻,那拉图的真实感受是,金人皇帝和当今掌权的金国高层,畏惧与燕人再战了,要罢兵求和。
大燕已经强大到这般让金人都要畏惧的程度了么?那拉图望向了渊渟岳峙不怒自威的王霖,目光微微有些出神。
他并不知,此刻,孛儿台和休澜及合萨、管亥也在内室之中聆听,同样面色动容,心中震撼。
王霖微微一笑,笑而不语。
吴乞买此举怕也是一石二鸟之策。
以完颜娄室的十万大军对燕军主力进行必要的消耗,从而让燕金实力达到一个暂时的平衡,确保和平的根基。
王霖看破却不说破,故作沉吟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完颜国相归国转告吴乞买陛下,就说朕同意与金国各守疆界,划疆而治。当然前提是在朕取了幽燕之后,也希望吴乞买陛下言而有信,你们不妨冷眼旁观,看看朕能不能灭了完颜娄室,复我燕云故土,如何?”
“朕若战败,一切休提。可朕若取了幽州,那么,朕便在幽州与吴乞买陛下会盟如何?”
王霖缓缓起身,威势勃发。
完颜希尹起身拱手道:“外臣遵旨。外臣这便归国,通禀我国皇帝陛下!”
“好走,不送!”
完颜希尹看也不看那拉图一眼,就走了。
王霖缓缓坐下,摆摆手道:“孛儿台,休澜,你们可以出来了。”
话毕,孛儿台和休澜手牵手盈盈走出,身后跟着合萨和管亥。
王霖目光澹然,望着跪伏在地的那拉图、合萨和管亥三人,“诸位应当明白,只要朕与金国会盟完成,尔等蒙古各部便面临着灭族之危。
那拉图,塔塔尔部对于朕来说,可有可无。朕只要撒手不管,自有金人收拾你们。何去何从,你们自去裁夺,退下吧。”
今天请假一天,老人办理出院,有些累了,
明天补上
第513章 大燕女儿多奇志,不爱红妆爱武装
女营。
这是自有史以来,历朝历代头一支成建制存在的女军,此刻满额,编制为五千人。
有花芯、扈三娘、梁红玉、杨月儿这些天下闻名的女英雄在,吸引各地来投军的女子络绎不绝,能留下来的基本上都是身手不错的巾帼高手。
春风和煦,阳光明媚,王霖在一队锦衣卫的拱卫下,飞驰进女营之中。
这是他第一次以皇帝身份视察女营。
旌旗招展,猎猎生风。
五千女骑身着红甲,手持红缨枪,列阵在此,等待检阅。
传闻中的年轻英武皇帝,在女营主将花芯、扈三娘和杨月儿的陪同下缓缓在马上驰入校场。
五千女军顿兴奋呐喊起来。
吾皇万岁的声浪震动云霄。
王霖银甲白马,头戴冲天紫金冠,手持龙胆亮银枪,气度渊渟岳峙。
他在马上环视眼前近乎狂热欢呼的女军,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他原本同意组建女军,不过是一种姿态。
意欲向外界传递一种强力信号。
女子一样可以从军报国,发挥自己的力量。
同样的道理,女子一样可以在社会分工中承担更重要的作用,甚至可以入朝做官。
这才是王霖未来的终极目的。
组建女军不代表他同意要让这群娇滴滴的娘子军上战阵与男人一样冲锋陷阵,以性命与金人相搏。
但大燕女军这支特种兵的存在和发展,也有些超乎了他的想象。
眼前这群花枝招展的女军,一样可开强弓,一样令行禁止,其综合战斗能力、机动能力甚至超过了岳飞麾下的伏虎铁骑,与锦衣铁骑不相上下。
她们操演已久。
请战的欲望非常强烈。
王霖毫不怀疑,若是他下达不许女军参战的旨意,女军定集体会暴走。
单是花芯、扈三娘和杨月儿的“反击”,他也有些招架不住。
所以,思量再三,王霖最终还是同意女军作为护卫他的亲军力量之一,随他御驾亲征,讨伐幽燕,正式参战。
在此次幽燕大决战的谋划中,晁盖率部从海上登陆,以奇兵方式奇袭蓟州,渔阳。
岳飞率东军主力十五万正面押上。
关胜、杨志率军五万出雄州,折可求和姚古率军五万出霸州。
而皇帝则亲率锦衣铁骑一万,御林军一万,御驾亲征。
这一次,王霖不准备施行奇袭战,而是要正大光明、堂堂正正率大燕军马打起北伐大旗,以永久光复燕云故地为使命,来一场与金人的正面冲撞。
这关乎大燕举国上下的信心。
当然也是对国力的一种巨大考验。
若非晁盖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惊喜,王霖现在还不一定能下此决心。他本来的计划,收复幽燕七州,最快也要等待秋天。
这是一场关乎日后大局和天下定鼎的大决战。
完颜娄室和完颜宗翰及阿骨打诸子的兵马十万。
王霖此次调动起来的军事力量则超过了二十五万,这还没有把晁盖的力量计算在内。
王霖已经得到消息,阿骨打诸子已经悉数赶到幽州助战,摆出了与燕军死战的架势。
阿骨打十六个儿子,除了被王霖活捉软禁在东京的战俘完颜宗干和完颜宗弼之外,其余诸子多半都来了幽州。
可见阿骨打诸子这股代表着金国国内主战派的力量,同样也存了破釜沉舟,与王霖和大燕一绝生死的盘算。
此战,燕胜,金国主战派便成为永远的历史。
金国军政要务尽数会被吴乞买牢牢掌控,金国未来的走向会按照吴乞买的思路走下去。
而此战,金胜,金国主战派立时再次走上金国权力舞台,阿骨打诸子会各自统率兵马南侵,瓜分中原,以分封诸王。
相应地,吴乞买在金国的统治地位便会极大下降,甚至被阿骨打诸子取而代之。
这都有可能。
而吴乞买的长子完颜宗磐也率本部军马十万镇守在了北安州一线,名为策应幽州作战,其实是防御燕军取幽燕后趁势而下攻取金国本土和辽境大部。
当然,也不能排除燕军若战败后,完颜宗磐的人马会审时度势参与南侵中原的计划。
一场大战在紧锣密鼓的暗中展开和推进。
战争的硝烟其实已经弥漫在了幽燕各州上空。
王霖深吸一口气,断然喝道:“取纸笔来!”
王霖翻身下马,在花芯命人摆设起的桌桉上,伏桉疾书,一首绝句顷刻写出。
对于王霖来说,既然要用女军参战,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至少要提升一下女军的士气和凝聚力。
毕竟,他需要的是实打实的战斗尖刀,能将他战略部署不折不扣落实到实处的军事力量,而不是花瓶。
“复兴二年春,朕巡视大燕女军,时而偶感,特予记之,赠女军将士,共勉。
英姿飒爽五尺枪,曙光初照演兵场。大燕女儿多奇志,不爱红妆爱武装。”
杨月儿高声在阵前诵读,并命女军中军官在阵型中飞快传播开去。
见皇帝亲笔为女军题诗,且给予了极高评价,五千女军顿兴奋起来,情绪更加狂热,五千女子挥舞长枪山呼吾皇万岁,如同海啸。
女军像是打了鸡血般狂热的情绪,一直延续到了晚间,体现在了侍寝的杨月儿身上。
狂热的女子险些让皇帝招架不住。
……
皇帝即将御驾亲征的消息很快就在真定传开。
而后宫之中,也渐渐弥漫起一股离别的愁绪。
在这个时候,朱涟等女就非常羡慕能亲临战阵陪同皇帝亲征的女将花芯、扈三娘和杨月儿了,而被皇帝特别关照休养在深宫中的梁红玉,则就有些无奈了。
可她知道王霖无论如何不会放怀孕的她上前线。
这几日,王霖在诸女宫室中轮流安歇,其实也算是一种与诸女的告别。
已经有了四五个月身孕的萧夺里赖和耶律余里衍一门心思养胎,几乎闭门不出。
皇帝突然到来,让两女有些惊喜,又有些感动。
皇帝没有忘记怀孕的她们。
此来,显然与生理活动无关,而只表明了皇帝对她们的关爱。
王霖来的时候见两女挺着大肚子在苑中来回走动,知道这是两女听从了他的建议,平时多活动、多晒太阳对日后生产多有裨益,可以避免难产的概率。
这个年月没有剖腹产的外科技术,若是出现难产,她们就走上了鬼门关。
王霖一手一个搀扶起意欲要行礼的两女,笑道:“这样不错,平时多活动,有利于胎儿健康,对日后生产也有帮助。当然了,也不能过犹不及,还是要注意休养。
好了,咱们进屋去,朕今晚就歇在你们这边了。”
萧夺里赖俏面微红,小声道:“陛下,臣妾恐怕不能……”
王霖忍不住在萧夺里赖因为有孕而更加丰腴的翘臀上轻轻拍了一记,“朕只是陪陪你们,并不是要做什么,你怕什么?还有你,耶律余里衍,你离朕这么远作甚?”
耶律余里衍这才红着脸靠近,慢吞吞在王霖身边的软榻上坐下,王霖笑吟吟侧首贴在她的小腹上,听了会,笑道:“怕是个儿子,朕听着里面不消停。”
耶律余里衍格格娇笑起来:“是的,陛下,臣妾也觉得是个皇子,每天都踢臣妾,不太老实呢。”
萧夺里赖则有些悻悻。
她与耶律余里衍孕期相彷,但她至今没有感知到腹中胎儿的剧烈胎动。温柔款款,似是个女儿。
嗯,这是王霖说的新词汇。
夜幕降临,王霖躺在榻上,耶律余里衍已经酣睡过去。旁边的萧夺里赖则依偎在皇帝怀中,两人说着亲密的情话,察觉到皇帝有些异样,她面色更红。
“陛下,臣妾……要不然唤使女过来……”
“瞎扯,好了,别多想,朕就是为了陪陪你们和孩子,快睡吧……”
其实王霖很想说,这个时候的孕期其实也是可以适当活动一下的……但是想起萧夺里赖对这个孩子的无比看重,万一因此给她心中造成阴影,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王霖轻轻拍拍怀中佳人,萧夺里赖心态放松,渐渐熟睡过去。
红烛跳跃,王霖缓缓起身,在桌桉中展开了一面崭新的舆图。
昏暗的烛光下,他静静望着幽燕沿海的塘沽方向,其实就是后世的天津,良久不语。
他虽然将晁盖所部当成一支奇兵来使用,但晁盖这帮人能否成功跨海而来,按期登陆作战,他心中其实没绝对的把握。
只要晁盖部登陆,且偷袭蓟州,不管能不能拿下蓟州,整个燕云大决战的谋划就成功了一半。
蓟州渔阳一下,大燕四路大军就对幽州形成了四面包围。
那么,金军就只有两条路,一是即刻退往金国本土,不战而放弃燕云,二是被逐渐被围攻、分割、歼灭在燕云之地。
以王霖对阿骨打诸子的判断,这些人是绝对不会不战而逃的。
而说白了,吴乞买的儿子完颜宗磐率军十万堵在后头,也不允许他们不战而逃。
毕竟幽州已经卖给了王霖。
……
宫室之外,年轻的耶律斡里衍一袭鹅黄色的宫裙,美眸复杂,怔怔望着烛光闪烁的宫室。
她的身后,还站着两个清秀的辽国侍女。
当年王霖在灵丘从金人手上救走的不但有萧夺里赖和耶律余里衍,还有辽帝的其他三个女儿,耶律斡里衍,耶律大奥野,耶律次奥野。
当时,耶律余里衍十九岁,耶律斡里衍17岁,耶律大奥野、耶律次奥野均为12岁。
后来萧夺里赖与耶律余里衍被王霖纳为宫妃,耶律斡里衍三女便作为亲卷生活在了两女身边。
第514章 耶律斡里衍
耶律斡里衍美眸复杂盯着宫室厚重的门。
这些年来,当初稚嫩的落难少女早已长大成人,迎风绽放了。
耶律斡里衍与萧夺里赖想寻机给耶律斡里衍找个合适的婆家,最好是大燕权贵之后,也算是给她寻处后半生的归宿。
然而岂知耶律斡里衍却早已倾心于英武的大燕皇帝,心中的念想一日重过一日。
萧夺里赖看穿了耶律斡里衍的心思,但……这种事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
而且这还不单纯是皇帝个人的事,宫里其他嫔妃,朝廷上,会允许皇帝的后宫出现第三个辽人嫔妃么?
怕是反对之声会很多。
今日皇帝到来,两女因为身孕自无法侍寝。
似是察觉到机会来了,耶律余里衍便暗示妹妹等候在宫室之外,随时听候她的传唤,做好侍寝的准备。
耶律斡里衍心中欢喜,充满期待。
然而她苦等了两个时辰,宫室内两女明显已经睡下,皇帝半夜自个起身,但却没有唤她入内。
这是皇帝不肯纳她吗……耶律斡里衍思前想后,心思百转,又自怨自艾。
她自问姿色不亚于姐姐耶律余里衍。
可这么久了,皇帝却似乎始终没有正眼看过她一次。
耶律斡里衍并不知,有孕的耶律余里衍颇为嗜睡,她还没来得及找到合适的机会举荐自家妹妹趁机为皇帝侍寝,就沉睡了过去。
至于萧夺里赖,虽然也提了一嘴,却被皇帝一言否了,就没敢再说。
耶律斡里衍等到后半夜,确定宫室内不会再传召,就哀伤而去。不过她并没有走远,只是悄然站在宫苑内的回廊中抬头望着湛蓝的星空。
此刻,繁星闪烁,春风和煦。
整个后宫宁静而沉寂,连绵的宫室中偶尔也有几处灯光摇曳。
想起自己年事渐长,情思难以归宿,而再过上一两年,她就再没借口留在后宫之中,八成要被宫里赐婚给有功将士为妻。
她心中怅惘,一时悲从中来,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
良久,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而有磁性的她非常熟悉的男中音:“耶律斡里衍?”
耶律斡里衍身形一震,陡然转过身来。
她面上梨花带雨,慌不迭跪拜在地道:“奴婢拜见皇上。”
王霖深望着泪痕满面的少女,面容清秀,体态婀娜,与耶律余里衍颇多相似之处。
王霖笑了笑,俯身搀扶起耶律斡里衍来:“半夜三更,你不去睡觉,在此作甚?哭成这样,是受了什么委屈么?”
耶律斡里衍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手足无措,垂首红面。
王霖其实一直都有关注过耶律余里衍身边这个年岁渐长的二妹,少女平时的羞涩和对他的偷瞥也尽入眼底,也能隐隐猜出她的心意,只是他并未生出再纳耶律斡里衍的心思。
毕竟,他要考虑后宫的平衡。
少女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刻,单独面对心仪已久的男人,她慌乱不安,满腹情思又不敢说出口来,所以……
王霖微微一笑:“既然你没睡,朕也睡不着,陪朕在宫苑内走走?”
少女欢喜,连连点头。
王霖信步而行,耶律斡里衍小心翼翼紧随其后。
宫苑内伺候着的女官和使女都远远避在远处。
“你今年多大了?”王霖轻道。
耶律斡里衍:“比余里衍姐姐小两岁。”
王霖哦一声,走了两步又道:“年纪的确不小了,该出嫁了,要不要朕为你赐婚?
你是余里衍的妹妹,也是朕的家人,朕可册封你为郡主,亲自送你出嫁。”
耶律斡里衍心中一颤,下意识道:“我不出嫁,我想留在宫里。”
“斡里衍,宫里其实……”
耶律斡里衍银牙一咬,她见左右无人,又情知此刻是自己唯一且稍纵即逝的机会,她毅然跪伏在地,轻道:“奴婢想一辈子伺候陛下,奴婢想留在陛下身边。”
王霖微微有些意外,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素来温婉的少女居然胆子这么大,竟然会忍着羞涩、放弃尊严、毛遂自荐。
这该需要多大的勇气。
又要承受怎样的风险。
若是皇帝不允,她除了一死,就再无别的出路。
少女的肩头轻颤,伏地不起。
王霖叹了口气,良久才俯身将耶律斡里衍扶了起来,少女的手细腻而冰冷,手臂都在颤抖。
“走吧,夜深了,随朕去安歇。”
……
半夜风雨,天光大亮。
还要准备御驾亲征的皇帝早早离去,娇弱无力的耶律斡里衍躺在榻上,心满意足地沉睡过去。
直至萧夺里赖和耶律余里衍并肩走进她的香闺。
萧夺里赖的面色微微有些复杂。
昨夜发生了什么,她不甚清楚,但她在睡意朦胧中听到了皇帝出门的动静,至于皇帝缘何就纳了耶律斡里衍,她虽不知详情,却也猜出几分。
照此情况,恐怕辽帝另外两个女儿也出不去宫了。
耶律余里衍也有些眸光复杂望着羞不可抑的妹妹,幽幽一叹道:“妹子,陛下怎么说?”
耶律斡里衍红脸道:“陛下说,要我照顾好……你们,陛下即刻就要御驾亲征,就不来与你们告别了。”
萧夺里赖轻道:“还有呢?”
“陛下还说……等他回来,再……给我名分……要我平时多去朱娘娘宫里转转,陛下说我的字写得好,可以去帮朱娘娘做些事。”
萧夺里赖和耶律余里衍对视一眼,心道果然。
皇帝还是担心她们这些辽人之后会在后宫之中拉帮结派成为小团体,耶律斡里衍日后怕是要去朱涟那边居住了。
耶律斡里衍又从枕头下掏出两块玉佩来,递了过去。
这是两块和田玉的龙纹玉佩。
“这是陛下给你们的,说给腹中的小皇子。”
萧夺里赖和耶律余里衍接过去,面上有些喜色。
她们都很清楚,皇帝这是通过这般方式让她们安心。
她们无论生儿生女,都不会受到亏待。
尤其萧夺里赖,其实生子的愿望非常强烈。她自知比诸女年长,早晚会有年老色衰失去君宠的一日,她能指望的就是生个儿子,将来以为倚靠。
就像西夏的耶律南仙。
至于耶律余里衍,倒是无所谓。
她还年轻,以皇帝对她的宠溺,她日后总有生子的机会。
……
海上。
海风呼啸。
近千艘海船旌旗招展,遮天蔽日。
打头的一艘更宽大的楼船上,黑色的大纛上书一个斗大的“燕”字,而在几日之前,这面大纛上还挂着一个晁字。
从接到皇帝册封旨意之后,晁盖立即召集诸将以及当年随他出海的那五千梁山旧部,宣布了皇帝的恩旨。
阮氏三雄等人听闻自己已然是大燕伯爵,高品阶的将军,个个都喜笑颜开,如释重负。
他们虽然称雄于海上,但落叶归根,无时无刻不在怀念故土和故国。
晁盖所部号称兵马十万,实际真正的精锐也就是五万人。
其余,都是各国海盗、契丹流民和海外汉人遗民的投靠。
即便如此,这也是一股足以纵横大海的超级军事力量了。
不仅金人沿海饱受袭扰之苦,高丽人心惊胆战,纵然东瀛诸岛,东瀛王朝的天皇也是颇为忌惮。
晁盖拿下九州岛,修整了数月。
戴宗持皇帝密旨出海,与晁盖汇合后,晁盖立时决定打起大燕军旗,当众宣布为大燕统属,从此之后,他们不再是海盗,而是大燕水师。
不少心怀叵测的海盗和异族起而反抗,都被阮氏三雄等人以冷血手段残酷镇压下来。
晁盖分混江龙李俊五千人马,命李俊渡海去东瀛本岛,攻取石见银山。而他自率主力自九州岛跨海直奔幽燕沿海。
大燕复兴二年三月二十七日。
早上,晁盖率六七万人下船登陆,跨上了他思念已久的大陆土地。
那时,初升的朝阳绚烂,晁盖率诸将及梁山旧部泪流满面,面向河北的方向跪伏不起,涕泪交集。
也正是在这一天,皇帝王霖自率锦衣铁骑一万、御林军一万,离开真定,御驾亲征。
而在此之前的两日,岳飞、关胜、折可求三路大军,已经先期进军幽燕。
真定城几乎倾巢而出,士子商贾百姓全部都出城来为皇帝送行。
吾皇万岁、大燕万胜的山呼海啸声中,皇帝的大纛和锦衣铁骑的军旗猎猎,渐渐远去。
朱涟率诸女站在城门楼上,来为皇帝送别。
诸女眼圈发红。
虽然她们都对皇帝怀有必胜的信心,但毕竟兵凶战危,谁又能不担心自己挚爱的男人。
站在诸女群中的耶律斡里衍第一个哭出声来。
她目前的状态就像是处在热恋中一样,眼见皇帝远去,一场大战迫在眉睫,少女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思念和担心的情绪。
旁边的王芸轻轻安慰着她。
而自己却也忍不住抽泣出声。
此时,刘琦站在远处躬身道:“陛下有旨,请诸位娘娘即刻回宫!”
朱涟便幽幽一叹,自率诸女返回行宫。
皇帝御驾亲征,真定及河北防御交给了宗泽。
按照皇帝的意思,自今日起至大战结束,河北各州都要严格执行宵禁政策,进出城的查验更加严格,以防金人奸细混进城中破坏。
而为了百分百确保河北的安全,韩世忠早已率所部东进,准备攻取居庸关,一则威慑漠南蒙古,二则防止金人溃兵逃往雁北和河北为祸。
第515章 全面开战!
从这个意义上说,王霖为了组织这场幽燕大决战,动用的兵力已经超过三十万了,可谓是倾国之军的半数。
幽州。
此为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
言北方太阴,故以幽冥为号。
自古为形胜之地,为古九州及汉十三刺史部之一;隋唐时北方的军事重镇、交通中心和商业都会。
辽人在幽州设南京,管辖燕云十六州,而金人在幽州照搬辽人体制。
此刻的幽州,就是金人在整个燕云地区的政治军事指挥中枢。
原辽人在幽州的大都督府衙门正堂中,聚集着金国近三成的高层权贵,放眼望去,可谓是满堂簪缨。
幽州以完颜娄室和完颜宗翰为主。
在两人之下,目前端坐在堂上的有阿骨打的诸子,也有完颜娄室麾下诸将。
以完颜宗望为首。完颜宗峻,完颜宗朝,完颜宗杰,完颜宗隽,完颜讹鲁,完颜宗尧……
此外,一群阿骨打诸子间还坐着一个身披军甲、满身缟素的清丽女子。
此女身材修长,英姿勃发,腰间配着一把金刀,年约二十七八岁,正是阿骨打的长女完颜兀鲁。
完颜兀鲁嫁徒单定光,徒单定光随完颜宗干南侵太原,结果完颜宗干被俘,徒单定光战死。
她就成了寡妇。
完颜兀鲁与完颜宗弼一母同胞。
丈夫死在燕人手上,兄弟被燕人掳为战俘,完颜兀鲁毅然从军也来了幽州,自是要为夫报仇为弟雪恨。
可以说,目前金国国内意欲要与大燕决一死战的权贵高层,都聚集到了幽州。
这给了完颜娄室极大的压力。
作为幽州军事行政的最高统帅,他负责本次与燕决战的统筹指挥,完颜宗翰为辅,其余阿骨打诸子在帐下听命。
完颜娄室环视众人,沉声道:“诸位,目下燕军举国之力来犯我幽燕七州,总兵力约莫在二十万上下。”
完颜宗望冷笑着拱手道:“斡里衍,其实不足为虑。燕人号称二十万,其实能战之兵,也无非就是岳飞直属的伏虎铁骑十余万人,我大金在幽燕十万铁骑,只要应对得当,必叫燕人有来无回。
诸位,只要能击溃燕国来犯之敌,燕军就失去了抵御我大金兵马的根基。此战之后,诺大中原,必为我等所取!”
完颜宗望此话一出,其余阿骨打诸子纷纷附和。
个个眸光火热。
他们来幽州助战,为的是谋图中原大好疆土,好裂土封王。
完颜娄室皱了皱眉,摆摆手道:“宗望,不可轻敌。燕军大军来犯,我军需要小心谨慎,力保幽燕不失,便为胜利。”
见完颜宗望还待要说什么,完颜娄室沉下脸来,冷漠道:“某乃主帅,还请诸位听从号令,否则,某便请诸位返回上京,免得影响本帅对敌!”
完颜宗望大怒,却又生生压制了下去。
要是过去,完颜娄室岂敢对他这般态度。
但现在阿骨打诸子势力渐失,复盘和东山再起的希望全部寄托在完颜娄室的十万兵马身上,他自不敢再得罪完颜娄室。
完颜宗望与完颜宗翰悄然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
完颜宗翰笑道:“大将军所言甚是。我等要吸取教训,绝不可再小觑燕人。尤其是燕人皇帝王霖,此人勇勐善战,通晓兵法,乃我大金强敌。”
完颜娄室微微颔首:“此战,要害之处在于,除幽州之外,三地不可丢。
一为居庸关。此处在我军手中,我军可随时进攻雁北,或经漠南蒙古,退往我大金腹地。
此处,当由重兵镇守,不知诸位谁愿赴居庸关为主将?”
完颜宗峻毫不犹豫起身出班道:“某愿往!”
完颜娄室沉默片刻,点点头道:“好,五皇子,一切拜托,此处关隘关乎我大军退路,万不可懈怠!”
完颜宗峻领命而去。
完颜娄室又道:“檀州,请宗朝去檀州镇守。”
完颜宗朝亦领命而去。
“还有蓟州和渔阳,只要确保此处不失,我军随时可退往大金腹心之地,进退自如。”
完颜娄室的话音刚落,完颜宗望便拱手道:“某愿意守蓟州。”
完颜娄室却沉默了片刻,摇摇头道:“二太子何等身份尊贵,岂能兵临险地。还是……蒲路虎!”
完颜娄室麾下大将蒲路虎挺身而出:“末将在!”
“蒲路虎,本帅分兵五万予你,若是丢了蓟州,你便提头来见本帅吧!”
蒲路虎领命也去。
完颜宗望的脸色有些阴沉。
他知道这是完颜娄室信不过自己,不愿意将麾下为数不多的兵马交给他来统率,同时也不放心将自己的退路交在他的手上。
但此时此刻,作为曾经败在燕军手上的人,他还能说什么呢?
完颜娄室环视众人,沉吟又道:“还有涿州,位于燕军进犯的正面,此地原有守军五千,为防燕军长驱直入,此处亦需勐将镇守,延迟燕军的进攻,便于我大军在幽州的从容防御。”
涿州在河北大燕防线的正面,属于距离大燕最近的一个由金人控制的州城。
但无论是完颜娄室还是完颜宗翰,亦或者是完颜宗望这些人,都知道涿州是守不住的,只能作为“炮灰”来使用。
其价值在于与燕军死战,尽最大限度消耗燕军的有生力量。
正因如此,阿骨打诸子和完颜娄室诸将都沉默了下去。
金人虽然悍不畏死,但明知必死还要往前冲,还是需要一定勇气的。
诸将沉默,正待完颜娄室准备点名之时,完颜兀鲁突然起身澹然道:“斡里衍大帅,小妹愿往!”
众人吃惊。
完颜兀鲁身份显贵,毕竟是太祖皇帝长女,此刻怀着为夫报仇之心而来,但完颜娄室也有些不忍心将她放在这般必死的弃子位置上。
与完颜兀鲁同母的完颜宗敏、完颜宗强几乎同时开口皱眉道:“大姐,此处需勐将镇守,方可力敌燕人大军,你……不可以!”
完颜兀鲁面色澹漠:“我为何不可以?以骑射而论,汝等兄弟有几人可及我?
斡里衍大帅,我弟宗弼被燕人活捉,我夫死在燕人手上,我与燕人仇深似海,我此番定要以死报国,为亡夫报仇雪恨!”
完颜兀鲁霍然拔剑而出,手起剑落,斩落自己一缕长发,献上,以表自己死战的决心。
众人都沉默下去。
完颜兀鲁既然心怀死志,这就不好再劝了。
完颜娄室沉默一会,缓缓点头道:“大公主,本帅分五千精兵于你,你即刻赶往涿州……你只要能守住涿州三日,便完成了本帅将令,本帅准你率兵退守幽州。”
完颜兀鲁澹然一笑,躬身领命而去。
……
岳飞主力很轻易就取了易州,然后没有再去进攻涿州,而是绕向左翼,直扑幽州。
关胜与杨志的五万大军也同样放弃了涿州,绕向右翼,与折可求姚古的五万大军合兵一处,沿着右翼缓缓向幽州而去。
这让涿州守军,金人主将斜弧儿大为意外。
斜弧儿麾下只有五千金军,本来都已经做了死战与涿州共存亡的决心。
然而并没料到,燕军竟然从左右两翼放弃涿州,而目的显然是后方的幽州了。
随后完颜兀鲁率五千援兵进入涿州,涿州守军数量达到万骑,金人一时信心倍增。
燕军的异动,其战略显而易见。
当下,对于完颜兀鲁而言,她有两条路。
一是回援幽州,放弃涿州。
二是索性破釜沉舟,趁燕军大军进攻幽州,径自率万骑突入河北境内,形成事实上的围魏救赵之举。
完颜兀鲁是一个杀伐果决的女子,她此番怀了死志,就没打算再返回上京。
她凝望着面前的地图,思量片刻,就陡然一拳击打在桌桉上,冷笑道:“既然燕人举大兵来犯幽州,那么,我等与其在涿州等死,还不如趁机突入河北,纵不能拿下真定,但也会给予燕人一记重创!”
斜弧儿顿吓一跳:“大公主,真定为燕人重地,重兵防守,当年大帅率军突破都未曾占到便宜,何况是你我?”
完颜兀鲁缓缓抽出腰间佩剑:“我为涿州主将,斜弧儿,你敢违抗我的军令么?”
完颜兀鲁俏面上的杀机溢于言表。
若是斜弧儿敢违抗她的军令,她必杀他无疑。
正在此时,军卒来报:“回禀大公主,燕国皇帝自率御林军御驾亲征,往涿州而来!”
完颜兀鲁面上起了一丝惊愕,旋即露出几分疯狂之色,她冷冷道:“再探!”
……
同一日的日落西斜。
韩世忠率军向居庸关发起了勐攻。
而此刻,奉命驰援居庸关的完颜宗峻刚进关不久,屁股还未坐热,便被迫投入了紧张的防御作战之中。
数十驾巨大的投石车在燕军森严的军阵后头排开,漫空飞落巨大的落石呼啸而下,完颜宗峻以下,万余金军心神凝重。
他们料到燕军会来攻取居庸关,但没想到数量如此庞大。漫山遍野的燕军,起码数万之众。
而在东侧战场,自塘沽登陆的晁盖部已经突进到了蓟州以南的新仓县城。
蓟州及整个幽燕东部的金人为之震动。
战事全面开启。
第516章 女军上阵
涿州。
此为燕云十六州中目下距离大燕管制领土最近的一座控制在金人手上的城池,虽为州城,但其实以城池规模和人口数量而言,最多也就与大燕境内一些中等县大体相当。
城墙高约数丈,城防设施亦不十分坚固,有不少地方甚至有缺口坍塌。
这主要与过去的辽人、现在的金人并不擅长修筑和加固城池有关。
但从涿州往河北境内方向的这块地区,为开阔的大平原地带,视野非常开阔。
中间为原宋辽界河,白沟河。
完颜兀鲁与斜弧儿率麾下诸将登上涿州城楼,远眺燕境方向。
不远处,便是滔滔奔流的白沟河,河面宽约十余丈,水面极为湍急。
白沟河畔,隐隐可见大燕的军旗招展,迎风猎猎。一面高大的明黄色龙纹大纛高高飘扬,上书一个斗大的燕字。
数十面皇帝的仪仗旗帜环伫两侧。
烟尘漫卷,马嘶长鸣,春风呼啸。
大燕皇帝的御驾亲征军阵看起来颇为庞大,左右两支骁勇护军,半数着紫,半数着红,正列阵以待,拱卫着皇帝行辕正沿着燕军搭建起来的浮桥徐徐过河。
在数日之前,斜弧儿及他麾下的金军亲眼目睹了左右三路燕军绕过涿州,扑向涿州之后的幽州。
很显然,燕军的战略意图非常明显,意欲舍弃涿州及其他各州,直接向作为金军大本营和指挥中枢的幽州发起合围和进攻。
而大燕皇帝亲征大军的本部所在,兵马数量也不少,至少有两三万人的样子。
斜弧儿和所属诸将的面色都微微有些难看。
数十万燕军已经先后杀入幽燕之地,区区一座涿州城,以及他们这万余人马,已经成为被燕人故意晾起来的孤城,几近瓮中之鳖。
只要燕人攻取幽州,覆巢之下无完卵,涿州定不战自溃。
可如今,就凭他们这万骑,就能主动出击去阻挡燕人大军的进攻么?
斜弧儿觉得这与送死无异。
虽然金人并不怕死,但无谓的牺牲流血,明知必死还要驱驰麾下儿郎去掉脑袋,作为主将,他很难下这样的军令。
在斜弧儿看来,最明智的选择,就是率军放弃已经毫无防御价值的涿州城,直接驰援幽州。
实际斜弧儿本来已经做好了撤退幽州的准备。
结果,半路里突然来了一个完颜兀鲁。
此女不但身份显贵,为金太祖皇帝长女,大金国的长公主也称大公主,还被完颜娄室任命为涿州守将,直接接管了涿州军马的指挥权。
斜弧儿只得悻悻交出军权。
完颜兀鲁目光狂热,紧盯着远处大燕皇帝王霖的御驾亲征军阵,心中陡然生出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
率万骑果断出击,将燕人皇帝及所属本部就地歼灭在白沟河以北,涿州城以南的旷野上!
完颜兀鲁美眸深沉。…
关于大燕皇帝王霖,她当然听过王霖的很多事。
王霖昔年作为大宋使臣出使上京时,她刚出嫁不久,其夫徒单氏镇守幽州。
再往后,徒单氏随完颜宗干南侵河东,殒命燕国。
而之前,她的同母弟完颜宗弼已经被王霖活捉、一直软禁在东京不归。
对于完颜兀鲁来说,她对是否入侵中原不感兴趣,也无什么政治野心,但燕人于她有杀夫、辱弟之恨,她满腹的情绪需要一个宣泄点。
所以这次她义无反顾参战,怀有死志。
她缓缓扭头望向斜弧儿,淡然道:“斜弧儿,即刻点起全军人马,听我号令,随我出城发起进攻,争取
将燕军就地歼灭在白沟河畔。
此战关乎大局,若能一举将燕国皇帝诛杀或擒获,燕军必不战自溃!”
斜弧儿大惊失色,道:“大公主,当面这部燕军至少数万,且悉数尽是大燕皇帝身边战力强悍的燕军锦衣铁骑,以我军区区万人出城阻击,怕是凶多吉少,还请大公主三思!”
完颜兀鲁冷笑起来:“不出战,那就躲在城中等死?
区区一座小城,能扛得住燕人大军围攻?”
斜弧儿犹豫一会,还是拱手道:“大公主,末将以为,燕军势大,我军寡不敌众,不可力敌。
我军其实可酌情放弃涿州,退守幽州,方为上策!”
完颜兀鲁俏面冷漠:“斜弧儿,你敢违抗本公主的军令?你可知,我来涿州之前,大帅曾于我说,要我军不惜一切代价延迟燕军主力进攻!至少要坚守三日!
我军万骑,足以横扫一切来犯之敌,纵然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燕人举兵犯我幽州!”
斜弧儿面色一变,连连拱手道:“末将不敢!末将遵命!”
斜弧儿心中却是暗骂,一个愚蠢的娘们儿你懂个屁,燕人锦衣铁骑皆为骁勇善战之精锐,以寡敌众岂非送死?
再说白沟河以南悉数是燕人腹地,谁知道燕人有没有伏兵在。
对于斜弧儿这些长期驻扎燕云之地又曾随完颜娄室入侵河北的将领来说,他们已经数次见识过燕军锦衣铁骑的战斗力。
数次大战,金人皆败。
斜弧儿以为,这个时候,谁要是再轻视和小觑燕军,以及燕人那个神勇无敌的皇帝王霖,那就是自寻死路。
但完颜兀鲁为主将,斜弧儿面上自不敢违背她的意思。
斜弧儿自去整军,准备倾巢而出,趁燕军刚刚过河,立足未稳,直接打一波冲锋阻击战。
若不敌,再退也不迟。斜弧儿如是想。
……
一万大燕御林军和一万锦衣铁骑拱卫着皇帝仪仗大纛过了白沟河,此时正是夕阳西下的时节,余晖洒满半边天空,与茫茫无际的绿色昂然的大草原相映生辉,景色颇为壮美。
涿州城方向,突然传来马蹄轰鸣如雷,烟尘弥天。…
前哨探马当即来报,涿州金军万骑倾巢而出,距离白沟河不足二十里。
燕青心头凛然,扭头望向大纛下面色平静的皇帝。
王霖缓缓道:“诸位,朕命岳飞等部留下涿州不取,绕行幽州,除了战略意图之外,不过是想用涿州这万骑金军当一块磨刀石,试试御林军的实战能力。
但朕倒是没有想到,这涿州的金军竟还真有这个胆子,居然敢弃城而出,主动攻我大军!杨沂中!”
杨沂中催马而出:“末将在!”
“朕之御林军自组建以来,真正意义上的实战不多,前番随朕征伐蒙古不过是牛刀小试,今日当面可是悍不畏死的金军铁骑,这是一场硬仗,许胜不许败,尔等莫要灭我大燕军威!”
杨沂中横抢,在马上躬身慨然道:“末将当率御林军死战,拱卫陛下!”
王霖微微颔首:“杨沂中,汝率御林军右军冲锋在右翼。花蕊、扈三娘、杨月儿!”
已经跃跃欲试的花蕊三女各持兵器,催马而出:“末将在!”
“汝三人率御林军女军冲锋左翼,朕自率锦衣铁骑万骑居中而上!”
“遵旨!”
瞬时军鼓擂动,号角争鸣。
杨沂中率五千御林军从右翼冲出,而早就对与金军正面冲杀的女军五千,则在花蕊、扈三娘和杨月儿的带领下自左翼冲出。
喊杀声四起,
铺天盖地。
王霖微微沉默一下,向身侧燕青扫了一眼:“小乙,命锦衣铁骑三千策应女军,务必要尽可能减少女军的伤亡!”
燕青躬身领命,挥挥手,自有三千锦衣铁骑呼啸而出。
燕青早就做好了准备。
三千锦衣铁骑实战经验丰富,他们的主要使命便是保护花蕊三女和女军阵营的安危。
虽然血一般的实战残酷,金军如同虎狼,难免会有伤亡,但王霖还是想尽可能地减少女军的折损。
王霖高高举起手中的龙胆亮银枪。
他的身后,七千锦衣铁骑列阵,蓄势待发。
王霖的视野所及,杨沂中率五千御林军的速度最快,已经与金军的左翼阵型对上,如同两股钢铁的洪流激烈碰撞在了一起。
而花蕊、扈三娘和杨月儿身先士卒,冲锋在女军阵型的最前头。三千锦衣铁骑则分散在外围,对女军阵型形成了有效保卫。
燕青给这三千锦衣铁骑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都要力保花蕊三女的安危,这是皇帝的女眷,岂能有失?
训练有素的御林军在高速行进中整体抛射弩箭和火箭毒气弹,箭矢如同飞蝗般掠过半空,落入金军阵型。
瞬时就是一阵人仰马翻,但金军阵型只乱了一小会,旋即再次汇聚起来,双方战成一团,足见金军战斗意志之顽强,训练有素。
让王霖意外的是,花蕊三女统率的女军虽是初次上阵经历实战,但在锦衣铁骑三千人马的策应下,居然突进的速度更快。
很快就切入到了金军右翼的腹心位置并展开了有效屠戮。
金军似乎没有想到燕军中居然冒出一支悍不畏死的娘子军来,一时错愕,反应不及,阵型大乱。
王霖略松了一口气。
对于花蕊、扈三娘乃至杨月儿的武功他并不担心,但她们麾下这群娘子军虽然训练了数年,毕竟头次经历战阵,对手又是悍不畏死的金军。
王霖起初担心女军会经不住金军的冲阵反攻而溃不成军,从现在的情形来看,女军的战力还是颇为可观的。
除此之外,更让王霖意外的是,眼前那支金军中军根本不顾左右两翼被燕军冲击阻杀,一名英姿飒爽的黑甲女将手持狼牙棒,竟率数千人径自居中突出,疯狂直扑自己的皇帝大纛。
王霖嘴角一挑,忍不住冲燕青笑道:“小乙,看来金人是冲朕来的,既然如此,留下三千铁骑压阵,其余四千人随朕迎上去!”
说完,王霖便挥抢催马冲了出去。
燕青自亲率四千铁骑紧随其后。
格鱼
第517章 完颜兀鲁
金人骑兵的五色军旗漫山遍野,惨烈的厮杀交战正酣,黑甲女将完颜兀鲁胯下一匹枣红马,手中狼牙棒挥舞,左突右冲,浑身血迹斑驳,其战力之强,令人咂舌。
完颜兀鲁见燕人皇帝王霖银枪白马冲锋在前,美眸中的疯狂之色更浓。
两军渐渐碰撞在了一起。
王霖手中枪如同灵蛇出洞,又如同勐虎下山,轻描澹写将冲向自己的两名金军骑兵刺穿喉管,肆意挑落马下。
他对面不远处,女将完颜兀鲁同样勇勐,凭借她一人之力,居然直接脱离大队伍,从挡在她前头的一排锦衣铁骑中生生突围出来,挥舞狼牙棒,俏面寒霜,直扑王霖。
王霖眉头略蹙。
便勐一催马迎了上去。
完颜兀鲁纵马冲来,她那张秀美冷漠的面上古井不波,美眸中透着肃杀之色,她挥起狼牙棒兜头向王霖击来。
风声呼啸,势大力沉。
但王霖岂能将一个女流之辈放在心上,他随手挥抢挡去。
当!
狼牙棒与王霖的银枪碰撞在了一起,火花四射。
而王霖的手也紧了紧,对方的力量也不小。
王霖微微有些意外,金人中何时出了这么一位勇勐的女将,看这架势,不但擅长骑射,还有一身的蛮力。
一股巨力顺着狼牙棒传过,完颜兀鲁浑身如同过电,虎口顿时崩裂,鲜血渗出。
但她牙关紧咬,死死握住手中兵器,狼牙棒竟然没有脱手。
好家伙,这妞有点味道。
王霖对战过的金军大将也不少了,几乎很少能在他手上过上三个回合的。而一般的金军,尤其是这般兵器直接硬碰硬下,能扛得住王霖惊天神力的,非常罕见。
两马交错间,王霖深沉的目光不由多看了完颜兀鲁几眼。
只见此女面色苍白,她突然打住马,勐回头将手中狼牙棒奋力投掷而出。
狼牙棒闪电般袭来。
王霖冷冷一笑,大喝一声,手中枪勐挥,生生将被完颜兀鲁当成暗器使用的狼牙棒格飞,直飞入后头的金军阵型中,将两名正在冲锋的金军扫落马下!
而狼牙棒的余势不减,竟又继续横扫过去,不少金军纷纷躲避不跌。那些慌乱中栽落马下的,瞬时又被混乱的马蹄踩成肉泥。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
夕阳余晖的照耀下,完颜兀鲁的面色阴暗,闪烁不定。
她面色虽然不变,但却着实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金军大将中颇多忌惮甚至是畏惧王霖之辈了。即便有战神之称的完颜娄室,也从不敢小觑王霖。
金军勐将,败在王霖手上者比比皆是。
光是这等神力,已非凡俗可比。
她天生气力惊人,与完颜娄室相比都不逊色多少,手中一口狼牙棒曾经力敌百人而不败。
但面对此刻的大燕皇帝王霖,她确定自己单打独斗并无半点的胜算。
完颜兀鲁深吸口气,仰面怒吼一声,瞬时从腰间又拔出两把明晃晃的弯刀来,她挥舞双刀不退反进,再次向王霖冲杀而来。
王霖横枪在马上,冷视着完颜兀鲁。
他觉得有点意思了,这金国妞儿好像是不管此战胜败如何,甚至不管她麾下金军是否受到重创,而铁了心要取自己的性命。
跟朕有仇么?
他心头突然想起完颜什离说过的阿骨打长女完颜兀鲁。
完颜什离与完颜兀鲁其实关系亲密。
完颜什离生母逝去的早,自小随长姐长大。
完颜什离曾再
三央求王霖,若是日后大燕有灭金国的那一日,一定要对完颜兀鲁网开一面,给她留一条生路。
王霖心念电闪,此刻俏脸冰冷的完颜兀鲁已经挥舞双刀驰至近前,她那两柄弯刀裹着寒风和杀气,噼头盖脸斩落下来。
王霖澹然一笑,突然勐催胯下坐骑,他那匹神俊的雪夜照狮子陡然长嘶一声,旋即四蹄腾空,如同腾云驾雾般斜着蹿了出去,避开了完颜兀鲁貌似必杀的一击。
还不待完颜兀鲁反应过来,王霖已经一记回马枪,冰冷的枪首直刺在完颜兀鲁美丽的咽喉前半寸处。
“你可是阿骨打长女,完颜兀鲁?”王霖澹然道。
完颜兀鲁面色惨澹,她实在是没想到,以自己的身手居然在王霖面前如同幼童,毫无招架之力。
完颜兀鲁冷笑道:“我便是完颜兀鲁,要杀便杀,少废话!”
王霖深望着完颜兀鲁,突然缓缓收回了长枪,轻笑道:“看在什离的面上,朕不杀你,金军已经溃败,你也逃命去吧。”
完颜兀鲁面色陡变。
她扭头望向身后的战局。
果然,金军的帅旗正在往后溃败,斜弧儿率数千金军正且战且退,往幽州方向逃去。
完颜兀鲁勃然怒道:“该死的斜弧儿,竟敢不战而退,该杀!”
完颜兀鲁旋即手执双刀冷视着王霖,“王霖,你今日不杀我,日后我必杀你!”
王霖澹然撇了撇嘴:“完颜兀鲁,你不是朕的对手,朕也很少杀女流之辈。”
完颜兀鲁咬牙切齿道:“你莫要后悔!我一定会为我的丈夫报仇雪恨!王霖,我与你们燕人不死不休!”
完颜兀鲁似是知道她再怎么反抗也难以杀得了王霖,便纵马向远端驰去。
她的丈夫?
王霖皱眉沉吟着,见她驰去的方向居然是背后的白沟河方向,不由皱了皱眉。而没跑多远,此女竟又立下马,摘下背后的弯弓,嗖嗖嗖连续三箭射来。
竟然是罕见的连珠箭法。
这三箭一路取王霖的咽喉,一路取王霖的腹心,还有一路直取王霖的坐骑。
三箭长短不一,发射的时间定有先后,却仍然能保持速度上的平衡,堪称神技了。
这比王霖复制自周侗的左右开弓又高明许多了。
王霖眸中掠过一丝惊讶,但也只是惊讶而已,他此刻技能辅助早已发动,完颜兀鲁的箭法虽然神奇,却也难伤他分毫。
王霖没想到一个金国公主,箭法居然比家学渊源的花芯还要高明,他瞬间对这般连珠箭法起了攫取之心。
王霖一念及此,立时催马追了上去。
两人一追一逃,转眼间就远离主战场,驰去了数百丈。
燕青眼角的余光发现皇帝追逐那名金国女将而去,心下不敢怠慢,立时亲自率一队锦衣铁骑追了上去。
两骑在旷野上飞驰。
距离战场越来越远,距滔滔奔流的白沟河却是越来越近。
王霖胯下的雪夜照狮子是日行千里的千里马,但完颜兀鲁胯下战马也不差,至少在速度上比雪夜照狮子也差不了多少。
王霖追了两盏茶的时间,不由便有些不耐。
他铁了心要复制完颜兀鲁的连珠箭法,岂能任她逃去。
王霖纵声长啸,居然甩脱马镫,从马上飘落在地。
见王霖下了马,此时完颜兀鲁已经驰至白沟河畔,前面再也无路可逃,她也就止住马,在马上回身冷视着他:“你为大燕皇帝,既然说要放了我,为何又来追杀?”
王霖澹然一笑:“完颜兀鲁,朕说不杀你,便不会杀你,你不必再逃,你
是逃不掉的。”
完颜兀鲁俏面冷肃,又开始搭箭引弓。
突然她眼前一花,只见人影一闪,随着一阵狂风卷过,王霖的身影已经到了她的马前。
完颜兀鲁大惊失色,但还不及逃窜,就被王霖纵身跃起,跳上她的马背,圈住她的腰身。
完颜兀鲁剧烈挣扎,胯下坐骑也受惊勐往前蹿去,居然直接跳入了湍急的白沟河中。
……
夜幕低垂。
白沟河下游的拒马河段,浑身湿漉漉的王霖将已经被淹了个半死的完颜兀鲁拖上了岸边的一处滩涂。
王霖解开她的甲胃,露出她玲珑曼妙的身段来。
王霖犹豫一下,还是俯身勐压她的胸前部位,三两下完颜兀鲁就喷出几口水花,不多时就渐渐苏醒过来。
完颜兀鲁睁开眼睛,见王霖正静静坐在一旁身边燃起了一堆篝火,眸光澹然望着她。
【鉴于大环境如此,
完颜兀鲁勐地坐起,摸向了自己腰间。
她长发披散,水珠四溅。
而凹凸有致的身子,更是随她激烈的动作而地动山摇。
王霖从怀中摸出一把精巧的匕首来,扔了过去:“你是在找它么?”
完颜兀鲁一把抓起匕首,刀刃向外,厉声道:“我要杀了你!”
“你杀不了朕。完颜兀鲁,朕看在你对什离有养育之恩的情面上,不杀你,但你不要得寸进尺,否则朕也不在意摘下你的脑袋扔进白沟河里去喂鱼。
此外,朕很好奇,朕与你素未相识,哪里来的深仇大恨?你的丈夫死在朕的手上么?”
完颜兀鲁面上掠过一丝哀伤。
她想起自己那新婚不久的丈夫。
两人虽然谈不上花前月下、恩爱有加,但毕竟是她的丈夫,而燕人却让她当了悲苦的寡妇。
完颜兀鲁身子弓成随时攻击的形态,握着手中匕首,声音嘶哑道:“虽然不是死在你的手上,但却是死在你们燕军手上,我……一定要为夫报仇雪恨!”
王霖嗤笑一声:“完颜兀鲁,要是按照你的逻辑,你们金人在我大燕屠杀我中原百姓十余万人,那么,朕不该为朕的子民报仇雪恨么?”
完颜兀鲁突然像只愤怒的母豹子一般扑了上来。
王霖有些不耐,陡然探出一掌,生生击打在完颜兀鲁的小腹上,他其实只用了一两分的力气,完颜兀鲁却惨呼一声,身形跌倒在一旁的草地上。
王霖冷然道:“来,再来!完颜兀鲁,朕现在就在这,你尽管来杀,朕等着你!”
第518章 给朕取鞭子来!
月明星稀。
湍急的白沟河奔流而下。
完颜兀鲁口中呼呼穿着粗气,身形有些踉跄,她手中的匕首早就被王霖夺下且扔进了河里。
此刻的完颜兀鲁长发散乱,形态狼狈,但美眸中却泛起了一抹迷离的狂热之色。
王霖淡然站在那,似笑非笑道:“完颜兀鲁,怎么,还要打么?”
完颜兀鲁牙关紧咬,突然狠狠瞪了王霖一眼,调头朝反方向奔跑逃去。
但无论她怎么逃,王霖都能轻描淡写地拦在她的身前,她使劲手段,就像是一只没头苍蝇,总能撞在墙上。
完颜兀鲁终于还是彻底放弃。
她咬牙跺脚恨恨道:“王霖,你要杀便杀,如此羞辱我,我誓与你不死不休!”
“完颜兀鲁,朕说过,不杀你。朕本想放你归去,但现在朕改变主意了。
朕要将你交给什离处置。你还是老老实实跟朕回去,朕命人将你送至东京,去与完颜宗弼和完颜宗干一起团聚吧。”
“你……!”完颜兀鲁美眸中几欲喷火,但却又闪烁着迷离的光泽。
此时,又听王霖道:“看在什离的面上,她的兄弟姐妹朕自然能不杀便不杀,但,朕终归还是要将阿骨打诸皇子皇女逐一擒获,让你们在朕的京城中、在朕的眼皮底下安享富贵。
朕要让你们看着,朕是如何将金人驱逐出燕云之地,又将如何灭你金国,如何统一天下。
朕要让你们知道,什么叫井底之蛙,什么叫坐井观天,不知天下之大!什么叫犯我华夏者,虽远必诛!”
“狗贼,我要杀了你!我与你拼了!”王霖讥讽的话似是利剑一般刺破完颜兀鲁的心胸,她呼吸急促起来。
她跺了跺脚,突然再次向王霖扑来。
王霖身形一闪,侧身、移步、弓腰、拖拽,动作一气呵成,一个漂亮的背摔,就将完颜兀鲁狠狠摔在草地上。
完颜兀鲁眸光变得火热起来,她面色涨红,浑身抖颤,无力躺在地上,肌肤上泛起的却是一层异样的潮红之色。
王霖微微一怔,这妞……表现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让他下意识想起了前世从网络上看到的那些被虐……狂?
绝对诡异且暧昧的不良嗜好。
王霖探手摸着嘴巴,若有所思打量着躺在地上已经精疲力竭、软成了一滩烂泥的完颜兀鲁,这疯狂的女子眸中跳跃着狂热的星火。
王霖皱了皱眉,冷漠道:“起来,随朕回去,不要再试图顽抗,不然朕就剥光了你、给完颜娄室送回幽州去!”
完颜兀鲁斜眼盯着王霖,眸中星火跳跃更甚。
也不知是不是王霖的错觉,他总觉完颜兀鲁似乎对此充满期待,嘴角都在挑衅:有种你来啊?
王霖嘴角一抽。
……
燕青率锦衣铁骑数千人寻过来的时候,涿州城外的大战早已结束。
涿州城被燕军轻松拿下。
燕军斩首金军四千余众,其余残部被斜弧儿带着溃逃向幽州方向。
与金军的折损相比,燕军的伤亡主要集中在御林军所部中。
杨沂中的人马伤亡过千,而花蕊三女统率的女军仅伤亡数百人,这当然与锦衣铁骑的舍命保护密不可分,而锦衣铁骑也因此伤亡了五六百人。
以不足两千之阵亡,歼灭金军四千余众,对于大燕来说,这已经算是一场辉煌的胜利了。
这是燕军北伐幽燕开局的第一战,意义重大。
这意味着在大燕对金国的国战中,燕军至今保持着不败的记录。
这对于提升己方士气和凝聚国民的抗金意志,对于打击金军士气以及威慑蒙古各部,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王霖命锦衣铁骑将完颜兀鲁捆缚住,考虑到她的身份和完颜什离的关系,王霖略一迟疑,还是将她横放在自己马上,亲自押解她归涿州大营。
完颜兀鲁没有再反抗,也没有再挣扎和谩骂,只是照旧用复杂且火热的眸光紧盯着王霖,看得王霖多少有些“毛骨悚然”。
皇帝仪仗进了涿州城安歇。
黎明时分,发动神行技能往涿州而来的神行太保戴宗日行八百里,抵达涿州。
军情紧急,燕青不敢怠慢,立时带风尘仆仆的戴宗进了涿州衙门,将还在沉睡中的皇帝唤醒。
王霖听闻是戴宗来传紧急军报,知道晁盖那边成功登陆幽燕作战,心下大喜。他不及穿戴整齐就披衣跳下榻来,赤脚冲至了外间。
“戴宗,如何?”
戴宗大礼拜倒在地:“末将戴宗,参见陛下。末将受晁盖哥哥军令,特来向陛下报喜。”
王霖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他急切道:“仔细说来!”
戴宗朗声道:“回陛下,晁盖哥哥率我部自塘沽登陆,第二日便围困住新仓,当日攻破新仓城,即刻向蓟州进发。
蓟州守军只有数千人,不足一日,被我大军一举拿下。
不过,探马报之金军大将蒲璐虎率军数万火速增援蓟州,此刻正在路上,晁盖哥哥便在蓟州城中整军,准备据城而守,与蒲璐虎决一死战,还请陛下放心,我等将誓死守卫蓟州,配合陛下大军作战。
这是晁盖哥哥和麾下诸将的军令状。要是丢了蓟州,晁盖哥哥愿意与诸将提头来见陛下。”
王霖眉头一皱,光着脚就冲到了一旁的舆图下。
他抬头凝视着蓟州的方向,沉吟不语。
他倒是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完颜娄室居然还敢分兵!
拨出重兵增援蓟州,这说明完颜娄室极为看重这条退路。这也或许意味着幽州的完颜娄室并不想与幽州共存亡。
晁盖军力肯定要比蒲璐虎众,但王霖实在是担心晁盖所部的战斗力,怕是与金军不能比。
哪怕是据城而守,也根本扛不住金军铁骑的猛攻。
王霖突然断然道:“戴院长,辛苦你再跑一趟,传朕的旨意,命晁盖率部即刻撤出蓟州!但不要给金人留半点的粮草和辎重。城防设施,也要拆毁。”
戴宗闻言一惊:“陛下,好不容易取下蓟州,若是主动撤离让金军占据,我军想要再拿下蓟州城,恐怕就难了。”
王霖淡然道:“一座空城而已,让给金人又何妨。
戴院长,速去传旨,将蓟州空城让于金人,待金人入城,命晁盖率大军将蓟州合围。
不过要围而不攻,只要能困住蒲璐虎这几万人半月时间,你们便算是为朕再立大功!”
戴宗拱手道:“末将遵旨,末将这便告辞!”
戴宗知道军情似火,也不顾长途跋涉之辛苦,拜别皇帝稍微用了些饮食,就在红日初升前离开了涿州城。
……
王霖转向后衙,冷视着被捆绑在厅中软塌上的动弹不得却又沉睡过去的完颜兀鲁,她蜷缩着身子,乌黑的长发散乱下来,如同一抹瀑布。
王霖淡然道:“不要装了,朕知道你醒着。”
完颜兀鲁霍然睁开眼,目光却是有些挑衅。
王霖眉头紧锁。
这妞实在是麻烦,在王霖这边还老实一些,只要交给锦衣铁骑去管束,她便百般闹腾寻死。
派人将她押往东京显然是不成了,路上定会出意外。
知道她是与完颜什离关系亲密的金国大公主,燕青及其麾下的锦衣铁骑都觉得此女是个烫手山芋接不得。
杀死在战场上倒也罢了,可她如今已是阶下囚,若在囚禁中死去,完颜什离那边又该如何交代?
一刀杀了倒是痛快,可王霖又不能不念完颜什离的情分。
“你也听到了,朕的大军已经取下蓟州,目下涿州各城也尽在朕的手上。
四路大军围困幽州,完颜兀鲁,你觉得完颜娄室能坚持多久?”
完颜兀鲁冷笑:“蒲璐虎五万铁骑增援蓟州,你们的兵力除非数倍于他,否则必败无疑。”
“至于幽州,城防高深,城中粮草充足,完颜娄室五万大军若是据城不出,可守半年之久。
且完颜宗磐二十万大军就在幽州以北,若完颜宗磐引军来攻,内外夹击,燕军败亡就在眼前。”
王霖深望着完颜兀鲁,呵呵笑了起来:“你这娘们倒是有些战略眼光,不过,朕可以明确告诉你,完颜宗磐绝不会驰援幽燕。
幽州的确易守难攻,朕是要费些心思。”
完颜兀鲁柳眉一挑:“胡说!幽州危在旦夕,完颜宗磐怎能坐视不管?”
王霖笑而不语。
完颜兀鲁陡然倒抽了一口冷气,她想起了另外一层要害处。
她思之再三,猛然抬头望着王霖,眸中的迷离狂热之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惊骇之色。
她颤声道:“你……竟你与吴乞买叔叔……”
王霖淡然道:“朕当年出使上京,曾与汝父太祖皇帝阿骨打有过约定,两国平安共处,各守疆界,互不相犯。
然而,太祖皇帝刚薨,你们金人便撕毁约定,累次南侵,屠戮我华夏子民。”
“完颜兀鲁,若非阿骨打诸子执意南侵,你的丈夫徒单氏又岂会战死在河东?朕此次率军北伐,必要为我大燕十余万百姓亡魂讨一个公道!”
“朕与吴乞买也有协定,只是朕没想到,阿骨打诸子居然尽数都来了幽州,呵呵……吴乞买真是好手段啊,要借朕的手,除去影响他当政的所有对手。
完颜兀鲁,待朕光复燕云故地,便在幽州以北建一座小城,就叫五国城吧。
朕会让你们这些阿骨打的子女们居住在此城中,总有一日,你们会亲眼目睹朕举大军攻入金国本土,灭汝金国祖地,定鼎天下!”
“呸!你是痴心妄想!”
王霖冷漠道:“来人,给朕取鞭子来!”
第519章 小黑屋,老鼠也疯狂
密集的鞭雨落在完颜兀鲁曼妙的身上,王霖心下动怒,自然没有手下留情。
鞭鞭实打实,完颜兀鲁非但没有传出惨呼之声,反而眸光更加火热,发出隐隐的喘息声。
完颜兀鲁披散着一头黑发昂首挺胸,无惧鞭雨的落下,斜眼紧盯着王霖,就差故意挑衅的说声“让鞭雨来得更勐烈一些吧,我好享受”。
厅中,两排御林军面色古怪,纷纷垂下头去。
王霖啼笑皆非,突然重重一鞭抽在了完颜兀鲁的侧臀上。
顿时皮开肉绽,衣衫崩裂,露出一道很深的血痕。
完颜兀鲁发出轻微的呻吟之声,紧咬牙关,干裂的红唇上渗出丝丝血迹。
“来啊,不要停,打死我!”完颜兀鲁狂笑起来,身躯乱颤。
我去……王霖眉头紧蹙,又是狠狠一鞭抽打在完颜兀鲁的臀上,鞭声爆响,完颜兀鲁狂热的笑声不断。
王霖深吸一口气,他终于确定,这妞要搁现代,必定是个具有特别恶趣味的女流氓,至少是有这个发展的倾向……越是鞭笞,她就越是兴奋。
王霖想了想,冷笑一声,突然就弃了鞭子。
他还真就不信了,自己堂堂大燕皇帝,难道还治不了一个……喜虐狂。
完颜兀鲁静静望着王霖,王霖明显从她眸中看到了一丝失望。
王霖嘴角挑起一抹冷笑来,他扭头冲御林军澹然道:“去,给朕捉几只老鼠来,越多越好!”
两名御林军奉命而去,王霖又冲另外的御林军吩咐道:“将这间屋子门窗封闭起来。”
完颜兀鲁呆了呆,她大叫道:“王霖,你要做什么?”
王霖没有理睬她,径自当场指挥御林军将涿州官衙后衙的这间小花厅门窗用木板封死,室内的光线顿时昏暗下来。
王霖亲自取来一根蜡烛,用火折子点燃。
暗澹的烛光在室内摇曳着。
完颜兀鲁面色微微发白。
不多时,人多力量大的一队御林军奉旨送来十几笼硕大的老鼠,至少有几十只。
王霖蹲下身去,慢慢抚摸着铁笼,笼中老鼠乱窜,发出吱吱乱叫。
完颜兀鲁面色更白,她颤声道:“王霖,你要做什么?”
王霖澹然一笑:“完颜兀鲁,你死都不怕,还怕区区几只老鼠?朕没有功夫看着你,就让这群老鼠陪你耍耍。”
说话间,王霖陡然抽出了笼门。
一群黑压压的老鼠蜂拥而出,在昏暗的室内乱跑乱叫,有几头甚至蹿到了完颜兀鲁的脚底下,意欲要往她身上爬。
完颜兀鲁吓得冷汗直流,死命挣扎,发出凄厉的尖叫:“放开我,快点放开我!”
王霖哈哈大笑,将所有铁笼的老鼠放出,然后扬长而去。
将门关紧。
室内传出完颜兀鲁尖细而高亢的叫声,此外还有老鼠疯狂的啃咬和吱吱叫,非常刺耳,令人头皮发麻。
看守的御林军倒抽了一口冷气。
皇帝这手可真够阴损的,可远比杀头更让人崩溃。
王霖站在窗外道:“完颜兀鲁,什么时候想通了,不闹了,愿意老老实实听朕安排,朕就放了你。”
彼时,王霖清晰听到了完颜兀鲁在室内慌乱的哭喊声:“放了我,我……”
……
涿州城外,旷野。
硝烟弥漫,昨日战场上的血腥气已经被东风吹散,如今多是燕军焚烧金军尸身的腥臭味道。
面向大燕方向,在白沟河以南,两座男女分开的大墓封土被悲哀的军卒夯实,立起了两块高大墓碑。
杨沂中、燕青率御林军及锦衣铁骑在墓前列阵,面色苍凉而悲壮。
花芯、扈三娘和杨月儿则泪流满面,率一众女军跪倒在墓前泣不成声。
王霖率一队锦衣铁骑纵马驰至。
王霖翻身下马,亲自上前点燃两炷香,躬身拜了三拜。
王霖缓缓转身环视众军,沉声道:“诸将,诸军,尔等务必要记住,你们的同袍今日埋葬在此!他(她)们为了光复燕云、洗雪国耻流血牺牲,他们虽然不能归于故里,但此地——自今日起,已是我大燕的国土!
战事仍在继续,未来,或许会有更多的人要死在金人的狼牙棒下!这当然也会包括你我这些人,我们的鲜血或许会染红这片土地……
但,若不战,若没有千万人的流血、失去生命,数百年的国耻如何才能够洗雪,我们的子孙后代如何才能安居乐业?
诸位同袍,我以我血荐轩辕,敢叫日月换新天!
朕过去说过,为了大燕,为了我华夏衣冠的薪火相传,为了捍卫我们世世代代生存的家园和土地,朕不惧死!
而你们,怕死么?”
“吾皇万岁,吾等当为国死战,为陛下死战!”
“大燕万胜!”
“洗雪国耻,光复燕云,死战不退!”
过万军卒发出阵阵怒吼,声震云端。
王霖深吸一口气,俯身抓起一把土,向大墓上扬去:“魂兮,归去!”
……
居庸关。
熊熊烈火在关城中四处飞腾而起,韩世忠率五万燕军已经勐攻了居庸关三日,但守关金军仰仗关城坚固高大,顽强抵抗,西军死伤惨重,却还是没有能拿下关口来。
关城下,满是黑压压成片叠加的身着黑色鱼鳞甲的燕军士族,空气中的血腥气近乎实质,这是自两国交战起来,燕军所经历过的最为艰难惨烈的一战。
眼看自己麾下勇士成批倒在了金军的箭雨下,韩世忠心如刀割。
大风呼啸,关城上的金军面目狰狞,完颜宗峻率军打退了燕军多次进攻,他麾下的军卒早就杀红了眼。
居庸关虽然未丢,但万余金军也早已折损过半。
照此消耗下去,燕军终究会拿下关城,长驱直入幽燕。
韩世忠浑身血迹斑驳,他在马上持枪望去,见关城上的金军人影绰绰,残破的金军五色旗犹自不倒。
韩世忠心头异样沉重。
若是拿不下居庸关,他非但愧对于皇帝的信重,也会让燕军士气大跌。
韩世忠知道皇帝的战略意图。
拿下居庸关就相当于切断了金国本土金军与完颜娄室所部的联系,同时威慑蒙古各部,关乎皇帝北伐幽燕的大局。
虽然蒙古各部参战的可能性并不大,但万一呢?
若是出现那般偶然,近三十万燕军就会兵败如山倒!
所以,居庸关必须要取!
哪怕是用西军军卒的尸体去堆,也要将居庸关堆平!
韩世忠长枪高挑,振臂怒吼道:“儿郎们,以死报国的时候到了,众军都有,随本帅冲上关城,死战不退!”
燕军再次发起了勐攻。
完颜宗峻面色惨澹,挥刀斩落一个已经攻上关城的燕军军卒,忍不住又往幽州的方向望去。
虽然他已经派人急报幽州,但此刻他却不知道完颜娄室还能分兵来救援居庸关么?
怕是有心无力了!
……
幽州。
岳飞的十五万燕军主力一路横扫幽州各座附属县城,势如破竹,而在右翼,早已联军的关胜部与折可求姚古部,也漫山遍野呼啸而至,二十五万燕军在短短两日内,便将幽州古城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一如当年完颜宗翰率大军围困太原。
城内的完颜娄室与完颜宗望这些人,此刻都已经得到蓟州方向也有一股燕军袭击的紧急军报,而在左边的居庸关方向,也早传来燕军勐攻的消息。
完颜娄室与诸将登临幽州城楼,眺望着围城的燕军大营,面色阴沉得吓人。
虽然幽州城防坚固,城中存粮充足,足以坚持半年之久,至少完颜娄室是有这个信心的。
但若是居庸关一破,蓟州也被燕人夺取,不但斩断了金军的退路,还死死堵住了完颜宗磐大军驰援幽燕的关键通道!
完颜娄室现在能指望的,也就是完颜宗磐这二十万大军了。
若完颜宗磐能率军南下,两军内外夹击,燕军必败无疑。
可……
完颜娄室陡然回头凝望着金国本土的方向,眸色深沉。
燕军来势汹汹,完颜娄室其实并不畏惧,但他却着实没想到,王霖竟然以倾国之兵北伐幽燕!
完颜宗翰沉声道:“大帅,只要蒲路虎能反取蓟州,保持通道畅通,燕军数量再多,其实也不足为虑。只是如今我军被围城,怕是再无兵马可去驰援居庸关了!”
完颜宗望咬牙怒道:“某愿率铁骑五千,杀出城去,驰援居庸关城!”
完颜娄室面色阴沉,冷漠道:“不妥。我军只有五万,要守住幽州兵力还略显不足,再不能分兵出去。居庸关丢了也不怕,只要蓟州不丢,我军便可进退自如!”
完颜宗望冷笑:“若是让某去蓟州,也不至于让燕人趁虚而入!”
完颜娄室勃然大怒道:“宗望,某敬你为太子皇帝子,但也请你莫要羞辱我麾下大将!蒲路虎随某征伐辽国,百战百胜,为大金立下赫赫军功!
他若拿不下蓟州,败在燕人手上,你一介败军之将,去了又有何用?”
完颜宗望大怒:“完颜娄室,你敢羞辱本皇子?”
完颜娄室瞬时拔刀而出,雄壮的身形往前一站,冷漠道:“某为幽州主帅,胆敢违抗本帅将令者,定斩不饶!”
完颜娄室为金国第一勐将,他这般挟怒发作,顿威慑住在蠢蠢欲动的阿骨打诸子。
完颜宗翰扯住完颜宗望的胳膊,压低声音道:“大敌当前,我等岂能内讧?你们都疯了不成?!”
第520章 韩世忠兵败居庸关
蓟州。
蓟州为千年古城,北起长城,南至蓟运河,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
听闻蓟州有一支燕军突袭,蒲璐虎所属五万金军便加快了行军速度,一路奔袭蓟州。
午后时分,当蒲璐虎率军抵达蓟州之野时,才陡然发现面前的是一座空城。
城门洞开。
寂静无声。
而突袭蓟州的燕军早已不知去向。
蒲璐虎迟疑不前。
很显然,直接入城极有可能中燕军埋伏,但不据守蓟州,又如何能完成完颜娄室的军令,且牢牢把持住金军的关键退路。
绚烂的阳光铺洒在旷野上,金军列阵,猎猎军旗下蒲璐虎的面色变幻不定。
他是进退两难。
入城担心中计,但不入城,如何能守住这条通往金国腹心之地的要塞。
猛安赤湖催马上前劝道:“将军,燕军弃城而去,怕是城中有埋伏,我军不如弃蓟州,继续东进,寻觅燕军去向,与燕军决一死战!”
猛安赤湖的建议其实非常中肯。
但蒲璐虎却以为,追击燕军风险更大。
若是陷入燕军重围,还不如进蓟州据城而守来得安全。
蒲璐虎犹豫良久,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他挥挥手,果断命赤湖率五千铁骑先行进城,若城中安然无恙,便点起烽火,再点大军进城。
赤湖得令,率五千骑驰进蓟州。
城中无一人踪迹,而且城防设施皆被燕军破坏,甚至连不少民居都被燕军付之一炬,可想而知,城中更是别想再找到一丝粮食了。
金人并不知,蓟州百姓已经被晁盖部迁移往新仓城安置。
而号称十万的晁盖大军此刻正埋伏于玉田。
按照皇帝王霖的旨意,若是金人不中计、不进蓟州城,那么,晁盖所部便一路往东战略撤退,吸引金军东进,然后择机占领渝关。
若金人进城,则将蓟州围住,围而不攻。
王霖交给晁盖的任务非作战,而是只要困住蒲璐虎所部半月,他就完成了使命。
王霖还是担心一旦幽州大决战开启,蒲璐虎这支骁勇大军会回师幽州,给燕军主力造成麻烦。
日暮时分,蒲璐虎率五万大军进驻蓟州城。
他采取的是分批分次徐徐进城,稳扎稳打的战略。一直相安无事,但就在金军入城后开始埋锅造饭时,夜幕渐渐降临,城外却传来震耳欲聋的大军喊杀声,夜空震荡。
蒲璐虎大惊失色,立时率诸将登临城楼,眼见漫山遍野的燕军手持火把,四面八方呼啸而来,烟尘漫卷,遮天蔽星,看样子兵力至少近十万。
蒲璐虎是一个非常谨慎的金军大将。
意识到被燕军骤然围城,尽管麾下诸将如赤湖等都在叫嚣率军出城,与燕军死战,不能被燕军围在城中坐以待毙,但蒲璐虎还是作出了守城的决定。
蒲璐虎认为,他麾下五万精锐守住蓟州没有问题,不要说眼下这批燕军,就是燕军兵力再翻倍,他也有信心据城而守。
他时刻谨记自己的使命是扼守住金军的退路。
这是一条生命线。
在临出征时,完颜娄室反复交代,蓟州不能有失,一定要保住他们退走的生命通道,不然幽燕境内这十万金军极有可能会全军覆没。
赤湖见蒲璐虎不听自己的建议,心头大为失望。
但主将之命不可违背。
赤湖纵然再有想法,也无济于事。
城外燕军大营中,晁盖站在辕门口眺望着沉寂无声的蓟州城。
蓟州城防设施虽然多半被他们焚毁,但蓟州城防高大,对于晁盖所属这支杂牌军来说,要在金军手底下攻破蓟州城几乎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好在他们的任务只是围困或拖住金军,而非与金军血战。
戴宗站在晁盖身后道:“晁盖哥哥,陛下说了,咱们这支兵马为水师,要尽可能保全下来,日后还要进一步扩编为大燕海师,为陛下征伐海外。所以,这一战,能打就打,打不了就一走了之,只要我们能拖住金军,便是大功一件。”
晁盖缓缓点头。
身后的阮小二忍不住郁闷道:“晁盖哥哥,金人就在眼皮底下,但俺们却不能与金狗决一死战,这心里实在是憋屈!”
阮氏兄弟立时附和。
晁盖皱眉道:“兄弟,你们可不要觉得咱们赢了一场仗,就不把金军放在眼里了,蓟州城里这支金军,足有五万之众,若是正面对战,咱们不是敌手。”
阮小七撇嘴道:“晁盖哥哥,未必吧?这金狗又非三头六臂,凭咱们兄弟的身手,难道连打一场的勇气都没了?先打一场看看,若是真不成,再退走也不晚嘛。”
见晁盖一时间似乎有被阮氏三雄说动的架势,戴宗额上浮起一抹冷汗来:“晁盖哥哥,各位兄弟,且不说我军与金军孰强孰弱的事儿,但是陛下严令,且不敢违抗啊。”
晁盖微微迟疑。
阮氏三雄却面上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阮小七更是怂恿道:“晁盖哥哥,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战机稍纵即逝,不如趁金人立足不稳,咱们攻一次城?若能攻下蓟州,灭了这支金狗,岂不更是奇功盖世?
说不准,皇上会给晁盖哥哥封一个公爵,而俺们,没准也能更进一步!”
晁盖身后大大小小的头领哈哈大笑,纷纷开口附和,嚷嚷成一团。
戴宗心下紧张,紧盯着晁盖。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这支以梁山草莽为主力的海师队伍,看似势大,其实战斗力也就那么回事。
遇上高丽和东瀛海盗望风披靡,但与虎狼之师的金兵大军正面作战,戴宗觉得实在是没有半点胜算。
否则,皇帝岂能反复交代,不能与金人正面冲战。
晁盖其实现在也有心动心了。
他们毕竟刚刚归顺大燕,对于军令如山,还没有太深的概念。
晁盖抬头望向火把林立的蓟州城,嘴角一抽,缓缓下达了破晓时分攻城的战斗命令。
戴宗一看阻拦不住,心下叹息,这个时候,他什么都做不了了。
黎明的曙光刚刚划破天际,晁盖便纠集三万人,命阮氏三雄亲自带队,猛攻蓟州城。
几乎是与此同时,居庸关的韩世忠则整肃残兵徐徐往后退了五十里。
又是一夜的攻关战,血战。
韩世忠已经记不清这是西军第几次攻关了,但每一次都大败而归。镇守居庸关的这支金军战力之强悍,超乎西军想象,西军所属五万折损过万,这是大燕自建国以来,最大的一次伤亡了。
本来连夜攻关,夺关的概率极高。
但就在金军抵挡不住潮水般拿命来填、也发誓要拿下居庸关的西军时,古北口方向突然有一支金军西进居庸驰援。
关内金军顿士气大涨。
战局瞬时扭转。
西军再次大败而退。
曙光透亮,韩世忠面色惨淡,浑身血迹斑驳。
他从军以来,此次进攻居庸关成为他第一次也是最大的一次败绩。
五万大军居然阵亡过万,他心痛如绞,羞愧万分,更不知该如何向皇帝交代。
西军士气低迷,军卒丢盔弃甲,面露哀色。
韩世忠仰面长叹,旋即又放声恸哭不止。
……
驰援居庸关的竟然是完颜宗磐麾下猛安折合。
完颜宗磐命折合占据古北口,本来为的是防备燕军在拿下幽州后继续北伐。
但结果,折合原为完颜宗峻麾下部将,听闻五皇子受困居庸关,而幽州此刻又被围困,折合突然自作主张,出古北口火线驰援居庸关。
这直接导致了一代名将韩世忠兵败居庸关。
居庸关城楼上,眺望着仓惶退去的燕军主力,完颜宗峻如释重负,回身大笑道:“折合,你这次来得非常及时,立下大功。你且帮孤守住居庸关,待日后,孤一定为伱请功!”
折合微微有些迟疑。
他擅自行动驰援居庸关,已经算是违抗了完颜宗磐的军令,若是驻守居庸,怕是以后很难向完颜宗磐和国主吴乞买交代。
但……他更清楚,若是自己这万骑退去,燕军一定会卷土重来,单凭完颜宗峻麾下这数千残兵根本不可能再守住居庸。
完颜宗峻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折合,完颜宗磐居心叵测,他拥重兵于幽州之北,却坐视燕人围困幽州,其意若何,你心中应该有数。
若是幽州丢了,我大金腹地便要遭受燕军威胁。甚至,家国不保。折合,你且安心,有孤和诸皇子在,完颜宗磐动不了你。”
折合咬了咬牙,断然道:“五皇子,末将听令便是!”
……
涿州。
王霖先后接到韩世忠兵败居庸关、伤亡惨重,以及晁盖所部攻取蓟州不果,反被蒲璐虎率军杀出城来,大军折损过万,不得已晁盖只能率部退往新仓。
好在蒲璐虎的目标是守住蓟州,并没有继续追击晁盖部。
王霖面色铁青,重重一掌击打在桌案上,因为盛怒之下力量爆发,这张桌案居然被他一掌拍得起了一丝裂缝。
燕青在旁劝道:“陛下,胜败乃兵家常事,好在居庸与蓟州并不影响幽州决战的大局,且臣以为,韩良臣用兵如神,他一定会再次择机攻取居庸,断金人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