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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夫人来自大清全文阅读

作者:林清泉     伯爵夫人来自大清txt下载     伯爵夫人来自大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章 我不会感激

    屋漏偏逢连夜雨,不知读者朋友们有没有这样的感受,通常在我们遭遇痛苦和不幸之时,上天往往会在这个时候再多安排几件事以来增加你的痛苦和不幸。

    现在的我就遇上了这种情况,由于走得太急,我的帽子被一阵风刮跑了。那是我母亲生前最喜欢的一顶,被我细心地珍藏在我的衣橱之中。

    帽子被风吹走的那一刻,我伸手去抓,可是那股不知从哪儿刮来的风却似乎想跟我开个玩笑。

    每次我只差一点儿就能够着帽子的时候,它总会被风吹得离我更远一些,我像个小丑似的,被它耍得团团转。如此反复几次,它终于被刮上了路边一处山坡上。

    我静静地站着,眼睛紧紧盯着帽子,我已经没有力气了,一股悲凉油然而生。我是那样的可悲,被人污辱,生活困苦,吃不饱穿不暖,甚至连一阵山风,也要与我作对吗?

    被斯特林先生虚伪的善意所欺骗,被戏弄的屈辱感,所有愤怒、悲伤、痛苦一股脑儿的涌了上来,化作一股热流从眼眶中喷薄而出。我再无法压抑得住它,眼泪是软弱的象征,而我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够坚强。

    我仍然克制着自己,我不想让自己更失态地嚎啕大哭,不愿意让自己的眼泪在我的脸庞肆略。我那仅管遭受到巨大伤害的自尊仍在发挥着作用,它迫使我没有发出可耻的大哭声。

    我的脸颊因压抑和紧咬着牙根而变得又酸又疼;我的泪水是那样滚烫,顺着面颊流进了自己的嘴里;我的双手颤抖,双腿软弱无力。

    哥哥曾说过,仰起头,泪水就不会再流出来。我仰起自己的脸,不知过了多久,当我擦去蒙住眼睛的泪水时,才发现天空中飘来了大片大片厚重的深灰色云朵。

    它们层层叠叠,带着汹涌的气势滚滚而来。风越刮越大,树木和花草紧紧地用自己的根部抓牢土地,慌张而费劲地抵御着狂风。

    那顶帽子,曾经是属于母亲的,我已经失去了母亲,绝不能再失去母亲的遗物,绝不!

    我脑子里什么也没法想,只有唯一强烈的愿望:找回帽子。

    那个山坡在小径的下方,长满了荆棘和野草,更重要的是,没有路可以通向那里。

    我试图从小径上下去,尽管它们之间有着一道巨大的沟椠,尽管那里荆棘密布。此时我已经暂时抛弃了自己的悲伤,我得想办法,可是我要怎么做呢?

    对了,首先我得跨过那一道沟椠,我小心翼翼地从小径上下来,这道沟椠对我来说太宽了些,可是如果我从这儿往上走,那里将有一段较窄的地方,也许从那儿我能够跳过去。

    我把自己的想法付诸行动了,我一边祈祷它不要被吹得更远,一边快速地奔跑。果然,有一段沟是比较窄的。我跑了几步,险险地跳了过去。尽管差点摔下去,但我总算做到了。

    然后,我得想办法穿过荆棘,拿到被挂在荆棘丛中的帽子。我已经顾不得自己的手指被荆棘刺得鲜血淋漓了,我也完全忘记了它所带给我的疼痛,以及衣服不可避免的被勾得破破烂烂。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你在干什么?停止你鲁莽的行为!”

    我回头,看到了小径上那匹额头上长了块白斑的枣红色骏马以及它的主人斯特林先生。我想也许是我之前太过专注于自己的悲伤,竟然忽略了马蹄声。

    我回过头,木然地擦干自己脸上的泪痕,然后朝着已经近在咫尺的帽子继续前行。看,我够着了,谢天谢地,我终于拿到了它!可是它上面的蕾丝花边被荆棘勾住了,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但也正因为如此,它才没有被吹到天边去。我心疼地试图将它抚平,但看起来,在缺乏工具情况下我是无法将它修好的了。

    斯特林先生阴沉着脸下了马,朝我这边跨来。“你是疯了吗?什么珍宝值得你拿自己开玩笑?”

    “珍宝?的确是珍宝,也许在你眼里一文不值,但它对于我来说,却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与之相提并论的宝贝。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责我?收起你假惺惺的嘴脸吧,那只会让我恶心!”

    他定定地看着我,胸脯起伏不定,也许是我的语气激怒了他,但我毫不在乎。我抬起头,仰起下巴,倔强地与他对视。

    最终他垂下眼帘,说道:“我很抱歉,但——那并不是我的本意!”

    “哈,是这样吗?就只是这样吗?一句干巴巴的道歉?它和我所遭受到的屈辱相比,无异于蚂蚁与大象的差别。当然,也许在你们这些高贵的绅士眼中,我这种落迫家庭出身的人就只是一只蚂蚁罢了……”

    “布鲁克小姐,你太激动了,我想你需要冷静。”他皱着眉看着我的眼睛说道。

    虽然很想反驳,可是——不得不承认我确实过于激动了,而且表现得愤世嫉俗,毫无理智。我无法忽视自己尖锐的声音和颤抖的双手以及不断起伏的胸脯。

    我不愿意让自己看上去更加愚蠢,我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斯特林先生,请您让开,我要回家了!”

    “等等,和我谈谈吧!”

    “我不认为自己和您有什么好谈的,再说了马上要下雨了,先生!”我不耐烦起来,这些所谓的贵族,我可没兴趣再继续娱乐他们!

    他看了看天色,似乎意识到这句话的正确性,他还在犹豫着,似乎想说什么,而我已经从他身旁跑了过去。

    但是我没跑两步就再次被他追上了,“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法典,但我相信你有自己的理由。”

    他手上拿着的正是我之前拿在手上的那本书!

    我冷笑着狠狠地把那本书打落在了地上:“您是打算像之前那样,先玩一次主动示好,然后再狠狠羞辱我的游戏吗?同一个游戏玩多了,难道您觉得我会蠢到再次上当吗?”

    他似乎非常吃惊,紧抿着嘴唇,什么也没说。

    他的确应该吃惊,因为任何一位淑女都不会做出像我这样失礼的举动。英格兰人总是将礼仪视为头等大事,而在我看来,这却未免太过虚伪了些。

    所以,我决定遵循自己心底的声音,用自己最真实的心情行事。

    我转身离开,不曾回头。

第17章 翻身作主的机会

    天边的乌云翻滚着越压越低,足以让人睁不开眼睛的狂风,吹得我的衣裙和头发猎猎作响,我知道很快就将迎来一场暴雨,我必需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里。

    然而即使我已经拼命奔跑,却还是没能完全避开这场大雨,在离家还有半英里的时候,酝酿已久的这场暴雨似乎再也不堪忍耐,怒吼着倾盆而下。

    几乎是一瞬间,我的衣裙就已经湿透,头发也开始滴水,我的眼睛简直连睁开都非常困难。

    我死死地把帽子抱在胸前,弯着腰用自己的身体为它挡住雨水,然后一通狂奔,终于来到了家门口。

    不管我如何的不愿让别人看到我狼狈的样子,却依然不得不去面对。回到家的时候,我理所当然的接受了罗丝太太夸张的惊讶和无休无止的盘问。

    她对我把莉莉借给我的衣裙弄得破破烂烂表示出了极大的愤怒,扬言未来的一年我将得不到一件新衣服,事实上她可能忘记了我从来没有穿过新衣服。我的衣服都来源于莉莉穿旧或小了短了的旧衣。

    当她得知我竟当着绅士淑女的面作出那些惊世骇俗的言行时,她的嘴张得简直能塞下一颗鹅蛋。

    然后她大声地质问我:“莉莉在哪儿?”

    “——不知道!”我在外面逗留了很久,我以为她已经回来了,但显然事实并非如些。

    果然罗丝太太愤怒了,“你这个坏孩子,你竟然把她一个人扔下了?就在你作出那些无礼举动之后?哦天哪天哪天哪,想想我的莉莉宝贝儿将要因你而受到的奚落和责难吧,这简直让我无法忍受!”

    在怒骂了半刻钟之后,为了表达她的愤怒,她毫不犹豫地扬起了她那肥厚的巴掌,在我的左右脸颊上各给了几下。

    然后我再次被关进了地下室。

    莉莉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并不知道,直到很久以后我才偶然得知,她因为和我截然不同的表现,在我粗暴无礼的举动之后,她表现出的大方得体反而赢得了绅士小姐们的一致赞誉。

    于是她被留了下来,据说得到了绅士们的喜爱,受到了淑女们“热烈”的欢迎,而且被获准经常前往博顿庄园作客的这一伟大荣誉。

    晚上艾伦回来的时候,得知我再一次被关进了地下室后仍旧来找我。我轻描淡写地再次叙述了一番。我笑着告诉他我没事儿,那些人对我造成不了任何伤害。

    他没有对此事表达任何看法,只是他更加的沉默了,后来我偶然发现他经常突如其来的陷入沉思。

    也许是因为莉莉在博顿庄园得到的青睐(这对她来说反而是莫大的机遇),再加之无人做家务,这次我依然没关多久就被放了出来。

    有时候我常常会想,自己的体质真是好得异乎常人,在那样潮湿阴冷的地下室呆着,天天挨饿,高强度的劳动,居然都没有病倒,实在是难能可贵,这是不是也算是我为数不多的一个优点呢?

    我开始积极寻找着一切可能增加收入的办法,可惜我并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做。虽然有着上一世的记忆,但并没有关于如何增加财富的可借鉴内容。

    我只能看书,藉希望于知识带给我力量。以前母亲留下的每一本书籍我都会反复地看,倒背如流。

    我求知的念头是那样强烈和执着,我的精力变得特别旺盛,完全不知疲倦。

    我以为日子还会像从前那样平静地过下去,但是布鲁克家突然发生了一件大事——布鲁克先生有一天喝醉酒,在野外躺了一晚上,第二天被找到后直接病倒了。

    这一病,来势汹汹,尽管已经请来了医生,但他高烧不退,甚至已经到了意识不清的地步。

    布鲁克先生的病情,把罗丝太太吓坏了,我常常看到她阴沉着脸坐在沙发上发呆,或者在屋子里快速地走来走去。

    后来她似乎做出了某种决定,匆匆地出门去了。

    莉莉对这一切毫不关心,一心只期待着博顿庄园什么时候能再举办一场舞会。因为伦敦来的那些贵族已经返回了伦敦,她对此感到非常失望,只能时常趴在桌子上给她的那些“高贵的朋友”们写信,有时候流露出失望的情绪,有时候则兴高采烈。

    杰克依然成天往外面跑,对这一切恍若未知。

    艾伦则是忧心忡忡,时常皱眉叹息,或久久地望着布鲁克先生沉思。

    这天晚上,艾伦突然来找我,他对我说:“爱丽丝,我想我需要去忏悔,才能让自己的心灵得到平静。”

    我忙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告诉我说:“他是我们的父亲,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实,然而我,我在某个瞬间竟然产生了某种完全不应该出现的想法。天哪,我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想,我竟然感觉庆幸,只要他一死,我就能继承所有财产了,那样一来我和你的生活将大幅改善。但是这是不对的,上帝不会原谅我的,我不应该……”

    没错,艾伦身为布鲁克先生的长子,只要布鲁克先生一死,他就能继承布鲁克先生的所有财产。杰克虽然跟随他母亲一块儿来到布鲁克家生活,但根据英格兰的法律,他是没法得到继承权的。

    艾伦很愧疚,而我呢?

    这天晚上,我失眠了。尽管我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但是大脑仍在不听指挥地高速运转。这将是个改变我和艾伦命运的机会,唯一的机会!

    如果艾伦能马上继承产业,那么我们再也不用受罗丝太太的气了,相反罗丝太太和她的儿女将立刻被赶出去,变得一无所有。

    这无疑对我和艾伦是大为有利的!

    我想起了离世的母亲,想起这几年所经历的一切、受到的种种不平等待遇,想起了在博顿庄园看到、听到的、经历过的一切……

    我承认在这一刻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我对未来多了几分信心,有心想要大展身手,为自己的人生去拼搏去奋斗。

第18章 撒旦的诱惑

    在我心灵深处最最隐蔽之处,还藏着一个声音,那个声音疯狂地扭动着告诉我,它想要让我成长,让我褪变,让我成为令那些曾羞辱过我的人无法俯视的存在——最最重要的是,高傲的斯特林先生脸上那傲慢的高贵的那层皮,我要亲手揭下。

    但,同时我又不可避免地感到矛盾,就感情上来说,我刚重生在爱丽丝的身体里的时候,是曾对布鲁克先生产生过一些孺慕之情的,但随着母亲的去世,以及六年来布鲁克先生对我和艾伦的不闻不问,这种感情已经消磨殆尽了。

    不管怎么看,布鲁克先生去世,都是一件好事。我以为自己会高兴,以为自己可以平静地面临布鲁克先生的死亡,但事实证明我高估了自己的无情程度。

    当我看到躺在床上的布鲁克先生那张因高烧而发红的脸时,我想到小时候,他也曾那样疼爱过我的事实,我无法说服自己就这样看着一条生命消逝在眼前!

    于是在犹豫了两天后,我下定了决心——救活布鲁克先生。尽管这么做,我将失去翻身作主的机会,或者说延迟得到这种机会,但我依然选择了这么做。

    不是出于爱,而是出于良知,也是为了偿还原主和布鲁克先生的血脉亲情。

    前世我跟随伯爷爷习得一身医术,但可惜英格兰不是大清朝,那些药草我根本没法在这儿找到。

    不过中医除了药草,还有针灸!这里当然没有银针,那么我只能试着做穴位推拿了。

    我从来不敢在任何人面前暴露出自己会医术的事情,因此我只能等没人在的时候,进入布鲁克先生的房间里。

    好在,除了我和艾伦通常没有人会来这里看望他,再加上他的昏迷不醒,为我的推拿提供了十分便利的条件。

    通过刺激穴位激发和提高他自己的抵抗力,再加上医生开的药,三天后布鲁克先生的终于睁开了眼睛,烧也退了下来。

    在布鲁克先生未醒的这段日子里,罗丝太太的焦虑症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她频繁地出门去,频繁地询问是否有她的信件到来。

    布鲁克先生醒来之后,罗丝太太表现的简直是如释重负,那高兴的模样差点儿让我忘了这些天她一次也没去照顾过布鲁克先生的事实。

    就在布鲁克先生醒来后的第二天,我再次去给艾伦送午餐。

    期间我们谈起了布鲁克先生的康复,艾伦高兴地说道:“这真是一个好消息,人心真是奇怪的东西,我曾为自己的冷血而愧疚,但他的康复让我看到,自己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希望他去世,尽管那会让我们结束目前的困境,但我仍希望他活得更久一些。”

    这很好,我总算没有违背艾伦的意愿!在这一点上,我们是一致的!

    尽管我们失去了翻身的绝佳好机会,但这样的选择让我们的心灵获得了宁静,我们不会在将来的某个午夜梦回,为自己曾经恶毒的心思而愧疚,不会为自己的冷血无情而不安。

    我想这比一切外在的财富和虚荣都更难能可贵。我战胜了自己的心魔,抵挡住了撒旦的诱惑,这使我对自己更加满意了。

    离开牧场回家的时候,我在半道上遇见了马车夫库克先生,他驾着马车从镇上过来,顺便载我一程。

    我想到了罗丝太太的反常,便留了个心眼儿,和库克聊了起来。

    “太太有什么要紧的事让你去办吗?”

    “似乎挺要紧的,她在等一封信,谢天谢地,今天终于等到了。”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到家的时候,我对库克先生说:“把信给我吧,我帮你拿进去。”库克还要去喂马,便高兴地将信给了我。

    信被火漆封住了,我只能看到信封上寄信人那栏写着“伦敦贝克大街78号劳伦律师事务所”,却看不到信的内容。

    当然,我也不可能做出私拆信件这种事情。

    当罗丝太太从我手中接过信的时候,她悖然大怒,高声质问我为什么要动她的东西,还问我都看到什么了。

    她是那样的激动,简直就像一只被烧着了屁股的火鸡似的。

    “信封上的火漆好好的,我能看到什么呢?”

    罗丝太太立刻反复确认此事,最终的结果让她渐渐安静下来,不过她给了我一个严厉的警告:“以后,不许动我的东西。”

    我转身离开,心里在想,罗丝太太今天的行为,实在称不上正常。

    艾伦发现我更加刻苦地学习后,对于我的计划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和无私的支持,他想方设法地为我弄来了一整套作画的工具和这方面的书藉。

    我自然是欣喜若狂,在之后的日子里我起的更早了,干活儿的速度更快了,以挤出些许的时间用以练习。

    罗丝太太对艾伦竟然给我买绘画工具的事情充分表达了她的不满和震惊,她高傲地昴着下巴,瞪大眼睛用不可思议的语气嚷道:“这简直太可笑了,难道你真以为自己是少爷和小姐了吗?”

    “爱丽丝为什么不能学画画?她有这个天赋,她天生就懂得鉴别一幅画的优劣,天生就懂得如何搭配色彩,如何将那些线条组合成美丽的图案。虽然她从没在纸上画过,可是她画在地上的东西多美呀……”

    “哈,天赋?这样的天赋能当饭吃吗?你哪儿来的钱买这些东西?别忘了,你们吃我的,住我的,穿我的……”

    “不,你说错了,罗丝太太!”我激动地嚷道:“我们住的房子,我们吃的每一口面包,穿的一针一线从来都不是你的。我们在用自己的劳动创造自己的生存条件,我做家务,而艾伦照料牧场,我们从不是吃白食的!”

    “哦天哪,听听,听听,你这话说的好像所有的事都是你们两个做了,我们这一大家子倒像是吃白食的了?”罗丝太太气愤地团团乱转,肥胖的身躯好几次差点儿碰翻桌上的杯子。

第19章 乡村舞会

    “你们这两个没有良心的白眼狼,小混蛋,你们会遭报应的!瞧你们,小小年纪心思居然如此歹毒,你们是在怨恨我让你们干活了吗?这难道不是你们应该做的吗?……”

    如果是以前,面对罗丝太太气势汹汹的责骂,我们会退缩,会选择忍受。可是现在,自从上次被毒打后关进地下室的那一刻起,我和艾伦就已经在无形中发生了改变。我们不想再逆来顺受,不再谨小慎微,不再小心翼翼,心中反抗的因子激活之后,我们便少了三分惧怕,多了两分勇气。

    艾伦说道:“我们付出了劳动,就应当享受一定的权力。以后莉莉和杰克能享受的,我和爱丽丝当然也有权力享受和他们一样的待遇。这样才公平,不是吗?”

    “公平,你现在在和我说公平?”罗丝太太圆溜溜的眼睛活像一只瞪大眼睛的母鸡,她愤愤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看向我和艾伦的眼神既震惊又恼怒。

    那次的争论以我和艾伦的胜利而告终,我们通过自己的努力争取,得到了一部分的财务自由——以后每个月我和艾伦都能够得到五先令(相当于60便士),作为零花钱。

    虽然相比起莉莉和杰克的花费来说,我们这点可怜的钱简直比乞丐好不了多少,但总算是一个良好的开端,这给了我们更多的信心。

    只是自从那天后(或许是从布鲁克先生病愈后),罗丝太太对待我和艾伦的态度就变得怪异起来。面对我的时候,她竟破天荒地露出了笑脸。而我和艾伦的食物也多了起来,数量上起码能够填饱肚子了。

    这看起来是我们抗争胜利的结果,然而在不经意的时候,我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她那经常性的停留在我和艾伦身上的若有所思的眼神。

    这眼神不能不说十分的怪异,只是我贫瘠的人生经历中并没能告诉我,那眼神代表着什么。

    怀特先生似乎已经决定在博顿庄园定居了,因此在不久后又举办了几次舞会,但我都没有参加,即便是罗丝太太愿意让我去,我也早已经失去兴趣了。

    不过当我做完活计的时候,偶尔也会向玛丽亚学习舞蹈。

    我对舞蹈和音乐也有一种天生的喜爱。母亲在世的时候,家中是有过一架钢琴的,她也曾教过我弹奏。但那架钢琴早在罗丝太太进门不久就被变卖了,因此我对弹琴可绝谈不上熟练。

    我和玛丽亚,没有音乐的伴奏,就自己一边哼着曲子,一边踩着舞步,艰难地学习。她是个热心的姑娘,将自己所学的毫无保留地都教给了我。

    起初,我很笨拙,完全不懂得如何轻快地迈步,总是手忙脚乱。但经过不懈地努力,我已经能够跳得,用玛丽亚的话来说就是:虽然没有伦敦来的淑女们优雅动人,但也似模似样了。

    自那次博顿庄园之行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三位绅士,他们的身影在我的脑海中渐渐淡去,就算是有人在我面前谈起,也已经激不起任何涟漪了。

    我以为他们就只是我生命中偶尔出现的匆匆过客,再不会有任何交集,但命运又一次按照它的心意安排了我们的相遇。

    有一次我被罗丝太太打发去小镇上办事的时候,恰巧遇到了两位绅士——布莱恩先生和福特先生。我正在思考是否需要从另一条小径绕过去的时候,布莱恩先生已经发现了我。

    他远远地就嚷了起来:“布鲁克小姐,好久不见了!你好吗?”

    我想要挤出一抹笑容,但似乎有些困难,因此倒也不再去为难自己了。于是我冷淡地行了个礼,便打算离开。

    “噢,布鲁克小姐,我以为我们至少已经是朋友了,可是你瞧,你多么冷淡呀!没有笑容,美丽的眼睛里透着疏离和淡漠……这太让我伤心了!”

    “像我这样一个落魄地主家的姑娘,可不敢妄想成为您的朋友。”

    我说这话时,福特先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布莱恩先生则是满脸的不解:“你为什么要妄自菲薄呢?我认为人们但凡是要交个朋友,必定是要性情相投,品行高雅的,我真是想不通,这与家世有什么相关呢?”

    如果是以前,听到这样的论调我一定会感动不已,但现在,我可不敢再随意相信那些绅士的甜言蜜语了。

    “天哪,又是这样,你又一次露出了这种淡漠的、嘲讽的笑容,我敢说,你一定是对我产生了某种误解,请你坦诚地告诉我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想我们该走了——”福特先生突然催促起自己的朋友来。

    但布莱恩先生完全不为所动,“你把我当成一个虚伪的骗子了吗?这样的罪名我可不能接受,所以请你坦诚地告诉我吧,布鲁克小姐,不然我可要一直缠着你不放了。”

    老实说我感到很意外,完全没想到布莱恩先生竟然如此执着。“布莱恩先生,请原谅我的坦率,或许您是位正直的绅士,但我对您有多少了解,您对我的性情和心灵又了解多少呢?我认为朋友这一词汇,是不能被滥用的。选择谁成为自己的朋友,绝对应该以最谨慎的态度来对待。我反对那些一见面,就互称朋友的做法,并且奉劝您一句,请慎重选择自己的朋友!因为你不知道你的朋友在什么时候,可能就给你招来了误解和灾难。”说这话的时候,我的眼睛是看着福特先生的。

    布莱恩先生看上去完全迷惑不解了,而福特先生的脸色难看得如同暴雨前的乌云,相信他已经想起了自己在博顿山庄的言论,并疑心我是否听到了什么。

    于是他大声反驳道:“请恕我直言,布鲁克小姐的言论未免太过浮夸了。像你这样说的话,我想没有人能交到一个朋友了。请你记住,现在我们谈论的是朋友,而不是恋人!”

    “所以您认为朋友是可以随便认的喽?”

    “至少不可能像你所说的那样需要防贼一样防着可能成为自己朋友的人,我想布鲁克小姐自己一定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吧。”福特先生讥讽道。

    “这点您可说错了,我虽然只有一个朋友,但我们是彼此了解并可以完全信任对方的真正的朋友。”我继续说道:“误交损友之个词,想必大家都不陌生吧?无论是报纸杂志还是文学作品中,那些被所谓的朋友坑害的例子难道还少吗?”

第20章 辩论

    福特先生大声反驳道:“那不过是虚构加夸张的产物。”

    “好吧,那不讲小说,就讲我们身边发生的事情,请你们仔细想一想,身边是否有亲人或熟人因自己交友不慎而招至祸端的事情发生?在莫克斯顿,就有一位名叫托马斯·格兰特的先生,他原本是镇上的一名屠夫,可是有一天突然被人害死了。原因是他继承了一笔数量可观的遗产,而他在喝酒的时候出于炫耀提起了此事,他所谓的朋友出于嫉妒和不怀好意,设法杀死他,并抢走了那笔钱。”

    “像这样的事情,只是个例。”

    “那我再说一件事情,住在镇上的一位名叫芬妮·普莱斯的姑娘,原本是位温柔可爱的年轻小姐,但因为交友不慎,与镇上新搬来的一名曾做过妓女的女士成为了朋友。当这位女士的身份被某些人知道后宣扬开来,芬妮可怜这位女士的遭遇,执意继续保持她们之间的友谊。但是回报她的是什么呢?从此芬妮被认定为作风不端,可怜的芬妮突然遭到了所有人的鄙夷和厌弃。她痛苦极了,但新交的那位朋友却对她说是因为这镇上没有一个好人,并怂恿芬妮和自己一块儿离开小镇。单纯的芬妮就这样误入歧途,被所谓的朋友引诱着卖入了妓院,最终以自杀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噢天哪,真是个可怜的姑娘——”布莱恩先生皱着眉头说道:“如果她能事先打听一下那位朋友的底细,如果她能在知道那位朋友的为人后下定决心结束这段不合时宜的友谊,这一切或许就不会发生了。”

    我看着福特先生,继续说道:“芬妮的故事告诉我们交了品性不端的朋友,自己的品性也会受到别人的怀疑。并且并非每一个人都如你所想象的那样是善良、懂得感恩的好人,她们或许是披着伪善面具的狼,随时等待着将你拉入深渊。”

    “布鲁克小姐,你说这些话是在暗示我就是那个会令朋友们蒙羞、遭人误解的人吗?”福特先生的脸涨得通红,胸脯正在急剧起伏着,双拳也握得很紧,这无不说明他心情的激动和愤怒。

    “您看上去多么激动呀。”我平静地看着福特先生,微微一笑:“您为什么会这样想呢?难道您认为自己是我所说的那种人吗?”

    布莱恩先生诧异地看着自己的朋友,“是的老伙计,你为什么如此激动呢?布鲁克小姐不过是在阐述自己的观点而已,事实上我认为她说的或许有些过于严格,但也并非全无道理。”

    “布莱恩先生,您现在是否认同我的观点,同意我关于朋友应该建立在足够了解和慎重选择的基础上呢?”

    “是的,我完全同意。”说这话的时候,布莱恩先生收起了脸上一惯的笑容,难得出现了严肃认真的神情。

    “这样看来,我们倒确实拥有了可能成为朋友的基础条件,真正的朋友就应该观念相同,心意相通,性情相近,品格一致。”

    “哈哈——”布莱恩先生突然笑了:“布鲁克小姐,您说这话的样子多么严肃认真啊,如果不是知道你的真实年龄,我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和一个二三十岁的成熟女性在交谈了。”

    我笑了笑,说起来前世加今生,我可不就是活了二三十年么?

    福特先生再一次提醒布莱克先生:“我们该走了。”

    布莱恩却毫不在意地说:“你在着急什么呢,我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需要去做不是吗?”

    然后他继续用他那饱含热情的声调对我说:“后天,博顿将举办今年的最后一场舞会,在那之后我们大家就要离开这里了,所以我真诚地邀请你前来。”

    “非常抱歉,先生,我并不想过早地进入社交界,而且罗丝太太——我是说我的继母也曾说过,比起参加热闹的舞会我倒宁愿留在家里。这是天性,我们通常都拿自己的天性毫无办法,不是吗?”

    “啊,这样说来,您和斯特林倒像是一类人了,他完全不喜欢交际应酬,相比起舞会,他更愿意自己一个人呆着。画画,阅读,或者狩猎……”布莱恩耸耸肩,双手摊开,似对他的那位朋友无可奈何。

    接下来他说道:“不过现在他走啦,我想短时间内他不会再回来了,这倒使我和福特变得无聊起来。虽然斯特林先生不太爱说话,但是你知道,他是那种——怎么说呢,能让朋友在意的人。”

    这句话我无法完全赞同,但是斯特林先生的确是个让人无法忽略的存在,必竟他是那样的特别。特别讨厌也是一种特别,不是么?

    布莱恩先生提出要送我去小镇,我拒绝了他的好意。虽然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那样亲切热情,虽然或许他朋友的观念不代表他的观念,虽然我对他本人没有丝毫反感和厌恶的感觉,但我将那天在博顿庄园听到的话,一字一句都深深刻在脑海里。我提醒自己,时刻保持着有礼但疏离的态度。我相信,我会看到自己这样做的必要性!

    布莱恩先生眼里闪过一抹失望,但我又能怎样呢?有些不合时宜的友谊,让它继续生长下去真的是正确的选择吗?

    博顿庄园的那些贵族们果然在几天后就全部离开了,随着主人的离去,博顿庄园也再次恢复了以往的冷清。

    莉莉整天在家里长吁短叹,为自己没能赢得任何一位绅士的欢心而失望。她开始寄希望于那几位小姐,经过她卖力的巴结,其中一位克罗夫特太太被她的“热情”所打动,与她始终保持着友谊。

    于是,莉莉余下的日子里,就在写信与盼望回信之间苦苦煎熬着。

    时间一晃就过了一年,我已经17岁了。这一年的时间里,我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些权益,减少了做家务的时间,一心投入到我挚爱的绘画和书本当中。

    这样的改变,为我带来了非常明显的变化。对于绘画的各种技巧,我已完全掌握,并能将它熟练运用于我的作品当中。

    我时常带上我的画夹,来到野外,一画就是大半天。沉浸在创造中的时候,我全情投入,并从中得到了莫大的满足和欢乐。

    但有时候,我仍然会想起斯特林先生和布莱恩先生,不过每次一有即将要想起他们的念头,我就立马将它掐灭。

    布鲁克先生自从那场大病后,对我的态度倒是变了一些,虽然仍然喜欢出去喝酒,但偶尔会表现出一丝对我的关心。

    在我过十七岁生日那天,布鲁克先生突然看着我说:“你已经十七岁了,是时候进入社交界了。”

    每个年轻的姑娘都有这一天,我不意外,也不惊喜,但是我的哥哥艾伦表现得非常高兴,他大概是认为自己的小妹妹终于长大了。

    夏季的某一天,这是一个晴朗的日子,和风徐徐,绿草如茵。人们认为这样的日子很适合举办一场乡村舞会。于是,附近的乡民们自发的准备了起来。

    我还从来没有参加过舞会,但乡村的舞蹈并不复杂,只要我想,要跳也并不困难。

    举办舞会的地方,是两座山坡中间的一片绿草地,风光怡人,空气清新。在月亮即将升起的时候,年轻的姑娘小伙们纷纷走出家门,来到了这里。

第21章 憧憬未来

    此时这片草地已经被鲜花装饰得非常漂亮,年轻的姑娘和小伙子们围成了一个圈儿,姑娘们都穿着白色的长裙,一个个身材高挑纤细,动人极了。

    这无疑是快乐的场景,玛丽亚拉着我也加入了舞蹈的行列。我们手牵着手,踏着音乐的节拍,欢快地舞蹈,姑娘们时不时发出一阵阵愉悦的笑声。

    我的哥哥艾伦也破天荒加入了进来,我们兄妹俩都继承了母亲姣好的容貌。

    艾伦身材高挑匀称,看着有些瘦,但其实非常有力量。一头金色的短发,天生带着自然卷,优雅地披在脑后。他五官端正,性情稳重,而且聪明能干。我已经听到很多姑娘在私底下悄悄地议论他了。

    跳舞的时候,有许多姑娘希望能在艾伦的身边,甚至为他而发生了争吵。我骄傲极了(尽管这有些恶劣,但我无法抑制自己真实的情感,请上帝原谅我吧),是的,这个优秀的青年,就是我的哥哥——我的艾伦!

    我们跳着舞,唱着歌,忘记了所有沉重的活计、生活的窘迫,玩得开心极了。

    这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农民们和佃户们,他们的笑容并不比那些优雅的贵族更缺乏真诚,他们的欢乐并不比那些有钱的老爷更少一分,他们的热情丝毫不亚于任何人地高涨着。他们欢愉地跑着,唱着,跳着……

    莉莉是不屑于参加乡村舞会的,她一向认为自己应该同贵族交往,而不是平民。而杰克,他做什么都是懒洋洋的,就连年青人所钟爱的舞蹈也无法唤起他的激情。

    当舞会结束的时候,我们还有些意犹未尽,虽然身体因为流汗和连续的玩乐而有些疲惫,但心灵却是那样的轻盈。

    我带着那种兴奋愉悦之后的余韵,此时还不愿意回到那个“家”,而艾伦亦有同感,于是我们便沿着湖边的草地悠闲地漫步起来。

    这是我们这些年以来,难得轻松愉快的时刻。艾伦看着波光鳞鳞的湖面,突然叫道:“爱丽丝——”

    “什么事?哥哥!”我欢快地应道,同时眨了眨眼睛。

    我的举动取悦了他,艾伦一惯喜欢我在他面前露出快乐调皮的一面。

    他大声地叫道:“爱丽丝——”

    我疑惑地看着他问道:“嗯,什么事?”

    “噢,爱丽丝,这一年绝对是我们的幸运年!牧场经营得非常好,我算了一下,我们总共有两千多镑的收入,这样一来我们就能够有所结余了,要知道这可是六年来头一次在付清所有账单后还能有结余呢。”我希望下一年能够继续保持这一势头。”

    “哦是吗?这太好了,艾伦!”我兴奋得都忘记了自己身上的疲惫,要知道前六年,我们每年可都是入不敷出的。

    能够有结余,就意味着我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再没有什么,比看到生活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更让人欣慰的了。

    艾伦笑了,停下脚步面向大海,伸出双臂高举过头顶,大声喊道:“自由!平等!”

    然后他回过头来望着我,大声地问:“你高兴吗?爱丽丝!”

    “当然,我简直太开心了,艾伦。”我甜蜜地笑着,同样用最饱满的声音回应他。

    我们心中都充盈着无限美好的向往,我和艾伦曾无数次地幻想过,等他拥有了继承权后,我们应该如何将牧场扩大,增加收入;然后应该在哪儿买一幢小房子,相亲相爱的过着自由、富足、体面的生活。

    “这里的风光多美呀,瞧这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原,你瞧爱丽丝,如果我们在这山坡上建上一幢小房子,刷上白色的油漆,面朝着湖泊……”

    我激动地大叫:“还有篱笆上必需爬满忍冬花,草地上要撒上许多花籽……”

    “哦是的,这主意不错!”艾伦积极地给予肯定,接着说道:“在我拿到财产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我亲爱的妹妹去镇上,不——应该去伦敦,给我的宝贝挑选最时髦最漂亮的服装,比莉莉的好看一百倍。哦,我的爱丽丝,你一定会是全英格兰最可爱最漂亮的小姑娘!”

    他望着我,露出那样骄傲的神色,仿佛我真的是全英格兰最可爱漂亮的小姑娘似的。正如他是我的骄傲一样,我相信我也是他的骄傲,因为我们彼此相亲相爱!但是嘴上我还是嘲笑道:“行了吧艾伦,也就你会这样想,小心笑掉别人的大牙!”

    “嘿,我是说真的,你很漂亮,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他突然认真地盯着我的脸打量起来,好一会儿之后他叹息一声说道:“没错,这几年我们的生活并不如意,这使你那原本肉嘟嘟的小脸变得瘦削,本该红润丰满的嘴唇变得黯淡,但那有什么关系呢?等我们的生活好了,我要把你养得又白又胖……”

    “哈哥哥,你的表情就像是在谈论如何将牧场的马儿养得膘肥体壮……”

    “哈,你就是我的马儿,是我的小绵羊,我的宝贝儿……”

    “天哪,我受不了了,你竟然也变得这么庸俗,宝贝儿?我一听到这个词就起鸡皮疙瘩!”我大声嘲笑着他,在他扑过来的时候飞速地往山坡上跑。

    “嘿,别跑臭丫头,你竟敢嘲笑你的哥哥——”

    “我可不会停下来,我又不傻。”我一边嚷道一边跑得更快了。

    我们俩兄妹闹了一阵,就肩并着肩坐在湖边聊天。

    “我想以罗丝太太的秉性,可不会老老实实地把牧场还给我们,所以亲爱的哥哥,我们得做好充分的准备。”

    艾伦坐在地上,身体微微后仰,双臂在身后撑住身体,脸上挂着自信满满的笑容:“放心吧爱丽丝,这几个月我可没闲着,早就联系过伦敦那边的律师了,就算她让杰克冠上布鲁克家的姓氏,也不可能得到继承权。”

    听了这话,我暗自点头,却还是有些不放心:“罗丝太太可不是个善碴儿,她不会善罢甘休的。或许她会找到一些我们并不知道的理由,来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

    “难道她还能和法律作对吗?”艾伦不以为意,然后还取笑我:“噢瞧瞧你,皱着可爱的小眉毛,活像个忧心忡忡的老太太似的。把一切都交给我吧,你就应该像所有小姑娘那样,无忧无虑地生活!”

    哥哥无疑是聪明能干的,他是那样的信心百倍,于是我不再担忧,满心憧憬着我们美好的未来!

第22章 晚归

    这一晚,我是带着无尽的甜蜜和止不住的笑意入睡的。但奇怪的是,这样美好的夜晚,本以为我会梦到憧憬中那漂亮的小屋或者将来美好自由的生活,但事实却恰恰相反。

    梦中我站在一座悬崖之上,在一整片垂直的石壁上,半山腰有着一条只容一只脚站立的小石缝,我就站在那儿。

    我一动也不敢动,有个声音在催促着我向前走,可是我的脚根本无法挪动分毫。只要我一试图挪动,就有许多的小石子扑籁籁地往下掉落,一直滚进了下方的万丈深渊里,我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

    可是耳边的那个声音还在摧促着我,然后似乎有什么推了我一把,骤然失重的感觉传来,我肝胆俱裂地发现自己跌进了万丈深渊——

    啊——我惊叫着,然后醒了过来。

    醒来后,我嘲笑着自己,然后安慰自己道只是梦而已!

    当我心情忐忑、辗转反侧好不容易又一次入睡后,我竟然再次闯入了梦境之中。

    这次又来到了一块黑色的土地上,我低头往脚下看,惊恐地发现我站立着的土地‘轰’的一声突然陷了进去,越陷越深,它就似一个巨大的黑洞,一个漩涡,不停地高速地旋转起来,越转越大,越转越快,然后——将我吞没。

    这令人惧怕的梦境,我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我不希望艾伦为我担心,不忍他难得出现笑容的脸上再次充满忧愁。

    然而尽管我一再地安慰自己梦境当不得真,当我仍然沉浸在对未来的甜蜜憧憬之中时,命运再一次证实了我的天真和愚昧!

    这天做好午餐后,罗丝太太笑得非常亲切和蔼地说:“爱丽丝,我看艾伦是不会回来吃午餐了,可怜的孩子,真够辛苦的。你跑一趟,给他送去吧!”

    然后她笑眯眯地将火腿、牛肉、面包每样都拣了一些装进篮子里,塞到我的手上。

    最近这一年,罗丝太太已经不再在饮食上克扣我和艾伦了,但如此丰盛的午餐,却也是破天荒头一次。

    面对我疑惑的眼神,罗丝太太笑眯眯地解释道:“艾伦可是这个家里最劳苦功高的人,他理应要吃得好一些,可别累坏了。”

    我想罗丝太太总算良心发现,知道艾伦才是这个家里最辛苦的那个人了。于是我挎着我的小篮子就出发了。

    当我送完午餐,返回家中的时候,发现家里静悄悄的。平常布鲁克先生和杰克会出门这一点儿也不奇怪,但罗丝太太和莉莉,在没有宴会的日子里,她们通常都会呆在家里的。

    难道是在楼上吗?按照惯例我回家后应该第一时间让罗丝太太知道,于是我轻巧地上楼去寻。

    果然走到罗丝太太卧室外的时候,我听到里面传来模糊的说话声,看来她们果然是在里面了。

    我抬起手,正准备轻轻地叩响房门,一个声音阻止了我:“哈哈,这下所有财产都是我们的啦!”这是莉莉得意洋洋的声音。

    然后另一个人压低声音说了什么,于是谈话声变得很小,我什么也听不清了。我不想卑劣地偷听别人的谈话,正当我在考虑是否应该敲门的时候,房门突然之间被从里面拉了开来。

    开门的人是莉莉,她显然比我更吓得不轻,她尖叫一声吼道:“噢——坏丫头,你居然敢偷听?你听到什么了?”

    房间里的另两个人,罗丝太太与杰克几乎是在瞬间就蹦到了我的面前,气势汹汹地瞪着我,仿佛希腊神话中吃人的怪兽一般。

    “我什么也没听到,你们在说什么吗?我刚上来,正准备敲门呢。”

    罗丝太太紧抿着唇,莫测高深地紧紧盯住我的脸。

    也许是我懵懂无知的样子令她暂且放下了戒心,她紧绷的脸缓和下来,问道:“你这么快就回来了,艾伦吃完食物了吗?我希望你没有玩忽职守,随意敷衍。”

    “当然不会,太太,他已经吃了。”

    “你亲眼看见他吃的吗?全都吃完了吗?”

    这个问题真是怪异,事实上这件事情讲起来有些复杂。艾伦是个善良的人,当他看到自己有那样美味丰盛的食物,而两个工人和我却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他是不可能一个人若无其事地享受美食的。

    于是他将食物分作了四份,但如果罗丝太太知道了这件事,必然又要唠叨个没完。我不想解释太多,便给了她肯定的回答,她听完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便挥手让我下楼去干活儿了。

    独自一人的时候,我的思绪变得活跃起来,对于这种时间居然还能在家里看到杰克,我感到非常的惊讶,平常他绝不会在家多呆一分钟的。

    至于他们说的财产,我同样疑惑不解,难道说他们有什么亲戚要给他们一笔财产吗?这到不是不可能的,必竟据说杰克的亲生父亲那边,是有着一些亲戚的,但他们是否有什么财产,我就不得而知了。

    这件事情让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但是我活了两世都没有遇到过太多的险恶(除了罗丝太太的刻薄以外),我有限的智慧和见识并不能让我从这只言片语中找出最正确的答案。既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就决定且行且看。

    这一天不知道是为什么,我总是感觉头昏身懒,提不起精神来,就仿佛感冒,又仿佛春困。但我确信自己既没有感冒,现在也并不是春天,不是大清朝的南方小镇,气候完全不一样,根本不存在春困的问题。

    我给自己按揉了一些穴位,好在这种症状总算得到了改善。

    但我仍然十分不安,因为直到晚上八点钟,艾伦还没有回来。

    艾伦是个守时而且做事有计划的人,晚上他从来没有这么晚还不回家的先例。

    我频繁地走出家门,站在篱笆外那条必经的小径上往远处看,试图发现艾伦回家的身影,但我一次又一次地失望了。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我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再等。

第23章 受伤

    我去恳求布鲁克先生去看看是否发生了什么事,但这遭到了罗丝太太漠然的反对,她说:“你实在太过大惊小怪了,爱丽丝。这没有什么要紧的,我敢保证,艾伦很快就会回来。在这样一个没有月亮又下着雨的的夜晚,我不认为布鲁克先生出门是个好的选择,这完全没有必要!”

    是的,今天天气不算好,风很大,还下着雨,路上一定是泥泞不堪又湿又滑。但对艾伦的担心战胜了我的恐惧,既然没有人愿意去,那么我不得不再次恳求由我自己出去看看。

    这次罗丝太太没有说话,莉莉漫不经心地瞧了我一眼说道:“别犯傻了,我看你会把自己掉进坑里,或者迷路,要不然就会被恶魔吃掉,想想盖特拉西(神话中的怪物)吧……”

    杰克首先笑了起来,然后是罗丝太太,最后莉莉因为自己的俏皮话娱乐了大家,终于也被自己的幽默逗笑了。他们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愉快,仿佛天底下再也没有比这更令人高兴的事儿了。

    对于艾伦的担忧,最终使我克服了内心的恐惧,我穿上厚厚的外套,拿上一把雨伞便出发了。

    一旦离开房子,当房屋中的光亮消失之后,下着雨的旷野当真是伸手不见五指,我提着马灯,仅凭着自己的记忆,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去。

    心中的焦急促使我脚步匆匆,数不清有多少次,我一脚就踩进了路面上的水坑中,泥水四溅,弄脏了我的鞋子和裙摆。但我已经顾不上这些了,我得快点儿,去看看艾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路过一片紫杉林的时候,那些伸展出来的树枝,在这样漆黑的夜晚,被风吹着摇来摇去,发出奇怪的声音。

    我突然就变得迷信起来,想到莉莉说起的盖特拉西,也许,没准它就藏在林子里,只等我一走近就会张开血盆大口突然扑出来呢?

    正当我疑神疑鬼的时候,林子那头传来了“咚咚咚”的声音,天哪,一定是盖特拉西出来了,它就要来到我面前了!

    我该怎么办,我该往哪儿逃呢?心里急得冷汗直冒,可是我的脚仿佛被牢牢钉在了地面上似的,无法移动分毫,我单薄的身子在夜风中瑟瑟发抖。

    声音越来越近了,我不断地对自己说:所谓的怪物都只是编造出来吓小孩的,根本就不存在的,我丝毫不需要为此而担心!

    这样的心理暗示终于使我找到了渐渐流失的勇气,现在我能分辨出,那似乎是人的脚步声以及一种重物敲击地面的声音?我尽量克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问道:“是谁?谁在那儿?”

    我情不自禁地捏紧了伞柄,万一回答我的是……天,我简直不敢想象。

    好在,很快我耳边就传来那可亲可敬的声音:“爱丽丝,是你吗?”

    “艾伦——”我的所有担忧和恐惧,瞬间像被蒸发不见了。我惊喜地大叫着奔向那个黑影,一不小心“扑嗵”一声摔在了地上。但我立刻就爬了起来,此时我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

    “爱丽丝,在这样的夜晚你不该来的!”黑暗中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的声音异常的严肃,只是我可不怕他。

    离得近了,虽然马灯的光线微弱,但是我还是能隐约看到他手里拄着什么东西。

    “你怎么了艾伦?”我伸手摸去,摸到了一根树枝,“你受伤了?”

    “没什么大不了,只是摔了一跤,可能扭到脚了!”

    我连忙上前用自己的胳膊搀扶住他。

    艾伦告诉我,他的晚归是因为他的那匹马突然失控发狂,然后他被甩了下来。所幸他马术高超,面对疯马他还算镇定,所以除了扭到脚外,并未受更重的伤害。

    只是他的马跑掉了,他费了很大的力气去找它,可是大雨阻碍了他的行动,最终他失去了那匹小马的踪迹。

    “马儿为什么会发狂?”

    艾伦告诉我说:“当时电闪雷呜,我想它是被吓着了。”

    “那你今天有什么不舒服的吗?比如头晕疲乏诸如此类的。”

    “为什么这么问,我很好,没什么不舒服的。”

    “噢,我只是随便问问。”我松了口气,不禁为刚才自己心里涌起的那些阴谋论感到惭愧,看来是我想太多了,这次的事情应该只是个意外。

    罗丝太太虽然并非良善之辈,但还不至于要去毒害艾伦,毕竟谋杀可是非常恶劣的罪行,会被处以绞刑的!

    我为可怜的艾伦画了个十字,愿上帝保佑他!然后便搀着他往家里走,尽管我又冷又累,鞋子和裙子更是脏得不成样子,但我的内心无比踏实。

    因为我终于亲眼见到了他,虽然他受了伤,但至少他就在我面前!当一个人在等待着一件完全无法预知结局的事情时,心情才是最煎熬最难耐的。一旦有了结果,即使是不好的结果,也能使人高悬的心落下地来。

    回到家里,罗丝太太看到我们时显然吃了一惊,我紧盯着她的眼睛问:“您似乎很惊讶?”

    罗丝太太突然生气了,大声嚷嚷道:“你们一身泥泞,难道我不应该惊讶吗?瞧你那是什么眼神,就仿佛在看一个罪犯似的!”

    我不再纠缠,只是请求布鲁克先生给艾伦请医生来,但布鲁克先生还没说话,就被罗丝太太拒绝了,她说:“我不得不说你实在是太过大惊小怪了,不过是扭了一下,睡一晚就好了,有什么必要浪费钱去请医生呢?在我看来,那些医生都只是骗子,吸血鬼……”

    我脸颊胀得通红,一口气憋得难受,正想反驳却被艾伦拉住了。他轻轻地摇头,说自己没有大碍。

    我只得给他换下满是泥泞的衣服,艾伦的右脚踝部肿得高高的,托前世的福,我是懂理一些医理的。

    我自己给他检查了一番,万幸没有摔断骨头,只是扭伤了。现在没有医生没有药,我只能烧水给他热敷,将他收拾干净,尽可能地让他舒适一些。

    因为受伤,接下来的几天,艾伦没法去牧场了。

    杰克不得不接替了艾伦的工作,但奇怪的是,杰克竟然一反常态地答应了,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情愿的情绪。

第24章 故人

    过了几天,罗丝太太突然宣布了一则好消息,据说有一位住在朴次茅斯的绅士需要购买几匹半大的小马驹。那是位大方的绅士,价格随便我们开,但由于他太忙了,需要牧场将选好的马驹送到他家里去。

    牧场的两个工人都有忙不完的事情,他们谁也没有功夫去跑这一趟。布鲁克先生整天无所事事,不是喝酒赌博就是和朋友鬼混,他本是最好的人选。

    对于能够得到一笔不菲的收入,布鲁克先生是非常乐意跑这一趟的,但罗丝太太合情合理地说道:“亲爱的布鲁克先生,艾伦和杰克都长大了,我认为年轻人还是应该多出去见见世面,这无疑将是件对他们大有裨益的事情,过分的溺爱将使得他们一事无成……”

    接下来是她关于如何将孩子们教养成材的长篇大论,布鲁克先生一听,认为她说得非常正确,反正牧场得到的收入,最后都得进自己的口袋,去与不去,又有什么区别呢?

    于是,送马的事情就落到了杰克和艾伦的身上。

    “杰克没有经验,我怕路上会出乱子,还是让他们俩一块儿去吧。”罗丝太太如此提议道。

    我当然不乐意了,艾伦的脚还没有完全好呢。但是罗丝太太一再保证艾伦过去也只需要照看一二,需要走动的事情完全可以交给杰克。

    “牧场方面,你们也完全没有必要担心,我和布鲁克先生还有莉莉,我们都会去照料的,你就放心地去吧。”

    第二天早上,我目送艾伦和杰克骑着骏马远去的背影,如果说完全无动天衷那是不诚实的。对亲人的远行,我一面心中担忧,又一面安慰自己:这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了,如果我为此而担心,那不得不说我实在是太过于多愁善感了!

    正当我这样安慰自己的时候,无意中瞥见出现在莉莉脸上一抹非常奇怪的笑容,我说不上来她那是什么意思,我完全无法理解也无法猜测。

    只是这件事情,如同一片阴影,始终笼罩在我的心里。

    这天,为了艾伦的离去,我理所当然的情绪有些低落。做好早餐后,罗丝太太吩咐我去牧场照料马匹,而她自己和莉莉,因为两天后博顿庄园有个舞会,她们这几天都需要为舞会作准备,完全抽不出时间来。

    现在不是伦敦的社交旺季,所以每年的夏天伦敦的绅士小姐们都喜欢来到乡村度假。而博顿庄园的怀特先生也再一次带着一大帮人过来了,这似乎有成为他们习惯的趋势。

    这段时间,莉莉因为“长相秀丽,说话讨喜”而受到博顿庄园里的某些绅士的喜爱,常常受邀前往庄园做客。

    我察觉到罗丝太太最近对待我和艾伦的态度又一次变了,变回了一年前的模样。我怀着息事宁人的态度,不想过多争辩,再说我也确实喜欢上牧场去,陪着那些可爱的动物们。

    我到达牧场的时候,库尔斯先生和希尔先生早已经忙活开了。他们见到我似乎非常的惊讶:“天哪,叫这样一位柔弱的千金小姐来干这种粗活,真是……”

    “如果在天堂的布鲁克夫人知道爱丽丝小姐和艾伦先生受的罪,该有多伤心啊!”

    “这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能行的,不用担心!”提起母亲,总是无可避免地叫我的心情变得低落,而投入紧张的劳动中无疑是最合适的。

    然而正当我们大家都忙得团团转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位陌生人。她在牧场的栅栏外张望了好几次,这引起了库尔斯先生的疑惑和警惕。

    “小姐,我看她可能是个小偷,想要来牧场使坏的吧?”库尔斯先生忧心忡忡地说。

    希尔先生反驳道:“我看不像,她看上去不像个坏人……”

    “亲爱的希尔,坏人脸上可不会刻着字!”

    眼看两位先生各执己见就要吵起来,我为了慎重起见,决定让库尔斯先生上前询问一番。

    库尔斯先生领命而去,我看着他向那位女士走去,然后听到他高声嚷了起来。

    不久,那位女士就被带到了我的面前。

    她向我行礼,然后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我迟疑地问道:“请恕我冒昧,请问您是爱丽丝·布鲁克小姐吗?”

    我抬起头,这是一位约二十七八岁,头戴宽沿帽,身穿灰色亚麻裙的太太。她身材矮小,但五官秀丽,皮肤白皙。

    “您认识我?”我疑惑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妇人,她的面容有些熟悉,但我却想不起来更多内容。

    “天哪,真的是你,我的好小姐!”她激动地紧紧抱住我,然后说:“我是你母亲布鲁克夫人的侍女,你小的时候我整天地抱着你,给你讲故事,我但愿你还能记得一点儿。”

    “哦,简,我记得,我当然记得你,那个时候你整天陪着我玩,我还记得你教我唱的小曲儿。不过你现在可变了太多啦,我都要认不出来啦!”我惊喜地回抱住她,大声嚷道。

    “是的,小姐!你能记得真叫我高兴。不过现在您得叫我怀特太太啦!”

    “啊,你结婚了!你的丈夫他好吗?”

    “他很好,我的孩子们也很好!”

    久别重逢的人,再见面总是会有许多的话题,怀特太太曾经是我母亲的侍女,大约在我七岁的时候她离开了这里。

    “小姐怎么会在这儿?”她看着我身上的穿着和手里的活计,万分疑惑地问道:“我但愿夫人没出什么事儿吧?我无法想象她能忍心叫她的宝贝儿干这些下人做的活计。”

    当我告诉她母亲早在六年前(也就是她离开后的几个月后)就已去世时,她万分惊愕,甚至流下了伤心的泪水。她哽咽着说道:“这太叫人伤心了,我走的时候,夫人的身体还是那样的结实。”

    当她得知如今布鲁克家已经没落到只剩下这唯一的一个牧场,而且还另娶了位带着两个孩子的寡妇,这些都注定了今天将是个令她永远充满震惊这种情绪的日子。

第25章 失踪

    “老爷竟然在夫人去世后不过半年就再娶,这可真是令人难以置信。要知道从前老爷和夫人的感情多么浓厚呀,甚至一度成为了让整个莫特斯顿小镇所有年轻人艳羡的对象。那时的布鲁克先生年轻英俊,家世又好。而布鲁克夫人,她学识渊博,我敢说没有哪个大家闺秀能像她那样读过那么多的书。而且她还绘画,弹琴,唱歌,哦,你真该听听,那是多么的优美动人……”

    提起曾经的主人,无疑令她再次陷入了悲伤之中,我的眼角也迅速地湿润起来。

    “你的继母,我听到你叫她罗丝太太,她的前夫是不是个铁匠,居住在十英里外的卡宾达小镇的?”

    当得到我的肯定答复后,她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这引起了我的注意,“怎么了,怀特太太?”

    “啊,那一定就是梅琳娜.罗丝了,以前我——听说过她的名字,据你说,他们是在你母亲去世后不到半年就结婚了?”

    “是的。”

    她脸上露出那样若有所思的表情,实在是令人费解。

    我请求她多讲一些母亲从前的事情,虽然我是在六岁就重生过来的,但六岁之前的事情,特别是母亲嫁人之前的事情,我都很想知道。

    我是那样的思念母亲,我只想要听到更多她生前的事情,这对我就是莫大的安慰了。

    她是位善解人意的好太太,跟我说起了许多我以前不曾知道的事情。

    我听得那样认真,心里感受十分的快活。特别是当听到有人称赞我可敬可爱的母亲的那些优良品质时,我心里的愉快简直比听到有人称赞我自己,还要强烈百倍。

    我们谈了很多,最后她看着我,犹豫着说道:“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小姐,但是我想,夫人的品行是无可指摘的,我不想让她背负某种不该背负的污名。”

    怀特夫人的话让我大吃一惊,连忙请求她讲得更清楚些。

    她说道:“就在我离开的前几天,有一次无意中听到老爷夫人发生了争吵,可能是我过于鲁莽了,但是我听见老爷似乎是——怀疑夫人不贞……”

    “这怎么可能,这绝对是污蔑!”我激动地嚷道。

    “是的是的,别激动布鲁克小姐,我们谁也不会去相信这种鬼话的。但是老爷——他不知道受了什么人的蛊惑,完全不听夫人的解释,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家……”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那个时候,夫人可伤心坏啦。她常常一个人默默地啜泣,她受到了冤枉,受到了委屈,可是老勋爵(您的外祖父)和男爵夫人早早的就离世了,她是那样的孤独无依,如果不是有你和艾伦,我想她……”

    哦,听到这些真让我悲伤,但同时另一个疑惑又浮了上来:“父亲到底是受了什么人的蛊惑,他为什么要去冤枉我母亲?”

    “嗯——”怀特夫人似乎陷入了回忆,“就在他们争吵前一天,那是冬天里的一个下午,我记得那天老爷说要去卡宾达小镇打一副马蹄铁,出门的时候他还高高兴兴地说回来时要给夫人带礼物的,你知道他往常每次出门,总要给夫人带点儿什么回来的。”

    “但是那次他回来以后,脸色阴沉得吓人,而且当晚就和夫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这么看来,他定是见了什么人,从那人那里听到了什么说法,这毫无疑问。我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信念,我得查出来,我得替母亲洗刷冤屈!

    但遗憾的是,怀特太太再也无法提出更多的线索了,毕竟当年,她在那不久后就离开了这里。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但她只是陪同丈夫到博顿来办事,偶尔路过这里,看到我才上前来相认的。而现在,她可没有功夫再耽搁下去啦。

    由于怀特太太提到了卡宾达小镇,我心中多了一些猜测,我迫切地希望艾伦能够早点儿回家,以便和他说说我的新发现。

    但三天之后,艾伦与我约定的时间里,他并没有出现。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中忐忑起来。我不愿意把事情往坏的那方面想,但我管不住自己的脑子。每一秒都变得度日如年,煎熬难挨。

    就在第四天的中午,我正在准备午餐时,突然听到门外的那条小径上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哦,一定是艾伦回来了!

    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我迫切地见到兄长的激动心情,我扔下做到一半的活计,奔了出去,忽略掉身后罗丝太太不满的斥责声(她一惯喜欢在我干活的时候或站或坐地看着我忙碌)。

    但我的笑容在见到来人的时候僵在了脸上,来的人是杰克,我反复地张望,数次地确认,真的是他,而且——只有他!

    “艾伦上哪儿去了?直接去牧场了吗?”我迟疑着问道。

    杰克看了我一眼,这使我惊异,以往他永远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仿佛没有什么能够进入他的视线。而此刻,他那双烟水晶一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些我不懂的东西,似乎是轻蔑,似乎讥讽,又似乎带着些闪躲。

    他很快移开视线,跳下马向屋内走去。面对我的一再追问,他不耐烦地叫道:“我不知道,我以为他先回来了。”

    一时间我惊呆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不是一块儿走的吗?”

    “哈——谁规定了一块儿走就得一块儿回来?你知道的,我跟他向来合不来,出发没多久我们就分开了。”

    之后不管我怎样追问,他坚决不肯再吐露一个字。我心里乱极了,罗丝太太和莉莉簇拥着杰克去了房间,我也没有怎么注意,一个劲儿的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乱想中。

    我脑子里闪过千百种念头,我的脚步失去了以往的坚定,它变得虚浮无力。我的视线变得模糊,手脚开始冰冷颤抖。

    我不断地安慰自己,也许再等一会儿,艾伦就会骑着他那匹漂亮的栗色公马出现在我的面前,露出他那迷人的微笑对我说:“嗨,爱丽丝,我回来了!”

    这一天,我无心家务,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吃过东西,我每隔几分钟就跑到进村的那条小路上去张望,看看是否能看到艾伦的身影,可是我一次又一次地失望了。

第26章 绝望

    夜幕降临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再也无法等待下去了。我去求罗丝太太,求她去打听消息。

    可是罗丝太太一反这段时间的和蔼可亲,变得甚至比以前更冷漠无情,她断然拒绝了我的请求:“我看你是发疯了,爱丽丝!艾伦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看他八成是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住了,拿着那笔钱逍遥快活去了。等他把钱花光他自己也就回来了!”

    说着她突然愤怒起来:“哦上帝不会原谅他的,他竟然拿着我的钱就那样跑了,该死的坏孩子!”

    一边说她一边愤愤地带着莉莉、杰克乘上马车参加舞会去了。

    我意识到,无论我说什么,她都不会改变自己的态度,便不再浪费唇舌。

    我一个人呆在家里,恐惧越来越紧地抓住了我的心。布鲁克先生没有回来,罗丝太太不肯帮忙,我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能够做些什么呢?

    我从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这样深深地痛恨起自己的无能来,我但愿我能再聪明一些,以便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出来。又或许我能变成个男子,那样一来我就能出门去更远的地方寻找艾伦了。

    我越来越相信,艾伦准是遇到麻烦了,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罗丝太太那些鬼话的!艾伦不可能带着钱财逃跑,更不可能扔下我不管。

    在近乎绝望的时候,我不得不把目光投向我的邻居们——米勒先生一家。

    这个时候我已经忘记了矜持和羞涩,我跌跌撞撞地跑到米勒先生家,甚至忘记了跟我的好朋友玛丽娅打声招呼,就迫切地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和请求。

    感谢上帝,米勒先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为我出力,他说:“把你的小心脏好好地放进胸膛里吧,小爱丽丝!如果今天晚上艾伦还没有回来,我明天一早就去城里打听情况。”

    米勒太太也慈祥地说:“是的亲爱的,不用担心,会没事的!”

    我的好朋友玛丽亚用她一惯的乐观态度说道:“爱丽丝,我看你太大惊小怪啦,能有什么事呢?我丝毫想像不出艾伦会遇到什么麻烦。他是那么谨慎,又那么聪明的一个小伙子!”

    他们的话使我得到了安慰,于是,我渐渐的被说服了,或许真的是我自己过于敏感了!我倒希望是这样!

    这一夜,我几乎没有合过眼,我老是留神聆听窗外,哪怕一丁点儿声音,我都要侧耳细听半天,以分辨那有没有可能是艾伦回来了。

    然而等待我的——永远是失望。

    天一亮,我就赶去了米勒先生家,再次请求他的帮助。米勒先生失去了昨天的轻松,他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穿戴整齐,骑上他的那匹白马往镇上去了。

    等待的滋味是如此煎熬,我几乎是数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

    这种煎熬一直持续到傍晚,米勒先生满身疲惫地回来了。然而面对我满怀希望的眼睛,他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我的满腔希望瞬间被浇熄。

    尽管没能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是米勒先生告诉我,他已经写信拜托了住在朴次茅斯的一位朋友,一旦得到消息立刻就会给他回信的。

    而我,除了焦急的等待,还能做什么呢?我从没有哪一刻如此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渺小,它将我的无能赤裸裸地展示在我面前,叫我不得不收起自己那可笑的自视甚高。

    尽管得到了米勒先生的保证,但仍然不能使我放心。布鲁克先生终于又醉熏熏地回来了,不管以前我对他是多么的不屑和厌恶,但此刻,母亲去世了,艾伦失去音信,他是我仅存的唯一亲人了。

    看到他因醉酒而变得红红的脸颊和迷茫的眼神,我再也无法坚持下去,我无法克制的任由自己的感情,自己的脆弱将我最后一丝理智摧毁。

    我扑倒在他的脚下,泪眼婆娑地恳求道:“爸爸,求求您,救救艾伦吧,我们已经整整五天没有他的音讯了。您知道,他一向是个稳重谨慎的人,他不会一声不吭地就这样消失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我再也无法说下去,掩住脸泣不成声,泪水如泉般自我的指缝间涌出。

    布鲁克先生久久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像以往那样不耐烦地喝斥我,他迷离的眼睛渐渐地恢复了一丝清醒。他看看我,又望向窗外,时间是那样的久,久到我禁不住要在心底嘲笑自己,我简直是太可笑,太天真了,难道现在我已经无路可走到对布鲁克先生产生期待了吗?

    可是布鲁克先生突然戴上帽子,大踏步地往外走去。我追上去,大叫:“爸爸!”

    他头也不回地说道:“在家呆着,我会找到他的!”我突然发现布鲁克先生高大挺拔的背影不知何时竟已显出老态来。

    小时候,布鲁克先生也曾那样温和慈爱地对待过我,那些美好的回忆原本已经模糊得仿若经过了几个世纪一般,但这一刻,他却骤然清晰地呈现在了我的面前。

    时间一分一秒地逝去,在艾伦离家的第七天,米勒先生一脸凝重地来了。到了这一刻,我突然胆怯了,我简直不敢张嘴。

    他认真地看着我,眼里满是怜悯:“可怜的孩子,你要挺住!”

    “您这是什么意思,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吗?”我睁大眼睛看着他,我的心像突然被一只利爪紧紧揪住了似的,无法呼吸。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有人在朴次茅斯港附近找到了艾伦的马,有人说看见艾伦似乎是得罪了什么人,被一伙流氓追赶着到了海边,他们猜测艾伦是掉进海里了……”

    米勒先生的嘴唇上下掀动,我的耳朵嗡嗡的仿佛被成千上万只蜜蜂包围,我的耳朵似乎失聪了,我完全无法思考,不知道他还说了些什么。

    几天以来,绷得紧紧的那根弦“啪“的一声——断了。有什么东西紧紧地扼住了我的喉咙,我无法呼吸,头脑晕晕沉沉的……

第27章 牧场出事了

    我没有流泪,我过得浑浑噩噩,不停地忙碌着,一刻也无法歇下来。布鲁克先生捎了信回来,说已经扩大范围寻找艾伦。我每天盼望着来信,又害怕来信。

    但几天后布鲁克先生还是回来了,我已经没有勇气再去问他任何问题,我承认我是个软弱的家伙。我是那样害怕从他的嘴里吐出我最不想听到的单词。

    但是布鲁克先生找到了我,他对我说:“你大可不必过早绝望,必竟谁也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说明他已经遭遇了不幸,必竟并没有找到他的遗体……”

    这一信息使我眼前黑暗的天空中突然升起了一丝光亮,尽管它是那样的微弱。

    莉莉嚷道:“我可听说那里靠着海,也许他掉进海里了,谁知道——”

    “没有那种可能!”我迫切地打断了她的话,“他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藏起来了,或者是发生了别的什么事,让他暂时不能回家。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哈,我想除了你,谁也不敢抱着这种意想开天的想法!”莉莉兴灾乐祸地斜睨着我,抱着双臂靠在沙发上说道:“我敢肯定,他死啦,也许喂了鱼……”

    我尖叫一声冲了上去,我的双眼变得通红,仿佛全身所有的血液都往头上冲,我恨不得撕开她那张令人憎恨的嘴脸。

    但是我既没能在她的脸上留下一点痕迹也没能揪住她的头发,罗丝太太和杰克一左一右地架住了我。他们的力气是那样大,他们的手像铁钳似的紧紧箍住了我,使我动弹不得。

    心中的愤怒喷涌着,叫器着,却生生地被挡住了它发泄的出口,我目吡欲裂,这一刻心中的仇恨前所未有的浓烈,我就像一只困兽,疯狂地挣扎,将自己伤得体无完肤,忘记了疼痛,忘记了惧怕,唯有恨,是那样的强烈!

    我被罗丝太太和她的女儿好一阵拳打脚踢,布鲁克先生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最终我是怎么被关到地下室的,我完全没有留意。

    但我想,我对布鲁克先生升起的那丝希翼,简直过于异想天开了。他不会是我的依靠,永远不会!

    一个人置身于这小小斗室之中时,我想了很多很多,曾经的点点滴滴,一一浮现眼前。

    艾伦失踪了,生死不明。他在哪里?他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我脑子里各种各样的猜测层出不穷地折腾着我。

    艾伦会像母亲一样永远离我而去吗?从此扔下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孤苦无依?未来——我已经可以预见,它是那样的一片黑暗,没有光明,没有色彩,没有,什么也没有!

    想想我自己曾经在斯特林先生面前自得意满的那些话吧?现在我还有什么资格那样说?失去了哥哥,我永远摔在了泥泞之中,注定不会有上岸的一天。

    可是我又想到了布鲁克先生的话,它似乎又燃起了我的希望。我就这样一会儿担忧,一会儿得燃希望,冰与火的折磨几乎令我崩溃。

    我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疼,我又冷又饿。人在绝望的时候,总要为自己找到一点希望,才能重燃活下去的勇气。

    我对自己说,我之前一定是被这样的突发事件吓傻了,以致于我的脑子失去了它应有的判断力和思考能力。

    我愿意相信艾伦没有死,谁也没有发现他的尸体不是吗?艾伦一定还活着,就在世界上的某一个地方!这样的信念让我像溺水的人抓住的最后一块木板,唯有相信艾伦还活着,才能使我拥有面对一切的勇气。

    当我从地下室被放出来后,我开始不停地忙碌起来。

    这一天我像前几天一样,做完家务后准备去牧场(只有忙碌的时候我才没有太多的精力去思考,我才不会感觉到痛苦是那样的撕扯着我的心)。

    但罗丝太太阻止了我,她漫不经心地告诉我,因为她的高明的预见性,几天以前她就知道艾伦回不来了,因此早早地做好了妥善的准备。如今新聘请的代理人已经到了,他将负责艾伦的工作——照管牧场。

    她的这一声明无疑是在我痛苦不堪的心灵上再插了一把尖刀,我震惊得久久不能言语,看着罗丝太太半响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无疑令罗丝太太大为光火,她失去了前段时间那样的温和,变得像过去的六年甚至更甚于从前那样暴跳如雷。

    “你这样看着我是什么意思?小可怜虫,我毫不怀疑地说你就是个大傻瓜!现在,我命令你去把莉莉的裙子熨好,她呆会儿可是要去博顿庄园的。”

    莉莉听了她母亲的话,得意地笑着:“哦,妈妈,你就是太善良了,才让有些不知好歹的家伙得寸进尺。你应该让她明白,谁才是主人!”

    母女俩得意地笑了起来,我呆愣着,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身体的支配权。一声暴喝将我蓦的惊醒:“滚出去!你这个蠢货!”罗丝太太极不耐烦地命令道。

    随着冬季的来临,社交季结束了,原本停留在博顿庄园做客的绅士淑女们结束了他们在乡下的度假时光,纷纷返回了伦敦。

    就这样,莫克斯顿进入了漫长、寒冷、萧瑟的冬天。

    这段时间,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艾伦,一直拜托米勒先生帮忙打听消息。

    有一天,我去玛丽亚家,想问问这件事情有没有新的进展。但是很可惜,什么消息都没有。

    告别米勒太太一家,等待我的是罗丝太太怒气冲冲的巨大身影。“你真是越来越狡猾了,一个不留神就溜了出去,是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擅自出去?你上哪儿去了?”

    “我不是犯人,你没有权力限制我的自由。”

    我的话瞬间激怒了罗丝太太,她伸手就要来“教训”我。但我今天心情不太好,可不想再惯着她。

    我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如果你认为忍让就代表懦弱的话,那你可想错了。”我促住她手腕的手用力一推,肥胖迟钝的罗丝太太立刻向后面摔了个四脚朝天。

    我没耐心去见识罗丝太太的歇斯底里,干脆转身打算离开。然而我转过身来却见到杰克,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第28章 攻心术

    杰克有一种能力,他可以什么都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就能让人感觉到无边的压力,让人汗毛直竖。

    当他这样阴沉沉地看着我时,我以为他会冲上来,为他的母亲“报仇雪恨”,然而并没有,他什么也没做,就像什么也没看见似的,先一步转身离开了。

    真是个怪人!

    罗丝太太自从那次被我推得摔了个跟头之后,就时常用一种阴狠、算计的目光注视着我。

    但她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牧场就出事了。

    新来的经纪人大惊失色地跑来报信,说是有三分之二的马匹都病倒了。罗丝太太震怒,大声地谩骂、责怪,并威胁道:“如果我可爱的马儿出了任何事,你就完了,我敢保证你一定完蛋了!”

    经纪人格雷先生脸色苍白,频频拭汗:“亲爱的姨妈,这可不是我的错,这种事儿哪能说得准呢,哪个牧场都免不了的……”

    “这么多年一直好好的,到你手上就出事了,你竟然还想推卸责任?”罗丝太太怒气冲冲地指着格雷先生,开始了新一轮的谩骂。

    布鲁克先生不在家,罗丝太太只能恳求自己的儿子去牧场看看,牧场可是布鲁克家唯一的经济来源,如果遭受损失,那将是灭顶之灾。

    “我也去。”

    听到我的话,罗丝太太毫无反应,显然她还沉浸在对于未来的悲惨的幻想之中。杰克深沉地看了我一眼,算是默认了。

    我们乘坐马车跟随格雷先生来到牧场,他们去查看马匹,商量对策,谁也没注意过我,在他们心里我只是个帮不上什么忙的无关紧要的女人而已。

    我一直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虽然不吭声,可我的眼睛可没闲着。首先我看到的是一匹棕色的母马,它站在那里焦躁不安地不停踢着自己的蹄子。我注意到它气促喘粗,而且腹围明显增大,大得甚至有些吓人。

    “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早上我发现它们的肚子突然胀得吓人,噢上帝,这简直太可怕了,它们一定是得了什么绝症了。我曾在其他牧场见到过,用不了两天它们就会死的,这可怎么办……”

    格雷先生面如土色,神神叨叨。我打断了他,问道:“格雷先生,您能跟我描述一下,它们的排便情况如何吗?”

    格雷先生立刻将目光望向了两名工人——库尔斯先生和希尔先生。

    身为牧场的管理者,格雷先生竟然不知道马匹的基本情况,这实在无法得到一声尽忠职守。

    库尔斯先生说道:“其实从昨天下午开始,它们就没有排过便了。”

    这样的回答与我猜测的完全符合,我试图靠近那匹母马,但它非常焦躁,鼻孔里喷着重重的鼻息,拒绝着我的靠近。

    但这难不倒我,这几年我时常来牧场干活儿,对它们的习性再了解不过了。我安抚了它一番,然后将手贴在它的肚子上。我发现它的肠音非常弱,看到这里,我对它的病症已经有了八分把握。

    然后我问库尔斯先生,马儿们昨天吃过些什么。

    库尔斯先生隐晦地看了格雷先生一眼,杰克可不笨,早就看出格雷先生的问题了,此时便大声宣称:“说吧,请务必坦诚。”

    格雷先生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但已经没有人关心他了。

    库尔斯把马群的食物告诉了我,那是一种极易发酵的草料,至此,我已经得出结论,再没有一丝不确定了。

    “看你的样子似乎胸有成竹,看来你从前总往牧场跑,总算不是毫无益处的。”

    杰克有着一头红色的头发,和一双烟水晶般的眼睛。他的面容比较符合当代的审美,人般通常会赞一句英俊。

    只是他的表情太过阴沉,仿佛永远都在盘算着什么坏主意,令人喜欢不起来。

    但他此刻的表情,带着一丝难得的笑意,倒与往常大为不同。我惊讶地发现,原来杰克也是能够和颜悦色地与人交谈的。

    我请求格雷先生和两位工人暂时离开,等到现场只有我和杰克两个人的时候,才开口说道:“没错,我的确已经得出了结论。”

    杰克在等我继续说下去,然而我却闭上了嘴。

    他等了一会儿,然后缓缓眯起了眼睛:“哈,布鲁克小姐,你这是在威胁我吗,我很好奇你想要的是什么呢?”

    我想杰克真是个聪明人,至少比他的母亲和姐姐,要聪明得多。自从艾伦出事后,我等了半年多,才终于等来这个机会,我可不能轻易让它溜走。

    “我要零花钱,每个月十先令,还要和莉莉享受一样的待遇。”自从艾伦失踪后,罗丝太太也取消了我每月一先令的零花钱。但是我需要钱,寻找艾伦、练习绘画、为自己添置必要的日常用品等等。

    杰克脸上露出了讽刺的表情,仿佛我说了件极大的笑话。

    但我可不会被他吓退,失去艾伦后,巨大的痛苦和打击令我褪去了性格中天真的那一部分,变得坚定和果敢起来。

    “你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可供考虑,因为两个小时后最严重的那些马就要永远闭上眼睛了,到时候牧场的损失,将是给我的千百倍以上。”

    杰克的脸色从讥讽变成了恼怒,他怒气冲冲地去找格雷先生。我猜他是去了解情况,看是不是能找到医治的方法,顺便查看一下,马群的情况是否真的像我所说的那般严重。

    但我相信,他很快就会回来的。因为这是马驴骡肠臌气,又称气胀,是指马驴骡多食易发酵的草料引起肚腹急性胀大的一种疾病。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症,但它起病急,病程发展速度快,如果不能及时把这股气排出去,很可能会胀破肚子,从而致死。

    据我所知本镇并没有优秀的兽医。从前艾伦管理牧场的时候,就曾特意学习过这方面的知识,但格雷先生显然只是个门外汉,根本不具备管理牧场的能力和资格。

    综上所述,杰克除了答应我的要求外,别无他法。

第29章 冬去春来

    果然,半个小时后杰克阴沉着脸回来了。他答应了我的要求,并催促我尽快医治马匹。

    我让他们找来芝麻油和食醋,然后加入温开水,按照一定的比例配好,然后和工人们一起给马匹灌服。

    芝麻油的通便功效是立竿见影的,很快这些马就开始排便、排气,原本鼓胀胀的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

    肚子不再胀痛,它们自然不会再焦躁不安了。

    见我居然用这样简单的方法治好了马群,杰克的脸色就如同暴雨欲来时的天空。他说:“爱丽丝,我很抱歉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因为我——”他勾唇冷笑:“将不会兑现任何诺言。”

    他会这样说,同样在我的预料之中,“当然,你完全可以这么做,我只是一个孤独无依的人,我能拿你们母子怎么样呢?”

    杰克显然没料到我如此平静地接受了这一结果,他皱起了眉头,似乎在猜测我的下一步行动将会是什么。

    但我什么也没说,就那样转身离开了。

    我表现得太过镇定,太过胸有成足,我这样的行为,势必会令杰克疑惑不解,并心生忌惮。因为未知,会比已知更令人捉摸不透。

    果然,事实证明我再一次成功了。同时也证明,我们汉族文化的博大精深,前一世生活在大清朝时看过的一些书籍,给了我正确的指导,并帮助我赢得了这场较量。

    我不知道杰克是怎么说服罗丝太太的,但是她在两天以后给我买了一些布料,让我给自己缝制一条新裙子,除此之外还给了我十枚一先令的硬币。

    她的脸色多么难看呀,但我可不会在乎。

    这块布料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我以前一直是穿莉莉的旧裙子,但是最近这一年,我就像春天树木上的枝条一样,疯狂地抽长着。去年我的身高还只有5.4英尺,但现在已经快到5.7英尺了。

    莉莉的身高大约是5.4英尺,所以她的旧裙子对我来说可太短了些。对于一个年轻姑娘来说,再没有什么比衣着不合身更让她苦恼的了。

    除了身高的增长,我的胸部也越发鼓胀了起来,然后还有我的脸。它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我长得越来越像记忆中的母亲了,这不仅仅是因为我继承了母亲的金色卷发和蓝色大眼睛,更多的是因为我的脸庞变得更成熟了一些,看起来更像一个少女,而不是小姑娘了。

    或许是因为我这样的变化,布鲁克先生有好几次望着我的脸怔怔出神,等他发现自己失神后,这似乎令他难以容忍,他会变得暴跌易怒,然后怒气冲冲地离开。

    这样一来,他呆在家里的时间就变得更少了些。而我,即使是他在家的时间里,也很少能够看见他。

    布鲁克先生的态度转变令我疑惑不解,同样改变了态度的还有杰克。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人们脱下沉重的冬装,开始换上了轻盈的春装。有一天,我像往常那样弯着腰擦洗着地板,一缕头发垂了下来遮住了我的视线,于是我抬起头正打算挑开那缕头发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双眼睛。

    这是一双有着烟水晶一般散发出黄褐色光泽的眼睛——是杰克!那是怎样的眼神啊,我没法准确地形容,我只知道,这样的眼睛让我的心蓦然紧绷,这一刻,我仿佛看见了一头盯住猎物的狼。

    我的突然抬头显然使杰克吓了一跳,他迅速移开目光,几乎是飞一般地逃跑了。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风不再像冬天那样的冰寒刺骨,枯萎的牧草破土而出,为萧瑟的草原添上一层黄绿色的衣裳。

    沉寂了大半年的人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活跃起来。这一天,玛丽亚告诉我,镇上将要举行一次盛大的舞会。

    玛丽亚极力怂恿我前去:“我敢说没有哪个十八岁的少女会比你更像个老太太了,爱丽丝!我恳求你去,我保证你一定得去!”

    “啊,想想那热闹的场面,想想几乎全镇的绅士淑女们齐聚一堂,我敢肯定我的眼睛都要看花了……”玛丽亚一脸兴奋,激动得双颊发红,眼睛闪闪发光地嚷道。

    作为一个十八岁的少女,大多数这个年纪的姑娘都有着爱玩好动的天性。毫无疑问我也不能免俗,我承认自己是被玛丽亚的话打动了,心中也升起些许期待来。

    然而这遭到了罗丝太太的反对,她对我的请求嗤之以鼻,她高傲地瞥了我一眼,冷冷说道:“你的活儿都干完了吗?还有时间想着去参加舞会,我看你平时是太轻松了些,以至于生出这许多荒唐的毫无必要的心思来。我可看到,壁橱今天可还没擦呢!”

    “我已经擦过了,太太!”

    “什么?我可没看到你擦过了,你这孩子,现在是开始撒谎了吗?我就知道你还是没能改掉一惯爱说谎的毛病…….”于是她开始喋喋不休地说起我从小到大撒过的“谎”来。

    这个时候正巧杰克懒洋洋地走下楼梯,听见他妈妈的话后不耐烦地拧紧了眉毛,突然打断她说道;“得了吧,妈妈,爱丽丝应该去参加舞会,她已经十八岁了,像她这个年龄的姑娘早就应该进入社交界了。所以,我想您会答应的,是吗?”

    罗丝太太愣住了,显然对于她儿子的话感到既惊讶又难以置信。但当她的儿子那样坚定地望着她的眼睛时,她沉默了几秒钟便说道:“好吧亲爱的杰克,你总是这样的善良和体贴。但是爱丽丝该怎么去呢?我可没时间陪着她走这一趟。”罗丝太太对于平民间的娱乐活动并不太放在眼里,她只对贵族之间的交际感兴趣。

    我迟疑道:“不必担心我,我将和玛丽亚一块儿走。”

    然而杰克却说道:“米勒小姐家只有一辆马车,我不认为那辆小小的马车里能有你的位置。所以——你跟我一块儿去!”他扔下这句,便拿起自己的帽子走了出去。

    我想我是没可能继续反对的,反对了也没用。

第30章 镇上舞会

    舞会来临的这一天,我比平时起的更早,我尽可能动作迅速地将一整天的活计干完。然后终于在不得不出发的最后一刻换上了自己新做的那件亚麻长裙。

    杰克早已将他的那匹棕色的公马牵出来等着我了,看见我走出来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紧接着就迅速移开视线,仿佛刚才碰到了什么让他感觉别扭、不自在的东西似的。

    我不禁要怀疑自己的着装是否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我低头打量自己,这件裙子是时下流行的款式,长及脚踝,质地轻盈飘逸,但是这个年代的女性服饰因为束腰的缘故,腰部显得特别纤细从而衬得胸部更加丰满。

    如果一个姑娘敢穿着这样的裙子在大清朝生活,一定会被乱棍打死!我虽然来到英格兰好几年了,但也还是第一次穿这种舞会礼服。

    我情不禁地产生了一种想要伸手挡在胸前的冲动,这当然不可能,如果真这样那可太丢脸了,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把胸口那儿往上提了提。

    我在思考着是否要回去换件衣服,但杰克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他已经利落地翻身上了马,然后向我伸出手来。

    这是打算要共乘一匹马吗?

    “我们不坐马车吗?”

    “骑马更快。”

    我迟疑着,“或许我可以走路去——”

    我的迟疑似乎激怒了杰克,他迅速沉了脸不耐烦地命令道:“快上来!现在立刻马上!”

    他的表情是那样严肃,语气是那样的不容置疑,我深吸一口气,伸出手去。杰克一把抓住我的手,将我拉了上去。

    我用女子惯用的侧坐姿势坐在了他的前面。

    马儿“笃笃——”向前奔跑,随着马匹的动作我们的身体不时前后摇晃,这无可避免使我和杰克的身体产生了一些接触。

    但尽管我已经尽量将身子前倾,可这仍然无法避免——杰克的胸膛不时的贴上我的后背。

    我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可他牵着缰绳的手,还是会不时触碰到我的胸部(尽管我已经尽可能的弓背缩胸了)。

    “瞧瞧你,多么僵硬呀,仿佛在经受着什么酷刑似的。我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变成了某种叫人恐惧的妖怪!我想你和艾伦在一起的时候,并不是这样吧?”

    头顶传来杰克毫无起伏的声音,我几乎不假思索地说道:“你不是你,没有人能够取代他。”

    杰克没再说话,但不知为什么我感觉周遭的空气似乎变得有些稀薄,让人喘不上气来。

    这是我第一次距离除了艾伦以外的异性如此的近,我是多么希望这段路可以更短一些,希望时间可以过得更快一些。

    我试图让道路两旁新冒出来的绿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然而随着我视线的转移,不经意间却突然瞥见杰克握着缰绳的手。

    奇怪的是这只手上的青筋一根根暴露出来,看上去似乎用了极大力气时的那种样子。可是只是握个缰绳,需要如此用力吗?

    我下意识地想要回头看看他,他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来紧紧地圈在我的腰上,并将头靠近我的耳朵,声音低沉暗哑:“别动,你不想掉下去吧。”

    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拂在我的耳朵上,痒痒的,让我忍不住想要去揉揉耳朵。

    我想聪明的读者朋友们一定明白,当你想做一件事时却因为某种原因而不能做时,是那样的无奈又恼火。又正如身上某处很痒,而你却无法为自己止痒一样的令人几欲抓狂。

    我的身子僵硬,却又忍不住微微地颤抖,我感觉自己的耳朵和面颊都烫极了,我想它们肯定都像煮熟的虾一样红。

    杰克靠得越来越近,身子几乎贴在了我的身上,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裙子传递过来,烫得厉害。

    这已经超越了我可以忍耐的极限了,我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

    但是杰克的手臂像铁钳一般紧紧箍住我的腰,他呼吸急促,鼻孔里面发出粗重的喘息声。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是下意识地感觉危险。人总是天生就具有趋避危险的本能,这使我的挣扎显露出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来。

    “别动,你想摔下去吗?”他似乎咬着牙低吼道。

    “我不想骑马了,我想要走走——”

    “别说蠢话了,给我老实呆着!”

    慌乱使我的思维变得混乱而迟纯,完全不知道应该给自己找个什么样的理由。

    但可能上帝终于听到了我的祈祷,突然我发现了救星:“看,那是米勒先生家的马车,我得过去跟她们打声招呼。”我又快又急地边说边用尽全力挣开杰克,不顾危险地直接从马背上滑了下去。

    滑下来时我差点儿摔倒,但幸运的是我并没有受伤。我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迫切地希望见到玛丽亚,请原谅我的措辞,这倒并不是说我对我的朋友玛丽亚是虚情假义,我们的友谊不需要有丝毫怀疑,但是我想大家会理解我此时的心情。

    我以最快的速度迎着米勒先生家的马车跑去,边跑边大声地叫喊着玛丽亚的名字。

    我的这一举动使这位善良的姑娘十分惊讶,她直言不讳地嚷道:“亲爱的,我不知道原来你是如此期待这次舞会,我还以为你并不是很乐意去呢。”

    玛丽亚的妹妹苏珊也嚷道:“谁说不是呢,我可从来没有见过爱丽丝这样热情这样高兴过。”

    玛丽亚满意地笑道:“看来我是对的,你的确应该出来交际应酬,顺便多结交一些好朋友。”

    “亲爱的玛丽亚,见到你们我太开心了,我想你不会拒绝我想要与你们共乘一辆马车的愿望吧?虽然这会非常的拥挤。”

    “哦完全不介意,上来吧,我的朋友!”玛丽亚慷慨地说道,她给了我一个甜蜜的微笑,然后和苏珊迅速变换姿势以挤出些许空隙用来容纳我。

    杰克阴沉着脸,骑马跟在我们的马车后面。

    苏珊看了杰克一眼,压低声音说:“我看到你是和杰克一起来的,你不需要和他说一声吗?你看他的脸色可真够难看的,哦天哪,他的眼神多么可怕,要是我独自一人时见到这样的眼神,我敢肯定自己一定会吓得发抖。”

    我看向杰克阴沉的脸和满是阴霾的眼神,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但不管怎么样我很高兴自己可以不用与他同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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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夫人来自大清介绍:
大清孤女重生到了十九世纪英国,在这个没有丰厚的嫁妆就找不到好男人的时代,爱丽丝从来不肯认命。没用,那就用自己的双手创造!
高冷英俊、犹如希腊神邸般的伯爵大人,也终于承认自己敌不过爱情的魔力,放弃了门户之见,抛弃了自己的高傲和矜持,还走下神坛,主动把脖子套进了婚姻的枷锁中。
谨以此书向《简·爱》《傲慢与偏见》两部经典佳作致敬!伯爵夫人来自大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伯爵夫人来自大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伯爵夫人来自大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