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章：楚长念
接下来几日，楚长安总能时不时的遇见先前在客栈的那个小公子。
哦，那位小公子名唤楚长念，跟她的名字有些像。
“安常。”
楚长念叫住她，眼神清澈：“京城今日又来了许多人。”
“群英试嘛。”
十年一次，聚天下英才一试。
……世人对此的重视程度堪比苍穹大赛。
但苍穹大赛比的是灵力灵根，参加的除去部分武修、炼器师……大部分是灵修。
而群英试，无论有无灵力皆可参加。
东苍国自古以来就是礼仪之邦，文明繁荣……群英试已经连续在东苍国京城举办九次了，今年这次是第十次。
群英试不同于各国科举，它不拘于国界，不拘于年龄，不拘于诗词歌赋政论，包括诗试、数试、琴试、棋试、书试、画试、御试、射试……参考科目极其繁多。
有灵力者一般而言身体较无灵力者要强健些，为了保证公平，东苍国在御试、射试等科目上将有灵力者和无灵力者分成两批。
……
几天下来，楚长安渐渐摸清楚了如今这个时候东苍国是个什么状况。
当今东苍国小皇帝年仅十岁，太后娘家李家势力雄厚。
当然，还有个摄政王……民间有人传闻摄政王有谋逆之心。
朝中文有林丞相，武有尤大将军。
……一个是看重苏富贵的上司，一个是疼爱尤吾的爹。
现在，楚长安又一次看到苏富贵和尤吾“吵”了起来。
“你生什么气啊？不就是帮你下了个注吗！”
“还赢了呢，给你赢了两百颗上品灵石！”
尤吾飞快道。
苏富贵有被气到：“帮？你那算帮？谁稀罕那赢的灵石？！”
尤吾懒懒朝手下人摆手，“给小爷把他扔回丞相府去……晦气，早知道不抄近道了。”
谁能想到路过丞相府会正好遇到苏富贵出来。
早知道今天就不这么早起床了……迟到也没什么。
尤吾手下的人道了声得罪，倒也没敢将苏富贵扔回丞相府，只用灵力把苏富贵甩出去十几米远。
尤吾马车辘辘声渐渐远去。
……
楚长安扶住将要一屁股跌到地上的苏富贵。
“公子还好吗？”
苏富贵明显被惊了一下……刚刚街上还有其他人吗？
“多谢。”
“公子单身一人，怎么敢当街拦下尤大将军的儿子？”
幸好现在天还蒙蒙亮，街上行人甚少，要不然今日的事传出去不知道会引起什么样的纷争。
“看不惯而已。”
苏富贵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低声道。
楚长安低头思索了下，唤来自己的马车，发出邀请：“公子起这么早，而且这个方向……公子是要去京都书院读书吗？”
“正巧今日我有事要去京都书院一趟……公子若不嫌弃，不如让我送一趟公子？”
苏富贵本想拒绝，但对上少年真诚的善意，脑子缓过来时，身体已上了马车。
“驾车的那是公子的朋友吗？”
看那惊人的俊美长相，看那不俗的气场，再看那通身的上好锦缎……实在不像个小厮，倒像个金枝玉叶。
……但怎么会给眼前这位小公子驾马？
眼前这位闭眼假寐的小公子刚刚带他上车时，那位驾车的……看他的眼神幽幽，莫名让他打了个寒颤。
“嗯。”想起楚长念，楚长安点头道：“我说我要去京都书院，他想跟着，然后他说他喜欢驾马。”
这……
车厢外面那位公子……应该是想说自己喜欢骑马吧？
替人驾马车和自己骑马是不一样的概念吧？
……不过好像在他上马车之前，驾马的那位俊美公子虽然表情淡淡，但还是能让人感受到他愉悦的心情的。
……
京都书院。
“这就是魔宫的人啊？”
“还有魔宫大长老的介绍信呢……这么厉害，还来咱们这读书吗？”
“是冲着群英试来的吧……”
楚长安跟着书院院长来到一处房间，院长慈祥地摸了摸自己的山羊须，道：“安常公子，群英试开始之前，你便同他们一块学习吧……”
“都是些京城最会读书的孩子……群英试，同窗嘛，他们大多会参加的……到时候你们也好有个照应。”
楚长安谢过。
院长慈祥笑了笑，真是个谦逊懂事有礼的孩子啊。
还有魔宫大长老亲手写的推荐信。
楚长安挑了一个空位。
最后一排。
尤吾在旁边打瞌睡。
楚长安笑了，都是些京城最会读书的孩子？
……可能是除了尤吾，其他都是吧。
“这位公子，这位公子。”
苏富贵小声喊她，看着她一脸痛心疾首道：“公子怎么不坐前排呢？”
“公子，你旁边那个小子，最是个放荡不羁的，公子可别被他带坏了去！”
楚长安轻笑。
若说起“旁边的人”，苏富贵也算一个……她选的是苏富贵和尤吾中间的空位。
“多谢公子提醒。”
楚长安自打下了魔宫的飞舟，就换了张脸。
她易容向来是易容个彻底，此刻连声音也变成了少年的清朗。
“我一进屋，便看到了这个空位，许是有缘吧……现在还正好坐到了公子你旁边的位置。”
“嘿，你别叫我公子了，叫我名字就好……苏富贵。”苏富贵小声道：“我算哪门子公子。”
楚长安点头，脸上浮现疑惑，但她没有问，换了一个话题：“苏同学怎么坐在这里？前几排还有空位啊。”
还不止一个。
她入屋前，院长说只要是空位随她选……
除了两个空位上堆了些东西，想来，剩下那些空位原都是没有人坐的。
她一路走来，随意瞟了眼其他屋子是什么样，发现这一院的房间都是整整齐齐的横六竖六，三十六张桌子。
苏福贵脸上露出几分压抑不住的对尤吾的不满，道：“公子果然是新来的……不清楚我和他之间的过节。”
“我本来是要坐前三排的。”
不屑地扫了眼趴在桌上睡觉的尤吾，苏富贵道：“当不了灵修，又吃不了当武修、习武的苦，他爹——尤大将军又疼他疼得紧，便把他硬塞进入我们甲班……”
第047章：京都书院
苏富贵有些别扭道：“因为我读书聪明，他爹跟林丞相说请我教教尤吾，毕竟是同窗……我是林丞相的门客。”
楚长安点头，“这样啊。”
她读书也一般，日后可能也要请教一番苏富贵。
……毕竟她来东苍国京都，跟她爹嘴上说的也是想一睹名动天下的群英试是什么样子。
“那咱们甲班有多少人？”
“原本十九，昨天新来了个，今天公子你来了……听说今天还有一个人要来。”
“等下就该二十二了。”
温和下来时，苏富贵慢条斯理讲话的样子倒有前世几分苏青云的影子。
“应该也是为了群英试。可能怕自己学艺懈怠了吧，也有可能是想临时抱佛脚，有啥用啊……”
苏富贵又看她，补道：“公子，我不是说你啊——公子看着芝兰玉树，甚有君子之风，自然不会……”
“我明白苏同学想说什么。”
说实话，现在的苏富贵可比日后的苏青云好打交道多了……只是口不择言了些，想到啥就说啥而已。
和苏富贵说的话越多，楚长安越好奇，这样一个傻白甜，是怎么长成一个大奸臣的……
楚长安脸上有些纠结，还是道：“此次来京都，的确如苏同学所想，我确是因为仰慕群英试……”
“只是我虽然从小尊崇读书……但奈何家父觉得好好修炼才是正道……我脑子又笨，虽然偷偷学了好几年，但读书总读不好……”
苏富贵怜悯地看着她，这是顶着家人的压力千里迢迢赶过来读书啊。
喜欢读书，但脑子笨，读书还读不好……
太惨了。
苏富贵无论诗词歌赋，哪怕是在甲班，他也从来都是随随便便就是第一，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滋味……
但这不影响他很同情楚长安。
“今后，还请苏同学多多帮助我了。”
“好。”
“苏同学，我叫安常。”
“安常。”
苏富贵叫了“他”一声。
……
如果没有尤吾的一声尖叫就更好了，“鬼啊！”
尤吾正要缩到墙角，一看到从前面进来的顾年，立马跑过去抱着顾年的大腿。
谁知道他睡了一觉醒来，旁边忽然多了个不认识的人有多恐怖！
他不怕小皇帝，不怕他爹变脸，也不怕苏富贵阴阳怪气，但是……但他是真的怕鬼啊！
顾年嘴角抽了抽。
“尤吾，不是鬼，是我们甲班新来的同学。”
苏富贵不满皱眉，却还是声音和缓地向楚长安低声解释道：“顾年，四大家族之首顾家的嫡四子，昨日新来的同学。”
楚长安点头，在这遇到顾年实在是出乎意料……但遇到的意外多了，她也习惯了。
“尤公子。”
楚长安看着尤吾。
尤吾已经冷静下来，深感刚刚的大惊小怪实在丢脸，努力想挽回些面子，矜贵高傲道：“新同学啊，欢迎。”
……
京都书院。
楚长安同苏富贵几日相处下来，觉得比起前世的苏青云，现在的苏富贵除了性格别扭些，实在是算一个顶好的人了。
她和苏富贵的关系可谓一日千里，不过短短一周，他们已经到了可以称兄道弟的地步了。
“读书是为了什么？”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安常，不错，真不错啊。”
儒科老师赞叹不已。
楚长安谦虚一下后，和苏富贵相视一笑。
“苏兄教的好。”
“安弟天赋高。”
“是苏兄的功劳。”
“不不，安弟太谦虚了……”
……
在一旁装聋作哑的尤吾：“……”
虽然两人声音小，但他跟他们同排，隔的还这么近，听得还是很清楚的。
这商业互夸……
在他打瞌睡的时候，这俩人的兄弟友谊就是这么培养出来的吗？！
苏富贵不是最清高吗？！怎么还和人当起兄弟来了……
尤吾敬佩感激地看着“安常”。
托了安常的福，苏富贵虽然依旧看他不爽，但大多数时间都热衷于跟安常讨论诗词歌赋，很少找他麻烦了。
而且现在顾年公子把桌子搬到了他的后面，他还能和顾年公子讲讲话，倒也不无聊。
他变成了倒数第二排。
……楚长安也是。
她后面坐了……楚长念。
“新同学，辉耀殿圣子殿下亲自举荐。”
尤吾自以为小声道，他的消息最灵通了。
楚长念垂着眼眸。
……在学院里他好像不喜欢多说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静静听着楚长安讲话。
楚长念每日跟她一道回住处，两人倒也算熟。
……
“多谢安弟了。”
苏富贵跃下马车，站在丞相府大门前道。
“苏兄总是这么礼貌。”
楚长安掀开车帘，笑道。
苏富贵也笑：“红叶晚萧萧，长亭酒一瓢。”
面对苏富贵时不时的飙诗，也不管合不合景，楚长安都见怪不怪：“残云归太华，疏雨过中条。”
“苏兄，你教了我这么多次，我早记得了。”
“苏兄这首新诗，是首好诗。”声音诚恳，不无赞叹。
尤吾骑马在侧，翻了个白眼……又来了又来了。
偏偏苏富贵就吃这一套。
……虽然他好像也吃。
苏富贵欣慰一笑……
最后两人的相谈甚欢，以林丞相派人喊走了驻在门口的苏富贵为终。
马车辘辘声重新响起。
“树色随关迥，河声入海遥。”
楚长念好听的声音响起在耳畔：“帝乡明日到，犹自梦渔樵。”
这是苏富贵考她的那首诗后面的部分。
“长念记性真好。”楚长安夸了句，“总是这么好。”
“谁跟你一样……”尤吾哼了一声：“就我们不拆穿你。”
说完看了一眼顾年，“我说的是吧？”
“苏富贵在你耳边念叨了这么久，结果你就记住了两句？”鼻音重重，不屑。
楚长安干脆把窗帘子挂了起来，“苏兄又不止跟我念了一首诗，记住两句了也了不起好不好，你难道记得一句吗？”
尤吾：“……”
他好像真的一句也不记得。
“那是因为小爷在睡觉——对吧，顾年公子？”
“可不是，睡得比猪还香。”
尤吾：“哈……哈哈……”干笑两声。
……真是的，怎么嘴巴一个比一个毒。
第048章：逍遥王
“今日你爹来书院找你，我那样推你也推不醒。”
看了一眼楚长安，顾年唇角噙笑道：“幸好安常及时踹了你一脚。”
“不用谢。”
楚长安哈哈笑道。
尤吾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谁想谢你啊……
他怀疑那一脚，就是安常看他不爽故意踹的！！
……他被踹的腿，现在还痛呢！
若不是他仰慕顾年公子，顾年公子最近又总是与安常顺道行路，他才不想跟在安常马车边上呢！
两人唇枪舌战间，马车忽然稳稳停住。
楚长念静静看着前方，眉间似凝着冰雪。
“长念，怎么了？”马车里传来楚长安的声音。
楚长念目光中的冷意收敛了几分，朗声道：“无事。京城又来了些人。”
尤吾一路大大咧咧的声音停了一下，迟疑道：“好像是秦国来的考生。”
……有几个，是他在苍穹大赛上见过的。
当今天下排的上名号的强国分别为东苍国、西苍国、南苍国、北苍国，还有秦国。
其中，秦国八年前进行了一场浩浩荡荡的变法……如今的天下，又以秦国为最强。
剩下四国或多或少对秦国有些忌惮。
尤吾眼里浮现疑惑，“可是……秦国的考生，这次暂住的地方怎么和丞相府挨得这么近？”
……
离丞相府不过一里，一处空置已久的府邸大门前重新挂上了红灯笼。
楚长安看去，那灯笼的颜色不是喜庆的红，倒像是染了人血的艳红……像轮椅上那个人的衣裳那般，红的近乎妖异。
大门打开迎接着它的主人，为首的那个人不经意的往他们这边扫了一眼。
如瀑的乌发仅用一根朴素的木簪简单束起，红裳似火般耀眼……美的雄雌莫辨的脸朝他们微微颔首。
“世上竟还有这样美的人……真好看啊……”
尤吾喃喃道。
只是可惜了，那样的美人……居然是个双腿残疾的。
楚长安压低声音道：“那是秦国的逍遥王。”
……亦是大陆第一傀儡师，姬殇。
顿时不敢多说，尤吾沉默了两秒。
“男……男的啊？”旖旎顿散。
他揉了揉眼再看去，秦国的逍遥王啊，他爹都没有见过的人……
虽然美的雄雌莫辨……但身为男子却一点也不显娘气。
“嗯。”
尤吾狐疑的看向楚长安：“你怎么知道？”
秦国逍遥王向来神出鬼没，连画像都没有一张，更别提知道他长什么样了。
懒懒打了个哈欠，楚长安道：“因为我见多识广。”
“……你怎么这么自恋？”
“本来就是啊……真是的，怎么连实话也不准人说……”
“安常，你放屁呢！”
尤吾笑骂道。
……远远的，姬殇身后一个身着秦国考生服的少年似乎听到了一些声响，好奇地望向他们这边……
一双桃花眼，潋滟着魅人的光彩。
……等到姬殇和萧琦彻底消失在门后，楚长安才暗自松了口气。
她知道姬殇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但她绝不会让姬殇如愿。
……
京城。
夜幕裹挟大地。
相邻的两个院落，皆有灯长明。
楚长念静静地摆好棋盘，盯着端坐在桌前的人看了会，打破了沉默，“你很勤奋。”
楚长安摇头，“临时抱佛脚啊……”
“其实我更希望你夸我天资聪颖，或者记性好……”
虽然换了张脸，输了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丢的也不是“魔宫少宫主”的脸……但好歹用的是魔宫人的身份……
参加群英试……诗试，画试……几百年没碰过，现在临阵磨枪也也于事无补——但默试，她行啊！
楚长安羡慕的目光毫不遮掩地落在楚长念脸上，然后……猛地一拍头！
“诶，光顾和你聊天去了，我刚刚背到哪了……别提醒我啊……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然后是……”
“对！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
一片宁静中，少年的声音显得格外清脆。
待背完后，楚长安放松的走向棋盘。
“嘿，就让我这个臭棋篓子，来会会长念你这位棋圣吧……”
楚长念，棋圣——她私下封的。
头一偏，好像才想到屋内静静站了一个侍婢，楚长安摸了摸侍婢柔顺的俏脸，“行了……小美人儿，你先退下去歇着吧……我与长念下会棋。”
侍婢脸羞红，领命退下。
楚长念静静落下一子，“好玩？”
楚长安哈哈一笑，“是。”
楚长念无奈地看着她，眉眼如画，寒意一丝也无……
烛光跃动。
楚长安挑眉，“长念当真是一副好性子……让了我这么久，我这个臭棋篓子还是输了。”
……但这世上哪里有什么无缘无故的“让”？
幽幽看向楚长念，楚长安勾唇道：“长念教了我这么久——看来我还是不适合下棋。”
“不如，别下棋了，我跟你商量个事？”
……
……
桌上的热茶早已凉了。
“安常给你起名叫商经？”
“是，安常公子说等他离开魔宫后打算经商，希望能做个腰财万贯的大商人……”
“离开魔宫？”
“是……安常公子同楚长念，楚公子聊天，说此次不远千里赶来参加群英试，就是为了借群英试大出风头，夺得些名气。”
“顺便结交几个富商权贵，为以后离开魔宫经商打基础——安常公子说他在魔宫是个小角色，想要离开不算难事。”
少女一直低垂着头，目光不敢与姬殇对视。
萧琦懒懒打了个哈欠，“商经……什么名字啊，一点也不好听……你抖什么啊……”
“师父你这次带来的人可不行啊……逍遥王府没人了么……怎么这么胆小……当街卖身葬父那会，抓住那个安常哭泣那会，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师父，完成任务后，就让她回逍遥王府回炉重造吧。”少年毫不留情道，“看起来有些蠢。”
明明是那样悦耳的声音，商经听了却颤抖不已。
逍遥王府……那就是人间地狱！
姬殇看了一眼萧琦，淡笑道：“你困了，心情不好，才说出这样的话。”
看向商经，认真道：“回安常那去吧……你做的很好，不会把你谴回去的。”
第049章：契约
商经带着一身冷汗离开。
萧琦看着合上的门，桃花眼里笑意尽敛，“她太胆小了。”
……但偏偏他们派出去的人里，只有商经成功被安常留了下来……这算什么事啊。
姬殇轻笑道：“虽然胆小，但很谨慎。”
“而且安常不收下这一个商经的话，我们还会派出更多的商经去……如果我是他，让敌人消停会，也会收下一个看着不那么聪明的……”
看了姬殇一眼，萧琦笑道：“有话就说明白点啊，我听不懂……安常知道我们要放个眼线在他那？”
摇头，“怎么可能，京城又不止我们盯着他……而且我们又不是他的敌人。”
姬殇嗯了一声，听商经所述，那个安常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人惊讶的地方……但他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萧琦打了个哈欠，“困死了。”
他这次是借任务之故出的魔宫，又要完成任务，不让大长老疑心，又要赶在群英试前赶来东苍国……忙的他这几天脚不沾地。
又打了个哈欠，萧琦懒懒道：“八号和九号怎么回事，罚了吗……三十号都被留了下来，怎么他们反而失败了。”
……三十号，即商经。
还有八号，九号，皆是逍遥王府的暗卫。
“还有楚长念……”
提起楚长念，萧琦一顿，随即摇头。
……应该只是名字同长安姐姐有些像而已。
楚长念这人深不可测……他们派出去的人竟都石沉大海。
“……”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萧琦打完第十三个哈欠，懒懒回房歇息。
……
京城之中，有两处院落灯火通明。
有人彻夜未眠。
楚长念静静执子与面前的人对弈。
姬殇房内灯芯燃尽。
“安常。”
楚长念轻扣桌面，心不在焉……无人看见他长睫微垂，眼底似有碎冰浮动。
俊美青年眼底似有冷意一闪而过。
……
东方初晓。
“长念，你是不是很困？”
楚长安试探的问了一声。
一人在棋盘前，下了两个多时辰的棋……
楚长念盯着她看了会儿，眼神是一贯的淡漠，“是。”
果然没睡啊……
“那我替你请假？”
“……好。”
楚长安一笑，“长念，你这人怎么这么好说话。”
楚长念忽然拽住她的手腕，“不要再去了。”
“或者，带上我。”
楚长安没有意外，扬眉，“我还以为长念你会一直装糊涂。”
楚长念垂了垂眼，没有看她，只道：“你刚刚回来时，我闻到血气了。”
……明明离开的时候说的好好的，看着也是一副再懂事不过的模样，谁能想到……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安常竟会带伤回来。
楚长安一怔，她分明已经处理过了。
“哪来的血气……长念，你怕是睡糊涂了。”
楚长念的额间，一个浅金色印记忽隐忽现。
……天道契约。
“安常。”
楚长念眸中星点光芒暗了下去。
“我都知道的。”他知道，楚长安其实从未信任过他……哪怕他自愿立下了天道契约。
他——
楚长安失笑，安静了半秒，轻声道：“的确，我没必要瞒你。”
也许是楚长念一向淡漠的眼里多了几分受伤，鬼使神差的，楚长安道：“……放心，我没有留尾巴。”
……
京城。
书院门口。
“这位公子，你迟到了。”
一个面生的少年，拦住楚长安的路。
楚长安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我知道。”
“哪个班的，你叫什么？”做书生打扮的女子头也未抬，飞快翻到甲班那一页。
楚长安诚实道：“安常。”
守门人正要记他一笔，听到“安常”二字顿住……抬头一看，哦哦哦，是爷爷谈起过的那个魔宫来的暂读生啊……那她可管不了。
“就是你啊……进去吧。”
奇怪，爷爷不是说他最守纪懂礼么……怎么偏偏今天她守门就迟到了？
“这位同学，你迟到了。”
甲班门口，楚长安第二次被堵。
……原来书院里对付迟到是这样的吗？
苏富贵拨开尤吾的手，皱眉道：“别玩了，让安常进来……今天楚长念没来？”
楚长安应了一声，“他不舒服，今天不来……请假了。”
尤吾和苏富贵眼里浮现震惊。
“可……今天书院要统一填写群英试比试科目啊。”
楚长安勾唇，“没事，他告诉我了。”
……
群英试比楚长安预料中来的更快。
京城的客栈早已挤满了人，连最近去学院的路上都多了许多陌生面孔。
楚长安在一张纸上勾划。
尤吾不耐，拍了一下楚长安的肩膀，问道：“怎么要选这么久？”
楚长安头也未抬，“是你太快了。”
书院发给每个人的那张纸上，满满当当写着的，正是此次君子试的比试科目。
尤吾那张纸上随意地画了三个勾……御试，射试，御射同试。
“你怎么不去看顾年选了什么？”
尤吾：“……”
他看了……顾年，还一个都没选。
苏富贵选完，也凑了过来，看了一眼楚长安桌上的纸，怎么是这几个……
他皱眉道：“安弟，你怎么选了这几个？”
顾年起身，淡笑问道：“选完了？”
瞟了一眼安常选了什么，又在自己的宣纸上随意挥墨画了几个勾。
尤吾瞪大眼，不敢置信：“这……”
楚长安也好奇的看过来。
顾年扬眉，脸上是少年人特有的得意，“安常，我会与你一分高下。”
楚长安：“……”
他在得意什么……
尤吾也跟着得意道：“我也要……我的射试和御试可好了，安常，你可要小心些——小爷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楚长安：“……”你为什么这么骄傲……
御试，好？
……是几百年后，当街纵马，险些踹翻小摊小贩，被秦国官吏抓进牢的那种好吗？
也许是她没有掩藏眼里的疑惑，尤吾见了一副下一秒就要炸毛的样子。
“你什么眼神……”
好像暗含着……怜悯？他可是尤吾，哪里可怜了！
……这嚣张的语气。
楚长安按耐住手痒：“……”
她同少年人计较什么啊……争气，是常有的事嘛。
苏富贵不悦瞪了尤吾一眼，“呵。”
“大惊小怪。”
护崽子似的把楚长安挡在身后，苏富贵冷笑道：“别搭理他……七分都能给夸成十分。”
楚长安：“……”
苏兄，好像把她当成什么脆弱的小动物了。
很难想象啊……这样的苏兄，究竟是因为什么变成了日后的苏青云。
第050章：群英城
群英试比试场地划在京郊附近的群英城……群英城原本只是一个小镇，随着群英试一次又一次在此举行，不过四十年，经济发达程度足称一声小京都。
东苍国考生是清一色的白蓝服饰，安常和楚长念一身黑衣混在当中格外显眼。
“我爹跟我说，群英试原本定在京都的，还可能开放皇家禁地……谁知道小皇帝一朝变卦，居然改了……”
这也不是小皇帝能左右的吧……
不过尤吾旁边听到这话的人都没有说话，是大将军亲口说的啊……谁会闲着去反驳自讨苦吃？
一片附和声。
少了怼他的声音，尤吾颇有些不习惯，下意识地往身后寻去……
“好像有个小姑娘在看我。”安常合上扇子，认真道。
楚长念眸色淡淡，“嗯。”
“哈哈哈……你要笑死小爷吗！”一听到这话，尤吾便毫不客气道：“要看也是看你旁边的楚长念，君子如玉……人家长的还比你好看！”
安常看了眼尤吾，可你妹妹就是在看我啊……
“是哪个姑娘家眼残呐……啧啧啧，太可怜了……”
安常：“……”
呵呵。
无语间，安常眉心几不可察的皱了皱。
不，不对劲……尤姑娘怎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因为好奇，所以去那儿玩吗……但也应当做男儿打扮才对啊。
“尤吾，你是不是有个叫尤浅的妹妹？”
尤吾古怪的看了安常一眼，好端端的问他妹妹干什么。
“怎么，你看上我哪个妹妹了？”那也太不厚道了吧……
“不过，我虽然有很多妹妹，但没有一个是叫尤浅的……你是不是弄错名字了？”
……没有吗？安常沉默了下，又问：“你爹可有女儿遗落在外？”
尤吾想了下，肯定道：“绝对没有……再说，就算将军府真有位小姐流落在外没有认祖归宗，我爹肯定早派人去寻了啊……”
尤吾悄悄站的离安常近了些，小声道：“而且谁不想荣华富贵，若我爹真有个女儿在外，怎么会不想回来？”
“也许她自己不知道？”
“怎么可能？！”
尤吾吃惊，瞪大眼睛道：“我爹就算在外找了女人，事后可从来没有隐瞒过自己大将军的身份……”
“咳咳咳……安常你平日里最是没心没肺，又从来不喜欢多管闲事，今天怎么这么在意我那什么名字都没听过的妹妹……喂！苏富贵你干什么！”
“聒噪。”
苏富贵皱眉低声道：“现在是代表东苍国，代表京都书院……还没到群英城呢，连京城都没出，这么多人盯着……”
视线落在尤吾身上，语气陡然严厉，“你不好好站在队伍前面，溜到我们这来干什么？”
尤吾正想生气，说什么呢，什么你们我们……但转念一想，好像苏富贵说的是对的啊……要让他爹知道他没有好好领队，得活活剥了他一层皮不可……
便没有再逼问安常，回了队伍前列。
林怀寒见他回来，好奇探了探头，“生气？”
“没啊。”
看到林怀寒，尤吾还是给面子的搭了他的话。
他爹跟林怀寒他爹在朝中一文一武，是很多年的死对头了……但他和林怀寒玩的倒挺好……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臭味相投吧。
“嘿，你别用那眼神看我啊……小爷我代表咱们书院，高兴骄傲着呢。”
林怀寒：“……”谁信啊。
顶着一张闷闷不乐的脸，说着这样的话……尤吾当他没长眼睛吗？
……
行至京郊，中途休整。
一路走来，尤吾大汗淋漓……苏富贵也没好多少。
“安常，你……一滴汗也没出？”面不红气不喘的……居然连呼吸都没有错乱一点！
这就是灵修么？尤吾狠狠羡慕了一把。
“安常，你到底是什么修为啊……”
顾年的，苍穹大赛上他见过了，不用问也很厉害……楚长念又总是那样生人勿扰……看来看去，只有安常好问些了。
“天灵君——”
尤吾瞪大眼：“……”
骗谁呢，怎么可能……
绝不可能——
“你信吗？”
尤吾：“……”
就不能一次性把话快点说完吗！
苏富贵似乎也看不下去了，瞧见尤吾的黑脸，憋笑道：“安弟，开玩笑也该现实一些。”
“反正我很厉害就是了。”安常颔首道。
连测灵球也承受不了的厉害。
说实话，从灵根，再到修为，最后到数次飞升失败竟未身陨道消……她就像这个世界的异数一样。
尤吾：“……”
这小子看着比他小了不止一岁……脸皮怎么比他还厚？夸自己能夸的这么……理直气壮？
“好了，我们知道你很厉害了。”尤吾自认为很大方的赏了安常几个大白眼。
安常笑了笑，这次没有理。方才似乎有些幼稚……难怪苏兄还有顾年都在憋笑……刚刚她那副样子，的确有些蠢样。
又忍不住失笑，两辈子都没这么幼稚过啊……可能是因为现在她只是安常，没有那么多包裹。
“顾年，你是冰灵根？”
“嗯，对啊，”顾年勾唇，那是愉悦的弧度，“不过我可变不出……”冰激凌。
顾年立即止住话，心下懊恼，怎么回事，冰激凌，那是他上个任务世界的东西……刚刚一对上安常那双眼睛，差点就脱口而出这样的话。
“变不出什么？”尤吾心直口快，疑惑问道。
“变不出，我变不出的东西。”
待顾年这边才同尤吾“解释”完，安常那边便笑道：“常听尤吾夸起你冰灵根如何如何了得，但可惜一直无缘得见……”
听到这话的尤吾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安常夸人啊，还有这熟悉的语气……多半不妙。
无缘得见？顾年有些意外。
……要不是宿主对攻略对象自带感应，单凭安常这胡诌八扯的本领，说不定他还真信了。
顾年静静等着她的下文，好看的脸透露出一股鼓励她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我有一个主意……”
安常道：“你是冰灵根，可以释放寒意的吧？”
尤吾和苏富贵愣了一下，随即期待的看向顾年。
顾年失笑：“……”
他懂了，这是把他当天然空调啊。
第051章：尤浅
不过是换了一张脸……这就是楚长安的真面目么？
顾年带着探究多看了一眼，随即凉意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太好了！”
尤吾眼神亮了亮，飞快地行至顾年身旁坐下。
……此次群英试，他爹有意锻炼他，一个侍从也没给他留……真是又累又热。
“怎……”么样。
顾年话音止住，听着识海里响起的提示音，一怔。
【叮！恭喜宿主，攻略对象甜值+4！现甜值累计六十六！】
【请宿主再接再厉！】
白虎震惊：【……】
虽然放在从前，主人的甜值就像不要钱一样每天都放肆的涨，甜值涨了它一点也不会惊奇……
但现在不一样了啊！主人的甜值几个月纹丝不动，任不久前它和大人使劲浑身解数都只涨了那么两小点！它都气馁了……
然而现在！
【大人！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居然涨了！甜值居然涨了！还涨了四点！】
【为什么会涨啊！】
白虎狂喜的同时，忍不住疑惑。
然后它就时隔多日终于听到了它大人熟悉亲切的声音，【白虎，你再去问一下这所谓的甜值和虐值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根据这些时日他跟安常的相处，顾年惊喜过后冷静下来，并没有自作多情……只有心底，多了一些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期待。
【不要去找你的系统老大，去找天道问。】
【大人，好的！】白虎高兴的嗷了一声。
顾年：【……】
真把自己当老虎了？
刚退出识海，顾年耳边就响起了安常的一声哀嚎：“我，肚痛……好像着凉了……”
顾年挑眉，看着痛苦捂肚的人。
不知为何，他下意识就觉得，楚长安应是那种咬碎牙和血往喉咙里咽的性子……如今这般鬼哭嚎叫，反倒像是装的。
“不不不，苏兄，不要扶我……我去方便一下就好……”
安常强忍肚痛，走出两三米远，又回头道：“要是我没有及时回来，长念，苏兄，你们先走，我一会儿就跟上你们啊！”
……离去的脚步匆匆，看来是真忍不住了。
“头一回见他这么狼狈啊……”这么着急的样子。
听了尤吾的话，楚长念抿唇，扫了一眼顾年没有说话。
出了京城，没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悄然离开于安常而言并非难事。
……
京城。
盛春楼。
“公子，喜欢什么样的……”
话未说完，只觉一阵风轻飘飘的顺了过去，眼前似乎尤留残影。
被独留在地的姑娘愣了几秒……刚刚……应该是她的幻觉吧？
……这当然不是幻觉。
尤浅悄悄捂嘴偷笑。
“公子现在应该去参加群英试。”而不是到这种地方特意来寻她……
话虽是这么说，一双小鹿一样无辜的眸子却忍不住往安常身上打转……哎呀，这小郎君怎么生的这般讨人欢喜！
早知道今日就该细心打扮一番了……她现在应当还是很好看的吧？
……
群英城城门口。
安常悄然融入东苍国的行列。
“好了？”楚长念一眼看见了她。
“好了。”安常笑答道。
苏富贵惊讶道：“安弟，怎么这么快？”
因为她偷懒，用了传送阵啊……
但只听到苏富贵后面几个字的尤吾脑回路似乎格外清奇，“苏富贵，这、这种问题你也好意思问……这是别人的隐私啊……”
人家肚痛，问别人怎么……的这么快——尴不尴尬！
安常笑容僵住：“……”很缘分的，她意会到了。
……属实尴尬。
苏富贵反应过来后，愤愤拂袖，站的离尤吾远了些。
尤吾只当自己终于有一天说的苏富贵无言以对，唇角正要大幅度上扬，却突然皱眉，猛地凑近安常肩膀用力嗅了嗅：“安常，你身上怎么有一股脂粉香气？”
不是去那啥了吗……怎么不臭，反而这么香？
应该是衣裳染上尤姑娘的香了……安常笑道：“肯定香啊……我特意讨走在后面的姑娘们讨的，要不然我怎么好意思回来……”
“香味也不浓啊……尤吾，你的鼻子怎么比狗鼻子还好使？”
这是在夸他嗅觉灵敏吧……尤吾开心道：“过奖过奖。”
一行人终于进了群英城，一入城，围观的路人便多了起来，尤吾立即溜回了行列前面……京城勋贵人家的嫡出子嗣嘛，书院安排的人有意卖那些大人物们一个人情。
余光察觉到尤吾这惹不起，又打不得骂不得的小祖宗终于回来了，副院长的心总算落了地。
这个小兔崽子，真是不让人省心啊……摇摇头，副院长往后望了一眼。
很好……副院长欣慰的笑了笑，四个好看的少年站在一块儿，怎么样都很赏心悦目啊……关键是态度都很好，没有一个离队脱队……
原本他还挺担心来着——
安常，楚长念，顾年……他们可管不了……爱站哪站哪吧……万一安排不好，他们各自背后的势力来找自己麻烦怎么办……
把他们安排在队伍前面吧，不妥，万一他们不乐意代表东苍国呢……把他们安排在后面吧，也不妥，万一他们以为他们这些人故意怠慢怎么办……安排在中间，谁知道他们三人里有没有人会不悦。
听说秦国有个叫姬琦的，就是因为被安排到了行伍中间，自己心情不好就把旁边的三四人都给揍了一顿……
副院长又往后瞧了一眼。
现在一看，他的担心都是多余的……虽是那些人的孩子，出生尊贵，但没有一个仗势欺人啊，吃不得苦啊什么的。
而且——
副院长忍不住笑起来，高兴的拍了拍旁边老朋友的肩膀！
安常，楚长念，顾年……他们赢的积分，都记在京都书院上呐。
……
秦国的考生，一律的白红服饰。
……照尤吾的话来说就是，几十年不变的审美。
“秦国不是变法么……什么都改了，怎么不顺便把这秦国考生服饰改一改？”
安常点头，看了一眼秦国考生前头的那辆金镶玉马车，若有所思。
姬殇这老怪物居然没挂啊……
哦，现在这个时候，姬殇倒还也不老。
第052章：杀意
安常看着城门口检查的人，思考着再去刺杀一次姬殇的可行性。
楚长念轻轻戳了戳她的手背。
“怎么了？”安常眸光一转。
“那是秦国的逍遥王，腿残不能行路，所以才坐的马车。”
安常心道她知道啊，她的敌人，她再清楚不过了……但还是很感谢楚长念的善意提醒。
——长念莫不是以为，她奇怪为什么有人可以不顾周围人的眼光，自顾自的坐马车过来吧？
……
月夜。
“来了群英城，同京城也没什么不一样啊。”
安常伸出手，虚虚抓住一颗明亮的星星。
“当然没什么不一样，”尤吾嗤笑道，“同一个月亮，你指望有什么不一样。”
苏富贵皱眉，朝安常道：“小心些，别掉下去了。”整个身子都悬在窗外了……危险。
楚长念和顾年脸上没有一点惊讶……在京城的日子，楚长念与他住的那么近，应当熟一些啊……都不劝一劝么？
安常笑道：“放心好了。我很厉害的。”
群英城，这么多人在盯着啊……但是相较于苍穹大赛，暗中盯着的人居多。
……各国皇室的手，伸的可有些远。
尤吾和苏富贵没多久，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他们需要早些休息……从京城走到群英城啊，考验各国考生们毅力……他们身无灵力，恢复的也没楚长念他们快。
安常苦笑。
……这场群英试，或许在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
明月高悬。
此刻无风，空气也仿佛凝滞。
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得安常是魔宫来京都书院的考生……自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不敢来惹安常。
拦路的人只当安常是秦国的一个寻常考生……多半是自己来参加群英试，又没资格列入逍遥王带领的秦国考生名列的秦国人。
“这条路都被你踩脏了。”谁不知道逍遥王最爱干净，万一生气降怒于他……秦国考生心情不悦，口气也不善。
安常：“……”
踩脏？
一尘不染的地板……这叫脏？
哦……自己刚刚经过的地方，可能是多了一些灰尘……
找茬的吧……安常没心情计较那么多，道了声不好意思，转身欲走。
“你……”秦国考生不悦，疾跑过来，又想拦住安常的路……
都给他个台阶下了，怎么还这么不识好歹……秦国考生惨叫一声，飞了出去——一下子砸出安常八九米远！
都说了要他别拦路了……动手的倒不是安常……在秦国考生的地盘，她也不好光明正大的动手啊。
那扇门，最终还是在安常离开之前打开了。
一双桃花眼扫过那被他一脚踹飞的秦国考生，饱含嫌弃……一转头，又含笑看向安常，眼神散漫又慵懒，“是你啊。”
秦国考生脸上布满惊恐，爬行几步，“姬琦公子，饶了我吧！”……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姬琦皱眉，冷硬道：“走开，别脏了我的眼睛。不然我真杀了你。”
秦国考生惊愣了一瞬，利索的走开。
目睹一切的安常：“……”
心情复杂微妙……好大的威风啊。
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了十几秒。
安常好奇问道：“你认识我？我都没见过你……你怎么会认识我？”
姬琦睫毛微微忽闪着，像一只温和无害的小鹿，笑道：“我见过你的……是你不记得了。”
“哦，这样啊……什么时候？”安常恍然大悟，又皱眉，“那你是什么人？秦国考生吗？”
“对。”姬琦嘴角弯了弯，“我是姬琦。”
“什么时候见过你，我忘了，但你很有名……”姬琦眨了眨眼，笑了：“所以我认得你并不稀奇。”
“原来我很有名啊……”
姬琦仔细打量着少年的神色，很惊喜的样子，还有几分得意……但不惹人厌。
少年犹豫了下，道：“方才我过来是想找刚刚那人问路的，一路走来好不容易遇到个人……姬公子可认得路？”
少年眼中有几分迷茫……姬琦离他近了些，方闻到淡淡的酒香。
这是喝了酒啊，不清醒跑到秦国考生住的客栈来也算说的过去……姬琦微微歪头，点了点头。
下了四楼，人渐渐多了起来，姬琦走在前面，安常慢悠悠的跟在他身后。
周围的秦国考生一见姬琦走过来，立马为他让开了一条路，各人脸上表情不同，有害怕的，有惊恐的，有皱眉不悦的，也有冷漠的……
安常不小心踉跄了一下，醉醺醺道：“让开些啊，麻烦这位仁兄让开些啊……”
……姬琦，这是在秦国考生间恶名远扬了么？
……
离了秦国客栈。
人影绰绰，灯火辉明。
“安公子下次可别迷路了。”
灯光下，姬琦姣好若明月的脸镀上了一层暖意。
……哪怕这少年没有很好的掩藏住他一闪而过的杀意。
安常摆了摆手，笑道：“谢过姬公子了……姬公子真是个好人。”
“呕……我好像要吐了！姬公子小心些！”
姬琦悄然退后一步，浅笑道：“这儿离东苍国考生的客栈也不远了，你快些回去吧……好像有人来接你了。”
安常回头，楚长念离她越来越近……手中长剑寒光凛冽。
……来的真及时呐。
情绪收敛的很好，楚长念看向她眼里星辰一亮，信步朝她走来。
……奇怪，她心神居然短暂的晃了一下。
“哈哈哈，你骗我吧，人在哪啊……”
楚长念行至她身旁，安常踮起脚努力瞪大眼……哪怕她服了丹药，个子拔高了不少，走在一群货真价实的少年里也看不出一点端倪……但她还是需要垫脚才能与楚长念平视。
“原来在这啊。”笑嘻嘻的声音，不是聋子便能听到其中醉意。
楚长念微微弯腰，无奈叹道：“回去吧。”
安常谢过姬琦，眼观鼻鼻观心，低头嘀咕：“走吧走吧。”
姬琦，姬殇就算怀疑她，但这里是群英城，而且她可是安常……没有证据，任他们再多猜疑也无用。
毕竟——
“我今夜可的的确确是喝了酒醉昏了…明日一醒，可什么都不记得。”
这些话，自然没有说出来。
喝过醒酒汤，一夜无梦。
第053章：思绪
“头痛吗？”
“不痛。”
“想吐吗？”
“……不想吐。”
苏富贵端来一碗蜂蜜水，“喝了。”
安常接过，好奇问：“苏兄，你随身备着蜂蜜？”
苏富贵白了她一眼，“怎么可能。找客栈老板买的。”
“快喝，可有用了……”
带了些认真的小骄傲，苏富贵朗声道：“我以前养了条狗，总爱偷酒喝，醉了喂它蜂蜜水可管用了。”
安常差点呛住。
她刚刚还在感慨苏兄这样的人居然还会这样细心……原来是照顾过狗啊。
……有被惊到。
“苏兄的狗，真乃奇狗也。”苏兄自己都没怎么喝过酒，苏兄的狗居然先喜欢上了喝酒……
苏富贵倏然蜷了蜷手，“也没有……只是一只凡兽罢了。”
尤吾好奇道：“怎么我从来没有看见过？”
听到尤吾的话，苏富贵沉默了两秒，脸上阴云密布：“被你炖了。”
尤吾：“……”
这浓浓的憎恶。
以前苏富贵这样对他，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只觉得苏富贵是个神经病！
……他都没有见过这人，怎么一见面就莫名其妙对他满怀敌意……可是这几日，苏富贵对他的态度明显缓和了许多。
大概是因为苏富贵刚刚眼神太过骇人，尤吾默然……顾年没有来，室内就他、苏富贵、安常，还有楚长念四人——
楚长念向来不喜说话，现在安常又在喝蜂蜜水，他和苏富贵谁都没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安常将蜂蜜水一饮而尽，擦擦嘴，“再来一碗？”
苏富贵冷笑，斜眼睨她，“做梦。”蜂蜜水固然解酒，喝多了恐有不对。
安常早已习惯苏富贵时不时的别扭，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再来一碗。”
“做梦。”
“一碗。”
“你在想屁吃。”
……爆粗口了啊。
尤吾瞪大了眼，他心大，先前的不愉快一扫而光。
……
群英试一如从前重视那些繁琐仪式。
……听着听着，看着看着，安常笑意渐渐消失。
楚长念冷眸隐隐泛着寒光，如霜覆雪。
尤吾嘟囔出声，“这个怎么好像是……”话止住，看向安常。
安常欣赏着台中央的翩翩舞姿……舞姿无甚问题，奇怪的是那曲调。
——那是她魔宫少宫主大典上，师父亲自做的曲调。
可这曲调因何出现在这里……
“有意思！”有人笑道，声音粗犷。
安常：“……”
——是谁，抢了她的台词？
大家都知道有意思，偏这人就这样说了出来……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声音最大，安常只听到了他说的话。
“是李修。”楚长念垂眸丢下这三个字，忽然起身走了出去。
李修……是那个在南苍与秦国大战中，马革裹尸还的大将军。
安常敛了敛眉间神色，盯着楚长念的背影眸光微闪。
……有些思绪，一旦朦胧大概成形，就怎么也无法遏抑。
乐声如一副江山画卷，此刻才正式向人徐徐展开……
一声惊雷。
闪电划破天际，狰狞的笑……黑云压城，久闭的城门叹息后，终于顺从了为首少年的命令为城内的将士们提供了出城的路。
耳畔恍若有擂鼓阵阵，将人抛于黄沙战场，千军万马遥远的似自千里外奔来，为首的红衣扬起肆意嚣张的笑……厮杀声，刀剑穿透皮肉声，仿佛永远不会，也不能停下……永远，永远不得停歇……
马蹄扬起，黄土溅开，这场战争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红衣依旧在战场上潇洒驰骋……在这个时候，英雄是没有末路的。
像置身于梦境中似的，画面飞速一转，无人察觉到不对劲……
空林枯叶飒飒而落，萧瑟弥漫开来，似细碎的微雪，悄然浸入每一滴滚烫的血中……可再凝神听去，一片萧瑟中分明除了风声什么也没有……
飞禽走兽或许都离开了，或许都藏起来了……也许它们正死睁着眼，观望着这空寂中的一切，苍凉中有孤寂女子哀哀婉婉的泣泪声不太真切的传来……
一呼一吸间，安常从梦中挣扎出来，眉眼皱成一团，“肚疼。”
肚疼二字如巨石砸入平静无波的湖塘，击起炫目的水花。
苏富贵和顾年静静看他，尤吾翻了个标准白眼：“别想开溜。”
“真的肚疼。”
尤吾：“……”
这副难掩苍白的模样，他竟然一时分不清安常是装的还是真的肚疼。
苏富贵道：“……快去快回。”
尤吾心道，他这一去就不会回来了……
他跟着安常也捂住自己肚子，呲牙咧嘴道：“我也肚疼。”
“大概是吃了什么脏东西了……”
苏富贵、顾年二人视线在他们二人身上打转。
顾年神色如常，“我也不舒服。”
苏富贵：“……”
为什么他没有？
……
客栈里，人头攒动。
无论在哪里，客栈总是人们聚集交换消息之地。
……群英试这等盛事，毫无悬念的登上了群英城人热谈榜第一。
“南苍国李修……这个小将军也来了啊……大字不识一个，他来凑什么热闹……”
“听说他还经常逃课，总被他爹揍……这次来群英试，他爹怕他丢人现眼，没准他来……李修还是自己一个人偷来的……”
“来了有什么用啊，看热闹吗哈哈哈哈哈……”
“你说这话就太瞧不起人了，人家虽然认字不行，但打架可是一把好手！”
“是呀是呀。”尤吾凭实力挤进谈话圈，兴奋激动道：“打架厉害也是厉害啊。”
“别忘了，群英试还有武试呢！李修不是放言，武试第一，是他的囊中之物么！”
安常：“……”
……少年，狂啊。
虽然话谈间定然有真有假，但李修说的话应该不是空穴来风……很难将现在说这话的李修联想到后来严肃板正的南苍国大将军啊。
“年纪轻轻，实力中上而已，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
“……”
她眸光一转，悄悄瞅了眼身侧的楚长念。
……群英试不同于苍穹大赛有年龄限制分区，李修或许能拿个年轻一辈中的第四。
苏富贵坐在三楼，静静抿茶。
第054章：微怔
“还有清榕先生也来了……那可是名动天下的大儒啊，当之无愧的我辈楷模……”
“听说是带的秦国考生……难道是逍遥王把他请来的？”
忽然有一人惊呼，打断了一桌人的围谈。
“辉耀殿居然也来人了？！不是一向不屑于凑这个热闹么……”
“大惊小怪什么呀，魔宫不是也派人来了么……”
“听说小陛下，咳咳……皇帝也会来，听说是临时做的决定……”
“看来今年这次群英试不同寻常啊……”
苏富贵攥紧了手中茶杯。
……
……
“好多名人啊。”
一想到这么多出众的人同自己一样是来参加群英试的，还有可能会碰上，尤吾兴奋激动的一腔热血滚滚沸腾。
一个头戴斗笠，素纱覆面的女子身姿摇曳，经过他们时，轻轻瞟了眼尤吾。
一个丫鬟紧跟在她身后，眉眼低垂，低低道了声：“小姐。”
“怎么了？”女子轻声问道，神色柔和。
“尤公子旁边那位的确不简单，很警觉……”
小姐方才不过往他们那边瞧了一眼，那位安常公子立马就察觉过来回视……但说他警觉吧，好像又有哪里不对……
丫鬟凝神又看了安常一眼。
神色如常，唇角还有着笑意……刚刚就像是恰巧看过来似的……也许是她多疑了。
但——
“小姐，可要我一探他虚实……”？
“嘘。”女子轻纱下巧笑倩兮，轻摇头，示意丫鬟慎言。
群英城，哪里是可以随便讲话的地方呢。
分明还是柔婉的面孔，女子眼中却流露出了与年龄不符的深沉。
……
“盯着人家姑娘看干什么。”顾年懒懒把玩着玉佩穗子，眉眼带笑。
“自然是因为人家姑娘好看啊。”
“俗。”
“……不及你清高无尘。”
顾年把玩穗子的修长手指僵住：“……”这说的是他？！
……但也仅仅只是一僵。
“你见到一个好看的都这副傻……模样？”
虽然看背影，那显然是个女子……以他对楚长安的了解，故乡的百合花，应该是不会开的。
“而且人家又戴斗笠又戴面纱……你的眼睛长哪呢？”
慵懒而散漫，语气温和，说的话却带着一股让人想揍的犟味儿。
安常静静看了一眼顾年，顾年同“她”稍稍熟稔些后，言语间就不经意带了些从前和她相处时的影子……
这个“从前”，当然不包括前世最后那些年。
但很讽刺的，几百年前那些炙热的情感，她曾经看的比命还重的情感，现在早已消散的无影无踪……现在再听顾年这些话，她情绪甚至没有一丝起伏。
她甚至开始像前世后来的自己一样起了疑惑，她当年究竟为什么会魔怔了一样——
“顾年，”安常喊了他一声，语气不悦，“你管的太宽了。”
顾年微怔。
白虎在识海空间里哀嚎一声：【唉！怎么又出师未捷身先死！】
顾年一瞬间的恍惚被其他思绪所占据。
……他忘了后来他是怎么回的客栈。
【走回来的呗。】
【我记得楚长安曾经吐槽你的毛太厚了，我不介意帮她把你的毛给剃了。】
白虎：【……】
白虎瑟缩了下，它就不该怂恿大人接这个世界攻略类、感情类的任务——虽然这个任务在快穿榜上高居第一，奖励实在是多！
……原本它还得意这个任务怎么这么简单……猜测天道爸爸是不是故意开了一个玩笑，专门奖励它这种敢于尝试未知的系统……现在看来，还是它太天真了。
至今为止，它连几月前主人忽然对大人翻脸无情的原因都没弄明白……但它猜大人也不清楚。
【大人，要不……算了吧？换一个世界？】
不是它不信任大人，只是它隐隐有种预感，这次任务大人注定成功不了……但是它现在暂时不敢和大人说。
【大人，其实我们可以临时换个任务……不过是扣几百积分罢了。】
【像以前那些世界一样，可以选个权谋或者商战的任务……】
【大人，我是系统，对情感分析很准的……恕我直言，主人对大人的感情，自从跌到零后就再未增长过——】
顾年眼眸渐渐灰暗下去，攥紧了手……
白虎心一绷，紧张又疑惑大人从什么时候起情绪变得这么容易起伏波动，以前大人可不会在任务中输出过多的情感……然后它听到它大人的嫌弃声。
【不行……换个任务，怎么可能？】
【快穿任务，我可是从无败绩……更别提这种中途退出的窝囊事了。】
话音一转，换了个话题，【你既然回来了，让你问天道的事，天道怎么说？】
【天道爸爸啥也没说……不不不，还是说了一些的！】白虎急忙改嘴。
【天道爸爸不在，是让系统老大告诉我哒……说现在这个世界出了一些小故障，甜值和虐值增长的标准也出现了一些小意外……】
顾年皱眉，【你就说，甜值和虐值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白虎小心瞟了一眼顾年的神色，快速道：【甜值虐值以前正像大人你想的那样，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系统老大说，也许或许有可能说不定！现在的情况变成了攻略对象的甜值建立在宿主痛苦不爽吃瘪坏情绪之上，攻略对象的虐值含义不明！】
等等，这种熟悉感是怎么回事……大人和主人……怎么这么像空天一代666号系统负责的那种虐文里女主伤心绝情后，霸道狗总裁追妻火葬场的剧情？！
……
顾年走后。
听罢自己想要的消息，安常出了客栈，却不是朝顾年离开的方向走去。
楚长念毫不犹豫跟了上去。
耳边小二的吆喝声、客官们的或高谈阔论或窃窃私语皆远了去……街上行人也被甩在身后……
一路上有人或疑惑或忌惮或害怕看向安常……不知从哪里起，人渐渐少了。
安常脚步停下，一双眼幽黑，黑的像黑曜石一样……
她抬头，黑眸漆黑，里面装着楚长念微翘长睫下生的极好的一双眼，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长念，你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楚长念没有料到她一开口会是这个，微怔。
安常问他……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第055章：商经
一怔间，安常忽然出手！
楚长念的喉咙被扼住！
倘若有路人在这，定然会惊诧这较矮些的少年瞧着年纪轻轻，眉眼间怎么会有这么凌厉的杀意……
楚长念微微一愣，如排扇的羽睫微颤，“安常？”
安常幽幽盯着他，没有说话。
楚长念眼里，没有忌惮，也没有杀意，更没有惶恐畏惧不安，一双狭长眸子看向她时同往常一样恬静温和……只是看向安常时，眼里多了一些意外和疑惑。
人面对生死危机时的第一反应做不了假。
安常绷着一张脸，尽量凶狠看他。
……是他的实力强到不在意别人扼住他喉咙，还是他以为她不会真的杀他？
思及此，安常手上力道一点点加重。
楚长念俊美如神塑的脸渐渐染上了几抹薄红……
“安……”
……这是在哀求她松手吗？
安常嘴角几不可察的抽了抽……不挣扎不反抗，不知道的还以为楚长念被她定住了呢。
……还有，仰视别人的感觉，太糟糕了。
安常幽幽看了眼楚长念后，松开了手。
看着楚长念脖颈上显眼的一绕红，安常没有丝毫心虚，面不改色道：“幸好今日是我，若换了他人，长念，你可真当有些危险。”
楚长念眼眸里隐有委屈之色。
安常：“……”
此处应有呵呵。
……自己不躲，自己不挣扎反抗，被她掐住了脖颈能怪谁？
……她看不透这个人。
最开始客栈初见，楚长念解围让了她间房，再到两人同为参加群英试顺道同行，一齐进入京都书院……再到现在，好像一切都很正常。
可——
客栈时，楚长念虽言是因友人迟来，所以空了间房……但时至今日，她也没见楚长念提起他那位“朋友”。
京都时，她前脚租了个院落，后脚邻院的主人就搬了出去换了楚长念……她去京都书院的事，亦是如此。
再思及楚长念狗皮膏药般的毅力……
安常：“……”
她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魔宫弟子，楚长念跟着她有什么意义？她白赚了一个车夫，一个保镖，一个师父……怎么看也是她赚。
如果不是深藏不露，另有所图，那么……
安常怀疑楚长念对她现在这具身体一见钟情……呸！她怎么可以这么想！
……
群英试的风头过去，留在京郊的人甚少。
安常走向高处，远眺京都……不久前，她才和楚长念一起走进了那座城。
而现在，隐约一个身影自那座城出，像个黑点朝她这边移来。
安常双眸微眯……她等的鱼饵，来了。
……
……
街道上熙熙攘攘。
商经恭顺地低着头，跟在安常身后。
“多谢公子。”商经小声道，腼腆羞涩。
“不用啊，快别谢我了……我只是惜才罢了。”我只是要你“帮忙”罢了。
商经感动的声音渐哽，再抬头时泪眼汪汪，眼圈通红，“如果不是公子，奴婢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来群英城……多亏了公子帮奴婢报名。”
……根本没有机会来群英城，骗鬼呢？不过若是姬殇叫她留守京城，倒也不是不行。
安常微笑。
“公子是个好人，奴婢一定做牛做马来报答公子。”
安常继续付之以鼓励的微笑。
很好，主动跟她表忠心了……本着魔宫十大优良传统之一，礼尚往来的原则，安常也不经意间流露出了自己对商经的满意及信任。
“放心，你是我的人，我当然会好好待你。”
语气间是藏不住的暗示，来啊，快来啊，只要你肯努力，成为我的心腹是早晚的事！
商经泪流不止，柔弱无害，像一朵娇美的梨花，让人忍不住去怜惜，“公子对奴婢这么好，奴婢却不能为公子做些什么……”
“自从爹爹去世后，除了公子，再也没有人这样对我好了。”
安常叹了口气，看向商经的目光难掩心疼，“商儿，你受苦了。”
一声情意绵绵的“商儿”，差点让商经没有维持住梨花带雨。
“不苦，”商经低头垂泪，肩膀颤抖的一耸一耸，赫然是一副明明伤心不已却仍故作坚强的模样，“一点也不苦……跟了公子，商儿一点也不苦……能遇到公子，是商儿三生修来的福气。”
安常温柔的摸了摸商经的头……谢谢你啊，这么配合。
余光瞟到商经攥紧的手……小姑娘还是嫩了点，火候不够呐。
一路上安常热心的朝商经介绍群英城如今概况，大约是想哄商经开心。
一路上有不少人看到安常、商经及楚长念。
还以为魔宫来的人有多出众不凡呢……没想到居然也过不了美人关。沉迷女色啊……可惜可惜。
两人身后的是女子的哥哥吧，生的真好啊，高大又俊美，遗憾的是此刻青年脸色略略不悦……自家妹妹当着自己的面同别人卿卿我我，被忽略了肯定是不高兴的吧。
三两行人摇着脑袋走过……
“诺，这就是秦国考生的客栈，那边那个是我们东苍国京都书院来的考生的客栈，我和楚长念，还有一些京都书院来的考生也住那里……”
“我已经安排好了商儿你住的地方……就在我们客栈旁边。”
“不过商儿，秦国考生的客栈和我住的客栈隔的这么近，还长的这么像，你若是有事想来找我了，可千万别走错啊……”
“我之前喝醉了酒就走错了一回……”
商经认真的点点头，“公子放心。”
安常抬手往上一指，“那里传闻是秦国逍遥王住的地方……”
……
……
安常送商经回去后，在商经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和楚长念一道回了他们的客栈。
商经虽然没有灵力，长的又看似柔弱……可她有一身奇力，放在无灵力组的武试里未必会输给那些将门虎女。
安常轻笑，姬殇的人总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思及在京郊看到的一幕，商经厉害的或许还有速度……武试里速度也很重要啊。
安常懒懒倚在榻上。
商经来这，可不是为的群英试。
忽然门被猛撞开，尤吾风风火火的大步走进来，一见到安常，就急嚷嚷道：“你还有心情在这吃葡萄！看外面把你传成什么玩意儿了！”
第056章：文试
“哦。”安常认真的应了一声。
“安肚痛，你你你！”尤吾就差指着安常鼻子骂了，恨铁不成钢道：“你知不知道，你是来参加君子试的！还把你院里姑娘带来！”
安常古怪撇了一眼尤吾，方才她居然在尤吾身上瞧见了苏兄的影子……
“她也来参加群英试。”
“你你你……啊？”
安常又重复了一次，好奇问道：“那外面是怎么传的？”
尤吾瞪了一眼安常……还笑！难不成真是抱得美人归，春风得意？
“无非传你沉迷女色，定力不过如此啊什么的……夫子们的心都痛了。”
当然也有传那姑娘长的狐媚样，哄的魔宫弟子晕头不知转向，手段了得什么的……但他不认识那姑娘，安常又显然是一副欢喜极了那姑娘的样……他不好说出来。
“没关系的，这些话一阵就过去了……”
说到底，这些关他们什么事啊，不过八卦之魂驱使的好奇看热闹罢了……安常懒懒吐出葡萄籽，“现在不过是群英试比试未开始，有些人无聊罢了……之前秦国姬琦揍人的风头不也过去了么？”
尤吾呵呵两声，“那是因为他揍人的次数多了，大家已经习惯了。”
“哦，那我多和商儿亲近些，说不定大家也能习惯。”看着一众人的脸越来越黑，安常笑道：“开个玩笑啊……放心，我心里有数的。”神色认真。
……
……
默科，诗科，古文科……统称为文科。
这些在东苍国的重视程度还是很重的……虽说苍穹大陆以灵修为最尊，但毕竟有此天赋的人少之又少，没投好胎的倒霉孩子大有人在……总得给没灵修的人一条一展身手的途径。
事实上，通过文试，成为举世闻名的大儒或借机成为朝廷文官并一路青云直上的不在少数……前世苏青云就如此……虽然后来成为了一代奸相。
安常失笑，谁能想到以后会有无数灵修在他手下卖命。
……至于尤吾，文试他一个也没报，便留在客栈……估计现在还在呼呼大睡。
明明自己都还像个没长大的，昨天还反过来管教她……
安常轻笑，这是在魔宫没有的待遇啊。
……
守在文试大院门前的吏官端坐，头却不抬，“自己抽签。”
一排竹筒，里面密密麻麻……想来是他们来的太早的缘故，还没有什么人抽。
安常随意选了手边一个竹筒挑。
剩下三人亦然。
“安常，一场十号房，906号，拿好牌子。”
“楚长念，二场一号房，001号，拿好牌子……”长的真好看啊，可那一双眼，却如冻结了万年冰霜般寒冷淡漠……年轻的吏官赶忙低下头。
”苏富贵，二场一号房，018号，拿好牌子。”
“顾年，二场一号房，019号……”
苏富贵皱眉，问出四人的疑惑，“为何是一个竹筒，他是第一场，我们是第二场？”
“这是上面的安排，小的不知……不过请各位放心，不会影响各位考试的。”
苏富贵便没再问。
安常眉间神色不明。
几人领了令牌，抬脚进了文试的大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池塘。
“这是四季湖！”
苏富贵惊喜道，又摇头，“可惜了，只有在群英试期间这文试大院才会开放……”
红莲点缀在连天荷叶间，四季常开，四季湖之名由此而来……莲花当然也有枯时，但受人灵力滋养的却不一样。
不知是何人有这样的闲情雅致。
时间还早，几人又绕着四季湖走了会儿，顺便熟悉了围在四季湖旁边的一路考室。
“我该回去了。”安常笑呵呵的回了考场。
“明明还早啊……”苏富贵讶异，继而沉默，今天来这么早，好像是因为他还没天亮就把安常喊醒了——
……
……
未到时间，考生一律不得提前进入考场。
安常安静候在门外。
片刻后一声洪钟亮起，文试大院的大门缓缓合上，群英城门也缓缓紧闭……
从此刻起，还未赶到群英城的人一律没了参赛资格，未来的及进入文试大院的人一律不得进入……当然，如果真如传闻里一样小皇帝要来，两扇门自然还是会重开的。
人群开始流动。
安常不疾不徐入座，端坐桌前……胸有成竹吗？旁边的考生歪了歪头。
安常随意看了一眼四周，都是些不认识的人……不对，还是有一个是认识的。
桃花眼的少年朝她眨了眨眼。
“真巧。”
安常回之礼貌一笑，“对啊，真巧。”
……萧……姬琦参加文试，成绩会是个什么样，她想象不出啊……应该不会比她惨多少。
一来一往间，考官道了声肃静，考卷发了下来。
安常埋头题海，静静看题……好，诗试，不会，跳过……古文科，会几个，不过写了就意味着参加这门考试，得几分更丢脸吧，跳过算了……
忽然察觉到一抹视线，安常回望回去。
姬琦朝她眨了眨眼……什么？想抄？
安常表示爱莫能助……她也一个字也没动。
两个灵修皆是眉头微皱盯着考卷……果然是半吊子对半吊子。
安常：“……”
是真巧啊。
安常扫完了考卷，终于动笔……神色认真，这次是真的胸有成竹。
落笔，纸上字迹不同于做少宫主的肆意……是一手极好的端正楷书。
添茶的小吏看了一眼……虽然其他科目是大片空白，但这默科答的却是极好啊，一看平时就没少下苦功夫……字也赏心悦目。
姬琦也瞟了一眼……是陌生的字迹。
大约是看的痴了，小吏连袖间滑落了一个小纸团也未察觉……他自己都未察觉，认真做题的考生们自然更未察觉了。
安常头也未抬，专心做题。
姬琦眼珠微转，狐狸尾巴微揺。
小吏添完了茶，悠悠朝门口走去……
姬琦也老实下来，奋笔疾书。
好，这里是，德也狂生耳。偶然间、淄尘京国，乌衣门第……共君此夜须沉醉。且由他、蛾眉谣诼，古今同忌……
然后是……咦？他的小纸团呢？
姬琦正欲寻找，却瞧见了安常朝他微微挑眉，眉梢眼角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你、在、找、这、个、吗？
姬琦视线落到安常手上……
纸团！
姬琦瞪大眼。
他是怎么不知不觉拿到的？！
第057章：小皇帝
安常唇角微勾。
然后！
在姬琦惊怔的目光中，一团无色的火焰悄然吞噬了纸团……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姬琦甚至没有感受到火本该有的温度。
是火灵根！
安常继续挥笔落墨……作弊，可不好啊。
姬琦一动不动，脸上的玩世不恭消失殆尽……一滴汗，从额角缓缓滴落。
姬琦脑子里已经没有打小抄被察觉的惊讶了，他只觉他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
……这么厉害的火灵根！恐怕长安姐姐看到了也会意外！
而且——
他看向安常左手上带着的一圈黑绳，那是群英试中约束灵修考生不得擅自使用灵力的……而刚刚！！
安常明明动用了灵力，黑绳却没有变成红色！
……怎么可能？！
……
安常检查了一两遍默科，便抛下考卷信步走出考场。
不错啊，这么快就答完了……考官欣慰地摸了摸胡子，考完也是静悄悄就出了考场，一点也没有打扰到其他同学，而且难得的神色无半点骄傲，沉稳谦虚，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考官无声行至安常离开的桌前，看了一眼……
这……
他瞪大眼，胡子被气的一翘一翘。
怎么会是这样啊。
……
……
四季湖。
湖心亭。
秦国逍遥王的侍从守在外面……闲人勿进。
一个少年却像逛自家院落般，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你干嘛给我递答案。”话虽这样说，语气却无不悦。
姬殇头也未抬，他身后站的正是方才在考场给姬琦送纸团的小吏……
“你抄了？”
姬琦坐下，自己倒了杯茶，“不抄白不抄。”
但还不如不抄呢……本来打算盯会儿人再打会儿瞌睡的……那么长一首词，他辛辛苦苦纸团抄到一大半忽然被人截胡，一字有错一题全错……他白抄了！
“嗯。”姬琦郁闷，又将考场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同姬殇说了。
听了姬琦的话，姬殇沉默不语。
他看向远处一朵开的正好的红莲……真红啊，都有些近似血色了——这就是那人灵力滋养所致么？
思绪飘回那时。
那人喜欢红莲，萧……“他”就不知从哪弄到了一堆极好的灵莲种子。
后来红莲长了出来，开了一年又一年，但还没有现在这样开的盛大——然后在第三年，那两个真正惊才绝艳的人……
他嘲讽一笑。
那人亲手将他杀死，却将他为她种下的红莲看的这般重要，死前也要为这片红莲储下数十年的滋养灵力……那人，图什么呢？
“萧琦，看看吧……”姬殇叹息道：“你该知道的。”
知道什么？
姬琦……萧琦桃花眼里闪过不解。
……
……
出了考场后，安常没有去找楚长念他们。
穿过一片竹林，安常停在一间小屋前……文试大院里原来还有这样隐蔽的地方。
小屋早有人候在门外。
眉须皆白的老者身子还算硬朗，看见她微微点头，笑道：“少宫主，久仰久仰。”
安常……楚长安轻笑，指尖窜动着一小撮火焰，当着老者的面把进入考场前收到的纸条烧了个干干净净……这才淡道：“我不找您。我是要见给我写纸条，说要给我讲故事的人。”
当然，她并不是冲听故事来的……讲故事谁不会啊，没故事也能编出故事来，反正有人的地方就有故事。
她来，只是想见一见那个知道她魔宫少宫主的身份，邀她来听故事的人。
老者连声道好，神色却不卑不亢……似乎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老人。
“少宫主请随我来……小陛下在里面等您。”
……但并不是。
楚长安看向面前两人。
没有哪个寻常老人，在当着小皇帝的面，说起“收权”时能面不改色。
楚长安审视着他。
虽然他同京都书院院长是双胞兄弟，长了张一模一样的脸，但给她的感觉完全不同……面前这个人的眼中，多了野心，多了抱负。
楚长安曾听她爹谈起过东苍国的帝师……他可以慈眉善目与人无争，也可以谈笑间断人生死——
但那是从前了。
先帝逝去后，朝堂势力重新洗牌。
楚长安轻声道：“帝师……不是说一心教导陛下学术，无心权政么？”
沈老摸摸花白的胡子，叹道：“本来先帝去后老夫的确如此……陛下是个好孩子，可惜在内，前有外戚专政，后有摄政王心怀叵测……”
“在外，各国明争暗斗，或早或晚，势必卷起一场大战……陛下一日不亲自掌权，老夫一日不安心……”
“老夫实在不忍有朝一日看到国家落到那般境地……”
小皇帝端坐在一旁，眼眸无辜。
楚长安似笑非笑，“所以你借大长老当年欠你的人情，问来了我魔宫少宫主的身份……想借助我魔宫的力量，让我帮他重整朝堂？”
摇头，楚长安无奈起身：“我哪来那么大本事啊……故事讲完了，但听完了决定怎么做是我的事。”
再说，磨磨嘴皮子讲了个故事，就想空手套白狼……哪有这样的好事。
沈老悲叹一声：“我们尊重少宫主的决定……只是时运不济啊国之不存……”
一个内部明争暗斗各怀心思的国家还怎么去对抗其他国家的利剑猛炮？
小皇帝忽然开口，眼睛澄澈，“如果少宫主愿意帮助我，东苍国之内，少宫主想做什么都可以。”
不是朕，是我……这小皇帝，倒算识时务。
“我想要龙椅也可以？”
“可以。”小皇帝认真看她，点头温顺道。
是羊还是狼啊……楚长安笑道：“那你不还是个傀儡么？”
“这没关系，虽然我还是个傀儡，但只要有您坐镇，朝堂内部就不敢再起风波，敌国也不敢来犯……”
小皇帝笑了，天真无邪，“只要在我活着的时候，能在魔宫的庇佑下，保东苍国海晏河清就好了。”
沈老揉了揉老眼……他就说小皇帝是个好孩子啊，年纪小小的就这么懂事，一心为国……
要是三年前先帝还在，听进去了小皇帝说的“变革”，说不定现在东苍国不会弱于秦国。
第058章：九城军
小皇帝又涩生生的看了眼楚长安，似乎犹豫了许久才道，“其实我手里还有一些人……”
禁卫军早已不可靠，暗中插入了不少各方势力的人，但——
“父皇留给了我，九城军。”
沈老大惊，九城军！
先帝当年素有“战神”之名，而九城军，正是先帝还是太子时在外打仗，自己编练的一支军队！足与西苍国一战！
九城军只认九城军令……先帝去的匆匆，未来得及托付后事，太后搜遍了皇宫都没找到，没想到居然在小皇帝手里！
而且，小皇帝居然从来没有跟他提起过！
这么一来，什么许帝师之位，许摄政王之位都不够看了！
“少宫主，您若是愿意，九城军令，我现在就可以给您。”
这是向楚长安抛出信任和筹码了。
“不怕我拿了九城军令就跑？”
小皇帝笃定的摇头，“您不会。”
“果然聪明。”楚长安勾唇，扶持聪明人可轻松多了……养只收起来利爪和獠牙的小狼崽子也很有趣。
虽然日后待这小皇帝长大可能会有些不老实……但各国间争霸之战不可避免，比起看早有贼心眼馋魔宫的秦国称王称霸……倒不如换个能控制的东苍国。
“你自己有可信的暗卫么？”楚长安温声道，“有些人狗急跳墙，派人杀你也不一定。”
小皇帝点点头，“多谢少宫主关心。”
“还有，此事除了我们三人，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沈老道：“少宫主说的对……哪怕是陛下的母后和亲信。”
小皇帝点点头，从他决心套取楚长安的帮助起，就没有将母后当母亲了啊……
如果那人还算他的母亲，怎么会想将他手里所有的权利一丝丝抽去……还妄想做东苍国第一个女帝？
小皇帝一一认真听着，笑容无害天真，“少宫主，我叫星元，您可以叫我元儿。”
小皇帝又欲立誓，楚长安拦住了他，眉眼微弯，“不必……我们不如立个天道契约。”
立誓反悔，不一定有雷劈……但天道契约，毁约者一定会痛苦。
帮助小皇帝收权，助东苍国在各国明争暗斗中自保甚至问鼎中原，势必要削弱些魔宫的精力……难保事成之后，小皇帝不对魔宫下手。
而她，可以借此确保事成后小皇帝不会做狡兔死走狗烹的缺德事……啧，什么兔什么狗，她怕是和尤吾待久了。
小皇帝眼里挣扎一闪而过，天道契约啊……但他说出的话覆水难收。
但——
待听到楚长安不会占有他的九城军令，而且事成后只要不与魔宫为敌，并三倍赔偿魔宫在此事中的损伤，就不会再插手东苍国皇室朝堂间的事时……星元心甘情愿立下了天道契约。
“事成之前，记得万事与我商量。”楚长安轻拍了拍星元的头。
“好的，楚姐姐。”得到楚长安的答应，小皇帝掩不住喜悦。
沈老弓着腰，跟在小皇帝身后一起送楚长安到门前后，温和道：“陛下，咱们该回去啦……宫中的傀儡，骗不了那些人多久。”
小皇帝眉目肃然，一扬手，竹林中三四个暗卫凭空而现。
……
……
文试第一场，结束了。
楚长安……安常挑眉，快步走向楚长念他们三人。
三人神色是一样的放松，都胸有成竹啊……这才是真正的胸有成竹。
“如何？”
苏富贵疑惑道：“你当真如那日选比试科目，只作了默科？”
安常点头，“可惜场次不同，考的卷子不同，要不然我还能问你你做的怎么样……或许需不需要答案。”
苏富贵温润中带着微微得意笑意，“我，神童。”
安常静静盯了苏富贵两秒。
苏富贵疑惑道，“怎么了？”
他哪里说错了吗？可他本来就是神童啊……难不成是他打击到了安常？应该不会吧……安常不是这么在乎这些的人。
安常啧啧赞叹道，“苏兄居然跟我一样敢于诚实的自夸了。”
苏富贵哭笑不得：“……”
要是尤吾在这里，安常会被他的口水淹没的。
楚长念塞给她一串葡萄，沉默不语。
顾年目光微暗。
不久，各怀心思的三人皆进了考场。
尽管考场施了隔音阵，但还是禁止考生高声喧哗。
原因很奇葩，考官也很为难——
有人怕吵了四季湖里的一湖红莲。
文试大院十几年前原本是一个神秘人物私有，禁止高声喧哗是那人答应将大院做群英城考场的唯一条件……
许是心有所感，安常朝四季湖看去。
红莲架于水上，像一朵朵盛开的火焰。
只是……
安常本是随意伸手触及一朵红莲，那团熊熊烈火却瞬间变得苍白！
安场瞪大了眼。
这次是真的惊讶。
源源不断的灵力从那朵渐渐变白的红莲身上传来！
这……
安常黑眸愈发幽黑。
……
……
“诶诶，你听说没有，四季湖那满池红莲里，居然夹杂了两朵白莲！”
“怎么可能！听说当初那里种下的可是一池红莲！”
“怎么不可能！你明天去参加文试的时候，去看一下就好了！”
“已经晚了！听说那几朵白莲已经消失了……听说是逍遥王亲手摘掉的。”
“嘘……快别说了。”
尤吾搬了个小板凳，在客栈门口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等啊等……苏富贵他们应该快回来了吧。
本来他是想向安常打听文试有什么趣事的……结果这人一回客栈一进房间，倒头就睡！
还美其名曰：肚痛！
吃了闭门羹的尤吾小公子：“……”
安肚痛不愧是安肚痛！
……
“我娘给我传灵信符，说小陛下明天就会来咱们群英城。”
“真的假的？”
“我娘可是太后身边的女官，这可是太后亲口说的……你还不信我说的话？”
一男一女牵手走过，举止亲昵。
尤吾竖起耳朵仔细听……也没在意是不是被喂了狗粮。
小陛下是真的要来啊……
尤吾眼里少见的染上了担忧，面容俊秀苦恼。
……他爹留在京都，到现在为止，一次灵信符也没给他传过。
第059章：萧笛
接下来几日，安常夜出昼伏。
……小皇帝，果真来了群英城。
虽然看着只是一个名义上的皇帝……但安常清楚，星元并非某些人私下所言“一点本事都没有”。
她抬头，窗外夜色渐渐弥漫开来。
文试结束后，文试大院被封锁，十年之内，那扇门应当是不会再打开了……
一切照常进行，无人发觉文试大院私底下已经易了主。
……或者说，四季湖易了主。
不知星元是怎么说服的太后和朝中官员。
安常懒懒捂嘴打了个哈欠，慢悠悠的拾起黑子，“长念，今天这盘棋，就下到这里吧。”
楚长念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摇头，眼里添上几分笑意，“你分神，所以才输了。”
……呀。
连她走神都看出来了。
安常挑眉看向楚长念。
她小时候，魔宫有次开会，她因为前一晚被师父监督着修炼压根没睡，第二天开会时屡屡走神——
但她端的一脸好面瘫，她走神这事连她爹也没看出来。
至于长大后……其实有时她在想事情，苏兄和尤吾忽然同她讲话，她也短暂的分过神——
但相较于长念，苏兄和尤吾就比较好糊弄了，可以蒙混过关。
安常由衷赞道：“好眼力。”
“嗯，过奖。”
安常道：“我好像又困了。”
这是明确的下逐客令了。
楚长念静静盯着她，如松身姿未动。
安常：“……”
一秒，两秒……怎么还不走。
她今夜另有要事。
“长念不要睡觉吗？”
楚长念点头，“我不困。”
安常：……真是乖巧又气人。
她想收回之前那三个字。
她正想说些什么，楚长念似乎预感到她会说什么一样，先一步淡淡道：“回不回房，差不多的。”
“你是男子，我也是男子，夜卧一屋也没什么。”
夜色，越来越厚重。
有人的脸皮，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越来越厚。
……
……
翌日。
安常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女子眉目温婉，是说不出的娴静优雅。
一步一莲花，款款朝她这边走来……
可进屋见到她时，却是——
声若洪钟，动若猛虎！
“呜呜呜，我终于见到你了！”
“见你一面太难了！”
女子清水芙蓉般清丽的面容浮现惊喜，飞快的朝安常扑过来！
安常微微一愣，侧身躲开。
女子急急刹住了脚步，好险，差点和墙来个亲密接触……
“萧笛？”安常疑惑问道。
她们分明是第一次见面……萧笛在激动兴奋什么？
眼前这人，同她在画册上看过的并无不同，但是刚刚的行为举止似乎与传闻中不太相同——
这便是萧家那个横空出世的天才，萧笛？
安常疑惑，便这么问了，“姑娘似乎与传闻中不太相同。”
萧笛眼珠转了转，调皮狡黠一笑，“你都说了是传闻吗……不可信，哈哈，不可信。”
安常微扬唇角，的确是不可信。
“敢问姑娘找我何事？”
萧笛抓了抓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说来真不好意思……”
稍微停顿犹豫了下，目光发亮道：“我听说魔宫的功夫很厉害，我……我想同你学习魔宫的招式。就、就随便教两招……”
安常静静看她，不知在想什么。
她忽然道，“十颗下品灵石，我教你一招。”
“真的？！”萧笛双眼发亮。
安常嗯了一声。
……看来是个灵痴，这样一来，见到她时的激动失态也就说的通了。
萧笛掏啊掏，终于从储物袋里掏出凑齐了十颗下品灵石。
安常盯着桌上下品灵石堆里混杂的各色铜板，微微失笑。
……萧笛的数科似乎不太好。
意会到安常眼神里的询问，萧笛尴尬的挠了挠脑袋。
“诶，钱财乃是身外……嗯，我实在没带那么多钱……”
安常微微一笑，“没关系。”
凌厉掌风向她袭来！
太快了！
萧笛眼前一花，甚至来不及躲开，只能无力的看着！
脑中飞快闪过最后的念头，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是嫌她钱少了生气了吧！
不要啊她不要啊！这么多年，才幸幸苦苦找到了这位，她不要就这么出师未捷身先死啊！回去后，那位会不会又把她踢下来！
然而，萧笛的表情下一秒就凝固了。
呼吸加重，眼睛一眨不眨。
安常只是轻轻扼住她的喉咙，红唇微启，“我教你的，就是这一招。”
萧笛惊魂未定。
吓死她了！刚刚的惊吓，比起见一只强大暴戾还嗜杀，被六界锁了两万多年的恶鬼还大！
……但她不敢问这位要精神损失费。
她有些心疼灵石和铜板，犹豫小心道：“老……安常，真的……教我的就是那一招？”
不过是扼人喉咙，她也会啊！
安常给了她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对啊，不然呢？
萧笛脸僵硬了，鬼都知道她最爱财，这位居然又这么明目张胆的坑她钱财！
——怎么还是这样坏！
安常看她，疑惑问道：“你不高兴？”她打了折。
萧笛挤出一个优雅美丽的笑，这回看着又是一个恬静温婉的女子了……
她干笑两声，“我高兴啊，真是……学到了学到了。”
安常点头，看着萧笛认真道，“你别看这一招很简单，其实……”
一刻钟后。
萧笛不断点头，恍然大悟。
“我懂了！”
原来掐人喉咙也是大有讲究的……比如安常刚刚，便是趁她不备愣神才能一招得胜……
如若是正面迎上，难度则大大增加！
……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趁你不备要你命”。
萧笛看向安常，眼神哀楚。
……原来她以前，就是这样被欺负的！
教完了学生，安常颠了颠储物袋，听着萧笛嘟囔了几句，微微一笑……准备关门送客。
萧笛流连在门口，连离去也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
安常：“……”
我教完了，你是真的学到了，请放心的走吧。
……
待萧笛走远，安常在屋内布下结界，冷目肃然。
眼前，本就火红的凤凰翎愈发艳丽。
凤凰这种神兽，传说中十多万年前便消失殆尽，而拥有凤凰的上古血脉的，千万年来也只有千年前那位飞升的天灵君……
凤凰翎感受到她的触碰，愈发火艳……甚至带了丝丝热量。
第060章：小将军其人
翌日。
安常是被吵醒的。
“干什么……”
怠倦间，安常迷迷糊糊看到一个人影。
安全，无害——
鉴定完毕。
安常眯起了眼睛，懒懒伸手遮了遮晨光，“苏兄，武试还在后头，你是不是记错时间了……”
“快醒醒！起床了！”
无缘无故，弄个结界干什么！
结界外，苏富贵在奋力着急呼喊。
“安弟！安常！”
“快醒来！出事了！出大事了！尤吾跟南苍国那个小将军打起来了！”
“哦，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剩下的字未来得及成音，安常刷一下睁开眼！
苏兄刚刚说的话是——
打起来了？！
尤吾跟李修？！
她猛的从床榻上弹起来。
……
……
今日的群英城很热闹。
有人的地方就有热闹，李小将军看多了热闹早已习以为常，但他没料到有一天他也会变成别人眼里的热闹。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人——
李修咬牙切齿，他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
恨不得现在就提刀直杀了这个人！
“滚开！别拦我！”
“我今天就要宰了他！小小年纪就心思不正！欠管教！”
拽住李修的是一个壮汉。
“李……李王八！你给老子冷静点！收敛收敛点你的脾气！”
“这位小兄弟，见笑了见笑了，他就这性子，毛毛躁躁，揍他也不改……都是小事啊别记在心上，来日定将赔礼道歉……”
李修怒吼，涨红了脸，“赔什么礼道什么歉！我又没错！”
壮汉没搭理他，只笑呵呵道：“误会啊误会，年轻人嘛不懂事很正常，也没什么好看的，大家都散了吧……”
站在李修旁边的姑娘面露担心，也劝道：“是啊……小公子你快走吧，他是一时在气头上，过一会儿等气消了就好了。”
“想的美，他……”
壮汉一把捂住李修的嘴。
“哈哈哈哈，小兄弟别建议啊，他实在不好管……”
……的确不好管。
苏富贵带着安常赶到时，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被拽住的少年杏眼圆瞪，眼里好像要喷火，满面怒色，脸涨的通红，使劲想挣脱壮汉……
活像一头被惹火了的犟倔小牛，见谁都撞。
安常歪了歪头，不解看苏富贵，“没打起来啊，尤吾没有受伤，好好的。”
苏富贵咳了一声，“刚刚我在客栈里看到的时候，就是快要打起来了。”
安常点头，这是东苍国客栈前一条街……大部分人认得尤吾，却不识李修。
安常看向困住李修的人，是一张很平凡的脸，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没见过……但这样的情况还敢去拉李修，应当是李修的好友或者兄弟。
再看向尤吾，向来是自己欺负别人的京城第一纨绔公子哥，现在被别人当街吼骂了却一声不吭。
安常疑惑看向尤吾，哪怕再过百年尤吾也不会是这样……难道跟他们相处久了，改邪归正了？
摸着头发丝，安常觉得头发丝应该也知道这不太现实。
围聚的人有好奇者，有疑惑者，有幸灾乐祸者，有担忧者，有漠然者，亦有随意瞟一眼继续前行者……
“苏兄，你知道那个人，”安常指了指被拽住的小犟牛，“为什么这么生气吗？”
苏富贵犹豫了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在房内看得不太真切，不知道看错了没有……”
一大早起来，迷迷糊糊推开正对着大街的窗，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一醒来会看到那一幕！
安常：“苏兄，你尽管说。”
苏富贵僵了一下，慢慢道，“那我便说了。”
……
壮汉在劝他离开。
姑娘在劝他离开。
围聚在他周围的东苍国考生们也在劝他离开。
但尤吾没动，如一棵扎根了的树。
“其实……”
尤吾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再说不出一个字。
他想解释，但这事的确是他做的……他不知从何说起，真真是百口莫辩。
早知道今天他就不起这么早了……他一起早准没好事。
尤吾站着没动，似乎准备好了李修奔过来一拳揍在他脸上。
……原本他看到了这小将军本人还很高兴的。
“李修，对不起……”
他刚刚开口，就有人打断他，“对不起！什么对不起！没听到人家那边说是他们的错了么！”
“对啊对啊，你又没错，错的是他们！还当街骂人！”
“尤吾！你可是我们的老大！怎么可以低头给人道歉！”
安常静静扫了一眼围聚在尤吾身边的人，这是一群以尤吾为首的纨绔哥儿。
……一件小事，也能惹出这么大的热闹。
也有人小声疑惑道：“他刚刚说的是李修？不会是那个南苍国的李修吧？”
“应该不会吧，南苍国考生的客栈离我们东苍国的客栈隔了十万八千里……同名同姓而已，谁会闲的没事跑这么远来我们这儿……”
“……”
声音越来越大。
苏富贵皱眉，攥拳道：“简直无聊。”
安常点头，有人也是这么想，但他早走了。
“我们……真的不做些什么么？”
“依苏兄你刚刚讲的那件事，既然的确是尤吾做的，我们站出去能做什么……李修的眼睛并不瞎。”
而且这事显然有人想把它闹大……还是早结束早好。
安常看向另一边，壮汉紧紧拽住李修，想把他往回拽，还因为过于用力额间逼出几滴汗珠……
“放开！”
听了尤吾那边的话，李修双眼猩红。
他奋力挣扎，下一秒就要冲出去——
这，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尤吾挨揍吗？
安常指尖一动。
一抹无形的灵气离李修越来越近，这个世上，能这样做的除了她寥寥无几……
也不对。
安常眸光一转，飞快扫过人群。
……这些人里，也是有人能做到的。
刚刚有人，挡住了她。
李修大吼一声，彻底甩开了壮汉，携满腔怒火直冲冲往尤吾撞去——
壮汉一惊急追上去！
不得了不得了，这小阎王——
李修脚步滞了一息。
但就是这一息，足以让壮汉拍他一巴掌，重新桎梏住他，“回去。”
李修木愣恍惚一瞬，下一秒昏住……壮汉愣了一下，不会吧，他才打一下这小混蛋就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