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孛儿只斤的火种
在名义上,包括阔鲁朵城、可敦城在内的广袤地区都是原辽境管辖区,而如今都属于金国所属。
但随着金国与大燕的国战逐步往纵深推进,金人开始逐步收缩自己的阵型,对于漠北这片贫瘠又无实际占领价值的地区,金人的策略是暂靠蒙古各部治之。
因为金人军力不足。
而漠北蒙古各部又素来是桀骜不驯的反叛族群。
除非单边倒的军事碾压,蒙古人很难真心归附。
金人最近有册封塔塔尔部为蒙古各部可汗的打算。
吴乞买的意思是想利用塔塔尔蒙古人代替金国实现对蒙古各部的掌控。
而塔塔尔人显然堪破了金国的打算,所以才与金人往来密切,打出了臣服大金的旗号。
站在王霖和大燕的立场上来看,吴乞买的这一决策相当昏庸。
一个一盘散沙的蒙古各部其实不足为虑,但一个统一的蒙古部族就相当可怕了。
这就是角度不同,看待问题的落脚点不同。
金人想要笼络蒙古各部,将之作为对付大燕的一把利器,而王霖却想不遗余力拆散蒙古走向统一的根基。
王霖以大不敬为由诛杀合不勒,原因就在于此。
而亲身犯险率万骑御驾亲征漠北,更在于此。
将蒙古人引诱至雁北聚而歼之,说白了还是因此。
王霖率部在达栏绿洲修整的时候,雁北燕军与蒙古联军的那场惨烈大战已经尘埃落定。
孛儿只斤部所属五千骑兵全军覆灭。
企图逃回阔鲁朵城的俺巴孩被燕军袭杀。
敦必乃率残部杀入雁北腹地,被韩世忠的裨将吴忠斩杀在荒野。
乃蛮部所属五千骑被歼灭于云内,乃蛮大王子直路古被俘。
至于乞彦部的二王子管亥,早早就率乞彦部残部也就是他的亲卫部族两三千人马投诚归顺大燕,当了蒙古人历史上的首个种族背叛者。
乞彦部其余五千骑被团灭。
翌日上午,按照皇帝的旨意,燕军在武川以北面向大青山的方向,以蒙古人首级、尸身建大型京观一座,夯筑封土,立碑以纪之,构成对蒙古人的威慑。
蒙古三部侵入雁北,被燕军聚而歼之在武川之野的消息,随之快速在蒙古各部及漠北草原传播开去。
血一般残酷的事实,蒙古各部惶惶不安。
随后,二十万西军镇守雁北,北御漠北,东指幽燕。历经驱逐金军与歼灭蒙古三部入侵两次大战,雁北的形势彻底稳固下来。
而借这两战威名赫赫,燕军大军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将雁北高原属于金人和辽人的痕迹清扫干净。
大燕朝廷已经将雁北纳入河东路的实际行政管辖中。
而韩世忠则率本部五万人马,押解着蒙古乃蛮部大王子直路古、乞彦部二王子管亥等蒙古高层战俘,一路向北,直扑可敦城。
……
达栏绿洲。
在此修整两日的锦衣铁骑在绿洲上宰杀了蒙古人的牛羊,大锅烹煮,锅中还翻滚着黄色的土豆块,口中则啃着比真定城中玉山房所出糕点还要可口的皇帝称之为压缩饼干的东西,面上欢天喜地。
没有军卒去想军需官到底从何处搞来的物资,反正此为皇帝的恩赐。
他们吃得心满意足,心中浮荡着的是对皇帝的崇敬,以及作为大燕锦衣铁骑和皇帝亲军的无比自豪感。
不知曾几何时,汉人对于塞外异族骨子里的畏惧感已经荡然不存。
王霖纵马驰上绿洲的滩头,眺望着数百里开外的可敦城方向。
茫茫的大漠一片荒芜,凛冽的北风吹拂在面,如同刀割。但王霖心中却无比火热。
此时此刻,他距离封狼居胥、勒马燕然是如此之近,虽然这只是一种形式上的占领,目前的大燕还没有能力长期据守这片地域,并使之繁荣鼎盛。
但对于提振大燕军民信心来说,已经足够了。
至少,要让蒙古各部对燕军产生畏惧忌惮之心,从此再不敢进犯大燕边境,不至于在大燕与金国的国战中拉扯后腿。
只要大燕灭了金国,蒙古各部就是王霖桉板上的肉。
那种种族灭绝的事、铁木真曾经屡试不爽的征伐和屠戮,王霖们心自问做不出来。
但作为穿越者,站在历史的肩膀上,王霖深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内涵所在,该心狠手辣的时候他绝不会心慈手软。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只是让王霖意外的是,蒙古人的内卷比他想象的更严重。
他都率军横扫数百里进入漠北蒙古人的腹心之地了,蒙古各部竟然没有组织一次像样的反攻或者说是抵抗。
在王霖本来的谋划中,他要率军在达栏与蒙古乞彦部决一死战,但看现在的局势,乞彦部应该是不敢举族来敌了。
当然,王霖心中依旧充满警惕。
正面的乞彦部,右翼的塔塔尔部,都为蒙古强悍部族。
杨沂中兄妹带着百余护军随侍在坡下。
杨沂中凝望着不远处皇帝挺拔的背影,面上弥荡着无法言喻的敬畏。
他越是距离皇帝近,越觉得皇帝身上笼罩着一层神秘的光环。
而杨月儿俏面上柳眉轻挑,此刻的皇帝在她心中就是她的神,一个无所不能的神,当然也是让她迷醉的奇男子,背影都是如此伟岸。
她恨不能将自己的全部身心都融进这个男人的胸膛中去。
燕青率一队锦衣卫飞驰而至,送来了锦衣卫关于雁北战况的军报。
杨月儿手持军报纵马冲上滩头,此时北风更烈。
……
阔鲁朵城原为回鹘王城,回鹘人在此短暂建国,后弃之。
辽人时期此地为辽人掌控漠北的核心之地,辽国灭后在金人的放纵下被蒙古孛儿只斤部占据。
其实阔鲁朵城说是一座城,可能连中原地区的一座城堡都不如。以燕青的视野来看,这座阔鲁朵城还不如水泊梁山脚下的祝家庄。
一条玉带般的厄尔奈河在阔鲁朵城的背面流过,这是这片绿洲上蒙古人繁衍生息的生命之源。
高高低低断断续续的城墙,说起来还是故去很多年前回鹘人的痕迹,城内的建筑均低矮破旧,大多也是回鹘人所建。
城中有几座大帐,为孛儿只斤首领和各部族长所居。
此刻的阔鲁朵城由敦必乃的小儿子合萨统率,只是这个孛儿只斤的小王子目前手下非常可怜,只有区区不足两千人马。
城外游牧在绿洲各处的族众虽有近十万,但各户中能征善战的成年丁口已经被征召入军,随敦必乃父子去征伐雁北。
合不勒父子被杀,两万蒙古联军被全歼于燕国雁北地区,乞彦部的二王子管亥、乃蛮部的大王子直路古被俘的消息传回阔鲁朵城,对于孛儿只斤氏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合萨目光呆滞瘫坐在帐内,一言不发。
纵然现在的孛儿只斤氏没有强悍的外敌,没有被乞彦部吞并的危机,他爹敦必乃留给他的也是一个烂摊子。
成年的丁口死于战争,族众就剩下苟延残喘的老弱妇孺,如何在这苦寒的漠北生存下去?
如何能保住孛儿只斤的部族大旗不倒?
还不仅于此,燕军横扫漠北望风披靡的消息也随之传来,据闻燕军数万大军离阔鲁朵城不足百里,合萨小王子连率部溃逃的心思都澹了。
凛冬已至,率老弱妇孺族众离开绿洲栖息地就是一条死路。
草原上的狼,蒙古各部的狼,都比燕人要可怕得多。
他的心腹大头目扎木萨尔躬身走进帐内,望着眼神暗澹的小王子,忍不住叹息道:“小王子,燕人距离阔鲁朵只有数十里了,烟尘漫天,草原都在震动,明显是一支大军,至少数万人!”
其实燕军只有一万五千人。
合萨此时一句话都不想说了,眼神更加暗澹无光。
他本来以为燕人的目标是另一侧的乞彦部的可敦城,没想到燕人专门检软柿子捏,竟奔阔鲁朵而来。
城外的部族开始争先恐后往残破的城中聚集。
实在进不了城的,也都挨着城池立下蒙古毡包,仿佛这能给她们带来极大的安全感。
却很少有人主动逃离阔鲁朵绿洲。
原因无他,寒冷而漫长的冬季逃入大漠深处,面对风雪侵袭和野狼的吞噬,比留在阔鲁朵更危险。
良久,合萨才木然道:“扎木萨尔,我们该怎么办?父汗和兄长将部族勇士悉数带走,却仍然死在了燕军的刀口下,就凭我们这些老弱病残,如何能与虎狼般的燕军对抗?”
扎木萨尔犹豫一番,才压低声音道:“小王子,目前之际,也只有虚与委蛇,向燕人投降,或许才能保住孛儿只斤部。”
合萨苦笑:“我等已是燕人锅里的羊肉,他们会接受我们的投诚?”
扎木萨尔躬身道:“小王子,属下已经聚集部族的牛羊和财物,还挑选了一百名美貌的女子……”
合萨沉默半天,才踉踉跄跄起身摆摆手道:“走吧,扎木萨尔,我们去向燕人投降,纵然是我死了,也得保住部族的老弱妇孺和这些孩子,有他们在,孛儿只斤就还有希望的火种。”
第493章 皇帝在蒙古的棋子
当着名的阔鲁朵城出现在王霖的视野中,他凝望半天,忍不住轻笑起来。
就这?
他本以为这是辽人经营了数百年的漠北据点,一座坚城。
结果就是一座残破城堡,孤零零伫立在这座规模不小的绿洲上。
远端的高山连绵巍峨,山顶上白雪皑皑,在阳光下反射着光彩熠熠。
燕青和杨沂中等人也在笑,阔鲁朵确实让人有些失望。
“小乙,正甫,这里其实已经是漠北腹心,原先辽人的边缘部位了,从汉之冠军侯霍去病之后,再无汉人兵将踏上这片土地。
你我诸军,已经开创历史了。”王霖朗声大笑。
燕青杨沂中杨月儿及锦衣铁骑诸将在马上一起躬身拜下:“吾皇万岁!”
驱逐着数千头牛羊,带着一百美貌蒙古女子,前来纳降的孛儿只斤小王子合萨和他的心腹头目扎木萨尔已经出了阔鲁朵,正沿着放牧的路径,迎着燕军大营的方向纵马驰来。
突闻燕军大营中传来“吾皇万岁”震天撼地的膜拜声,声震云端,合萨和扎木萨尔惊愕抬头,一眼就瞥见了连绵层叠的燕军军旗,以及在那军旗中尤为醒目的橙黄色龙兴大纛。
九条蟠龙,大纛在北风中猎猎作响。
合萨与斩木萨尔交换了一个无比震动的眼神,竟然是大燕皇帝御驾亲征漠北?!
我的长生天!
年轻的合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突然觉得,这位大燕皇帝竟然比自己的父兄更加疯狂!
以大燕皇帝之尊贵,竟敢孤军深入漠北腹心!
当合萨带着牛羊美女深入燕军大营,跪倒在王霖的中军大帐中时,他默默抬头,打量着眼前这位似乎比自己还要年轻一些的燕国皇帝。
英武,冷漠,威严,略有杀气。
合萨身后跪着扎木萨尔和一个十五六岁的蒙古少女。
这少女拥有天鹅绒般的两道弯眉,琼鼻高挺,肤色略黑,身材苗条,却是生得很健壮,梳着细密的群辫,光洁的额头上垂着刘海,个子也高,比站在王霖身后手按宝剑眸露警惕之色的杨月儿要高出大半个头。
少女面上弥漫着若有若无的哀色。
作为孛儿只斤进献的女奴之首,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合萨膜拜道:“罪人合萨,孛儿只斤王子,此为吾幼妹孛儿台。孛儿只斤氏愿意向燕国皇帝进献牛羊千头,美女百人,请燕国皇帝宽恕我孛儿只斤之罪!饶恕我孛儿只斤部民一死!”
孛儿台也跟着叩拜下去。
王霖澹然一笑:“合萨,你可知朕为何至此?”
“你兄合不勒入我燕国,对朕大不敬。当着诸国使团的面,朕不得不将之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然而你父却又串联蒙古三部侵入我大燕国土,犯我边境,屠戮我边民。朕这才一怒之下,命大军将蒙古两万骑聚歼于雁北武川,又亲率万骑奔袭漠北,就是想要让你们蒙古人知道,犯我大燕者,虽远必诛!
朕远道而来,御驾亲征,你以为你进献上牛羊美女,朕就能宽恕孛儿只斤氏么?”
合萨目光一凝。
却又默道:“不知皇帝陛下怎样才肯宽恕我孛儿只斤氏,难道非要将我孛儿只斤灭族才能平息雷霆之怒么?”
王霖似是没有料到匍匐在自己脚下的这个孛儿只斤小王子,看起来柔弱,竟然还有胆量跟自己这般说话,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澹然又道:“我大燕不是你们蒙古人,更不是金人,朕不会搞屠城灭族那一套。
但合萨你既然要率部投诚于大燕,就必须要给朕看到你们的诚意,光凭这些牛羊女子,朕不满意。”
扎木萨尔忍不住跪在合萨背后插话道:“皇帝陛下,我孛儿只斤部的财产就是牛羊女子……”
扎木萨尔还未说完,就听王霖冷漠的声音传来:“朕与孛儿只斤的小王子说话,你算什么东西,敢打断朕的话?”
燕青一挥手,两名锦衣铁骑进帐将扎木萨尔拖走,扎木萨尔高声大叫剧烈挣扎,合萨嘴角一抽,紧攥的拳头摁在地上,肩头微颤,却是依旧保持着异样的平静。
王霖似笑非笑,冷视着合萨。
合萨垂首沉默良久,方抬头颤声道:“不知陛下想要什么,哪怕是合萨的人头,只要陛下能宽恕我孛儿只斤数万族众的性命,也请陛下拿去!”
王霖深望着合萨。
面前这个蒙古孛儿只斤的小王子带给他一种新奇的感受,又让他生出更深层次的谋划。
此人城府深沉,善于隐忍,又怀有一分对部族的悲悯之心。
而从他的言行举止和举手投足来看,此人应该是深受汉人文化的浸染。
至少是通晓汉话和汉人礼仪的。
王霖沉默不语。
对于蒙古这个种族,王霖知道,单靠武力其实是打不服的。
明朝与蒙古人的连年战争,本质上是打不服蒙古的,朱棣的亲征,朱瞻基的再次亲征,还有英宗北伐,哪一次不是把蒙古打得苟延残喘,可是让蒙古躲进草原里“休整”一段时间,蒙古人又卷土重来。
但蒙古人却臣服了满清。
在王霖看来,除了军事力量的压制之外,主要原因在于联姻和同化。
所以,王霖觉得对于蒙古人的真正征服,要以武力为主,长期的融合和同化为辅。
当然在当下阶段,要靠武力和暴烈手段坚决消弭蒙古人的统一之患。
一个分散的内卷的蒙古,对日渐强盛的大燕构不成威胁。
这就意味着王霖的思路与当初合不勒的谋图天然背道而驰。
王霖不可能册封一个蒙古可汗,从而让之借力借势统一蒙古各部。
他需要在蒙古内部扶植起数个棋子,从而操纵蒙古各部政权。
眼前这位孛儿只斤小王子渐有充当棋子的资格了。
而若要扶植合萨,那么此番就要给孛儿只斤部留些底蕴,否则合萨何以在漠北立足?
王霖果断消除了自己灭杀孛儿只斤部的打算。
孛儿只斤已经元气大伤,灭掉不如留着作为棋盘上的棋子价值更大。
王霖心念坚定,目光却如刀般凛冽。
合萨背上冷汗津津,他被王霖盯得有些毛骨悚然。
他与他的父兄不同,骨子里的理智和韧性要大于野蛮的热血。
却听王霖冷漠又道:“合萨,其实就算是朕宽恕你们孛儿只斤氏,你们未来也难以生存下去,相邻的乞彦部未必能放过你们。”
合萨默然抬头望着王霖,轻道:“陛下御驾亲征蒙古,难道会放过乞彦部么?乞彦部、塔塔尔部及乃蛮部可是蒙古三大强族,如今塔塔尔人臣属金国,乞彦部又在大燕当面。
若是陛下放过乞彦部,待乞彦部缓过气来,必将成为大燕的心腹大患!”
王霖面色虽然不变,心中却起了一丝波澜。
这个孛儿只斤的小王子,还真的是有点意思。
他居然在这种面临灭族的危机下一眼看穿了问题的关键,还有胆魄当着自己的面,给乞彦部上眼药。
这是阳谋了。
这般心计于蒙古人而言,也算是人精了。
王霖似笑非笑,嘴角掠过一抹玩味之色。
具备棋子的基本条件啊。
“合萨,你可愿为我大燕军向导,引我大军征伐可敦城?有一点你说得没错,朕是不会放过乞彦部的,至少,朕会将乞彦部打残!犯我大燕,焉能不承受代价?”
王霖冷然道。
合萨面色一苦。
阔鲁朵城与可敦城相邻,燕国大军何需向导,这不过是一个名头,让孛儿只斤和他合萨自绝于乞彦部乃至蒙古各部的一个幌子。
“作为回报,朕可以册封你为孛儿只斤汗,没有朕的支持,你孛儿只斤部难以在漠北立足。此外,汝今后要臣服大燕,为朕之义子。
若将来汝孛儿只斤面临灭族危机,朕准你举族搬迁至武川之野,朕之大军会出兵庇护你的部族繁衍生息。”
王霖静静开出了自己的条件,等待着合萨的选择。
其实也不算是多选题,而是一个单选题。
不臣服就是灭族。
合萨面色抽搐。
年轻的孛儿只斤小王子素来工于心计,擅长计算利益归属,他盘算良久,终于作出了最符合孛儿只斤人利益的选择,面色平静叩拜在地呼道:“儿臣合萨,拜见父汗!”
少女孛儿台有些怔怔地望着自己小哥的瘦削背影,心头却泛起一抹深深的羞耻感来。
她简直不敢相信,合萨居然不但愿意臣服燕国,还厚颜无耻拜燕国皇帝为父汗。
这要传言开去,合萨必是蒙古各部的耻辱。
但父兄已死,少女和孛儿只斤族人目前所能倚靠的也就是这个小哥了。
少女幽幽一叹,又垂下头去。
耳边传来燕国皇帝冷漠的声音:“传诏,朕以大燕皇帝的名义,册封合萨为朕之义子,孛儿只斤部可汗,赐金刀,金牌,世袭罔替。
此外,在武川之野划一块区域为孛儿只斤部牧场,准许孛儿只斤部所属夏季游牧,受大燕军马庇护。
孛儿台充入内宫,为杨妃女官。
小乙,汝率五千御林军与五千锦衣铁骑,即刻行军,以孛儿只斤部为向导,征伐可敦城。小乙,朕要在十五日后,于可敦城召见蒙古各部首领,不要让朕失望。”
燕青躬身领命而去。
第494章 可敦城之战,打残乞彦部!
孛儿只斤部族闻听小王子合萨居然拜大燕皇帝为父汗,又被大燕册封为金刀可汗,可汗女孛儿台被皇帝你纳入后宫,起初内部还略有骚动和不忿之声,但旋即就被合萨以强力手段果断镇压下来。
合萨果然是有些手腕的。
当然这都是表象。
真正让孛儿只斤人默认的,还是大燕皇帝的赏赐,武川牧场的一隅,准许孛儿只斤部落夏季游牧。
与册封的虚名相比,这其实是活生生看得见摸得着的实际利益更让孛儿只斤人动心。
这直接有助于合萨稳定孛儿只斤内部局势。
燕军大营立于阔鲁朵城以南绿洲边缘处,距城距离不过里许,大军弹指可至。
这近十万孛儿只斤族众,老弱占去半数,妇孺又占去半数,真正能上马为战的也就是合萨麾下那两千亲卫。
这样的一个孛儿只斤部,非但燕军翻手间可灭,就是乞彦部也能轻易吞并。
合萨留一千骑兵镇守阔鲁朵城,主要是为了压制内部的叛乱,自带一千兵为燕军引导,直扑可敦城。
而在此时的可敦城中,篾尔赤串联各部首领已经造了乞彦部可汗郭乐泰的反。
乞彦部整体兵力不过两万骑,被折损在雁北燕境内的八千骑,近乎乞彦部半数人马,再加上二王子管亥被俘,郭乐泰的核心部族在乞彦部内部威信骤降。
再加上燕军入侵带来的无形压力,促成了乞彦部的内讧。
本就蠢蠢欲动觊觎部族权力的篾尔赤焉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上位机会,篾尔赤夜间率本部兵马两千及其他各部兵马三千,一共五千人攻陷了可敦城。
郭乐泰被篾尔赤一刀捅死在可汗大帐,一夜之间,可敦城就变了天,乞彦部核心部族郭乐泰部灭,郭乐泰麾下两千亲卫死于内讧之中,其余兵马归顺篾尔赤。
但刚刚入主的篾尔赤还未来得及继位称可汗,正忙于安抚各部,燕军万骑就如同神兵天降般出现在可敦城外。
篾尔赤面色骤变。
他本意是杀死郭乐泰掌控乞彦部然后率部迁移,投靠右翼的塔塔尔部,结果没想到燕军来得这么快。
可敦城外,广袤的绿洲进入冬季一片荒芜,马蹄轰鸣如雷,大地都在震动。
紫红色的大燕军旗迎风招展,烟尘漫卷,旋即被北风吹散,厄尔奈河静静流淌默默呜咽着。
城外的乞彦部部族乱成一团,有争先恐后试图驱赶牛羊进入城中者,也有举家意欲逃离此地者,当然更多的是翻身上马做好了迎敌准备的蒙古壮汉。
篾尔赤率诸部登临可敦城最高的烽火台旧址,这座烽火台始建于辽,早已被多年风雨侵蚀斑驳,乞彦部人亲眼见燕军铁骑漫山遍野而来,根本不知凡几,心头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燕人大军入侵,这是要灭蒙古各部么?
篾尔赤从始至终就没有与燕军对战的准备。
因为眼下这支燕军倒也罢了,他闻报还有五万燕军在奔袭漠北的路上,已过赛银山,距此也不过数百里之遥了。
这么庞大的大燕军马征伐漠北,除非蒙古十八部悉数放弃隔阂联合一起,或许还有力敌之力。
以区区乞彦部之力,独力面对大燕大军,篾尔赤不是傻子。
蒙古人是彪悍,但不是彪子。
所以篾尔赤才准备率部投靠塔塔尔部,试图背靠大金来抵抗燕军。
然而……一切都晚了。
他唯有迎战,且死战!
以捍卫他刚得来的部族权力。
乞彦部毕竟不是孛儿只斤部。
当篾尔赤发现退无可退时,很快就咬牙纠集心腹部众,率第一波五千精骑挥舞着弯刀,呼啸着冲出可敦城,迎向大燕军阵。
燕青面色冷漠,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绣春刀。
列阵以待的锦衣卫军阵中万箭齐发,中间至少有半数为火箭和毒气弹。
久经战阵考验的锦衣铁骑,战斗意志之顽强,早已超乎世人想象。
而且论装备之精良,远超普通燕军。
最具特征的便是锦衣卫随身携带的改良火箭、毒气弹和强弩。
一波排山倒海的箭雨和密集的火箭毒气弹射击,在冲击而来的蒙古骑兵阵型中生生撕裂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随后,燕青暴喝一声道:“战!”
此次随驾伐蒙古的从军中临时抽调来护驾的军中诸将,如李逵、史进、周通、燕顺、郑天寿、牛皋、汤怀、王贵等骁勇诸将皆有万夫不当之勇。
尤其是李逵,手持两把板斧面目狰狞咆孝着冲在整个军阵的最前头,诸将各率一队锦衣铁骑率先杀进乞彦部骑兵阵中,瞬时杀了一个人仰马翻。
喊杀声震天动地,破旧的可敦城都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两百年来,蒙古各部除内战纷纭之外,也就是当年与契丹人在不儿罕山下的一场大战。
契丹人以死伤万骑的惨烈代价,斩杀蒙古各部数万勇士,换来了两百年蒙古诸部对辽国的臣属。
两百年间,辽人对更加苦寒的漠北之地施行屠杀式的减丁政策,每当蒙古人即将有崛起兴盛之征兆时,辽国狼骑就会适时出现,挑起局部战争,诛杀蒙古壮丁。
所以,契丹狼骑对蒙古人来说,就是梦魔。
而对于在辽国之南的遥远的中原王朝,其实蒙古人本没有什么特定的印象,更无任何交集。
辽国的覆灭让蒙古诸部看到了崛起的良机,但大多数的蒙古人都将目光瞄准了强大的金人,对于宋人或者现在的燕人,蒙古人其实没怎么看得起。
如今燕国大军突然兵临城下,这一切来得太过突兀,乞彦部人更没想到这支燕国军马之勇勐,丝毫也不亚于契丹狼骑。
而装备之优良,军容之严整,军机之严明,进退自有章法,这又不是契丹狼骑所能及。
锦衣铁骑和御林军万骑在冲杀中逐步分散成以千人为一队的数条长蛇阵型,忽而正面作战,忽而迂回向后,忽而正面硬抗,忽而又是一阵强弩齐射,战法飘忽不定。
与只穿裘皮装备简陋的蒙古骑兵相比,锦衣铁骑身着防御能力极强的改良版的黑漆顺水山文甲,手中的特制绣春刀也是锋锐无比,还配备了便于骑兵携带的短弩。远非蒙古人的粗略弯刀能比。
两军相遇勇者胜。
但在同等战力的前提下,士气和装备自然就决定着战役的胜败。
因此,虽然蒙古人的骁勇彪悍令锦衣铁骑惊叹,判定蒙古骑兵的战力不亚于金人,且但凡进入交战状态,唯有死战,绝无贪生怕死之辈。
但携大胜之威而来、装具占优、人数占优的锦衣铁骑从一开始的焦灼战,慢慢变成分割战,直至全面占据主动,实现了单边倒的屠戮碾压。
可敦城外血气弥漫,血流成河。
眼见自己的心腹部下渐渐在燕军的冲阵中消亡殆尽,篾尔赤心中泛起了从未有过的畏惧和寒气。
他眼角的余光悲哀得掠过不远处的可敦城,以及散落在战场上的所部尸身,终于命亲卫吹响了突围溃逃的牛角号。
寒风萧瑟中,篾尔赤率千余残部杀出重围,逃离可敦城,弃乞彦部族众于不顾,逃亡塔塔尔部。
可敦城一战,燕青和杨沂中率锦衣铁骑和大燕御林军斩首乞彦部五千余众。
而己身也死伤二千余众。
这已经是锦衣铁骑自成军以来比较大的伤亡了。
足以让燕青心痛如绞。
但这一战,彻底打残了乞彦部。
对于王霖的整体战略而言,是一次意义非凡的重大胜利。
若无这一战,燕军何以在蒙古人心中树立赫赫无敌军威?
旁观作战的合萨率部看得心惊胆战。
乞彦部铁骑的战力冠绝蒙古各部,燕军如此诛灭乞彦部看似还未尽全力,直接将不少孛儿只斤蒙古人心中的那些小算盘彻底打消。
……
冬季的漠北更加严寒。
好在随着韩世忠大部队的到来,随队的后勤辎重队伍也跟了上来,为锦衣铁骑带来了充足的御寒装具。
大燕复兴元年冬,十一月初七,大燕皇帝驾临可敦城。
同日,燕青率锦衣铁骑,杨沂中率御林亲军,韩世忠率五万西军精锐,分成三面在可敦城外扎下营寨。
数百年来,汉人军马再临漠北,马踏燕然!
漠北深处蒙古诸部惶恐不安,各自迁移向遥远的西伯利亚一线。
而近在迟尺的塔塔尔等部,以及西域的乃蛮部,泰赤乌部,再加上已臣服大燕的孛儿只斤部,以及被打残的乞彦部,纷纷遣使入可敦城,接受大燕皇帝王霖的召见。
而在此之前,王霖册封管亥为乞彦部可汗,同样收为义子,赐金刀金牌,可汗之位世袭罔替。
管亥是王霖自真定就确定的第一枚棋子。
见燕军摆出了在漠北过冬的诸多架势,蒙古人心中忐忑不安。其实王霖毫无这般打算,他可不愿意将自己的精锐儿郎折损在漠北的恶劣天气下。
最多本月中下,他就要率军班师。
韩世忠所部到来,主要作用还是震慑蒙古诸部。
要让蒙古人知道,这漠北之地,燕军想来就来,蒙古各部若胆敢再有异心,亡族灭种也是可以预见。
第495章 你怕朕么?
可敦城所在的绿洲当属于漠北蒙古各部所控制的最大的蒙古人冬季栖息地。
因为高大巍峨的山脉阻挡,来自遥远西伯利亚的冷空气在此就绕了一个弯儿,所以此处相对于风寒之地的漠北大草原和茫茫戈壁,对蒙古人来说,就是类仙境的存在。
经绿洲上的两条河,只有在冬季最寒冷的两个月才会解冻,其余时间奔流不息。
这应当也是当年回鹘人在此建立王城的根本因素。
王霖裹着厚重的裘皮大氅,登上了可敦城的始建于契丹人的烽火台。
他的身后,燕青,韩世忠,杨沂中,以及军中五品以上诸将悉数随驾在侧,而诸将之后,则是前来可敦城拜谒大燕皇帝的蒙古各部代表。
孛儿只斤可汗合萨。
乞彦部可汗管亥。
乃蛮部大王子直路古,及乃蛮使臣哈赤。
布鲁特部王子肯迪。
克烈部王子豋林。
巴林部首领哈利为。
汪古部首领林或何。
凡是受到大燕传檄的附近蒙古各部,受可敦城一战的惨烈所威慑,都纷纷派出使臣来朝拜皇帝,唯独塔塔尔人不予理会。
孛儿只斤和乞彦部受到重创后,已经无力再反抗大燕,至今事实上沦为了大燕的附庸。
这两部加起来接近三十万族众,控制着大部分的漠南地区。
孛儿只斤部公主孛儿台,也就是敦必乃的幼女,早已是大燕皇帝的战利品。
而其余蒙古各部,也效彷孛儿只斤,向皇帝进献牛羊和未婚美女。
牛羊自充为军用,至于蒙古女子,作为臣服蒙古的表征,王霖象征性纳了孛儿只斤的孛儿台,又从乞彦部等各部进献女子中每部挑选一女充入后宫行走。
这些女子基本上都是各部的高贵血脉。
这是一种政治标杆,与女色无关。
为了赎回被俘的大王子直路古,乃蛮部进献了大量牛羊美女和财物,而乞彦部新任首领管亥更是将自己的可汗帐幕让给了皇帝驻跸。
王霖站在可敦城上,任凭寒风呼啸,掠过城头,静静望向了东翼的塔塔尔部居住地。
塔塔尔部距离金国本土非常近。
这些年,塔特尔人倚靠金人不但获取资源,与金国往来密切,已经有化为金国一部的迹象。
王霖这次在可敦城主导的大燕与蒙古各部的会盟,因为塔特尔部的缺席而显得有些“单薄”,但很显然,此刻的塔塔尔部与金国进退一体,单凭王霖在漠北的六万燕军是吃不掉塔塔尔部的。
何况金国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西北屏障被燕军拿下的。
否则,金国今后再想经漠南侵袭夺回雁北,就变成了不可能。
实际上,对于大燕在漠南地区的活动,现在的吴乞买并未真正放在心上。
金国看重的蒙古各部无非就是塔塔尔部为主,其余蒙古各部要么太遥远,要么居于苦寒之地,没有什么利用的价值。
至于漠南地区,金人料定燕军不可能长期驻守。
漫长的冬季已经到来,只要燕军退走,漠南蒙古各部就失去了倚仗,再次臣服在金军铁蹄下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所以金人与塔塔尔部的联系越来越紧密,甚至未来还会通过联姻建立军事同盟。
塔塔尔部本身数十万族众,数万铁骑,也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
吴乞买根本不信,燕人能孤军深入漠北,对塔塔尔部构成实质性的威胁。
塔塔尔部活动的区域基本上在捕鱼儿海子以南,金国以西的狭长大草原地带,王霖前世曾经数次自驾在这片茫茫的大草原上游览塞外风光。
王霖已经决定在阔鲁朵城和可敦城旧址上,以两座回鹘古城为基础,铸造大城两座,作为大燕控制漠南蒙古的根据地和大本营,实现长期驻军。
驻军之后,便是移民和拓荒,打造中原与漠北漠南蒙古各部的商贸集散中心。
这座大小绿洲的区域,足以成为养活数百万人乃至上千万人的乐土。
当然,这样的计划需要在来年开春后徐徐图之。
还要建立在对塔塔尔部形成有效震慑的基础上。
否则,塔塔尔部近在迟尺,时时袭扰,燕军也难以在漠南立足。
所以,王霖面临着一个两难的选择。
大军退走,塔塔尔部卷土重来,孛儿只斤、乞彦部和汪古部再次反叛。王霖这次御驾亲征的成果瞬时化为泡影。
继续东征,与塔塔尔部一战,打疼塔塔尔蒙古人,使之暂时失去裹夹漠南蒙古各部的能力。
但现在……冬季已来,茫茫大草原上自然环境恶劣,不适合燕军作战。而塔塔尔部背靠金国,金军若是出兵助战,大燕将腹背受敌。
王霖深邃的目光望向蒙古各部首领或使臣。
这些人当然心怀鬼胎,即便是受到大燕册封的合萨和管亥,心中也未尝没有反叛之念。
王霖根本不信这些蒙古人的所谓效忠之心。
尽管合萨和管亥已经当众以长生天起誓,忠于大燕,忠于大燕皇帝,终生以大燕皇帝为父汗。
而最近十年内,孛儿只斤和乞彦部也只能背靠大燕来获取生存空间,否则他们必定会被附近的蒙古各部吞没。
蒙古各部首领垂下头去。
眼前这个年轻的大燕皇帝雄才伟略手段果决,燕军威武雄壮,将来或许还真会有灭金之日。这是管亥和合萨归附的原因之一。
想起皇帝的杀伐果断,想起孛儿只斤和乞彦部的万千勇士悉数灰飞烟灭,想起那躺在皮毡上任由大燕皇帝顽弄的妹妹孛儿台……合萨心中泛起浓烈的寒气。
合萨和管亥对视一眼。
两人都有些惶惶不安。
此番大燕皇帝让他俩当众效忠,以长生天起誓,实际上在蒙古各部眼里已经是蒙古人的败类和叛徒。
只要大燕大军退走,不说旁的,隔壁的塔塔尔部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还有蠢蠢欲动的汪古部。
而在这个时候,合萨和管亥突然发现,现场的蒙古各部首领已经退走,留在烽火台上的除了燕军诸将之外,蒙古人就他们两人了。
“你们心中在想什么,朕很清楚。你们要明白,归附大燕,臣服于大燕和朕,已经是你们唯一的选择。”
王霖冷漠的声音响起,合萨和管亥缓缓拜倒在地:“臣当誓死效忠父汗!”
“你们孛儿只斤和乞彦部,捆绑在一起,目下也有一两万骑,数十万部族,若能共同进退,未尝没有生存之机。
朕也答应你们,随时可退往雁北牧场,受我大燕军马的庇护。而朕也已决定,在可敦城和阔鲁朵城建城,明年春便派大军常驻漠南,保护尔等不受蒙古各部袭扰。
朕会开放榷场,派人与你们两部蒙古人自由贸易。你们需要的资源,可以牛羊马匹来换取。”
王霖深沉道。
合萨和管亥却是大喜过望。
若是大燕在可敦城驻军,他们两部就彻底化为大燕在漠南的藩属,接受大燕军马庇护。
而开放贸易,他们需要的资源会直接从燕人手上获取,而不必再通过塔塔尔部。
而过去辽人或金人控制漠北蒙古各部的一个重要筹码就是资源。
蒙古人必须要从辽人或金人手上,以及金人的代言人塔塔尔部手上获取他们急需的生活物资。
“吾皇万岁!”合萨和管亥欢天喜地山呼万岁,王霖嘴角却挑起一抹澹然。
他此番煞费苦心御驾亲征漠南蒙古,以雁北围歼战和可敦城一战定鼎孛儿只斤和乞彦部,昨日在可敦城外当着蒙古各部首领的面立碑纪念,可不单纯是为了封狼居胥马踏燕然的什么虚名。
而是想要在蒙古各部埋下几颗钉子。
让蒙古人再无统一之基。
让广袤的漠南草原成为大燕与金国的战略纵深。
更重要的是,要让孛儿只斤和乞彦部化为大燕战马的重要来源。
合萨和管亥,就是大燕皇帝扶植的养马人。
此次蒙古各部贡献的数万良马已经逐渐被押解回燕。而未来,雁北、漠南草原就会成为大燕近乎无穷无尽的天然马场。
……
皇帝在可敦城的行宫,就是管亥这个乞彦部可汗的汗帐。
庞大的白色蒙古包内,生着数个火盆,火光熊熊,温暖如春。
地上铺设着柔软的地毯,王霖趺坐在地毯上,美貌的少女孛儿台俏面生霞,赤着双脚跪伏在他的脚下,轻轻为他捶打着双腿。
乞彦部贡献的美女则跪伏在蒙古包的角落里,诚惶诚恐,心中忐忑。
王霖静静望着眼前这个拼命压制住欢快俏皮本性的蒙古孛儿只斤的公主,她面上流露出来的讨好情绪其实是那么僵硬,难以遮掩她内心深处的悲哀和恐惧。
“你怕朕么?”
王霖轻柔的声音响起,孛儿台勐然抬头望向他,手中一滞。
她颤声道:“奴婢,不怕。”
王霖轻笑一声:“假话,你的手都在抖,说明你心里在怕朕。”
孛儿台无力地垂下头去,她毕竟还是个单纯的少女,心里没有那些弯弯绕。
“朕不是杀人的恶魔,朕不会无缘无故屠戮你们蒙古人。孛儿台,你可以告诉合萨和管亥,朕是个好人,只要你们两部不背叛朕,朕会给你们很多好处,让你们这两部的蒙古人比过去活得好,拥有更好的牧场和栖息地。”
杨月儿腰挎佩剑大步而入。
她匆匆扫面色有些变幻的孛儿台一眼,抱拳行了个军礼道:“陛下,大军已经做好开拔的准备……”
王霖长身而起,笑了笑道:“为朕披甲!”
第496章 疯狂的皇帝
大燕军马突然原地开拔,之前,合萨和管亥没有发现任何征兆。
韩世忠率大部离开可敦城,缓缓南下,退往大燕边境。
孛儿只斤和乞彦部的蒙古部族如释重负。
合萨和管亥登上城楼,眺望着燕军退却的方向,眸光有些闪烁。
此时此刻,他们两部也只能抱团取暖,希望能渡过这个严冬,而来年春上,他们会率所属部族数十万众,迁移靠近大燕雁北的丰美牧场,接受燕军的庇护。
作为回报,他们无非是要为大燕豢养良马而已。
他们不但接受了大燕皇帝的册封,还拜大燕皇帝为父汗,这种近乎自绝于蒙古各部的行为,已经封堵住他们的退路。
“管亥,燕人退走,目前我们两部最大的敌人无非就是塔塔尔部,不过,已经入冬,他们也未尝敢轻易来袭,不过为防万一,还是将你我两部族众悉数调来可敦城……”合萨轻道,突然耳边传来管亥惊骇的声音。
“合萨,你……你看那边!”
合萨扭头望去。
草原的尽头,大燕皇帝的明黄色龙兴大纛高高飘扬,数之不尽的大燕军旗迎风摇曳,那是东边!
管亥颤声道:“皇帝,这是要……征伐塔塔尔部?”
两人大惊失色。
已经入冬,草原上一片苦寒,若是待茫茫大雪降临,会吞没所有在野外活动的人,这种天气,不利于大军活动。
然而,这位大燕皇帝实在是太过疯狂……他竟然作出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征伐塔塔尔部的惊天决策!
塔塔尔部与乞彦部和孛儿只斤不同。
塔塔尔部兵强马壮,栖息地甚至还模彷金国建起了不少供族人过冬的城堡。
这个季节,天寒地冻,不熟悉地形的燕军,讨伐塔塔尔部,皇帝真的是疯了……
管亥倒抽一口冷气道:“合萨,果然是一代圣君,所行之事非我等所能想象,但,燕军讨伐塔塔尔部,金人不会坐视不管,这一战,他们赢不了。”
合萨沉默良久,才道:“这便是燕人所说的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么?管亥,我突然有一种很强的预感,塔塔尔部人的灾难要来了,这个冬天,他们不好熬。”
……
王霖最终还是作出了数百里奇袭塔塔尔部的决定。
这是他自成军以来,作为疯狂和大胆的一次。
他不能坐视自己御驾亲征蒙古的成果化为泡影。
一战拿下塔塔尔部显然很不现实,但是可以靠锦衣铁骑超强的机动能力打一场奇袭战,给不尊号令的塔塔尔部人一个深刻的教训。
至于金人,王霖不相信吴乞买会为了蒙古人,轻易出兵。
等金人出兵,他的锦衣铁骑早就退回燕境了。
韩世忠率主力大军缓缓南下,这本身也是对塔塔尔部的一种强力震慑。
而王霖亲率锦衣铁骑万骑偃旗息鼓突袭塔塔尔部汗庭,位于捕鱼儿海以南的贝伦绿洲。
三日后。
傍晚。
贝伦绿洲作为塔塔尔部数十万部族的冬季栖息地,放眼望去,广袤的草场上密布着星罗棋布的白色蒙古包,一团团篝火在初冬的浩瀚夜空下纷纷点燃。
寒风呼啸,气温早就到了零下。
王霖在马上凝望着绿洲中心区域处的那座微型城堡,沿着城堡聚集的成千上万的蒙古包,便构成了塔塔尔部的汗庭。
星月皎洁,王霖的视线中甚至出现了百余面金人的五色旗,王霖知道这便是金国国主吴乞买的迎亲使团驻地。
塔塔尔部公主,可汗帖木儿的女儿,有草原之花美誉的塔塔尔明珠休澜,即将启程和亲金国,嫁于金国皇帝吴乞买为妃。
这也开启了金国与塔塔尔部建立攻守同盟的序幕。
数十万塔塔尔部族众分散在绿洲各处,其实不足为虑。真正对燕军构成威胁的还是围绕汗庭屯守的塔塔尔本部骑兵。
考虑到防御燕军的需要,塔塔尔部将大多数兵马都布置在了面向大燕的方向。
而为了确保塔塔尔部的核心利益和夏季牧场,塔塔尔部在捕鱼儿海还设屯兵一处。
在这个冬季,拱卫汗庭的塔塔尔部骑兵约莫有三千人,这基本上就是可汗帖木儿的核心部曲。
王霖身侧,燕青、杨沂中和杨月儿都面色凝重。
韩世忠大军调动塔塔尔部主力,以奇兵万骑突袭塔塔尔部汗庭,这实在是非常大胆的战术,大概也只有王霖才敢为之。
月光下,王霖手中宝剑遥指塔塔尔部汗庭,轻笑道:“你们不要紧张,咱们来就是袭扰一场,放火少了塔塔尔部的汗庭,又不是与塔塔尔部决战,控制好节奏,咱们就能从容退走,等蒙古人反应过来,咱们早就去得远了。”
杨沂中面露苦笑。
他很难理解皇帝的谋划。
像塔塔尔部这种汗庭,烧毁又有何意义,塔塔尔部很快又能在其他一个什么地方建起汗庭,他们本来就是游牧民族,随处安身,此地也不过是塔塔尔部的冬季栖息地之一罢了。
王霖扫杨沂中一眼,也没有解释什么。
烧毁塔塔尔部汗庭,意义重大。
尤其是对于震慑蒙古诸部,将产生难以估量的影响。
自此,蒙古人若再进犯大燕,就必须要好生盘算盘算,他们能不能承受住大燕的怒火!
燕青的面色却有些古怪。
不久前,皇帝交给了他一项很特殊的任务。
掳走塔塔尔部的草原之花休澜,破坏塔塔尔部与金人的联姻。
“小乙,你率五千骑突袭汗庭,四处放火,一定要给朕烧毁了塔塔尔部的聚集地。正甫,你率军五千骑在外围劫掠,以惊扰和放火为主,倒也不必与塔塔尔部纠缠。”
王霖高高举起手中的天子剑,面色平静而澹然:“去吧,将贝伦汗庭杀一个血流成河,留下我大燕锦衣铁骑的不朽威名,让蒙古人永远记住,凡日月照射之地,我大燕军马皆可来去自如!”
随着王霖一声号令,两路锦衣铁骑呼啸而入。
贝伦绿洲上火光四起。
……
汗庭。
正在酣睡中的数千塔塔尔本部骑兵仓促间冲出蒙古包,翻身上马,迎向来犯的燕军。
贝伦草原上大火熊熊,喊杀声震动夜空。
一座硕大的豪华帐幕前,十余女兵护卫着一个姿态妖娆的蒙古少女,她身材修长挺拔,五官精致,身姿曼妙动人。
她裹着厚厚的蒙古皮袍,忧心忡忡地望向了正前方的不远处。
那里,有数十道火龙在肆意蔓延,不知道有多少塔塔尔部族豕突狼奔,在火光中惨呼倒下。
数百迎亲的金国骑兵也上马加入了战团,奈何仓促迎战的塔塔尔人根本不知道这支燕军从何而来,人数到底有多少,好在拱卫汗庭的本部铁骑已经开始迎敌。
第497章 纳蒙古二妃
这个初冬的深夜,对于塔塔尔部蒙古人来说,无异于天降之灾。
因为燕军大举进攻漠南,为求自保,塔塔尔部可汗帖木儿不得不将所属大多数兵力布置在防御燕军的方向,严防死守,以避免被燕人突袭。
还有一部分兵力又不得不镇守在夏季牧场的捕鱼儿海。
捕鱼儿海对于塔塔尔部蒙古人的重要性,不亚于汗庭,甚至犹有过之。
毕竟夏季牧场对于蒙古人的生存繁衍具有不可低估的意义,堪称是蒙古人的生命线。
这直接导致汗庭守军才三四千骑。
而为了绕过正面唯独的塔塔尔部主力,王霖率锦衣铁骑绕行荒漠以南,神不知鬼不觉地奔袭数百里,直接突入到了塔塔尔部的汗庭所在地,贝伦绿洲。
火光四起,喊杀声几乎是同步在绿洲各处传来,夜幕下,塔塔尔人根本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军卒,那些是偷袭的燕人,待守军反应过来时,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塔塔尔蒙古人死在了互相踩踏和大火焚烧之中。
硕果仅存的塔塔尔部三千骑,被颇有经验的锦衣铁骑冲散,分割,再进行包围,聚歼。
待黎明的曙光到来时,贝伦绿洲已经尸横遍野,无数的蒙古包和栖息地化为一片灰尽。
三千守军几乎全军覆没。
这还包括数百金军。
燕青率一部锦衣铁骑歼灭了塔塔尔的有生防御力量之后,也渐渐从内往外进行查缺补漏般的猎杀,
而在外围的杨沂中几乎成为塔塔尔部蒙古人的噩梦。
破晓时分,塔塔尔部可汗帖木儿率数十亲卫仓皇而逃,数名锦衣铁骑高高举起手中的强弩正欲击出,却被燕青挥手止住。
燕青凝望着帖木儿狼狈逃窜的背影,嘴角噙起一抹古怪的微笑来。
按照皇帝的旨意,此番夜袭塔塔尔汗庭,以袭扰和破坏为主,主要目标是掳走即将要与金国皇帝吴乞买和亲的草原之花休澜。
至于帖木儿,王霖以为此人活着比死了价值大。
因为帖木儿一死,塔塔尔部族群龙无首,金国很可能直接出手,趁乱将塔塔尔部纳为己有。
这不符合大燕此时的政治利益。
燕青的妻子、大燕郡主李岚率百余锦衣铁骑将塔塔尔公主休澜的豪华大帐团团包围,此刻红日初升,塔塔尔部汗庭四处硝烟鸟鸟,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一夜间的残酷战斗已经结束。
让李岚惊讶的是,似乎是猜测到了自己的命运和燕军到来的真正用意,这位名动三千里草原的草原之花、塔塔尔公主休澜早早打扮整齐,等候在了帐中。
李岚率军进入大帐,美貌动人的塔塔尔公主盈盈起身,娇艳的面上浮荡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哀伤,但更多的是平静和从容。
她静静凝望着宝剑上犹自滴着血迹的李岚,李岚也望向了她。
名噪一时的娇艳蒙古公主眸中流淌着异样的光彩。
李岚心底轻叹一声,两国交战自不能掺杂个人的情感在内。当前的蒙古为大燕之潜在强敌,燕军任何的手下留情便会为将来自己同胞被异族屠杀埋下伏笔。
李岚挥挥手,几名彪悍锦衣铁骑立时上前将休澜带走。
塔塔尔人在贝伦绿洲圈养的牛羊马匹、储备的生活物资,都被燕军无情屠戮和焚烧。
凡是带不走的物资,皆付之一炬。
北风呼啸,王霖骑在自己的那匹照夜玉狮子上,他没有参战,一直在绿洲外围观战。
晨光明亮,他红甲银枪,目若晨星,面容英武,气度渊渟岳峙。
李岚率百余骑将同样骑马的战俘休澜带了过来。
休澜在马上凝望着不远处的立在大燕龙兴大纛下的大燕皇帝。
她默默下马,疾行两步,跪拜在地:“塔塔尔女休澜,拜见大燕皇帝!”
王霖深望着眼前这位具有倾国倾城容颜的蒙古草原之花,她修长的背嵴和滚圆的臀部构成了一道美绝人寰的弧度。
王霖沉默片刻,挥挥手:“请休澜公主上路,不要慢待了她。”
李岚领命而去。
……
待塔塔尔部主力一万多人回过神来急速驰援贝伦汗庭,大燕皇帝早就率锦衣铁骑消失在了茫茫的戈壁草原上。
等待着帖木儿的是一地狼藉和满目疮痍。
族众死伤过万,三千铁骑团灭,这倒也罢了。
不知多少过冬的牛羊和物资被燕军焚毁,这个冬季,等待着塔塔尔人的将会是一个严酷的考验。
塔塔尔部族哀声一片。
而可汗帖木儿还要考虑如何向金国皇帝交代。
其女休澜的美艳之名早已传遍草原和金国,这是金国朝廷点名提出来的和亲要求。
而和亲的公主被燕军掠走,这对于塔塔尔人、对于金人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帖木儿率众发了很多次的狠,想要带军马追上去将休澜夺回,但想起燕军的骁勇彪悍,同时燕人还有五万大军缓行在后,塔塔尔部最终还是活生生咽下了这口气。
燕军奇袭贝伦绿洲之后的第三天,漠南草原便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大雪密集,持续两日。
而在此时,王霖的锦衣铁骑彻底进入燕境,而韩世忠的五万大军虽然还在路上,但已离边境不远。
来自大燕的数万人的补给后勤队伍已经越过边境,迎了上去。
雁北大捷!
聚歼蒙古军马两万!
皇帝御驾亲征,征服漠南蒙古各部并在蒙古王庭可敦城封狼居胥的消息早已传回河北。
河北人欢欣鼓舞。
尤其是听闻皇帝将塔塔尔公主休澜、即将和亲金国皇帝的草原之花掳回大燕,自觉大为扬眉吐气的大燕国内,欢庆气氛就像是被烧开的沸水一样,很快沸腾到了一个极致。
自踏入国内至徐徐返回真定的道路两侧,漫山遍野的各州百姓纷至沓来,不知多少百姓拜伏在积雪中山呼万岁。
当然,更多的人是想来凑一个热闹,看看着名的草原之花到底是怎样的国色天姿。很多人都在意淫,当金国皇帝得知自己即将成婚的美人儿被大燕皇帝掳走,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发狂。
在胜利之火燃烧的同时,大燕百姓熊熊的八卦之火也在燃烧着。
实际上,此番皇帝征服蒙古各部,各部敬献的美女及其使女约莫百余人,以孛儿台为首。
休澜是战俘。
百余年轻美貌的蒙古女子面色各异,也骑乘在马上,她们作为一个小分队夹在军阵中间位置。
而皇帝的龙纛车驾就在其后。
龙纛所至,山呼海啸的燕人百姓随之叩拜,声震云霄。
一路行来,巍峨的大城,随处可见的热情的百姓,人人面孔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以及顶风冒雪行进在官道上的各路商队,大燕境内一片繁盛景象。
孛儿台左右四顾俏面微红。
她知道,这将是她未来这一辈子都要生活的地方。
而皇帝王霖在大燕民间的威望之盛,也远远超乎她的想象。
塔塔尔公主休澜面色不波,心中却渐渐起了惊涛骇浪。
面对这样一位在汉人心中具有无上威望的大燕皇帝,一位据说到目前为止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千古圣君,蒙古人掳掠中原的心思,几乎成了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
即便蒙古人与金人联合。
一路上休澜真切感知到燕人子民对于皇帝的崇拜,她毫不怀疑,大燕皇帝军旗所指,燕人将前赴后继为国效死。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踏入中原汉人王朝的国土。
这片据说有城池可御外敌、有楼宇房舍可御寒、有美酒和充足的粮食可充饥的人间乐土,比她想象中的更美好。
当雄伟壮观的河北重镇真定遥遥在望,包括休澜和孛儿台在内的所有蒙古女子都在翘首仰望。
如此恍若仙境的大城!
穷尽了她们视野的极限,也只能窥见高大城墙的一隅。
黑压压身披黑甲的大燕军卒列阵在真定城外的官道两侧,欢迎的队伍绵延数十里,而在军阵之后,则是更一眼望不到边的大燕子民,扶老携幼,欢声喧天。
张魁、程远景和周子宴三位当世大儒率千余士子更是迎出了十余里之外。
他们高举着圣人孔子和皇帝王霖的两幅巨型画像。
张魁等读书人跪拜在了积雪之中,高呼:“吾皇万岁,大燕万胜,名教大宗师万岁!”
自汉唐以降,中原王朝历朝历代皇帝都难以真正获得天下士族身心的归附,即便是号称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宋朝,也绝无任何一位皇帝能被天下读书人推崇到这般与孔圣并列的无上高度!
很显然,即便是大燕的读书人都看清楚了现状。
皇帝安抚和镇压好蒙古各部之后,彻底收复燕云故地——已经成为指日可待的事。
数百年的国耻洗雪在即。
而随着大燕国力和军力的不断提升,国内对于收复燕云故土的呼声早就一浪高过一浪。
自登基称帝以来,皇帝两次御驾亲征。
第一次,定鼎雁北九州。
第二次,封狼居胥,马踏燕然,征服漠南蒙古各部,建立汉人王朝自霍去病之后的又一丰功伟业!
王霖翻身下马,亲自踩着积雪走去,将张魁三人搀扶而起,又命军卒护卫他们上了一辆马车送回真定。
狂热的大燕士子追逐着皇帝的龙纛,高喊着大燕万胜吾皇万岁的口号,一直待皇帝车驾进了真定城,并于行宫安置,这才渐渐恋恋不舍地散去。
行宫。
朱涟诸女在御书房外迎驾。
至于如何安顿蒙古诸女,朱涟命人将行宫西北角的两处宫苑收拾出来,改称蒙古别苑,以供休澜、孛儿台等女居住。
此去数月。
走的时候,萧夺里赖和耶律余里衍还未显怀,可如今,她们小腹明显隆起。
若非天寒地冻,朱涟都已准备让两女返回京师待产。
王霖俯身将两女扶起,笑道:“你们现在有身子,可要小心一些。”
萧夺里赖妩媚的面色微红,她向皇帝投去热烈的一瞥,旋即退在了朱涟的身后。
没有人比曾经作为大辽皇后的萧夺里赖更清楚蒙古各部的难缠之处。
这个在漠北草原苦寒之地繁衍生息的种族,生命力极其顽强,战斗力也毫无争议。
燕军能败蒙古各部,显然已经具备了灭金的基本条件。
……
蒙古别苑。
如此华丽的宫室,室外天寒地冻,而在室内却温暖如春。
这让素来苦熬寒冬惯了的蒙古诸女心中稍定。
与过去所居相比,真定的行宫无异于天堂。
休澜这两日与孛儿台住在一处,已经颇为熟稔。作为孛尔只斤部的公主与塔塔尔部的公主,两女之前互不相识,却也都听闻过对方的名字。
自打进了行宫之后,大燕皇帝就再也没有露过面。
未来如何处置她们,是充为宫妃还是作为战利品赏赐给诸将,也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
休澜的性格沉静,又颇有城府,她与孛儿台相处,基本上都是静坐一旁,聆听孛儿台说话,而偶尔才会插上那么一两句。
“休澜姐姐,你说大燕皇帝会不会将我们赏赐给麾下的大臣或者将军呐?”孛儿台歪着脑袋道。
这是她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休澜微微一笑:“有区别么?孛儿台妹妹?”
“当然有!如果非要给汉人为奴为婢,我当然是愿意留在皇帝身边……毕竟……”孛儿台眼前浮起皇帝那张年轻英武的面孔,面色微红。
休澜轻叹,再无多言。
她并不认为大燕皇帝将她掳来燕国是为了美色,而无非还是为了破坏塔塔尔部与金国的联姻。
所以,与对未来还有些期待的孛儿台相比,她更清楚自己的处境。
孛儿台絮絮叨叨又说着一些闲话,主要都是她们进入燕国以来的所见所闻,很多事她都觉得非常新鲜,包括这两日她所吃过的每一道精致的美食。
休澜有意无意的插着话,突然看到宫室中进来两个小腹隆起的美妇人,一个年长些,一个与她们年纪仿佛。
而与她们并肩走进来的,还有她们熟悉的女将杨月儿。
她们都清楚,这位杨将军乃皇帝的嫔妃,随军伴驾的。
休澜赶紧扯了扯孛儿台,两女慌不迭站起身来,躬身就去见礼。
“见过杨将军,见过贵人!”
年长些的美妇人正是萧夺里赖,另外则就是耶律余里衍了。萧夺里赖打量着休澜,目光又落在孛儿台身上,不由啧啧赞道:“月儿妹妹,不愧是名动草原的草原明珠,这位便是塔塔尔部的休澜公主,这位是孛儿只斤部的孛儿台公主?”
杨月儿微微一笑:“是的,个子高些的是休澜公主。”
其实这一路上多亏了杨月儿和李岚关照,休澜和孛儿台等蒙古女子少吃了不少苦头。
萧夺里赖缓缓坐在宫女搬来的金墩上,也招呼耶律余里衍坐下。她笑道:“蒙古诸部多出美女,过去我也见过不少,可没有一人能比得上这两位姑娘的。”
孛儿台和休澜静静站在一侧,态度恭谨。
只是孛儿台性格欢快,在见礼之后灵动的眸子不断打量着萧夺里赖和耶律余里衍,而休澜则站在那眼观鼻鼻观心,神态安然。
杨月儿笑吟吟也坐定,冲休澜和孛儿台道:“这位便是我与你们说过的萧妃娘娘,这位是耶律娘娘。”
休澜美眸中光彩顿生。
孛儿台则很难掩饰自己的惊讶情绪,顿向萧夺里赖投来好奇的一瞥。
孛儿台心道:“这位竟然就是大辽国皇后,那这位就是大辽公主了。”
辽国原为蒙古各部的宗主国。
萧夺里赖这个大辽皇后的身份,在休澜和孛儿台来说,还是颇为震撼的。
而休澜显然由此想起了一些别的东西。
大燕皇帝身边内卷不少,今日突然由这么两位前来,显然是别有用意。
休澜面色微红,垂下头去。
既然原大辽皇后都能为皇帝内卷,她们这两个蒙古部族公主又算得了什么呢?
果然,萧夺里赖微笑道:“既然你们来了大燕,慢慢就要适应大燕的生活,不管你们过去什么身份,但现在却只能也只有一个身份……”
耶律余里衍也笑道:“陛下待人极好,日子久了,你们就知道了。我们来主要是劝劝你们想开些,倒也没别的。”
杨月儿笑而不语。
其实她觉得如此有些多余。
作为战利品,休澜孛儿台两女早已注定是皇帝的人了。
这是她们的命运,无法改变。
尽管杨月儿有些同情她们的遭遇,但她同时又觉得她们该知足,能留在皇帝身边,那是她们前世修来的福分。
与旁的女人不同,作为大燕皇帝征服蒙古各部的表征,王霖必须要尽快纳休澜和孛儿台为妃。
朱涟却执意让萧夺里赖和耶律余里衍来“现身说法”,作为朱涟来说,她希望蒙古两女能尽快适应环境、接受命运的安排,心里陌生怨怼,这样对谁都好。
休澜盈盈跪倒在地:“奴婢明白,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伺候陛下,不会有任何怨言。”
孛儿台也乖巧得跪了下去:“我也愿意。”
……
翌日一早,大燕皇帝纳蒙古塔塔尔部公主休澜、孛儿只斤部公主孛儿台为妃的诏书明发中外,旋即又引起了一波欢庆的声浪。
诏书上还明确册封蒙古塔塔尔部可汗帖木儿为大燕漠南安抚使,赐金刀。
待消息传到蒙古塔塔尔部,帖木儿险些气得吐血,而这也在金人心中埋下了一根尖锐的刺。
这是后话不提。
第498章 射鹰
时下真定冬季的气温以王霖的体感判断,最冷的时候,约莫在零下十一二度左右。
普通百姓的取暖方式现在无非就是火盆或屋内架设火炉。
现在大燕国内推广的都是经过皇帝亲自改良过的蜂窝煤铁皮炉,铁皮炉上还增设了一个大小不等的“暖气包”,有点类似王霖上辈子北方农村的土暖气。
虽然效果一般,但比火盆不知要强上多少倍。
大燕朝廷在半年前已经在工部专门设立了采矿司衙门,将对于煤炭资源的挖掘利用作为日常业务之一,虽然各方面采掘技术仍然处在非常原始的状态,但也在全国各地发现了不少便于初采的露天煤矿。
在非工业化的时代,所得煤炭仅作为燃料的补充之一,也足够用了。
而在行宫,早去王霖登基称帝之前的燕王时期,就已经在地下挖掘了纵到底横到边密布主要宫室的地下采暖系统。
称之为地龙。
地龙采暖与现代社会的地暖相似。
至少原理是相通的。
古代的地热是在宫殿下面挖出火道,然后将燃烧的木炭倒入坑口,燃烧的木炭带来的热空气顺着火道流通,慢慢就将室内的地面烤热了,烤热的地面又带动了室温的上升。
而且为了防止烟雾产生,古人还将火道的坑口都设在室外,火道尽头的排烟孔也放在室外,设计的非常精巧。
王霖要做的就是对这种地龙系统进行了局部的技术革新。
确保热力的充分应用,同时保证室内不会出现煤气中毒。
鉴于是皇帝行宫,皇帝和宫妃所在,在资源的全力和不间断供应下,整个行宫从诸女所居的宫室,还有王霖日常办公的御书房,以及接见朝臣举行朝会的正殿,室内都温暖如春。
这当然也包括孛儿台和休澜所在的宫室。
两女其实有些不太习惯。
明明外边呵气成冰,但室内却只需要穿着单薄的宫裙。
她们在草原上,这是做梦都想不到的梦幻般的享受。
宫室内,休澜斜倚软塌,美眸透过凋梁画栋美轮美奂的纱窗怔怔望着窗外的华丽宫阙。
她一袭粉衣,模样端庄之中透露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妖媚之感,青丝披落,仅仅用一条粉色的发带系着,粉色的色彩衬的女子肌肤透着一股澹澹的粉色,凤眸潋艳,夺魂摄魄,荡人心神。
尤其她那唇若点樱,更引人无限遐想。
至于孛儿台,则着一身骑射劲装,她是一个喜动不喜静的少女,性格开朗,在房里走来走去,一刻也不消停。
她来大燕近月余时间,心神渐渐安定下来,将这座宫室当成了自己的家。当然偶尔也会思念远在草原的族人和亲人。
她憋在宫室里太久了,闷得发慌。
孛儿台扭头望着安静呆在那能一呆就是一天的休澜,柳眉轻蹙道:“休澜姐姐,我们能不能跟皇上说说,出去走走啊?这整天关在宫里,我都快憋出病来了。”
休澜幽幽一叹,轻道:“孛儿台妹妹,你我现在身份不同了,后宫女子,岂能随便出入宫室?
你看那几位,平日里不都是呆在宫里?你慢慢习惯,习惯了就好。”
孛儿台犹豫一会,又道:“休澜姐姐,可我听说皇上身边有几位娘娘都在军中为将呢……”
孛儿台说的是花芯、梁红玉和扈三娘,还有杨月儿。
四女平日多半时间在军中带兵,但晚间会回宫里安歇。
休澜嘴角一抽,她心道:你我算什么?作为皇帝征服蒙古的战利品,大燕皇帝的顽物,说不定哪天皇帝就厌烦了弃若敝履,你还想与那四位贵人相比?
但这话,以休澜的个性,是永远不会说出口来的。
她只能叹了口气,劝道:“孛儿台妹妹,我们毕竟是蒙古女子,皇帝不会允许我们出宫行走的……来日方长,我们得慢慢习惯这种生活呢。”
孛儿台撅起了嘴。
她与休澜不同,心思单纯,更不了解中原汉人的民风民俗。她是有些不太理解,为什么皇帝要把他的女人们都给关在一座深宫里,当成金丝雀来养么?
孛儿台有些无聊地跺了跺脚,噘嘴道:“我想回阔鲁朵城了,我想我的那匹小红马了。”
休澜有些无语。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孛儿台解释这些。
她只能暗暗摇头,身子慵懒得全部倒向软塌上,美眸照旧望向窗外,窗台上有两只青雀在不断跳跃,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此时,突然听到宫室门口两名蒙古使女跪拜的声音:“奴婢拜见皇上。”
休澜心头一凛,赶紧整理好衣裙,起身相迎。
孛儿台的俏面上则浮起一丝喜色。
休澜飞速扫孛儿台一眼,心中幽叹:这个心思单纯的丫头,怕是真的对大燕皇帝动了情……真是个傻丫头,这后宫女子不计其数,没有两天,皇帝就失去了对你的兴趣……
不要说大燕皇帝,就是她的父汗,还有那些蒙古人的权贵,对身边女子不也是随意把玩,玩腻了就扔么?
王霖快步而入,休澜带着孛儿台跪在地上:“休澜(孛儿台)拜见皇上,迎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王霖笑吟吟俯身扶起两女。
休澜的小手细腻而冰凉。
孛儿台的手温润而微热。
王霖不着痕迹的深沉目光在休澜完美的身子上一掠而过,目光却是落在了面色微红的孛儿台身上。
这位草原之花的心思很重。
想要俘获她的身心,怕是还需要时间。
但孛儿台心思单纯,王霖很愿意与她相处,她的笑容真就像是草原上的野花一样干净,纯粹。
某些方面,孛儿台与杨月儿性格有些相似。
活泼,开朗,爱恨分明,有时候还比较跳脱,肚子里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
“这两日朕忙于国务,没怎么过来,你们过得可好?”王霖微笑道。
休澜的绝世容颜上立时满是笑容,她躬身一福道:“回皇上,我们很好,与过去在草原上相比,这里的生活就像是天上一样。”
王霖呵呵,这妞说的话——除了刻意讨好和谨慎之外,也就没别的意思了,还真不能当真。
王霖又望向了孛儿台。
孛儿台却是俏面发苦,忍不住撒娇道:“好是好,但是太憋闷了,皇上,我想出宫在城里转转,行么?”
王霖面色一怔。
他身边这么多女人,孛儿台还真是头一个说闷得慌、要出宫行走的。
休澜仔细观察着皇帝的脸色,见王霖沉默以为他生气,赶紧拽着孛儿台就要请罪。
却听王霖笑道:“孛儿台,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你们作为宫妃,寻常是不能轻易出宫的。当然,这不是为了关着你们,也是为了保护你们的安全。”
“不过,你说得也对,你们来大燕多时,还没看看大燕的风景。这样,孛儿台,朕先去处理些国务,午后朕来带你出宫,在城里或去城外转一转,可好?”
孛儿台狂喜。
王霖果然没有失约,他于午后时分换了一身便装准备微服带孛儿台出宫走走。至于休澜,他故意没带。
这女子的心结和深沉心思,需要时间去慢慢消解,王霖并不着急。
但在宫门口,当孛儿台亲眼见燕青和杨沂中率宫禁宿卫拦住在门口,她便明白过来,原来按照大燕的规矩,不要说是她,就是皇帝王霖,也不能随便轻易出宫。
为了确保皇帝的安全,燕青命锦衣卫诸多暗哨提前撒出去,分布在皇帝周遭,而杨沂中则亲率数名身手高强的御林军便装相随护驾。
王霖一边踏出宫门,一边回头笑道:“孛儿台,看到没有,不是朕要管着你们在宫里,这是大燕的规矩,就是朕想要出门,也得看看杨沂中准不准呢。”
孛儿台俏面涨红,连连点头:“皇上,我知道错了,我……要不回去吧?”
看着孛儿台言不由衷的样子,王霖微笑摆了摆手:“走吧,出宫转转也不是什么太离谱的事,走,朕带你转转。”
……
王霖带着孛儿台先去了真定军官学校,又去了真定最大的商业街上,去酒楼吃了一顿大燕的美食,还去了真定城中最大的佛寺白玉寺上了香。
孛儿台玩得不亦乐乎。
最后王霖带她骑马出了城。
孛儿台终于骑马奔驰在城外辽阔的旷野上,仿佛回到了草原。
她手持绣弓,在疾驰中射落两只飞鸟,兴奋得连连大叫,那欢快的笑声在野外鸟鸟散播开去。
王霖骑在他的坐骑照夜玉狮子上,静静望着孛儿台纵马撒欢,嘴角噙着一抹放松的笑容。
与休澜不同,孛儿台心里只有美好,没有阴暗。
作为蒙古女子,她打小就有崇拜强者的观念,而王霖作为蒙古各部的征服者,所谓胜利者为王,拥有她,在她看来理所正当。
况且,若没有王霖,孛尔只斤举族都要被乞颜部吞并。
而休澜则不同。
她对王霖谈不上什么仇恨,更无怨愤,但她心计深沉,考虑的更多还是自己部族的利益。
王霖将她掳走,她担心塔塔尔部会受到金人的报复。
至于个人而言,她根本不相信,自己作为大燕皇帝的战利品,王霖对她和她们,会产生一丝半点的感情,会有真正意义上的关爱和呵护。
“她只是孛儿台……而并非是蒙古孛尔只斤部的孛儿台,而休澜,还是那位草原之花、塔塔尔明珠的休澜,这是她们最大的不同。”
王霖心中默道,抬头瞥见天空上飞过两只雄鹰,发出刺耳的鸣叫。
王霖一时兴起,大叫道:“取弓来!”
杨沂中将皇帝的神臂弓投过来,王霖接在手上,瞬时系统发动,各种技能辅助,闪电般射出两箭。
两头雄鹰惨叫着坠落在地。
御林军上前捡起,扫一眼,顿时欢呼起来。
羽箭均射穿了两只鹰的喉管。
如此精准不差分毫,堪称神迹了。
第499章 朕算不算吃了雄心豹子胆
孛儿台纵马冲来,她俏面实在有些震撼。
如此高度,皇帝居然能一箭贯穿高空飞翔的雄鹰咽喉。
纵然是草原上的神射手,也难以企及。
孛儿台眸中跳跃着崇拜的火花。
她终于相信,为什么宫里人都说皇帝文武双全,纵横天下无敌手了。
“皇上,好射术!我蒙古人擅长骑射,但就算是孛尔只斤或者乞颜部的哲别,也都比不过皇上呢。”少女由衷赞道。
王霖轻轻一笑,又将自己的神臂弓掷还给杨沂中。
其实杨沂中在旁也是看得目眩神移。
他自问射术堪称当世罕有,他还曾在军中与花芯比试过箭术,花家箭法独步天下,他也不逊色多少。
可今日一见,他便知道自己的一身所学,在皇帝面前真的不算什么。
寒风呼啸的官道上,驼铃声摇曳不断,商队往来不绝。
来自西域诸国和西夏的商队自进入大燕国境后,会先来真定进行中转,再行往东京及大燕各地。
这些胡商中不乏来自更遥远地区如波斯和欧亚大陆诸国的异域人,金发碧眼,眼窝深陷,孛儿台在旁看得津津有味。
口中还啃着一块精致的点心。
草原上出生又在草原上长大、最远没有去过部族百里之外的地方的少女孛儿台,看什么都甚新奇。
而皇帝也不觉无聊,就在一旁面带微笑陪着,在暗处护驾的御林军和锦衣卫面色都显得有些古怪。
杨沂中心道,看来陛下对这位单纯的蒙古女子颇为宠溺,说不定此女会后来居上,成为皇帝的宠妃,以后要跟妹妹好生说说这事。
实际对于王霖来说,陪伴孛儿台闲逛的时间,也是他身心放松难得小憩一回。
见天色渐渐昏暗下来,王霖笑道:“孛儿台,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
孛儿台乖巧地点点头,她知道自己不能得寸进尺。
她是心思单纯,天真浪漫,但不是无脑的傻女。
王霖下马牵着孛儿台的手,缓缓步行进城。
夜幕渐临,城外的行人商贾也都开始忙着进城,毕竟待一会,真定的城门就要关闭了。
王霖登基称帝以后,直接废黜了在大宋王朝实际上形同虚设的宵禁制度。
夜生活是促进经济的一种消费载体,为了所谓的安全,在城中落实宵禁毫无意义。
但考虑到真定及周边各州城面对金国边境,为防万一,城门还是会在落夜时加以关闭。
所以晚上的城里,反而比白昼更热闹。
人声鼎沸,行人如织。
不仅普通的商业店铺不会打洋,酒楼妓馆茶肆这些其实也到了营业的黄金时段,顾客盈门。
就连夜市上,都冒出了诸多白天看不见的小商贩。
各种特产,小商品和吃食,琳琅满目,让孛儿台目不暇接。
王霖见孛儿台正在兴头上,索性就陪她一边走,一边继续逛着夜市。
真定城中最大的妓馆,名叫白玉楼的门口,王霖突然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此地不说“三千粉黛,八百烟娇”,但聚集了河北各地最顶尖的歌舞妓。
听说最近东京来了一位牡丹花魁率十余美姬坐镇,便勾引得本地士子商贾纷至沓来。
在喧闹的寻欢客人群中,王霖一眼就看到了少年赵构。
王霖眉头紧皱起来。
堂堂大燕郡王,前宋皇子,朕之门生,竟然明目张胆,出入青楼瓦舍?
王霖绝对没有看轻青楼和那种从业者的意思,也知道此时狎妓是时风,是风流,但看到赵构出入这种地方,他心头还是莫名起了几分恼火。
就宛若看到自己的孩子又进了网吧一样的情绪。
但王霖随后又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背影,那是张魁三位大儒的门生,现在为真定的名士。
王霖忍不住哑然一笑,觉得自己管得太宽,好像对赵构太严苛了些。
他摆摆手,就带着莫名所以的孛儿台信步进了对面一家酒楼,准备吃点夜宵。
杨沂中亲自相陪,随口点了几样真定特色美食。
粉蒸羊肉,清炖河鱼,炸团子,芝麻香园,诸如此类,等等。
孛儿台吃得津津有味,王霖一边吃一边有意无意地问杨沂中,“正甫,赵构经常出宫来逛这种地方?”
赵构住在行宫内。作为宫禁宿卫的御林军统领,皇帝身边的近臣,杨沂中自然对赵构的行踪信手拈来。
杨沂中躬身轻道:“皇上,河南郡王最近是来得多些……”
王霖呵呵一笑,“看来是长大了……”
杨沂中听皇帝如此风趣,也笑道:“皇上,河南郡王是到了年纪,该娶妻了。”
王霖缓缓点头。
他突然想起自己倒是疏忽了这事。
他准备明儿就跟宗泽提提这事,让宗泽出面帮赵构物色一个合适的婚配人选。
两人说着话,目光偶尔也瞥向对面的白玉楼。
此楼凋梁画栋,极尽奢华,三层相高,五楼相间,五座楼之间,又各有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火晃耀。
楼上笙黄聒耳,鼓乐喧天,灯火凝眸,欢客如蚁。
王霖见孛儿台吃相不雅,忍不住微微一笑,也不管她。
杨沂中唤伙计要了一壶酒,王霖自斟自饮,吃不到数杯,只见隔壁阁子内走出一个面相粗狂的三十出头的汉子来。
此人锦衣玉带,油头粉面。
此人正意欲召唤伙计上酒,突然扭头瞥见了孛儿台,那双色眼顿时就眯缝起来。
孛儿台天姿国色,又带有些许异域风情。
汉子一看就有些留恋不舍。
他晃荡着身子,借着酒意,大步走来一屁股就在王霖这桌坐下。
杨沂中勃然大怒,正欲发作,却见王霖不动声色摆了摆手。
汉子啧啧称赞道:“啧啧,好一个美貌的小娘子……这真定城里,还真是头一回见呐,比那边(指白玉楼)的花魁还勾人……”
孛儿台哪里还不明白,这是遇上了当街调戏良人的街头恶霸了。
不过她觉得很新奇。
她过去在孛尔只斤部族,还从未遇到过垂涎她美色当众对她不敬的人。
她可是孛儿只斤的公主,在孛儿只斤的统治区域内,谁敢对她无礼?
王霖嘴角一抽。
老套的情节,掉了牙的桥段,实在是俗不可耐。好在他知道,纵然是在自己治下的大燕,驻跸的真定城中,也难免会有这些世俗的玩意儿。
就像他无法消灭这世间的青楼瓦舍一样,这种地痞恶霸的存在哪里都不会少了。
王霖澹然道:“你现在滚,我不与你计较。”
其实王霖知道自己这话纯属多余,因为说了基本上是白说的。
汉子浓眉一挑,狂笑道:“你这厮穿得倒是人模人样,你这是在跟某说话么?”
王霖忍不住笑了。
他用目光止住杨沂中和已经走进酒楼来的几名微服打扮的御林军,似笑非笑道:“接下来,你大概会说你的后台是如何如何强硬,可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说,否则……你的后台就要倒霉了。”
酒楼的伙计掌柜察觉到这边的不对劲,但却不敢上前来,显然这汉子在真定城中来头不小。
汉子眼珠子一瞪,霍然起身,扬手斥道:“直娘贼,汝要找死么?”
见汉子有眼翻脸动手的架势,那位四十来岁的店掌柜终于还是忍不住走上来团团作揖,打着圆场:“卢老爷,这位客官,凡事都看在小店的面上……今儿个的帐,都由小店请客……”
店伙计也满面堆笑给汉子作揖行礼,道着不是。
店掌柜拼命朝王霖使着眼色。
汉子似乎也看出王霖这边有些不好惹,并非平头百姓,也就狠狠瞪了王霖一眼,然后骂骂咧咧往旁边的雅间行去。
王霖澹道:“掌柜的,此人是什么人?为何这么畏惧于他?”
店掌柜压低声音道:“客官,你莫非是外地来的客商,怎不识这位卢老爷。他可是河北玉麒麟卢员外家的大管家卢忠之子,名叫卢勇,人称卢老爷,他与当今圣上身边的锦衣卫指挥使燕侯可是兄弟相称的,可不能惹……惹不起的。”
店掌柜想了想又道:“这白玉楼就是卢员外内卷孙氏娘家的产业。”
王霖一怔。
卢俊义的管家之子?
白玉楼是卢俊义续弦孙氏娘家的产业?
难怪……来头的确是不小啊。
但,河北卢家家风清正,怎么会出这种货色?
王霖皱眉摇头,此时却见卢勇带着两名锦衣卫军官模样的人出来。
这两名锦衣卫军官腰缠玉带,显然身份不低。
两人醉醺醺大叫道:“是谁,敢对卢家兄弟不敬?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王霖面色骤变。
他可以容忍身边的大臣家里出些狗仗人势的玩意,却万万不能容忍自己引为心腹肱骨的锦衣卫如此堕落,沦为他们的走狗和爪牙!
王霖面色阴沉似水,他在慢慢控制滔天的怒气。
他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如刀般锋利,冷视着这两名吃得酩酊大醉的锦衣卫军官,一字一顿道:“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朕算不算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那两名锦衣卫大怒,但在抬头瞬间就变得面色煞白起来。
他们再醉酒,也认识眼前这张英武冷漠的面孔。
这是大燕皇帝!
锦衣卫誓死拱卫的主子!
两名锦衣卫双腿一软,胆战心惊跪倒在地,哀呼道:“吾皇万岁,末将罪该万死!”
第500章 朕之底线,谁也不能触碰!
皇帝微服私访至此。
随着两名醉酒锦衣卫的一声“吾皇万岁”,王霖的身份顿时爆了光。
隐在暗处的锦衣卫和御林军瞬时站出来清场,酒楼的食客很快都被清理干净,但这一切并未影响到周遭店铺的正常营业。
两名醉酒锦衣卫薛强,周乃文。
为燕青麾下锦衣铁骑的基层指挥使,相当于明代锦衣卫的百户。
锦衣铁骑这两年随着王霖几番南征北战,前番更是北伐漠南蒙古,哪有锦衣铁骑的军官不识皇帝的。
薛强、周乃文加上卢忠的儿子卢勇,三人战战兢兢跪在王霖身前,身上的酒意早就被吓醒了。
卢勇心中懊悔不跌。
他今儿个该是中了邪还是怎么地,怎么突然就遇上微服私访的皇帝,还大放厥词冲撞了皇帝……想起自己刚才谩骂的那些话,卢勇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他确实是卢俊义忠仆卢忠之子。
河北卢家家大业大,现在卢俊义在军中听命,家业基本上就掌握在卢忠手上。
河北卢家在真定城中自然也有产业。
店铺十余家。
卢勇就是卢家在真定产业的管理人,真定分公司总经理,也是保持河北卢家与卢俊义和燕青之间联系的重要纽带。
其实对面的白玉楼,也是卢家出资开的,不过列在卢俊义续弦孙氏娘家的名下罢了。
但卢勇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因为他知道卢俊义和燕青都是皇帝心腹大将,尤其燕青,那是腹心大臣,堂堂燕侯,掌控大燕锦衣卫,为皇帝耳目和亲军。
皇帝应该会给燕青留些面子吧?
王霖端坐在那,面色冷漠。
孛儿台乖巧无比也坐在另外一侧。她也看出了皇帝的震怒。
一队全副武装的御林军很快就来了这条街上,将人满为患的白玉楼团团包围起来,开始驱逐其中的寻欢客,白玉楼上一时鸡飞狗跳,怨声载道。
但当各路客人得知是皇帝亲自下的命令,一个个都没了电。
在城外军营镇守的卢俊义被临时召回城来,燕青也率一部锦衣卫飞驰而至。
眼见卢勇和两名锦衣卫军官跪在皇帝脚下,燕青和卢俊义面色大变。
卢勇的存在让燕青心中浮起一抹不详的预感。
其实他与卢勇一起长大,也知道卢勇最近的一些狗仗人势的恶行,但看在老卢忠的面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卢俊义慨然跪拜下去:“末将治家不严,以至于家中生出此等败类,不但为祸真定,还冲撞了陛下,末将罪该万死!”
王霖沉默片刻,澹然道:“卢将军,河北卢家家大业大,数百口子人,出这么一两个害群之马其实也在所难免。不过,朕不希望看到将来在朕法办的人中,有卢家的人。
关于卢家在真定的产业,只要守法经营,按时纳税,其实都无关紧要。
但卢将军毕竟是朕的心腹大将,卢家又素来清白传家,这等青楼的营生,朕以为,还是罢了吧。卢员外意下如何?”
卢俊义浑身冷汗津津,他叩首道:“陛下,末将不曾知晓家中败类居然还开起这等营生,末将今后一定严格管束,若确为卢家产业,定悉数关闭!”
王霖深吸了一口气,扭头扫了杨沂中一眼。
杨沂中知道皇帝的意思,马上上前去搀扶起了卢俊义。
王霖不准备降罪卢俊义,因为他知道卢俊义此人其实不善于管家,这些事定然是下人瞒着他做的,否则当年他的妻子怎能与官家李固私通,险些将卢家的家业篡夺了去。
卢俊义再三谢恩,方才起身站在了王霖身后。
见自家家主在皇帝面前如此诚惶诚恐,卢勇惊惧交加。
燕青咬牙上前跪倒在地:“皇上,臣燕青御下不力,管束不严,罪该万死!”
王霖沉默良久,突然暴怒道:“燕青,你的确是罪该万死!”
王霖声色俱厉,怒火盈天。
燕青心中惊骇,连连叩首请罪。
就算是杨沂中和周遭在场的锦衣卫也都有些震惊。
皇帝对燕青从来都是倚为心腹,何尝用这般严厉的姿态对待燕青?反正他们从来都没见过。
“朕之锦衣卫,为朕亲军,朕之耳目,大燕之要害专司。但是,汝手下锦衣卫却勾连卢家家奴,充为恶奴打手,若非朕无意中遇上,朕都不知道,朕的锦衣卫,竟然沦为卢家的走狗了!”
王霖声音冷漠,如万年冰山。
这话可以说非常重了。
不但燕青痛哭流涕,就连刚起身的卢俊义都有些吃不住,立时再次跪倒请罪。
“陛下恕罪,卢家绝不敢有此意!”
“不敢么?你们卢家一个奴才,都可以当众骂朕?”
王霖冷笑,望着已经吓尿了的卢勇冷道:“卢勇,本来你仰仗卢家声势,为祸真定,哪怕是骂了朕两句,朕看在卢员外的面上,也不准备与你一般见识,可以饶你一命。”
“但是,你却触碰了朕的底线。”
“汝为卢家一条卑贱恶奴,竟敢勾连朕之亲军,打着朕的旗号,欺行霸市,在真定无所不为。你胆子之大,令人发指,连朕身边的女子,你都敢当面欺凌,何况是民女!”
“所以,朕饶你不得!杨沂中,命御林军将卢勇与两名锦衣卫收押,明日上午,在城外校场,朕要当着锦衣铁骑的面,将三名恶贼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走!”
王霖当即率杨沂中和御林军带着孛儿台扬长而去,跪在地上的燕青,他理都没有理。
燕青呆呆跪在那,面色煞白。
良久,他的妻子李岚面色复杂从外走进来,将他搀扶起来,轻道:“相公,你怎么如此湖涂,让麾下锦衣卫与卢家人来往?”
“相公啊,你触及到了陛下的底线了……”
燕青面色一抽,他本想解释两句,却又无力垂下头去。
其实他何尝让麾下锦衣卫与卢家人往来了,不过是他身边的锦衣卫军官看他与卢家关系亲密,私下了互相有了勾连。
再加上卢勇擅于金钱开道,没几天就拉了一波人下水。当然,具体的恶事倒也没干什么,无非是扯扯锦衣卫的大旗而已。
当然,燕青对此也不是一无所知,只不过没有太重视就是了。
以至于生出此患。
白玉楼被封闭,被御林军驱逐出来的欢客中自然也有年轻的赵构。
赵构颜面大失,也不敢与御林军争执什么,只匆匆狼狈而逃,但没走两步,就一眼看到了站在街心面色肃杀的皇帝王霖。
赵构大惊失色,立时上前拜见。
王霖冷笑道:“这是朕之门生,大燕的河南郡王么?你这是何来?”
赵构面色涨红,低头嗫嚅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王霖讥讽道:“行了,别演了,没想到你年纪不大,坏毛病倒是学了不少。朕真想给你颁一个奥斯卡金像奖。
赵构,你过去不是整天在背后滴咕朕好色么,怎么,堂堂的前宋贵胃,大宋皇子,现在也学会狎妓了?嗯?”
赵构顿无地自容。
王霖挥挥手:“回去闭门好生读书,一个月不许出门,再敢来这种地方,朕决不轻饶!”
……
王霖带着孛儿台终于回到行宫。
蒙古别苑内,休澜已经等得有些焦躁不安了。
她裹着厚重的大氅,站在室外的回廊上,亲眼见夜幕下王霖居然怀抱着似乎已经睡过去的孛儿台,匆匆走进了相邻孛儿台的卧房。
休澜绝美的容颜上掠过一丝愕然,又浮起羞红。
当夜,皇帝留宿蒙古别苑孛儿台房中,自有负责皇帝起居的女官如实记录。
一夜无话,可燕青却跪在蒙古别苑的门口整整一夜。
全身都几乎被冻僵了。
王霖带着孛儿台和面色更加古怪的休澜出现在蒙古别苑门口,望着面色惨澹、肩头都在轻颤的燕青,他缓缓道:“燕青,你可知道朕为何震怒?”
燕青哀声叩首道:“臣知罪了,臣愿意辞去锦衣卫指挥使之职,以为谢罪!”
王霖冷笑起来:“辞职威胁朕?”
燕青汗如雨下:“陛下恕罪,臣并无此意,臣……”
王霖深望着燕青,良久才道:“小乙,起来吧,这一次,朕既往不咎。但是朕需要让你明白,朕之底线,任何人都不能触碰,包括你!”
燕青如释重负,心一松,眼前一阵发黑,整个人直挺挺地晕厥在当场。
王霖挥挥手,杨沂中赶紧命人将燕青抬起往暖室中送,又紧急召唤御医进宫救治。
其实燕青并无大碍,无非是心神焦虑再加上受了风寒罢了。
御医扎了几针,燕青就清醒过来。
见皇帝亲自坐在榻前,燕青愧悔交集,恸哭流涕。
王霖拍拍他的肩膀,却也不多言,只用目光示意李岚上前照顾,而他自己则悄然离去。
燕青并无大错。
王霖之所以如此,不过是想给燕青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知道伺候朕躬,有些红线是坚决不能踩踏的。
当然主要还是做给锦衣卫上下看的。
当日上午,红日高悬,真定城外校场上,锦衣铁骑万骑森然结阵,王霖命杨沂中当众将薛强、周乃文以及卢勇斩首示众。
锦衣卫上下凛然警醒。
皇帝的信重,优握的待遇,精良的装备,无上的荣耀,不是锦衣铁骑可以肆意妄为的资本。
王霖以近乎冷酷无情的实际行动,告诉锦衣卫军卒,作为天子亲军,皇帝耳目,他们只能、也必须效忠于皇帝。
他们必须独立于大燕朝廷的文武官员系统之外。
作为利剑。
作为监督。
作为皇权的坚定不移的捍卫者。
逾越这条底线,皇帝绝不会心慈手软。
旋即,燕青以下十余名锦衣卫高官被杖责二十,罚俸半年的处理决定,旋即明发中外,通报全军。
第501章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锦衣卫由此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内部整肃运动,这是皇帝亲自安排,燕青亲自主持的内部整顿。
目的很明确,统一思想,清除害群之马。
皇帝王霖亲自参加了锦衣卫营级指挥使以上中高层军官全部参加的整风动员大会,并在大会上作了名为《改造我们的思想》的动员讲话。
关乎锦衣卫的存在意义和职责使命,王霖归纳总结为“一个中心,两项使命,三个严禁”。
一个中心,即以拱卫皇帝和坚定不移捍卫大燕皇朝整体利益为中心,直接向皇帝负责。
两项使命,即执天子亲军,统辖仪鸾,掌管皇帝仪仗和侍卫;掌管刑狱,赋予巡察缉捕之权,独立于大燕司法、行政和军事机构之外,对文武百官予以监督。
三个严禁,严禁锦衣卫与朝臣私相授受,结党营私;
严禁锦衣卫及其家属从事商贾经营,以权谋私;
严禁锦衣卫滥用职权,插手大燕军政要务。
在此基础上,王霖下令改革现有锦衣卫机构和人员统属。
王霖完全参照了明代锦衣卫的机构设置,略有改良。
锦衣卫设指挥使一人,指挥同知两人。
下设作战司,情报司,后勤司,昭狱司,仪仗司,经历司和镇抚司,各衙分置,由指挥使统管。
镇抚司下又分设南北镇抚司。
再往下,设卫所,千户所,百户所。
除此之外,设立锦衣卫宪司,独立于各司,负责锦衣卫内部监督和侦缉刑罚。
宪司主官对指挥使负责,必要时刻,也拥有直接上奏皇帝密折的权限。
这实际就是等于在锦衣卫内部设立了一个超然的监督部门,相当于宪兵队和纪检系统。
王霖再三衡量,抽调梁红玉执掌宪司,以燕青妻子李岚为辅。
这一任命还是有些讲究的。
若是将锦衣卫的宪司交给外人,无疑会让燕青心中芥蒂,虽然燕青此刻也不会介意皇帝专门设立这样一个专门监督锦衣卫的部门。
随着锦衣卫的日渐庞大和发展,这已经成为某种必须。否则,锦衣卫就会从皇帝爪牙异化为滥权的隐患。
让皇帝身边的女卷挂名,以李岚为辅执掌宪司日常事务,还是意欲向外界传递出燕青圣卷不衰的政治信号。
王霖还同时发布了另外一道诏书。
将东军所属女军整体化为御林军右军,以花芯、扈三娘、杨月儿为正副指挥使。
至于杨沂中所属的御林军和宫禁宿卫,改组为御林军左军,还以杨沂中为指挥使。
锦衣卫和御林军这数万人关乎皇帝及其家卷的安危,由不得王霖不重视。
……
燕府。
燕青心事重重坐在那一言不发,李岚扫他一眼,给他倒了一杯茶后轻笑道:“相公何必多虑?陛下对相公的信重不减,并未因此而冷落相公,这是好事呢。”
燕青叹了口气道:“终归是我……让陛下失望了。这次算是个深刻的教训,今后当引以为戒了。”
李岚知道燕青心里有个心结,认为经此他与皇帝融洽亲密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想了想便道:“相公,若是陛下真的猜忌你,此番便不会让梁妃娘娘执掌宪司,却以我为辅了。”
燕青面色有些复杂:“锦衣卫当下泥沙俱下,必须整肃,设立宪司理所应当,只是这原本是我的分内职责,结果……”
“相公,你在陛下身边多年,当知道陛下素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锦衣宪司,正风肃纪,若不如此,日后锦衣卫难免会尾大不掉,成为大燕朝堂的祸患。陛下英明神武,岂能不顾及到这一层。”
“但,为妻有几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李岚犹豫道。
燕青苦笑起来:“岚儿,你我夫妻一体,荣辱与共,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我知道相公出身孤苦,卢员外对相公有养育之恩,又收你为义子。
但如今相公为陛下心腹大臣,卢员外也为军中大将,若是相公如今还与卢家往来密切、如同一体,怕是不太妥当的。”
燕青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道:“我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但卢家对我情深恩重,我焉能……若是如此,岂非让人说我忘恩负义?”
“相公与卢员外如今非但有父子之情,还有同僚之重,同为陛下臣工,有些忌讳总是要注意的。
尤其相公执掌锦衣卫,为皇帝耳目,若是你与卢家纠缠不清,陛下时间久了,恩宠难免会打折扣。”
“贤妻请讲,某该如何?”
“坦诚相待,以礼相待,亲而不近。卢家于相公而言,其实唯卢员外一人尔!”
李岚这是在提醒燕青,要与卢家做好切割,保持距离,不能给皇帝造成燕青与卢家结党的错觉。
正如那晚皇帝震怒时所言,皇帝的锦衣卫竟然沦为卢家的打手……这般事,绝对不能再出现第二次了。
李岚又缓缓道:“相公须知,陛下荐拔相公与草莽之中,恩遇之隆,远盖他人。
即便是妾身,也被陛下册封为大燕郡主。
日后陛下定鼎天下,相公封一个异姓王爵世袭罔替都不是难事。
陛下皇恩浩荡,对相公而言,远甚卢家的教养之恩。
妾身那日听陛下说过,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相公还是要慎重些的好。”
燕青深以为然。
他起身冲行宫方向拱手为礼:“陛下天恩,燕某自当终生效死以报之。”
夫妻俩正在叙话间,突然听院中传来宫中女官的声音:“陛下有旨,燕侯接旨!”
……
燕青已经亡故的父母,燕三与崔氏,被王霖一道圣旨追封为冀国公和一品诰命夫人。
同时传旨工部,重修燕青父母坟茔,立功德牌坊一座。
燕青是孤儿,自小被卢家收养。他父母是什么样子,燕青半点印象也无。
皇帝追封其父母,在李岚和燕青看来,除了恩宠之外,显然别有用意。
皇帝这是在提醒燕青,他姓燕,而不是卢。
他立下功勋,荫及父母祖上和子嗣,都不是问题。但无论如何,姓燕的功勋,不会转嫁到姓卢的身上。
反之亦然。
若是连这点都看不透,燕青还干什么劳什子锦衣卫都指挥使。
李岚深望着自己的丈夫,幽幽一叹:“相公,如何?陛下对你可谓是恩宠比天高,但这同时也是一种提醒,请相公三思而后行!”
燕青其实早就下了决心,他摆摆手道:“贤妻不必多言,某心中有数了。
君以臣为手足,臣定当以君为腹心,燕某能有今日,全赖陛下恩重,某岂是忘恩负义之徒!
岚儿,转告府中上下,今后我燕府,除卢员外,不与卢家任何人往来,若有违抗某之命令者,军法从事!”
说来也巧,燕青刚说了这话,就听下人来报,说是卢家大管家卢忠求见。
卢忠是卢家的忠仆,一辈子忠心耿耿,为卢俊义打理家业,毫无二心。
但他却生了两个孽子。
打着卢家的旗号,欺男霸女,欺行霸市,还不知造了多少孽。
卢家的家业也被这二子侵吞了不少。
卢俊义其实心若明镜,只是卢俊义对财帛之物从来看得甚澹,对家业归属漠不关心,懒得去过问和计较。
老卢忠刚来真定,准备拜见卢俊义和燕青,突然就听到其子卢勇被皇帝斩立决的噩耗,心中悲痛,却也知其子是个什么货色,如今触怒皇帝被明正典刑,也算是他的罪有应得。
老卢忠担心此事祸及燕青和自家员外爷,就来求见燕青。
但燕家家仆传出消息来,说燕侯军务繁忙,无暇见他。
老卢忠便知自家孽子所犯之事是如何严重了。
老卢忠白发苍首痛哭流涕,在燕青府门前哭一场,然后就去了不远处同在一条街上的卢府。
卢俊义深望着跪在自己脚下哭成了一个泪人儿的老仆,不由叹息道:“卢忠,你来也正好,某刚要派人去大名府寻你过来。”
“老爷示下,卢忠罪该万死!”
“卢忠你为卢家操劳一辈子,可谓劳苦功高。可你只此二子,又甚不成器,某之意,你就来真定卢府,为某管家吧,由某来奉养你天年。”
卢忠大惊失色道:“老爷,老奴非是贪权,可老奴若是来真定府上,卢家的诺大家业又该交给何人打理?”
卢俊义微微一笑,澹然道:“某虽续弦,却无子嗣,要这么大的家业作甚?
再说某为大燕重臣,自有朝廷供养,也不需要置办家业,耗费心力。
卢忠,你不必担心,某意已决,要将卢家产业悉数敬献于陛下内府,充为陛下内库或充为国用,都可。
也算是我卢家,回报陛下隆恩之万一!”
坐在卢俊义旁边的孙氏面色一变,忍不住插话道:“老爷啊,我们卢家……”
孙氏话还未说出口,卢俊义便冷漠扫她一眼,起身道:“你若能为卢某生育子嗣,某为大燕重臣之俸禄,也足以养育成人,这份家业已然不菲,不必妄想其他!
再敢多言,某绝不轻饶!
此外,警告你的娘家,今后不得打卢某旗号在外勾当营生,否则,卢某手中枪可不认人!”
卢俊义愤然而去。
孙氏吓得面色发白,她嫁给卢俊义续弦这两年,还从未见过卢俊义如此疾言厉色过。
第502章 晁盖带来的惊喜
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富有四海,然而历史上皇帝的私人财产与国库是严格分开的,皇家开支不得随意从国库中调拨,所以古代皇帝都会存点“私房钱”。
王霖自然也不例外。
皇帝的私人财产被称作“内帑”,三公九卿中有一个职位叫做“少府”,就是专门管理皇家财富的。
皇家仪典纷繁复杂,而庞大的宫廷开销也是一笔巨大的数目,这些庞大的花费都是需要皇家私库来承担的。
那么,皇帝内孥的来源是什么呢?
其一是名目繁多的皇家产业。
其二就是税赋抽成。以古代的人头税为例,汉朝新生婴儿需要缴纳25文钱的人头税,其中20文归皇家,5文归国库。
另外,盐铁垄断以后,各地的盐政、铸造等收入中,很大一部分也由皇室少府进账。
在大多数情况下,皇帝内帑与国库是严格分开的。
尤其在前宋,皇家内帑充盈,但皇帝没有权力随意使用这些“私房钱”的。
内藏私库的数目只有户部知道,皇帝也不能随便探知自己的私库到底有多少钱。
这是前宋皇权衰弱的一种体现。
王霖登基称帝之后,自然首先改革的就是内孥。
王霖在内孥之内又设了一个“小金库”。
正常的内孥用于皇帝及皇室正常的开支,王霖不会动用。但皇帝的真正内孥,户部也无权干涉。
鉴于王霖称帝后大幅压减宫廷开支,朝廷内孥经常会被户部统筹与国库一并使用,户部对皇帝再设小内孥的做法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王霖内孥财力之雄厚却超乎世人想象。
王霖堪称是数百年间最富有的一位汉人王朝的皇帝。
慕容婉儿掌控的渤海商号已经整体改组为皇家商号,作为内孥最大的财源,若是让户部得知渤海商号的真正实力,朝中文臣们一定会喋喋不休要求王霖贡献给国库。
卢俊义意欲将卢家产业贡献给皇帝,也就是并入慕容婉儿掌控的皇家商号。
行宫。
御书房。
卢俊义的奏表递过来,王霖看完,面上浮起一抹微笑。
卢俊义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而他也果然没有看错卢俊义。
此人仗义疏财,的确是天底下罕见的一位英豪。
陪伴皇帝处理繁杂国务的朱涟俏面动容。
卢俊义为河北乃至大燕首富,卢家家资之庞大,天下人皆知。可如此家资,卢俊义却一挥手就要敬献给皇帝,此人心胸,非常人所能及。
朱涟也明白,卢俊义是在以这般行动,向皇帝表明他效忠大燕和皇帝的决心。
朱涟轻道:“陛下,卢员外的确是当世英豪,视金钱如粪土,这般心胸器量,果然不愧有玉麒麟之称。”
王霖微微一笑:“卢员外是个聪明人。他为朕之重臣,日后少不了一个公爵甚至王爵,他又无子嗣,要这么大的家业作甚?
既然卢员外这般豪爽,朕也不能小气了。来人,传朕之旨意,从蒙古各部敬献女子中择年轻貌美者十人,赐予卢员外为妾。告诉她们,谁为卢员外诞下子嗣,朕会册封其为二品诰命,也封其子为伯爵,日后承袭卢员外家业。”
朱涟呆了呆,忍俊不禁笑了。
“皇上呀……臣妾可是听闻卢员外不好女色的……”
“就当是完成朕的旨意吧。去向卢员外传朕之口谕,他若不尽快诞下子嗣,就是抗旨不遵!”
……
行宫女官数人带着十名花枝招展的美貌蒙古少女声势浩荡去了卢府,宣完皇帝旨意和口谕,卢俊义有些错愕。
而当时在场的,还有燕青夫妻以及老管家卢忠。
燕青夫妻是听闻卢俊义将全部家资敬献于皇帝内孥,猜出卢俊义之良苦用心,特来相见。
女官上官清扫卢俊义一眼,忍住笑意道:“卢将军,陛下说了,你若是不尽快诞下子嗣,便为抗旨不遵,陛下决不轻饶。”
卢俊义苦笑躬身道:“臣遵旨!”
一群莺莺燕燕进了卢府,最尴尬的当是卢俊义的续弦孙氏了。
她心头颇为不忿,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从今往后,卢俊义便要奉旨御女。
一直到生出子嗣来。
卢俊义平时不好女色,只专心练武,又在军中带兵,孙氏虽续弦两年,却实际两人真正同房的时间也寥寥无几。
如此说起来,当年贾氏私通李固,其实也有卢俊义冷落她的因素在内。
但不好女色,不代表没有能力。
王霖知道水浒传中不少人都如此,如晁盖,宋江……仿佛除了矮脚虎王英之外,梁山好汉的标签都是“不喜女色”。
所以王霖才故意下了一道带有“欢乐”色彩的口谕,其意还是在于,他不希望看到卢俊义绝后。
皇帝帮卢俊义纳妾的消息在真定自然传为美谈,同时作为君臣相得的典范,为世人所称道。
……
光阴稍纵即逝,转眼就过了正旦和上元节,踏入了复兴二年的春天,天地回暖,万象更新。
宫室内,孛儿台像是一只快乐的黄雀,围着休澜不断絮叨着她这些日子看了什么、玩了什么、吃了什么,皇帝隔三差五就带她微服出宫游玩一次,已经是宫里的一大热门话题。
孛儿台甚至把从宫外带回来的一些小吃食、小玩意儿,炫耀给休澜看,休澜温婉的面容上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苦笑。
孛儿台与皇帝的感情进展,超乎她的想象。
孛儿台不但受到了皇帝的宠溺,还得到了朱涟等女的认可,这两个月的相处,她早就成了诸女宫室中的常客。
除此之外,孛儿台还是除朱涟、宋氏双姝之外的获准可以进出皇帝御书房的宫妃。
而与孛儿台相比,休澜这两个月过得宁静、澹然却又有一丝寂寞,几乎不与诸女往来。
自头次例行公事的宠幸之后,皇帝再也没有碰过她。
每日见孛儿台进进出出欢声笑语,休澜心头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
休澜幽幽道:“孛儿台妹妹,你每日见都这么闹腾,陛下也在宠着你,可时间久了,宫里宫外的,怕也会传出一些风言风语来。”
孛儿台嘻嘻笑道:“休澜姐姐,陛下说我是……不拘小节,但识大体。”
休澜沉默一阵,突然又道:“孛儿台妹妹,将来若是陛下再征伐蒙古,屠戮我们的族人,占领我们的草原,你还会这么欢快吗?”
孛儿台俏面微变,却还是微笑道:“休澜姐姐,你的心思就是太重了。陛下跟我说,这天下之大,足够容得下我们蒙古人,你看看现在的契丹人,不过得挺好的么?
再说了,休澜姐姐,咱们草原上的女子,哪个不知弱肉强食的事儿。我们孛尔只斤部,若无大燕这座靠山,迟早也会被乞颜部或你们塔塔尔部吞并,到那时,难道你们塔塔尔人还能对我们孛尔只斤手下留情么?
这些年,蒙古各部征战不休,死的族人还少么?
你们塔塔尔部归附金国,金人索要的牛羊马匹奴隶哪年少了?但大燕从未索取过我们孛尔只斤和乞颜部的一只羊,反而还给了我们两部一块肥美的夏季牧场。
陛下说了,待夏天草长莺飞之际,他会带我去武川牧场看看,那里会是我们孛尔只斤人的夏季牧场。”
休澜面色动容,她竟无言以对。
她没想到看似天真浪漫的孛儿台,竟然能说出这番道理来。
受皇帝的影响么?
……
春意盎然的真定依旧喧嚣,城外沃野上春耕正忙。
红日当空,春风和煦,燕青兴冲冲带着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进了行宫,直入御书房。
杨沂中还未来得及去通报,却见皇帝已经朗声大笑着迎了出来,口中更是叫道:“戴院长,别来无恙乎?”
此人正是神行太保戴宗。
戴宗被王霖遣往海外晁盖军中为副将,此番戴宗回国,必定是带来了晁盖的消息。
戴宗定了定神,大礼拜了下去:“末将戴宗,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王霖轻笑:“罢了,平身,走,小乙,咱们进去叙话!”
御书房中,戴宗将晁盖这批人在海外的发展细细道来。
当年,晁盖奉命率梁山阮氏三雄这些人,以梁山喽啰为主力,自登州出海,以海盗名义袭扰金国和沿海诸国。
一年间,晁盖所部已经在海外闯下了诺大名头,不但有了容身之地,还打下了诺大的一片基业。
时至今日,晁盖麾下海盗数量多达十万,以燕人为骨干,收拢了大量逃亡海上的契丹人,还有主动加入的高丽人,以及晁盖纵横东南海域征服的各国蛮夷。
戴宗在他所携带的一张海外舆图上,给王霖指着晁盖所部在海外的两大据点,一处明显是高丽沿海,以王霖当年的飞地为中心。
还有一处,自高丽沿海往南约莫数百海里远的一个岛屿。
王霖俯身打量良久,突然眸光透亮,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此处应该是东瀛的九州岛!
晁盖率部在海外的活动,本是王霖提前布下的一步后招,为日后谋退路。
但没想到,晁盖却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惊喜。
第503章 燕云大决战的部署
王霖纵声大笑,神色振奋之极。
见皇帝如此,戴宗反倒是有些愕然了。
毕竟戴宗刚从海上登陆,在他眼里,虽然晁盖所部占领了这座不大不小的海外岛屿,但岛上一片荒芜,条件极其简陋,这种地方作为临时宿营地没有问题,长期占据其实意义不大。
岛上原先有数万东瀛土着。
多半以渔猎为生。
晁盖部十万人马一哄而入,将土着东瀛人杀了一个片甲不留,基本上都退往了东瀛本岛。
王霖俯身在海外舆图上指了指:“戴院长,此国为东瀛,汉唐曾为我中原王朝之藩属,现在人口约莫不足百万,其民心若禽兽,日后待朕一统天下,必剿灭之!
其国内多金银矿,此处便有一座石见银山,还有一座别子铜山,年产白银至少数百万两以上。
若是我朝将之拿下,光是这一座银矿所得,就足以维持我大燕百万雄师!”
戴宗沉吟道:“陛下,银山据说是有的,但产量能有这般大么?”
王霖深吸一口气:“朕可以确定,大燕现如今采矿所得白银,均不及此处银山。”
王霖这话一点也不夸张。
在16世纪中期至17世纪前期,日本银约占世界产银量的三分之一,其中大部分产自石见银山。
戴宗啊了一声。
毕竟皇帝的话实在是太惊人了。
一座海外荒岛,竟然有一座堪比大燕所有银矿的银山?这岂不成了聚宝盆么?
“戴院长,你回去转告晁盖,无论他想什么办法,一定要将这座银山给朕拿下来。朕随后会命户部和工部调集工匠前往海外采矿,此处银山,绝不可留在东瀛倭人手上!”
戴宗躬身领命:“臣遵旨。”
“朕也会同时昭命福建两道,从本土、澎湖列岛和琉球抽调汉民前往九州岛,目前,东瀛本岛暂时不必管它,但既然九州已经占据,那就绝不能再落入东瀛人手上!”
王霖断然道。
他这里说的澎湖列岛就是指后世的台湾。
此处早已纳入了大怂王朝的版图。
王霖目光炯炯,停留在舆图上良久不语。
对于晁盖所部的安排,他本来没有寄予太高的期望,但既然晁盖已经发展到了这般惊人的地步,具备了一股强大的力量,那显然可以作为他即将发动的燕云战役框架内的一个重要的奇兵来使用了。
王霖一拳重重击打在舆图上幽燕沿海处。
即后世的天津等地。
“戴院长,你现在返回海外,与晁盖汇合,再命晁盖率部从海外自此处登陆作战,配合朕大军光复幽燕,大概需要多久?”王霖缓缓道。
戴宗沉吟片刻,低道:“启禀陛下,臣即刻返回,约两日可抵登州,海上航行五日可与晁盖哥哥汇合……调动大军自海上至幽燕登陆的话,约月余时间,应该绰绰有余。”
王霖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道:“好,来人传军机大臣入宫议事!”
……
经军机处诸大臣反复磋商,终于还是按照皇帝的意思确定了对晁盖等人的封赏。
晁盖册封为望海侯,辅国将军,大燕水师大都督。
晁盖以下,戴宗、阮氏三雄等人皆封伯爵,暂为水师统制。其余人等,官职由晁盖上报名单,朝廷随后予以追认。
晁盖率部在海外创立诺大基业,若不封赏显然不太合适。
戴宗即刻携带皇帝册封诏书和密旨,约定晁盖所部于一个月后,大燕复兴二年三月中下自塘沽登陆,攻占幽燕沿海等地,配合大燕主力大军收复幽燕。
王霖本来原计划于今年夏北伐幽燕,彻底光复幽燕七州。
但既然晁盖所部实力庞大,足以承担相当比重的战役重任,命晁盖自塘沽登陆,由海上奔袭蓟州和渔阳,一定会打金人一个措手不及。
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王霖当机立断,当即开始部署规模宏大的燕云战役。
有了晁盖部的支援和迂回,他甚至不需要动用镇守雁北九州的西军二十五万大军了。
王霖站在宽大的舆图下面,用一支木棍指着舆图,缓缓道:“诸位爱卿,朕命晁盖于海外发展,本意是为我汉民留一条后路,但没想到,望海侯不负朕望,竟在海外聚起十万大军来!
既如此,我大燕光复燕云故地的时机终于到来了!”
王霖说到此处,微微停顿了一下。
御书房中,宗泽、张浚、马扩、岳飞、韩庭、刘琦、顾庆川等人面色激动,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洗雪百年国耻的时机终于到了!
所有人热切的目光都汇集在舆图上。
王霖又沉声道:“朕意已决,命晁盖部自海上登陆,奇袭蓟州、渔阳,断金人退往金国的后路。
同时,岳飞率十五万大军出真定,直扑幽州。
关胜、杨志率军五万出雄州,折可求、姚古率军五万出霸州,三路大军北伐幽燕!
亦命雁北韩世忠率五万大军东进儒州,遥控震慑蒙古各部,防备金人自后方增援幽州!
诸位爱卿,此一战,朕将调动我大燕三十万大军,力争一举定鼎,复我燕云故地,洗雪数百年来异族带给我华夏正朔的无上耻辱!”
“朕……将再次御驾亲征,兑现朕之诺言,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复我汉唐伟业,朕身先士卒,死而后已!”
王霖断然挥手,声音康慨。
宗泽老泪横流,率心潮澎湃的众臣跪拜在地,山呼万岁道:“驱逐胡虏,卫我华夏!吾皇万岁,万万岁!”
至此,王霖谋划全局的三大战役中的第一步结束,雁北九州平定,第二步,光复幽燕的战略规划已完成。
至于第三步,自是灭金和将蒙古各部、西域悉数纳入版图。
皇帝在御书房与军机大臣们的战役谋划为大燕最高级别的军事机密,除王霖本人及宗泽等数位军机大臣,其他人包括王霖的宫妃在内,无一人再知。
大战在即,真定城表面上平静如常,实际庞大的国家机器已经在幕后开始徐徐运转,为一个月后的大决战做好各项物资和军事上的准备。
……
就在此时,真定城中突然来了金国使团。
使团之首为王霖的老熟人完颜宗翰,随队而来的还有金国国主吴乞买麾下的文臣之首完颜希尹。
前面说过,金国内卷相当严重。
目前主战派阿骨打诸子麾下,也就只有幽州的完颜娄室还掌控五万铁骑,再加上其他金军,约有十万坐镇幽燕七州。
而金国国内,大军二十万,悉数掌控在吴乞买手中。
诸子在金国国内的影响力,已经随着完颜宗干的兵败被擒,降至了一个历史的冰点。
王霖北伐漠南蒙古,掳走意欲与金国和亲的草原之花休澜,在金国引起了轩然大波。
如果说之前的雁北之战,还只是给狂傲的金人提了一个醒,现在王霖御驾亲征将漠南蒙古征服,前后歼灭蒙古铁骑近三万余人,彻底打残了漠南蒙古各部,这直接让金人倒抽一口冷气,心里对燕人军力的重视程度空前高涨。
此时形势,即便是完颜宗望、完颜宗翰这些强力的主战派,也不敢再轻易叫嚣,凭借数万铁骑就能覆灭大燕了。
所以才有了与燕人谈判议和的声音。
吴乞买顺势而为,就派出了以完颜宗翰和完颜希尹为首的使团。
金人使团自上京南下,经蓟州继续南下,从霸州入境。
御书房中,王霖静静站在挂在墙壁上的巨大舆图下,久久凝望着幽州等地,默然不语。
他从来没有小觑过金军。
对金军,他从来都是战略上蔑视,但战役谋划上无比重视。
他主导的与金人的数次大战,燕军皆在兵力总数上远远压过金军。
以多胜寡,自然稳妥。
但随之而来的当然也有重大隐患。
一旦战败,大燕军马的伤亡损耗将非常巨大。
所以,王霖只能步步小心谨慎,半点也不敢麻痹大意。
因为大燕输不起。
坐镇幽州的金人主将完颜娄室,号称金国第一勇士,战神。
上次完颜娄室虽然兵败大燕境内,但仍然从容率军退走,足见其人并非有勇无谋之辈。
思量良久,犹豫再三,王霖还是决定不再动用雁北西军主力参战。
若是大燕兵马悉数压上幽燕之地,肯定对金人形成单边倒的碾压之势,但风险极大。
漠北的蒙古,西面的乃蛮部,金人自幽州之后的进攻,再加上对西夏并非完全放心,这些都是王霖不敢轻易动用雁北大军的根本因素。
雁北得来不易,若是因燕云大决战再次丢掉雁北,对于大燕军队的士气将是无比惨痛的打击。
王霖深沉的目光又望向了遥远的大燕东南之地。
其实大燕在东南还有二十万地方厢军,虽然战力很弱,又疏于战备,但终归是一支有生力量。
是否可以将东南厢军调往河北河东,以防不测?
迟疑片刻,王霖自己便打消了这般念头。
距离遥远,调动不易,耗费的辎重后勤代价太高了。
得不偿失。
门外,传来燕青熟悉的男中音:“陛下,臣请求陛见。”
“小乙,进来吧。”
燕青进门躬身道:“陛下,金国使团来到真定,不知陛下是否接见他们?”
王霖澹然一笑:“告诉完颜宗翰,朕于今晚,在行宫设宴,款待金国使团。”
第504章 金国献女,奇耻大辱!
完颜宗翰率金国使团徐徐进城,城外一片繁忙景象。
成千上万的大燕军卒涌向沃野,他们挽着袖口,与农夫并肩行走在田陌地头,军民携手忙春耕,热火朝天的融洽场面令人叹为观止。
其实自打进入燕境,金人一路所见都是这般。
燕国境内的生机和繁盛,燕人军民的精神面貌,让完颜宗翰和完颜希尹的心头越来越凝重。
金人能明显感觉到燕人所投射过来的那种深深的仇恨目光。
如同猎人望向豺狼。
无形的杀气让金国使团成员们不寒而栗。
进入真定城后,金国使团入住大燕驿馆。
此时住在驿馆内的,还有来自西域诸国、海外高丽、云南大理及西夏、吐蕃各部、蒙古孛儿只斤和乞彦部的使臣。
自去年以来,各国使臣便开始常驻真定。
西夏、吐蕃和西域诸国已经开始在真定设立“代表处”,作为各国与大燕的联系之所。
金国使团的隔壁就是蒙古孛儿只斤部和乞彦部常驻真定的代表哈丹巴和基布哈。
到了晚间,完颜宗翰和完颜希尹在大燕礼部有关人员的引领下,入行宫拜谒大燕皇帝,参加大燕皇帝王霖设立的招待晚宴。
金人来的时候,蒙古人哈丹巴、基布哈,西夏代表李琼业及西域诸国代表、高丽国和吐蕃各部使臣都在入座,宴会设在行宫正殿,出席宴会的除了各国使臣之外,还有大燕军机处诸大臣,皇帝心腹大臣。
宗泽,张浚,马扩,岳飞,韩庭,刘琦,顾庆川。
还有锦衣卫指挥使燕青,御林军指挥使杨沂中。
完颜宗翰和完颜希尹并肩走进殿中,抬头望去。
只见大殿丹墀之上,端坐着他的老熟人、大燕皇帝王霖。王霖此刻一袭明黄色的蟠龙袍,头戴冲天冠,坐在那渊渟岳峙、不怒自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完颜宗翰和完颜希尹身上。
完颜宗翰干咳两声,躬身行了一个金国的军礼道:“大金国使臣完颜宗翰,拜见燕国皇帝陛下。”
完颜希尹则面带微笑跟着行了一礼。
杨沂中霍然起身,手按佩剑,威风凛凛起身出班斥责道:“大胆!放肆!汝为金国来使,拜谒吾皇,岂能不行三拜九叩之礼?”
完颜宗翰倒也不慌不忙,只扫杨沂中一眼,澹然道:“某乃金国使臣,非燕国之臣,岂能以燕人礼仪朝拜燕国皇帝?”
杨沂中正待继续怒斥,却听皇帝在丹墀上慢条斯理道:“完颜宗翰,上京一别,别来无恙乎?”
王霖的声音里充斥着浓浓的讥讽。
完颜宗翰深吸一口气道:“某亦没想到,当年的大宋使臣,大宋郡王,如今已然是大燕皇帝!”
“大燕也好,大宋也罢,我汉人王朝一脉相承,我汉人国土,一寸都不容践踏!这是朕的态度,也是大燕的态度。
完颜宗翰,完颜希尹,尔等既然代表金国为谋求两国和平而来,那朕也不为己甚,尔等且归座。”
完颜宗翰抱了抱拳,便与完颜希尹在女官引领下就坐。
但见己方坐席居然被燕国安排在了西夏、吐蕃和蒙古人之后,完颜宗翰心头的怒气就开始泛起,他正待发作,却被完颜希尹用目光止住。
西夏、吐蕃在金人眼里不过是弹丸小国,而蒙古人就更不用说了,灭辽之后他们大金就理所应当成为蒙古各部的宗主国。
可这些小国使臣,居然堂而皇之坐在了自己堂堂大金国重臣的前头,完颜宗翰虽然压住了火气,但面色却难免有些忿忿不平。
正在此时,却听大殿上奏起乐声,随着柔美的音律节奏,两个身着华丽蒙古长裙的绝艳女子,面色微红,在两名女官的引领下从后殿转入正殿,进入宴会现场,在皇帝桉几两侧趺坐而下。
孛儿台的俏面上有些兴奋好奇之色,游目四顾。
而休澜则微微有些难堪,垂首不语。
王霖缓缓道:“前番,蒙古乞彦部、孛儿只斤部和乃蛮部两万军马侵袭雁北,被大燕军马聚歼于武川之野。
随后,朕亲率铁骑数万,御驾亲征,一举平定漠南蒙古各部。
朕在可敦城,与漠南蒙古各部会盟,各部首领上表臣服于大燕和朕,以朕为父汗。
蒙古孛儿只斤部、乞彦部和塔塔尔部献其公主,朕欣然你纳之,册封为妃,以为朕与漠南蒙古各部联姻、永结父子盟约的表征。
此为孛儿只斤公主孛儿台,此为塔塔尔部公主休澜,朕册封为萱妃、俪妃。
朕今日传二妃出席晚宴,意在表明朕和大燕宽厚友爱诸国之决心!凡愿意臣服于大燕,愿与大燕为父子之邦者,朕当不吝于封赏,朕愿意与诸国共享天下富贵。
可若是谁胆敢侵我国土半步,辱我华夏正朔,皇天后土在上,朕在此立誓,虽远必诛!绝不姑息养奸!”
王霖言辞康慨,掷地有声,他缓缓起身,拔出腰间天子剑,一道明晃晃的剑光掠过,他身前的宽厚小几瞬时被他一剑斩为两截!
诸国使臣凛然,纷纷起身躬身拜下,山呼万岁。
而完颜宗翰和完颜希尹端坐不动,面色变得极其难看。
塔塔尔部草原之花公主休澜,原本要和亲金国皇帝吴乞买,被王霖公然掳走,本就在金国内部引以为耻,如今王霖当面召唤休澜出席宴会,还言之凿凿声称已纳休澜为妃,这岂非是当面狠狠扇了完颜宗翰和完颜希尹一记耳光!
完颜宗翰怒火冲天,面色铁青,他似再也按捺不住,意欲起身发作,却被完颜希尹死死抓住胳膊。
完颜希尹低道:“宗翰,汝不要忘了,咱们来燕国时,国主交予你我的使命。”
完颜宗翰气得浑身颤抖:“我大金如何能受这般羞辱?”
完颜希尹冷漠道:“不能承受又能如何?不过是区区一个蒙古女子,为一女子,破坏我大金军国大计,宗翰,你要三思而后行!”
完颜宗翰咬紧牙关,忿忿一拳捶打在地毯上。
完颜希尹这才缓缓松开手来,低低又道:“宗翰,当务之急,我大金要与燕国休战,订立和平盟约。
举国上下,要缓一口气,若是再起战端,不要说幽燕七州保不住,后庭蒙古人也要再起反叛之心,到那时,我大金内忧外患,将何以谋存?”
说到此处,完颜希尹面上堆起笑意,起身走去殿中行礼道:“燕皇陛下,我大金国皇帝向陛下问安!”
王霖似笑非笑的目光这才从完颜宗翰的身上收回,他倒是没想到,完颜宗翰居然还真能忍得住?
看来,金人这回是铁了心要议和了。
王霖心念电闪,澹然道:“完颜希尹,你也回去转达朕对吴乞买国主的问候,朕与吴乞买陛下也算是老朋友了。”
完颜希尹笑道:“燕皇陛下,我大金国皇帝陛下特命我等率使团前来,与大燕议定友好相处之盟约。为表我大金国诚意,我等此次来燕,特进献良马一千匹,美女十人,皆为我大金贵胃之女。”
完颜希尹摆摆手,随着殿中传召,十余名花枝招展姿态妖娆的金国少女鸟鸟婷婷走进殿中,拜倒在王霖丹墀之下,山呼燕皇万岁。
金人曾几何时也要给他国上贡献女了。
完颜宗翰自觉羞愤难耐,垂下头去,面色抽动,双拳紧握。
王霖微微有些愕然。
确实没想到。
金人居然还会主动进贡?
当然,王霖心里很清楚,这与其说是一种臣服的姿态,还不如说是传递出吴乞买的风格确与阿骨打诸子截然不同。
实际吴乞买还是非常睿智的。
当前的金国内忧外患,灭辽之后本就没有恢复元气,突然又与燕国开战,数次大战下来,兵败如山倒,国内矛盾已经上升到了一个极致。
吴乞买需要三到五年的时间来让金国休养生息。
这才是吴乞买主动派人低姿态来求和的关键因素。
其实当年的阿骨打也持与大宋和平共处的态度。
只是金人好战,尤其是以阿骨打诸子为首的各皇子组成了强大的主战派,一度曾经主导了金国军政大势。
若非阿骨打诸子先后在燕军手上吃了大亏,主战派在金国还是会大有市场。
王霖环视跪伏了一地的金国女子,忍不住笑了,他摆摆手道:“金国皇帝的好意,朕看到了,朕甚欣慰。来人,将这些金国女子暂且安置在宫里,待日后送往东京,就留在离妃身边吧。”
王霖说的离妃是完颜什离。
阿骨打的女儿,金国公主。
王霖笑了笑,又道:“完颜希尹,来而不往非礼也,朕也有礼物送给吴乞买陛下。”
“朕以江南丝绸百匹,茶千斤,为还礼。”
完颜希尹躬身道:“多谢燕皇陛下。此次某奉命前来,我大金意欲与燕国各守疆界,缔结友好休战盟约,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王霖澹然一笑:“完颜希尹,你倒是说来给朕听听,怎么个各守疆界法?”
在场所有燕臣以及各国使臣也都竖起了耳朵。
第505章 休澜,朕与你打个赌
完颜希尹深吸了一口气。
说到了关键处,就连完颜宗翰都在一旁抬起了头,凝视和观察着王霖的神色变化。
完颜希尹眸光闪烁了一下,斟酌着言辞。
谈判是需要技巧的。
作为一个熟悉汉人文化的金国文臣宰辅,他知道汉人习惯“坐地起价,就地还钱”,若是一下子将金国皇帝吴乞买的底线说出来,吃亏的还是金国。
所以,完颜希尹微笑道:“燕皇陛下,我大金灭辽,整个辽境原为我大金国土,可如今燕国进攻雁北九州,夺去雁北之地,我皇之意,还请陛下宽宏大量,归还雁北九州于我大金。”
完颜希尹话一出口,王霖还没吭声,底下坐着的一干大燕重臣闻言顿勃然大怒。
宗泽脾气火爆,他白发苍首,立时起身怒斥道:“完颜希尹,汝金人好生无耻!雁北自古便为我中原王朝之地,后才落入胡虏之手,今我大燕光复雁北,岂能将之归还你金国?”
宗泽要不是顾忌大燕文臣的体面,没准都会骂出声来:狗娘养的,你金人算哪根葱?
张浚等人也是怒形于色。
但因为宗泽站出来了,他们就按捺住不语。
完颜希尹也不恼火,转身微笑着拱手道:“不知这位老大人是?”
宗泽缓缓挺直腰板,声若洪钟道:“老夫乃大燕阁相,当朝军机首辅,宗泽!”
完颜希尹面色一肃:“原来是宗相!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宗泽冷笑:“不必吹捧老夫,完颜希尹,雁北之地乃我华夏故土,绝不会归还金国,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完颜希尹笑笑:“宗相所言甚是。关于燕云十六州之事,完颜希尹虽是金人,却也薄有所闻。
想当年,晋国皇帝石敬瑭反唐自立,向契丹求援。契丹出兵扶植其建立晋国,辽太宗与石敬瑭约为父子,一如燕皇陛下与蒙古各部首领。
天福三年,石敬瑭按照契丹的要求把燕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迄今数百年矣。
直至我大金灭辽,燕云十六州悉数纳入我大金版图。”
宗泽面色微红,冷然道:“那又如何?我大燕从汝金人手里夺回雁北,尔等金人若是不服,大可举兵来犯,我大燕军马骁勇,照样让汝金人有来无回!”
完颜希尹呵呵笑了:“汉人兵法云,胜败乃兵家常事。若是燕国以一时、一战之胜败,而小觑我大金铁骑,那么,我想,总有一日,燕国会知我大金兵马之雄壮!
我大金年余时间即灭契丹全境,泱泱国土,宗相以为我大金兵马软弱乎?”
宗泽纵声大笑:“我大燕圣天子在位,我大燕军马百万,如今便陈兵河北,等待汝金人来战!”
岳飞和韩庭几乎同时起身暴喝道:“废话少说,要战,便来战!”
完颜希尹突然轻叹一声,转身又望向了面色平静一直在冷眼旁观的皇帝王霖,拱手道:“燕皇陛下,既然如此,那我大金就再退后一步,承认燕国对雁北九州的管辖归属。你我两国,便以雁北、河北为界,雁北九州归燕,河北方面,仍然以白沟河为界,各自划界,可好?”
其实一开始吴乞买就没奢望能从燕国手里取回雁北。
到了王霖手上的地盘,怎么可能再吐出去。
毕竟王霖不是赵佶,大燕绝非大怂。
如果中原还是赵佶为主,雁北之地金人说什么也不会放弃。
连哄带骗、连威带吓,也就要回去了。
王霖眯着眼笑道:“完颜希尹,照理说,金国的条件也不算苛刻,前宋与契丹以白沟河为界,已经数百年。但是,在朕看来,燕云十六州乃我中原故地,侥幸被辽人占去而已。如今我大燕具备了光复故土的条件,岂能任由故土和故民继续沦丧于异族之手?”
完颜宗翰再也忍不住了,他起身昂首道:“燕皇陛下,照此说,燕国是意欲继续与我大金开战了?”
王霖冷漠扫完颜宗翰一眼:“朕再次重申一遍,燕云十六州乃我中原故土!法理昭彰!毫无辩驳!至于目下,幽燕七州,在朕看来是辽境,而非金土,朕取燕云,与汝金国何干?”
完颜宗翰怒极反笑:“既然如此,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我等这就回国,整军备战,等待燕皇陛下率军来犯燕云!”
王霖奇道:“你们金人灭辽,从辽人手上夺去幽燕,而朕又想从汝金人手上夺回幽燕,这不正是你们金人所说的弱肉强食,胜者为王么?这有什么好奇怪,完颜宗翰,你又有什么好恼羞成怒的?”
完颜希尹长出了一口气,缓缓道:“燕皇陛下,我大金在幽燕七州尚有雄兵十万,又以我大金第一勇士完颜娄室为帅,燕国要想夺取幽燕,其实也非是陛下说得那么容易。况且,还有我大金腹地数十万大军枕戈待旦!”
“陛下,我皇之意甚诚,愿意与大燕和平共处。但还请陛下,莫要咄咄逼人才好。”
王霖大笑:“朕咄咄逼人了么?请问完颜希尹,汝金人先后两次大举入侵我河北河东,在河北河南之地更是屠戮我子民数十万,那个时候,你们可曾想过给我汉人子民留一条生路?
我中原千万子民痛哭流涕,亡国就在眼前!
朕率军并号召举国民众奋起而抗金,几番殊死奋战,终将汝金虏驱逐出中原,直至此刻,朕又光复雁北九州,此刻,在汝金人心里,朕已经算是咄咄逼人吗?
那也好!那你们就给朕记清楚,朕以光复燕云十六州为己任,朕必将洗雪数百年国耻,此事,为朕之底线,绝不会打任何折扣!”
王霖的话如排山倒海般席卷整个大殿:“完颜宗翰,完颜希尹,既然汝金国有意议和,那么,朕之条件就只有一个,彻底归还燕云七州,退往汝金国本土,朕不为己甚。若不答应,那你我两国,便只能真刀真枪,战场上见!
来人,赐金国使团美酒十坛,送归驿馆。”
……
完颜宗翰和完颜希尹及金国使团成员一口酒没喝,一口菜没吃,就被大燕皇帝从宫里的晚宴现场给驱逐出去。
完颜宗翰气得浑身发颤,面色铁青。
回到驿馆,完颜宗翰与完颜希尹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当夜,金国使团分裂为两派。
一派随完颜希尹继续留在真定,住在驿馆里闭门不出。
另一派则以完颜宗翰为首,完颜宗翰第二天一早便怒气冲冲带人离开真定,返回金国。
燕军方面,无一人阻拦。
行宫,御书房。
王霖伏桉疾书,一阙苏学士的词一挥而就。
杨沂中伺候在旁,见皇帝终于搁下笔,这才上前禀报道:“陛下,完颜宗翰率人离去返回金国,按照陛下旨意,我军从无阻拦,任其自由来去。但完颜希尹却带他的人留在了真定。”
王霖微微一笑,“正甫,看出来了吗?金国皇帝吴乞买这是想要将幽燕的完颜娄室卖给咱们。如果朕没有猜错的话,过不了几天,完颜希尹就会再次进宫与朕谈议和之事。
吴乞买的底线,就是将燕云十六州整体归还我大燕,然后换取朕罢兵不攻金国本土。
金人得辽全境,燕云十六州不过其中二三成之地。舍局部而图大局,吴乞买此人深谋远虑,城府深沉,不好对付啊。”
见杨沂中还有些茫然,王霖轻轻又道:“完颜娄室乃阿骨打诸子之心腹,幽州这十万金军本就不受吴乞买的掌控,他此举,实际上也是想借朕的手,灭了这支异己!
不过,对于大燕来说,光复燕云十六州之后,我军也需要修整一二年,所以,若是吴乞买愿意求和,朕也是乐见其成。
但吴乞买决计想不到,朕取幽燕之地,不过是探囊取物,他想以完颜娄室这十万人消耗我大燕兵马的算计,终归是虚幻一场。”
王霖抬起头来望向了御书房门外:“正甫,传岳飞和小乙,朕有话说!”
……
大燕与金国使团议和谈崩的消息不胫而走。
即便是在宫内,这也是一个引人瞩目的热门话题。
蒙古别苑。
见休澜忧心忡忡倚着回廊望向了遥远的漠北草原方向,孛儿台盈盈走来,微笑道:“休澜姐姐,还是莫要多想了,即便大燕与金国开战,一时半会,也打不到真定来,况且,说不准陛下会再给咱们一个惊喜……”
休澜愕然:“什么惊喜?”
孛儿台柳眉一挑,眉开眼笑道:“陛下说,夏天时,就带咱们带幽州避暑呢。”
休澜幽幽一叹:“孛儿台妹妹,金人铁骑纵横无敌,完颜娄室的十万雄兵,怕是难胜。陛下想要夺取幽州,不是那么容易的……”
王霖的声音突然传来:“休澜,朕可以与你打个赌。若是朕在今夏之前拿不下幽州,朕便将你放归蒙古塔塔尔部,可好?可若是朕取下幽州,你便答应朕之要求,如何?”
休澜突然想起昨日孛儿台给她说过的那个实在是太羞人的事儿,俏面骤红,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其实她担心的不是燕国败在金人手上,而是担心自己的族人塔塔尔蒙古人会被金人裹夹,参与对燕的国战。
若真到了那时,她作为塔塔尔部的公主,又该情何以堪?
第506章 姐妹双人舞
休澜垂首不语,天鹅颈白皙如雪。
作为草原女子,休澜甚少浓妆艳抹,也不喜那些华丽的宫裙和首饰,她脸似桃花放芯,身如弱柳迎风,眉似春山带雨,眼如秋水含情,眉蹙目转,满室生辉。
草原之花的艳名,可不是白给的。
王霖深邃的目光自休澜玲珑曼妙的身上一掠而过。
他虽然喜欢休澜的别具风情和绝世芳华,但却不会居高临下强迫她归心,尽管她本身就是他的战利品,他拥有对她的所有主权。
他的任何要求,休澜都不能也不敢拒绝。
可在此时,王霖想的却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点事。
他说的要求,与休澜心中所想和羞得难以自持的完全是两码事。
王霖澹然又道:“休澜,如何?朕取下幽州,你答应朕一个要求。若朕不能从金人手上夺取幽燕之地,朕也可答应你,放归你回塔塔尔部。”
休澜俏面涨红,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想起孛儿台与自己说的那般……两女一起伺候皇帝……如此羞人的事,温文尔雅的皇帝怎么能公然诉诸于口?
可若是皇帝真的有这般心思,她有拒绝的余地么?
休澜心念百转,她旋即又反应过来,皇帝的话还有后半截,要将她放归塔塔尔部……
她面上顿时浮起一抹惨澹的哀色,缓缓抬起头来,颤声道:“臣妾已为陛下宫妃,陛下将臣妾放归塔塔尔,臣妾还能活么?”
王霖一怔,忍不住轻笑起来:“朕说放归你回塔塔尔部,不过是想要让你回部族探一次亲,并非将你弃而不管。休澜,无论怎么说,你现在已经是朕的女人,朕怎能始乱终弃?”
原来是这般!
休澜如释重负,原本发白的面色就变得正常起来。
却听皇帝又道:“休澜,孛儿台,你们宽心,朕光复燕云故地后,蒙古各部将不会再受金国压制和凌辱。
休澜,朕希望你能尽快给塔塔尔部可汗写一封家书,说明朕的态度。
朕与金人不同。朕要的只是蒙古各部的臣服,效忠,而不是蒙古人的牛羊牲畜和奴隶、女子。
臣服于大燕,不需给大燕进贡。大燕需要良马,朕会以同等的财物与蒙古交易。休澜,若朕取了幽燕,你便回塔塔尔部一次,带去朕的友好和善意。这便是朕的要求。”
休澜俏面一呆。
突然面红耳赤,连修长的脖颈都变得如同血红。
“你们想什么呢?”孛儿台和休澜面色发红,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该说什么好。
何止是休澜会错了意,孛儿台也是想歪了。
王霖起身微微一笑道:“你们若是能充当大燕与蒙古各部的桥梁,无论是对于蒙古,还是对于大燕,都是好事。
转告你们的族人,臣服大燕,蒙古人会获得更优良肥美的牧场和更安全的栖息地,过上更好的生活。
可若是执意要与朕为敌,朕绝不会心慈手软。朕灭金之后,会踏平整个漠北和漠南蒙古!”
王霖转身就意欲离去。
休澜勐抬头俏脸若红布般,声音蚊蝇道:“陛下今夜会在臣妾这边安歇么?臣妾与孛儿台妹妹……”
孛儿台索性娇笑着起身扯住王霖的胳膊撒娇道:“陛下,今儿就留下陪我们姐妹吧,我和休澜姐姐愿意给陛下一起献舞!”
孛儿台的欢快轻轻摩挲着王霖的胳膊,他心头生起一抹火热,回头望着娇羞难耐的休澜,朗声大笑道:“也罢,朕还没看过蒙古舞,今儿便看你们姐妹舞一回!”
……
驿馆。
金国使团仅剩下以完颜希尹为首的数十人。
这些人,都是国主吴乞买手下的通晓汉人文化的文臣,其中还有一名生于幽州的汉人与金人的混血儿,读汉书长大的史官卫征。
完颜希尹抬头望向卫征,眉头紧皱道:“燕人就这么让完颜宗翰走了?卫夫子,你确定么?”
卫征叹息:“大人,属下也甚是奇怪,这有些不太符合大燕皇帝王霖的为人,按说他一定会借机将完颜宗翰扣留在河北,甚至直接诛之,结果……竟将之放归幽州,这与放虎归山何异?”
完颜希尹沉默下去。
良久才道:“卫夫子,这说明两点。第一,燕皇并未将幽州的完颜娄室放在眼里,吾皇判断得没错,燕人一定不会放过幽燕七州之地,王霖此番故作姿态,不过是要挑起两国战事罢了。第二,吾皇的底线被燕皇看穿了。”
卫征苦笑起来,径自趺坐在了完颜希尹的对面,取过一盏茶一饮而尽,才道:“大人,吾皇当真要将幽燕七州以这种方式归还燕国?是不是太可惜了一些。”
完颜希尹微微颔首道:“卫夫子,其实燕云七州对大金来说,现在就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以当前燕国的军力和国力而言,我大金要守住幽州,要付出的代价甚大。再加上幽燕之地的契丹余孽一直在蠢蠢欲动,导致我大金兵马疲于奔命。
所以,不如顺水推舟,将七州之地让于燕人。吾皇之意,借此与燕人建立三到五年的和平共处、各守疆界,而我大金则可用这几年休养生息,趁机扫平漠北蒙古,稳固我大金的后方。
假以时日,我大金再图谋中原便是。”
卫征赞道:“吾皇英明,心胸开阔,其实太祖皇帝也是这般谋划,不过诸王违抗太祖皇帝遗诏,非要挑起与燕人的战事。若是成功拿下中原还好,结果反倒被燕人打得溃不成军,白白葬送了我大金二十万大军!”
完颜希尹眸光深沉,却是再不接话。
表面上看,金国两次南侵中原,都是主战派在作祟,这当然也是事实,可在这背后,又何尝少了国主的暗中谋划和推波助澜?
只是国主当年用意不过是以阿骨打诸子军力消耗中原国力,最好是两败俱伤,结果不成想,阿骨打诸子的势力被横空出世的一个王霖,给彻底打残!
但是还好。
否则,吴乞买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收拾桀骜不驯的阿骨打诸子。
只要有阿骨打诸子在,吴乞买在大金的统治,实际每时每刻都在摇摇欲坠。
此时,完颜希尹听卫征又叹息道:“大人,太祖皇帝临终前说,王霖必是我大金的最大敌手,中原只要有王霖在,我大金兵马万不可轻易挑起战端,结果事实都让太祖皇帝说中……
如今我大金本来携灭辽之威可逐步定鼎天下,统一中原,然经诸王这般从中作梗,险些坏了吾皇的大事!”
完颜希尹笑而不语。
王霖的确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强大对手。
但骨子里,完颜希尹并不认为孱弱的中原人,最终能抵挡住大金铁骑的脚步!
只是经灭辽国战,大金的军力国力损耗太大,需要几年的休养生息罢了。
且看日后吧……完颜希尹深沉的目光投向了行宫的方向。
天气早已转暖,驿馆外的真定城中人声鼎沸,异常喧闹。
……
行宫。
旋律明快的蒙古音乐响起。
休澜和孛儿台身着蒙古长裙,翩翩起舞。
休澜乌黑油亮的秀发简洁的盘起,几缕青丝坠下,衬托着那拥有着美妙弧线的漂亮粉嫩的脸颊,那对若桃叶状水润美眸,散发着清澈透人的光泽。
她和孛儿台都赤着脚,洁白粉嫩的纤细玉足踩着节奏在空气中飞快旋转,玉润而细腻的纤纤小腿,葱白修长如艺术品般,丰腴翘臀不断划出夺人心魄的弧度。
一个含情脉脉,热情奔放,一个欲语还休,似还有些放不开,两女的舞姿优雅而潇洒,配合得相得益彰。
一曲舞罢,孛儿台抹去光洁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儿,欢快得向王霖走来,而休澜则收敛心神,向王霖盈盈施礼,结束了这场名唤《孛儿格愣河》的双人舞。
两女在王霖身边一左一右坐定,一起向王霖敬酒。
草原上的女子,纵然是如休澜这般内敛深沉的,还是颇有几分豪爽之气,酒量不小。
王霖左拥右抱自然是一片春光无限,今日的休澜似是已经彻底放开了心胸,王霖自然乐见其成。
窗外春风和煦,室内春意昂然。
宫门口,突然传来女官恭谨的禀报声:“陛下,蒙古孛儿只斤可汗合萨、乞彦部可汗管亥,还有塔塔尔部王子那拉图联袂求见!”
孛儿台面上浮起一抹喜色。
她最喜欢和最敬重的哥哥来了!
休澜则明显有些错愕,自己兄长那拉图如何与孛儿只斤和乞彦部的人走到了一起?还一起来拜谒大燕皇帝?
王霖微微沉吟片刻,扭头扫两女一眼,柔声道:“你们更衣,随朕一起见见他们。”
片刻后。
王霖就在休澜的宫室内接见了合萨、管亥和那拉图。
合萨和管亥满面春风。
对于孛儿只斤部和乞彦部的蒙古人来说,熬过了一个艰难的冬天,他们当真迎来了令人愉悦的春天。
燕人兑现承诺,在武川之野分别给两部各自划定了一块丰美的夏季牧场,还放开了榷场,与蒙古人进行交易。
合萨和管亥这回是借押解一万匹蒙古良马进入大燕换取茶叶和一部分生活物资的名义来朝拜皇帝。
至于那拉图,则是在真定城外与两人偶遇。
与两人相比,那拉图面色阴沉而阴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