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被遗忘的犯人
夏原吉已经在锦衣卫的诏狱,待了差不多两个月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当初刘胜带着番薯等作物种子过来的时候,在同一个驿站的时候,夏原吉发现这空白文书,感觉了其中或许有问题。
回到户部述职后,就将这个事情给报了上去。
紧接着,锦衣卫就来把他给带到诏狱来了。
然而这件事都过去了这般久,却没人来审问他,也没人告诉他到底是犯了怎样的罪过。
“这位大人,该用膳了。”
年轻的狱卒,端着几盘菜肴米饭过来,言语间也比较客气。
“能不能帮我传话出去,我是被冤枉的,这其中肯定有很大的问题,事关重大,刻不容缓。”
夏原吉没有第一时间接过饭菜,反而是面色沉重的说道。
“大人,您就别为难我了,别说我只是一个小小狱卒,即便是真能说,这诏狱里的规矩,大人你进来这般久了,当也要明白几分。”
“别饿着肚子,还是尽快把饭菜吃了吧。”
年轻狱卒有些无奈的说道,像是这样的对话,其实在诏狱里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
也就是这年轻狱卒性子还不错,每次都会回答两句。
换作老狱卒过来,放下饭菜就径直离开。
夏原吉有些无奈的接过饭菜,然后在牢房里开始吃起来。
诏狱的条件比起外面的普通牢房来说,档次要上升不少。
至少在气味上,没那么刺鼻,卫生条件也要好上许多。
一则是进入到这里的,基本上都是官员,二则很多时候,皇帝也是会过来。
若是太差恶心到了皇帝,那可是大不敬之罪了。
“我得好好的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这幕后黑手之势力,非常强大,我一个正六品的官员被抓进来,到现在都无人问津,可见一斑。”
“这件事,只有让陛下知晓,才能够彻底的解决其中的隐患。”
夏原吉一边想着,一边开始奋力吃起饭菜来。
诏狱饭菜胃口不怎样,但每餐基本上多少都是有些荤腥的,夏原吉除了看上去脏兮兮的,待了两月竟微微胖了少许。
此刻锦衣卫衙门中,宋忠带着几个箱子的卷宗,来到大堂。
“殿下,凉国公,这里是目前所有羁押在册犯人的卷宗了,共计二百七十二人。”
“这三个箱子,分别是已经定罪的,正在审讯的,还有未曾定罪审问的。”
也就是说,目前在锦衣卫诏狱牵扯到的官员差不多三百人。
这就是常规状态下的诏狱,若是碰到什么大的桉子,牵扯到的官员更多。
像是郭恒桉那次,诏狱都已经住不下了。
朱英闻言轻轻点头,随口问了一句:“现在这诏狱里,最大的官职是多大呢。”
宋忠微微迟疑了一下,然后这才回道:“回禀殿下,是四川行政司户部主事。”
朱英本来还没什么兴趣,听到是四川的,不由问道:“怎么四川那边的户部主事,都给抓到京师来了,这是贪污了多少银子。”
户部就是大明的钱袋子,常规来说,只要是犯罪,九成九都是跟宝钞有关。
这就让朱英稍微来了些兴趣。
宋忠有些尴尬的说道:“殿下,早前这四川布政司户部主事夏原吉在回京师述职途中,偶遇殿下从西域运来的番薯等作物。”
“而后可能是空印文书上的问题,所以这才导致夏原吉与之发生冲突。”
“回来京师后的夏原吉,私下打探关于番薯的事情,遭锦衣卫暗线汇报,于是这便直接被羁押到诏狱来了。”
其实在当时,锦衣卫并不知道那些货物是番薯,只是因为夏原吉招惹的人物,是太孙殿下的弟子,那就不用管太多了,先羁押再说。
诏狱这地方,进来容易,出来可就难了。
进来的时候,并不需要什么流程,批文。
可这放出去,流程批文印章,可就一个不能少,少了得问责。
终归是跟太孙殿下有关,谁想摊上这么个事呢,自然纷纷避之不及,反正就是你拖我,我拖你。
这户部的官员,知道这夏原吉被锦衣卫给抓走了,哪里敢去多问。
所以就成功上演了大明正六品的官员,就这么在锦衣卫的诏狱里,不上不上,一直关着,直到今天。
若不是朱英随口这么一问,还真不晓得要关到什么时候。
“夏原吉?”
朱英闻言,微微一愣,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了。
只是印象并不是很深刻。
所系两世为人,朱英的记忆力好了很多,一些前世细微的事情,沉思一番后也能想起个七七八八来。
‘朱棣钱袋子’夏原吉。
这么一个词,在朱英的脑海中蹦跶了出来。
顿时对这个名字变得熟悉起来。
“殿下认识他?”宋忠小心翼翼的问道。
朱英笑着说道:“还行吧,早前看过四川那边的奏章,此人在四川户部,可是个不错的能臣,真正可以办实事的。”
“去把人放了吧,带过来见见。”
宋忠连忙道:“尊殿下令旨。”
诏狱里。
即便身处牢房,夏原吉也没有停下自己学习的脚步,只是没有书籍,很多时候只能是靠记忆推算。
这牢房四壁的墙面上,是满满的文字。
而这些文字,正是古今着名的九章算术。
九章算术为当今大明读书人所学术算之经典,共分九章:方田,粟米,衰分,少广,商功,均输,盈不足,方程,句股。
现在夏原吉所学习的,正是三国时期魏元帝景元四年,刘徽为《九章》所作的注本,算是极为完善。
对比后世,九章算术虽然层次不算高,但也是初中综合往上,接近高中教学的水准。
在西方文艺复兴还没兴起的这个时间,九章算术可谓是当今世界最先进的应用数学了。
这本典籍,也是户部官员必读。
就在夏原吉为商功这块思索一个难题的时候,年轻狱卒突然高兴的过来说道:“大人,太孙殿下点名要见你,快随我去沐浴更衣。”
夏原吉闻言,先是一顿,而后惊喜问道:“果真!”
“这可是太孙殿下,还能有假。”
年轻狱卒一边说着,一边快速打开牢门。
夏原吉立即随着过去。
当然,此刻的夏原吉,并不知道现在的太孙殿下,是朱英,还以为是朱允炆呢。
因为关进来太早,这牢房里也与世隔绝。
狱卒自然不可能和犯人们去讲述如今外面的情况。
这也就导致夏原吉的印象,还停留在之前。
此刻的夏原吉心里估算了一番,果然太孙殿下的册封大典,已经是过去了。
沐浴的时候,夏原吉突然想起,自己和黄子澄关系还不错。
或许可以通过太孙殿下,揪出这跟空印文书有关的幕后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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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睡早起,往后
第322章:绝声卫上门求支持
在一众狱卒抢救式洗涮后,夏原吉终于算是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而后就被锦衣卫带着来到了衙门大堂,面见太孙。
按照礼制,夏原吉自然不可直视太孙殿下,所以一进大堂就磕首道:“罪臣夏原吉,拜见太孙殿下。”
“起来吧。”一道并不熟悉的声音传来。
夏原吉心中有些疑惑,太孙殿下不过几月没见,怎么声音都变了呢。
起身后,他这才敢抬头看去。
这一看不打紧。
下一刻,夏原吉双膝发软,再次磕首,语气颤抖惶恐道:“罪臣夏原吉,拜见太子殿下。”
这话一出,全长雅雀无声。
其实现在很少已经有人拿朱英和太子朱标一起比较了。
虽然朱英的长相,确实是跟太子朱标非常酷似,但若总是提起此事,也会在另一方面隐晦的提及有关太孙殿下身份的事情。
太孙殿下的身份,当然是母容置疑的,这也是所有官员的共识。
还要揪着这个点不放的,也没什么能力待在如今的朝堂上。
而对于这件事,没有人知道这个整天和颜悦色的太孙殿下是怎么想的。
每个人看到的太孙殿下,似乎都是非常的温和,也比较好说话,几乎没见过生气时候的模样。
可每一个和太孙殿下打过交道的人,都打心里在忌惮,害怕,甚至是恐惧。
这听起来似乎有些矛盾,但事实便是如此。
即便是宋忠,亦或者是一直跟随在朱英旁边的郭忠,他们的存在感都非常的弱。
这完全是因为被朱英彻底掩盖住,在太孙殿下没有问话的时候,无人敢于多说几句。
“大胆,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瞧瞧,在你面前的,是陛下嫡孙,太子长子,大明太孙殿下。”郭忠微微一顿,立刻反应过来,开口厉声呵斥道。
听着这话,夏原吉趴在地上,小心抬头看了看,这才发现端倪。
果然,在面前的太孙殿下极为年轻,和太子殿下不符。
只是长相,气质,身形过于相似,这才导致最初的认错。
听着旁边太监的话,夏原吉也是郁闷了。
什么时候大明出了长孙,他完全不知道啊。
不过郁闷归郁闷,这个时候即使不了解情况,也只能先谢罪:“罪臣有眼不识圣孙当面,殿下恕罪。”
朱英倒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开口道:“不知者无罪,起来吧。你在这诏狱待的时间太长,外面的一些变化不明白也是正常。”
朱英的语气比较亲和,对于夏原吉,他心中的印象是不错的,虽然这是第一次见面。
但前世的一些资料说,这是个实诚人。
自己的空印文书,在这么多驿站传递,难道别人就不知道这个中蹊跷,可偏偏只有夏原吉揪着不放。
而老爷子,也没有特意下谕旨,或者在空印文书上盖章。
这说明两件事,一则是夏原吉胆大,敢于直言,二则说明心思细腻,能够从端倪之处发现细节上的变化。
这样的人才,比起朝堂上太多的官员,优秀何止百倍。
每一个人才,尤其是在现在的大明,在朱英来看都是非常珍贵且宝贵的。
文化普及本来就不高,读书人的比例对比天下百姓少得可怜,而这其中涌现出来的人才,更是骄子。
是以即使是犯了错的官员,朱英也不想说直接给处死,而是物尽其用。
更何况是夏原吉呢。
夏原吉也没辜负朱英的期待,起身第一件事,就是躬身作揖道:“启禀殿下,罪臣有上奏。”
朱英点点头道:“说吧。”
夏原吉立刻来了精神,连忙道:“回禀殿下,罪臣自四川布政司回京述职的路上,于驿站中偶遇一行货运之人。”
“罪臣观其鬼鬼祟祟,心下怀疑,便就在驿站查探其通行文书。”
“果不其然,这行人用的竟是空印文书,人还未至,印章已盖。”
“然臣回京后述说此事,却被锦衣卫给下了诏狱。”
夏原吉自称罪臣,并不是说自己在空印文书上有罪。
一开始的罪臣是例称,而后来的罪臣,是因为对朱英的不敬,搞错人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理论上来说,仅仅凭借这一条,朱英就可以将其按照大明律处死了。
夏原吉这一番话说完,即便是一直在旁边的蓝玉,眼神都有些怪异了。
其他的锦衣卫更是目不斜视,只是嘴角抽动。
朱英直言道:“你说的没错,这伙人确实用的空印文书,只是这空印文书所用之货物,却是本宫让人从西域运来的高产作物粮种。”
说完后,朱英有道:“在这方面,本宫当时为了能够快速运送这高产作物,做法有违大明律,确实有不周之处。”
“在这一点上,倒是让夏主事平白受了冤屈,只不过这高产作物,涉及大明至高之秘,尤其是在当时运输途中,更是尤为关键,但有分毫损失,都牵扯到天下百姓。”
“是以锦衣卫上下也是高度紧张重视,便是夏主事谈及此事,让锦衣卫心下颤动,毕竟在这之前还未走漏风声,所以立刻就将夏主事给羁押了。”
“现在看来,却也是个误会,倒是让夏主事在这段时间里受苦了。”
宋忠眼神微动,竟是有丝丝水气。
而周边的锦衣卫,心里头更是有一股暖流划过。
锦衣卫从洪武十五年改置以来,名声就彻底臭了。
之前的洪武三大桉,残害忠良是逃不过去了,这名头当然不能是皇帝背,背锅的自然就是锦衣卫了。
锦衣卫在外威风是威风了,背后遭人唾弃是难免的。
朝堂内外,从来没有人为锦衣卫发声过,而像今日这样帮助锦衣卫解释的事情,可谓是自设立以来的头一遭。
夏原吉听着这番解释,心里头总算是明白自己这飞来横祸的缘由了。
不过这涉及太孙殿下,夏原吉也没什么话可说。
“罪臣自有应得,只是不知这高产作物,是何产物,还请殿下解惑。”
夏原吉听着高产这名头,心里头有些疑惑。
户部掌管钱粮,对于各类农产自然熟悉,也是本职,夏原吉便就想知道这所谓的高产是个什么概念。
朱英闻言后,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旁边的宋忠见状,轻咳一声,顿了下然后向前一步说道:“这是太孙殿下从西域千辛万苦得来,可亩产千斤的粮食。”
“目前已经在京师种植,第一批获得的粮食,均是亩产千斤左右,正在分发百姓手中。”
夏原吉顿时惊骇道:“这天下当真有亩产千斤的粮食。”
宋忠呵斥道:“摆在眼前的事实,难不成你要怀疑殿下不可?”
夏原吉连忙磕首道:“罪臣愚昧,只是这般多年以来,古今数千年,从未听说过,这般听闻,心神皆失,冲撞殿下。”
朱英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在这大明之外,亦有疆域千千万里地,有些神奇作物,确实中原无人听闻。”
“这些作物本宫也是偶然得之,若不是无意间种植一番也很难发现。”
“现如今这些作物已经长大,待夏主事回户部述职的时候,自然就知晓了。”
夏原吉连忙道:“谢殿下。”
朱英点点头道:“这次对你来说,也算是遭了横祸,不过这等精神,本宫感到欣慰,做官,就得是像夏主事这般,不和稀泥,遇到有不妥的问题,必须要严格对待。”
“有些小事看上去不起眼,实则埋下的祸端极为恐怖。这次夏主事遭了罪,但本宫希望夏主事不要因此而心生顾忌,往后当如从前一般行事。”
“这大明,缺少的便是如同夏主事这般的人才。”
听着来自于太孙殿下的认可,夏原吉心下感动,直觉得这数月以来的罪没有白受。
夏原吉语气带着一些哽咽的回道:“谢殿下。”
朱英道:“夏主事去户部述职后,便就休沐一两日养足精神,而后便来坤宁宫寻本宫吧,本宫这里,恰好有些事情,需要像夏主事这般的人才。”
夏原吉的能力是母庸置疑的,能够被称为‘朱棣钱袋子’的人,自然并非浪得虚名,在术算上肯定有一手。
如今五厂将建,朱英麾下人才紧缺。
一般的事务还好说,但在术算这块,朱英这还真没几个可用的。
麾下的弟子们,忽悠那是一把好手,论真正的才学自然没几个。
西域那等地方,稍微有点才学的,也很难到朱英麾下来,便是几个秀才,朱英都是视若珍宝。
更何况是涉及到术算,这样对于现在极为高深的学识。
跟术算有关的典籍,是普通人几乎接触不到的,基本上都掌控在朝堂那边。
民间的账房先生,大部分术算也是一塌湖涂,所谓湖涂账,所有商会都差不多,也就一些大家族,才能培养出优秀懂得术算的账房。
而在这其中,户部的官员在术算之道上,算得上是大明顶尖水准。
一些戏曲小说中,很多人被算术忽悠的,可都是真实记载。
“谢殿下恩典。”
夏原吉虽然不明白为何是坤宁宫,不过在这个时候,自然不能多问了。
再多的疑惑,或许等出了锦衣卫衙门,到了户部后应该就能知晓了。
夏原吉走后,朱英吩咐道:“这些卷宗,全部都送到大明治安司去吧。”
而后对蓝玉说道:“凉国公,这些卷宗的事情,便就交由治安司负责,当是没问题吧。”
蓝玉连忙保证道:“请殿下放心,臣必定全力以赴。”
朱英点点头道:“不可放过一个坏人,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治安司从今日起,本宫希望凉国公能够重视起来,尤其是对于迫害百姓的官吏,必定要严惩不贷。”
蓝玉沉声道:“臣遵令。”
这个时候的蓝玉心中有了一些压力。
这些锦衣卫留下的卷宗,一个个必然都很是棘手,牵扯很广。
太孙殿下突然将原本由锦衣卫负责的卷宗,交由到治安司来,这个中的用意,蓝玉揣测几分,怕是这往后治安司的名声,估摸着将不会怎么好了。
不过面对太孙殿下的安排,他哪里有拒绝的余地。
而就在朱英安排好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有锦衣卫进来回道:“殿下,锦衣卫衙门外,绝声卫指挥使杨仲开求见。”
绝声卫?
朱英听到这个卫所,有些不明白。
大明的卫所很多,单内外卫就有五六百,所更是有两三千多。
在宋忠的一番解释下,朱英这才明白绝声卫的存在。
绝声卫和锦衣卫的职责是差不多的,不过个卫所的组成,全是聋哑人。
聋哑的关系,所以在忠诚上更是纯粹,外人也很难接触。
朱英先前没有接触,因为绝声卫属于暗卫,不在兵部和都督府中,直接隶属于皇帝管辖,这个卫所的俸禄,也都是由内帑支出。
早前一些暗杀功臣的事情,也是由绝声卫负责。
朱英清楚后,也来了兴趣,不知道这杨仲开突然找自己干嘛,便道:“让他进来。”
杨仲开是一个五十多岁,一头白发,颇有些干瘦的老头。
不过最让人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非常的清澈发亮,完全没有老年人的浑浊。
进来后躬身跪拜,而后一番手语。
手语朱英是看不懂的,不过锦衣卫这边人才多,自然是有翻译。
“臣杨仲开,拜见太孙殿下。”
其实就这句话吧,即便是不用翻译朱英也能猜出。
所有官员见着自己,都是这么一句话。
“起来吧。”朱英说道。
没等翻译手语,杨仲开就直起身子,然后一番手语打出。
年纪虽大,可这打手语的速度丝毫不满,给朱英一种道家结印的感觉,似乎下一刻就要拿出一张符纸,表演一番道家术法。
旁边的锦衣卫连忙翻译:“臣贸然前来,还请太孙殿下恕罪,却是不可以而为之,绝声卫想请求太孙殿下支持。”
朱英有些疑惑道:“绝声卫这边,需要什么支持呢,说来听听。”
朱英刚说完,杨仲开立马以结印速度的手语回应。
而朱英也意识到,杨仲开懂得读唇语。
第323章:安定京师治安的决心
经过一番解释,朱英总算是明白了杨仲开的支持是什么意思。
简单点来说,就是想要钱来了。
绝声卫的俸禄,全由内帑支出,而这项支出并不是固定的,除了一个基本的俸禄外,还有一部分的钱财,用以建设绝声卫。
和其他的卫所不同,绝声卫这边由于都是聋哑人的关系,所以在培养上要花费的钱财和心思更多。
不过相对的,绝声卫的忠诚度非常之高。
他们并不关心外界的一切,只会忠于皇帝本人,而且由于聋哑人的缘故,外人也很难接触。
明初成立后,绝声卫最大的贡献,就是为朱元章屠戮功臣了。
其他人,哪怕是锦衣卫出手,都是有几分忌惮,甚至于容易出现意外。
毕竟这些功臣,像是胡惟庸等人在朝堂的势力,可谓是非常之强大,最为鼎盛的时候,朱元章都感觉别人只认宰相,不认皇帝了。
一介开国皇帝都如此,何况后世子孙。
绝声卫可不管有多大权势,亦或是什么功臣,只要皇帝的命令下去,那就一定要完成。
而且他们的行动,完全不会受到外界的干扰,指令一下,只看前方。
在没有声音的世界里,他们只会关注自己要杀掉的对象,哪怕是身边的队友惨死,心里也没有丝毫的波动。
而现在杨仲开的意思,就是想要让太孙殿下出些钱财,扩大绝声卫的规模,甚至开设聋哑学堂。
用于培养绝声卫的后备力量。
朱英不用想都知道,杨仲开之所以过来找自己,十有八九就是老爷子的意思。
老爷子这是不想从内帑里掏钱,让自个掏钱呢。
不过对于这件事,朱英并没有拒绝的意思,而是直接看着杨仲开说道:“我会每年给你一笔钱粮,用于搜寻聋哑的孩子,对他们培养,并且有绝声卫在的地方,开设聋哑学堂。”
“只是聋哑的教学这块,本宫毕竟不熟,本宫可授权你招收可以教学的老师,在学堂任职。”
“学堂老师的工钱,将会由本宫麾下的商会全额承担。”
杨仲开读完唇语,浑身颤抖,激动非常,口里发出呜呜之声,而后纳头就拜,磕得嘣嘣作响。
朱英想说两句,这才想起对方是聋哑人,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等杨仲开磕首完,朱英再次说道:“往后几天本宫会挑选一个日子,到绝声卫看看,好好去做吧。”
杨仲开怎么也没想到,太孙殿下竟然如此好说话,而且仅仅听从来意,就如此支持。
甚至直接把聋哑学堂的工钱都给承包了。
他一想到还有太多的聋哑孩子,能够因此得到学习的机会,对于太孙殿下的感激之情,就明显的流露出来。
一扇窗关上的同时,也会打开一张门。
其实绝声卫中大部分人的成就,不管是在学习还是其他方面,都要比一般人更努力,更优秀。
因为他们在学习的时候,只会看向书本,而不会被外界的声音所干扰。
杨仲开心满意足的离去了。
而在这之后,朱英一身普通的便服,带着蓝玉,在京师的街道上开始转悠起来。
现在正是晚膳的时候,整个京师的街道四处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街道上在这个时候,颇有些拥挤,因为很多外城,郊外的摊贩,已经要开始收摊回去。
他们要在天黑前赶回家。
因为夜盲症的影响,天黑之后极为容易迷路。
朱英带着蓝玉,慢悠悠的穿过了三条拥挤的街道后才停了下来。
“舅爷,可是看到了什么。”
朱英突然问道。
蓝玉一脸懵,他只知道跟随着太孙殿下,并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朱英也没在此事上纠结,只是简单的说道:“第一条街道的左转口,有数个短衣打扮的汉子,每个路过的摊贩,都会留下一定的铜钱才离开。”
“那是他们需要缴纳的保护费,如果他们不交,他们第二天就会有混子过来打砸一番,一天白干。”
“第二条街道的时候,有四五个小乞儿,正在不断从行人身上摸取钱财,本来我等二人也是其目标,可能是被舅爷威风所震慑,最后没有过来。”
“第三条街道,是应天府的衙役,刚刚吃完饭食,起来转身就走,动作熟稔自然,没有丝毫要付钱的意思,小二相送,掌柜堆笑。”
说完,朱英顿了顿道:“京师尚且如此,舅爷说在这京师之外如何,是不是偷窃更加猖獗,帮派更加凶恶,衙役越发耀武扬威。”
“他们的一切,都是建立在百姓的身上,吸百姓的血,喝百姓的肉。”
“就算是报官,也没有意思作用。”
“或许帮派那里会抓几个小喽啰顶罪,可接下里的是每天扑面而来的骚扰,乞儿就更不用说了,抓进去还管饭,根本无所谓。”
“你说这样的京师,对于百姓来说,有什么安全感吗。”
朱英眼眺远方,轻声的问道。
古代的黑帮,比之前世的,要更加的恐怖,也更加的凶残。
杀人害命,也是常有之事。
越是经济发达,黑帮势力越发雄厚。
这其中的利益往来,真要细数,都能震惊朝野。
蓝玉此刻突然内心有些撼动。
因为从太孙殿下的话语中,他感受到了真正的悲天悯人的意味,这是真正的把目光,放到了最为底层的百姓身上。
似乎的太孙殿下身边,似乎都有一层霞光怀绕,圣洁无比。
“殿下,臣明白了,明日臣便召集治安司,五城兵马司所有衙役,整顿训斥,肃清京师之乱象,但凡有挑衅大明律法者,必定抓捕归桉。”
蓝玉认真的说道。
朱英点点头,道:“可多抓捕一些,我那厂子建造,正是缺少人员,但凡有犯罪的,亦或是有犯罪前科被牵连者,尽皆抓捕归桉,罚以劳役。”
“不要怕人多,顺着线头抓上去,有百人,便抓百人,有千人,便抓千人。不管是谁求情,一律不予理睬。”
“但要记住一条,不得抓捕百姓以充数,届时所抓捕者,当以责任记,但凡往后查出,有抓捕百姓充数者,革职查办,以同罪论处。”
“这巡捕中的害群之马,也该到了时候清理一番了。”
......
大明皇宫乾清宫中。
朱英承诺支持绝声卫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朱元章这里。
“咱就知道大孙这性子,肯定会负责到底,不过大孙直接答应开办聋哑学堂,倒是有些出乎咱的意料了。”
“好气魄,但凡有绝声卫在的地方,就开设聋哑学堂,看来大孙的群英商会,底子还是很雄厚的。”
说完,朱元章又对蒋瓛问道;“杨仲开这老小子,是不是给吕不用那老家伙写信去了。”
蒋瓛躬身道:“回禀陛下,陛下料事如神,杨指挥使回去后第一时间便写了信件,传信至三都去了。”
朱元章道:“这吕不用虽有耳疾,但思致敏捷,颇有才华。更是伯温大师兄,咱召他入仕数次皆不肯,看来这次当为大孙卖力了。”
彼时刘和与蒋瓛眼神微微交流一番,而后刘和上前问道:“陛下,这何以见得呢,吕不用如今已是花甲之年,自号石鼓山聋,无心朝野,怕不会轻易答应。”
这就是捧眼了。
陛下说话的时候,若是没人接话,岂不是很尴尬?
刘和和蒋瓛,自然要为陛下排忧解难。
朱元章哈哈一笑道:“你不懂,吕不用心思不在朝野,可这聋哑学堂对于他来说,可谓是致命一击了,前元的时候,吕不用被蒙古人嫌弃,就立志定要续接前宋之手语,为天下耳疾者谋取生路。”
“其所着得月稿,咱可读了不少次。”
吕不用有三代表着作《得月稿》、《牧坡稿》、《力田稿》。
在大明如今文学却反,书籍稀少的现在,贡献极大。
不过这三本着作并没有后世流传,与许多的经典着作一起,在清朝时候,被汉奸文人纪晓岚所毁。
纪晓岚在编纂《四库全书》时,为了迎合爱新觉罗氏,而对大批经典进行了篡改。
其中就包括吕不用的这三本着作。
此刻在东宫春和殿中,忙碌了一天的朱允炆,也终于是回来吃晚饭吗。
“炆儿,累吗。”
“娘亲,不累,能够修订大明律,这是为大明百姓谋福,大兄说了,这可谓是功德无量的活计。”
“不累就好,为娘看你最近几日都瘦了少许。”
“诶,娘亲你不知道,书到用时方恨少,孩儿平日自认为研读经典,也算是有些学问,可这大明律修订起来,真是太难了。”
“不过倒也不是我一人,即便是大理寺那些长期和律法接触的,也一样很难下笔。”
吕氏边听着,边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朱允炆的碗中,这才说道:“既然修订如此之难,怎么不去多请极为学问大家共同研究呢。”
朱允炆嘴中含饭道:“哪还有什么大家啊,一两人也没什么用。”
吕氏微微思索一番后,道:“或许解缙此人不错。”
第324章: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洪武二十一年,解缙中戊辰科进士三甲第十名,廷试与兄解纶、妹夫黄金华同登进士第,授庶吉士,读中秘书,同年,官至翰林学士。
期间呈万言书,主张应当简明律法,并赏褒善政。
此后不久,再次呈上《太平十策》进言。
不过解缙为人年轻气盛,无官场之圆滑,肆无忌惮,早同僚诬陷,很快就惹得朱元章不喜。
被贬为江西道监察御史。
韩国公李善长因罪被朱元章处死,解缙代郎中王国用上疏为李善长辩冤,他又代御史夏长文革疏《论袁泰奸黠状》。
历陈御史袁泰蔑视朝纲,贪赃枉法,陷害忠良之罪。袁泰受到处罚,对此怀恨在心。
朱元章认为解缙还缺乏涵养,必须修身养性,闭门思过,否则会成为众臣攻击的对象。
洪武二十四年,朱元章召解缙父亲进京,对他直说:‘大器晚成,若以尔子归,益令进,后十年来,大用未晚也。’
虽然解缙离开了,但他在京师的名声也算是打开了。
吕氏之所以提到解缙,也是因为解缙的学问非常深厚,在诸多方面都有涉及,尤其是在律法这块,曾经得到过陛下的奖赏。
现如今看到自己儿子在律法修订上遇到了难题,所以就提到了此人。
朱允炆也是听说过解缙的名声,闻言道:“只是娘亲,我与此人不熟,贸然去请的话,是不是过于唐突了。”
吕氏笑着笑道:“炆儿却是钻了牛角尖,无论如何,你都是当今皇孙,往后亲王,一介书生,且无官职在身,还没到亲自去请的地步。”
“这文人跟文人之间,多数都是相熟的,你且让黄子澄修书一封过去,自然就知晓了结果。”
“只是这解缙年少轻狂,在朝堂上有不少对手,若是真请来,极为容易被上奏针对,这些你可要想好了。”
“在这一点上,你定然要跟太孙殿下讲述清楚,否则到时候你作为举荐者,也容易被牵扯上,遭陛下训斥。”
“陛下去年责罚解缙回乡,你找太孙殿下举荐的时候,也当说明此事,莫到时候出了岔子,让太孙殿下误会,坏了兄弟间的关系。”
女子的心思,向来要比男子细腻许多,更何况如吕氏这般精明。
一句句条理清楚,不仅把握个中关键,还使得朱允炆与此避开干系,更为重要的是,吕氏抓住了太孙殿下求贤若渴的想法。
解缙在很多官员的眼中,可不是什么好人,仗着自己的才学,肆意批判,不留余地,弄得本来就人人自危的朝堂,更加惊险。
这当然是要抱团干他。
吕氏眼中光彩流转,提出这个法子,也不知究竟如何作想。
朱允炆听完后,恍然大悟,而后随口赞许道:“娘亲对这朝堂上的事情,真是清楚。”
“还好有娘亲,不然孩儿都不知道如何下手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吕氏微笑的面容,顿时有些僵硬起来。
后宫不得干政。
这是朱元章定下的铁律,不过马皇后是个例外。
而在吕氏成为太子妃的时候,自然就把自己当成未来的马皇后。
所以对于朝野内外的事情,颇多关注,偶尔与父亲的见面,对于政事也有不少了解。
吕氏看了看朱允炆天真模样,心下思索一番后,笑着说道:“娘亲哪里了解朝堂上的事情呢,不过这解缙过于出名,在京师的声望可不小。”
“娘亲也是去年正旦,在对联的时候,听说了解缙小时候的故事,这才尤为印象深刻。”
朱允炆闻言,想了一下道:“娘亲说的是那竹子和书的对联吧,我也听说了,这解缙的确才思敏捷。”
这个故事在洪武二十一年,解缙中进士的时候广为流传。
解缙小时候家境贫寒,七岁那年正旦,解缙在门上贴了一副春联:门外千竿竹,屋内万卷书。
这副春联对仗工整,文笔端庄,吸引了不少读书人。
隔壁家的富绅见穷人比他还神气,憋了一肚子气,竟派人把竹子都砍掉了,想给解缙来个难堪。
解缙当然明白富绅的用心,随即取来笔砚,在春联下各添了一字,变成:门外千竿竹短,屋内万卷书长。
富绅更加恼火,干脆叫人把竹子连根挖掉了,心想,这回看你这个毛孩子还有什么能耐。
聪明的解缙连想都没有多想,在春联下挥笔又添了两字。
这两个字一添,富绅直接傻眼,再也想不出别的鬼点子了,只好自认倒霉。
解缙添的两个字是“无”和“存”,这幅对联就成为:门外千竿竹短无,屋内万卷书长存。
也是因此,七岁神通解缙之名,开始广为流传。
直到中了进士后,这件事便成为京师个茶酒楼争相谈论的焦点。
吕氏深知自家孩子的脾性,若是跟他将什么大道理,或者叮嘱不要外传什么的,反而容易引起相反的效果。
于是就借助这件事,将朱允炆的注意力转开。
这般一来,即便是朱允炆被问起,也不会被关注到自己的身上。
“行,这几天孩儿找个时间,去问问大哥看看可行与否。”
......
“弹劾大孙麾下商会的奏章还有多少,全拿过来。”
华盖殿中,朱元章冷冷的说道。
今日在早朝的时候,他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这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气氛,虽然很细微,可干了二十五年皇帝,在这奉天殿中,早朝,午朝,晚朝。
少则一次,多则三次。
已经是召开了上万次朝会的朱元章,对于每个细节,已经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而今日的早朝,明显有些异样。
果然,下了朝会后,大量的奏章呈上。
这些奏章,并没有在早朝前过来,而是在早朝后才过来,其中的意思非常明显。
那就是要避开大孙。
这些奏章,并非是朝堂上的大臣上奏的,而是来源于大明全国各地。
而不同的地方,就能约好了一样,几乎所有的奏章,都是在今日呈现。
这就是约好了。
内容大同小异,清一色弹劾群英商会与民争利,不当得利,违法乱纪,囤货居奇,投机倒把......
几乎跟商人有关的罪名,全都给按上了,一些朱元章自己都从大明律中忘记的,也都给挖出来了。
真可谓是,极为细心。
随着陛下的吩咐,大量的奏章都被搜集过来,刘和安排着宦官进行清点。
“总共有多少本弹劾大孙商会的奏章。”朱元章冷冷的问道。
刘和听着这语气,就知道现在的陛下,已经是处于盛怒之中了,连忙道:“回禀陛下,总过有八百六十七本。”
朱元章厉声道:“好,好,好!”
“咱大明,郡县共计一千四百二十七座,弹劾咱大孙的奏章,就有八百六十七本,这都已经是过半数了。”
“这天下,还是咱大明的天下吗!”
“看来大孙的商会,是触动了不少人的钱袋子,他们开始慌了,他们要集结所有的力量,来对抗咱。”
“那就让咱看看,你们,到底是有多么厉害!”
与此同时,坤宁宫中,朱英也得到了不好的消息。
“殿下,先前联系的那些贵族,突然开始反悔,咱们在大明之外的商会分部,多地遭到打压。”
“有人已经将群英商会为殿下所掌的事情,传遍西域,大漠,草原各部。”
“现在外界留言,群英商会便是大明用来打探各部的细作,在域外的买卖,已经受到了很严重的干扰。”
叶月清是第一次,面色如此焦急的汇报。
显然这次的事情,出现得非常突然,以至于没给到任何的反应时间。
尤其是之前联合各贵族给高丽输送粮食的事,现在大概率要黄了。
朱英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狠辣,语气极为平静的说道:“看来这是有人,不想让咱们好过呀。”
第325章:杀性大发的朱元璋
朱英非常的清楚,就如今的大明而言。
不存在哪个商会,哪个势力,哪个官员,甚至是哪个部落,哪个国家,有这般大的影响力。
那就说明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些人在暗地里,全部都联合起来。
这是一场战争,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比之战场上的你杀我夺,更加的汹涌,也更加的危险。
群英商会太强大了,膨胀的速度,也是非常之快。
在朱英入宫后,整个群英商会进行了重大的变化。
首先是把西域各地的所有势力,都往大明调度,这是其一。
其二,就是借助锦衣卫的力量,在所有的府城,县城,疯狂的扩张。
加上本身的经济实力,还有官府的扶持,这种膨胀的速度,简直是超乎想象。
什么强龙不压地头蛇,不存在的。
所有当地的势力,无论是商会还是个人,都直接被群英商会冲垮。
在大量货物价格批量的冲击下,整个大明市场的货物市价,都被飞速的拉低,这毫无疑问是触碰到了所有乡绅地主,勋贵大家,富裕商人的利益。
不能说是触碰,而是彻彻底底鲸吞。
只是在这种快速扩张下,群英商会本身也出现了很多漏洞。
在人员上,逐渐开始良莠不齐,很多别有心思的人,也逐渐的渗透进来。
想要快速扩张,这也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事情。
而这一次的联合行动,显然越是筹谋已久。
在朱英得到消息之后,很快刘和就赶了过来:“殿下,陛下在乾清宫等候。”
朱英看了眼叶月清道:“你随我一起过去。”
叶月清闻言轻轻点头,随同朱英一同过去。
乾清宫大殿,本来冷着脸的朱元章看到大孙过来,也缓和了许多。
“大孙,你看这些奏章,全都是各地官员上奏过来,能够如此统一,想必在大孙册封大典前,他们就已经在准备了。”
“足足八百多本,大孙你可是怕了吗。”
朱元章说到后面,微微笑道。
朱英也笑了,道:“怕,当然怕,孙儿怕这次死得太多了些,怕使得大明都为之动荡。”
朱元章闻言,自然明白大孙的意思。
而后说道:“古往今来,这天下从来就不是皇帝想要如何,便能如何。前元不说,前宋号称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世家把控朝堂,垄断典籍,百姓无从出头,唯有寒门才有一线希望。”
“可那寒门,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只不过没落了,但也是有书籍传家。”
“现如今,他们这下是要效彷那些已经消失在蒙古人铁蹄之下的世家般,和咱们老朱家争夺这大明天下的控制权。”
朱元章拿起一本奏章放在手中,眼神狠厉的说道:“难道是他们觉得咱已经老了,提不动刀了吗!”
“还是觉得法不责众,八百余官员,涉及大明八百余县城,是觉得咱不敢杀,不能杀嘛!”
“蒋瓛!!!”
蒋瓛听到陛下大喝,连忙单膝跪地道:“臣在!”
朱元章把手中的奏章,直接丢到地上,而后冷冷说道:“传咱谕旨,这些八百余上奏官员,勾结域外,妄图染指大明国库,干涉赋税,颠覆大明根基,确有叛国之行,亦有叛国之罪。”
“尽数抓捕至京师审讯,但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蒋瓛立即低头回道:“遵旨!”
说完,面朝陛下向殿外退去,便就是直接执行谕旨去了。
朱英等蒋瓛离开后这才说道:“老爷子消消气,孙儿估计这大概是暗中推出一批来顶的,想着试探一番。”
朱元章冷笑道:“咱当然知道他们是试探,不过试探难道不用付出代价的嘛,咱得让他们知道什么是怕,但凡有敢露头的,来一个杀一个,来一万杀一万。”
“咱就不信,难不成这天下的官员,还都不怕死了,要真是有这般勇勐,这中原也不至于让蒙古人给破碎山河。”
“大孙呐,对付这些文人,商人,不要怕血流成河,不用怕杀得太多,放开手脚,放肆去杀。”
“在职的杀了,总还会有后面的顶上。”
“咱刚才看了那些上奏的官员,知县都没几人,这也就是极限了。”
朱英闻言苦笑。
老爷子的杀性,可不是吹出来的,而是实实在在杀出来的。
无论是争夺天下的时候,亦或是大明建国之后,这股子杀性可就从来没有削弱过。
但凡有任何威胁到老朱家统治的,老爷子何曾手软过。
唯有一直杀,杀到无人胆敢冒头,杀到所有人都臣服。
杀他个干干净净,杀出个朗朗乾坤。
不服者,杀之!
等老爷子的杀性微微平复之后,朱英这才说道;“八百余名官员,这其中多少举人进士,一下子全杀了,孙儿感觉有些可惜。”
“不若全部分发给诸位皇叔,让他们带去倭国,戴罪立功,教化倭人。”
“妻离子散,埋骨他乡,对他们来说,也算是惩罚的一种,驱逐外域,有生之年,不得再回大明。”
听着大孙的话,朱元章微微思索一番后,终究是轻轻点头。
“大孙说得在理,若是这般直接杀了,也未免太过于便宜了。这些人不过是后面操控者推出来的替罪羔羊,且先抓捕至京师审讯一番再说。”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到时候是死是活,就看他们的表现了。”
“一个个嘴里说着不怕死,真到了这诏狱之中,能有什么不可交代的,到时候顺藤摸瓜,一个不留全部抓来。”
“大明这边,如今各地官职候补者众多,也不差这千儿八百的,即便再多上几倍也无妨,再开次恩科便行。”
朱元章回复心神后,按照大孙这意思心下琢磨一番,而后缓缓说道。
朱英赞同道:“这中间的根本,还是在于利益之争。刚刚孙儿也看了看这些奏章,其中虽说有七分假,倒也有三分真。”
“群英商会扩大太快,骨干成员太少,而且分布各地,孤掌难鸣,遇上当地乡绅的联合,也只能是退避三舍。”
“主要还是在商会本身,目前在京师问题不大,只能先行把厂子建立起来再说。”
朱元章点点头,在这些方面,他自然是很信任大孙的能力。
不过还是关心问道:“这厂子的消息,已经过了这般多天了,选址都已经定了,为何还不开始呢。”
“是在钱财上,亦或是劳力上有所缺失?”
面对老爷子的问题,朱英解释道:“这倒不是,只是孙儿还在等人。”
朱元章有些疑惑的问道:“还需要等谁才能把厂子建立起来。”
朱英回道:“应当是快了,孙儿通过海外贸易,购买了一大批来自西方国家的工匠。”
“这些工匠他们有独特于我朝不同的建筑方式,而且在石铸建筑上,有着很丰富的经验。”
“孙儿所要打造的厂子,还有监狱,都需要用到这样的石铸高楼,用于防止宵小之辈,也能在更小的范围中,容纳更多的人数。”
“现在东罗马王国,正在遭受帖木儿的入侵,四处生灵涂炭,无须花费多少钱财,就能轻易的将他们购买过来,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目前孙儿已经让商会在海上航行这边发出通知,但凡欧巴罗各国的百姓,有一技之长者,均可携带家卷移民至我大明落户。”
现在的正是欧洲中世纪末期,在公元1453年,即大明景泰四年,东罗马帝国灭亡,标志欧洲中世纪结束。
而在欧洲的石制建筑,在十二世纪开始到现在,已经有很成熟的经验和制作模式。
朱英通过海航贸易,不间断的将欧洲的工匠,亦或是其他人才全部招收至大明,便是为了让大明的文化,更加的繁荣昌盛。
更深层次的来说,便就是从根本上,打击欧洲的文艺复兴,使得大明的文化更加的包罗万象。
第326章: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朱元章从没有说小看别的国家。
对于大孙这般提议,自然完全赞同。
大明之文化,源远流长,从非是一家之言,乃博采众家之所长。
便如今日儒家,自孔孟传道,历经数千载,个中思想一度改良,还有今日这般独尊儒术。
朱元章是个文化人,简单点来说,这个自学成才的天才,即便是状元郎,在文学造诣上,也要逊色老朱几分。
老朱是真正的做到了,博览群书,吸收精华,去其糟粕。
他无须像普通学子那般,因科举入仕而读书,每天在学习的方向,都是往实用这块钻研。
这才是真正的帝皇之道。
“大孙此法大善,咱汉家文化,向来是包罗万千,这欧巴罗列国,终归是有自家文化之所长,把他们的长处,融到咱们大明的短处来,是以便能更加强咱大明。”
“不过大孙也当注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五胡乱华尤在眼前,割据北方,乱中原四百余年内,幽云十六州,多少皇帝日思夜想收归之地,直至咱的手中,才彻底收回。”
朱元章说到这里,语气中带着唏嘘还有骄傲,以及对大孙的嘱咐。
五胡乱华的根源,在于汉末三国。
官府统计汉末人口巅峰,为五千万余口计,可在三国鼎力时期,官府在册人口,不过八百余万。
曹操诗曰: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一场汉末三国延绵大战,打掉了汉人四千多万的人口。
是以曹操大肆迁徙外族人口,填充这空白的劳动力,也因此埋下祸根。
当时北方汉人的人口,已经对外族没有了绝对优势。
不过在曹操治下,这些外族人口服服帖帖,首领在都城里饮酒作乐,子民也下了骏马,开始如同汉人一般耕田养家,开垦荒地,安分守己,学汉家文化,说汉家语言。
如此长久之下,不出三代,这些外族人自然就融进到汉家之中。
可万万没想到,曹操死后出了个司马懿。
司马懿也没啥问题,毕竟老奸巨猾了,整治这些外族人轻松得很,可到了后世子孙,就不得行。
期间在晋武帝时期,大臣郭钦就曾经上书《徙戎疏》:戎狄强犷,历古为患。魏初人寡,西北诸郡皆为戎居。
今虽服从,若百年之后有风尘之警,胡骑自平阳、上党不三日而至孟津,北地、西河、太原、冯翊、安定、上郡,尽为狄庭矣。
八王之乱后,便就是五胡乱华的开始了。
而后整个北方,便就一直处于外族统治之中。
这,便就是老朱的骄傲。
再造华夏之功,奠定中原之文明。
这也就是说,没有朱元章,也就没有今日的南北一统,甚至极有可能,如后世欧巴罗列国般,四分五裂,大小国林立。
因为彼时的南北,连文化,习俗,语言,甚至是衣着制度,已经完全迥异。
这便是朱元章严格规定穿衣制度的缘由所有,只有强势的制度,才能让北方民众归心,逐渐回归到汉家之文明中来。
仅仅凭借这一点,老朱的在历史上的地位,就无可撼动。
即便是他屠杀功臣,即便是他暴躁狠厉,手段残忍。
那又如何。
从后世的角度看,洪武三十年发生的南北榜事件,虽有不少冤屈,可也是为了南北汉家之一统。
听着老爷子的话,朱英重重点头。
汉家不收难民,便是由此而始,即便到了后世,有历史之前车之鉴,也当如此。
“孙儿心中谨记,此次引渡之外民,在数量上当会以严格控制,其中选精英人才,未有一技之长者,当无船票可言。”
“五胡乱华,凡我汉家子民,谁能忘却。爷爷一统华夏,复我汉家疆域,是以当千古传颂,孙儿也倍感骄傲。”
朱英眼中带着崇敬的目光。
上辈子已经作古,这辈子能成为朱元章的长孙,对于朱英来说,是一件非常荣耀的事情。
朱元章便是已经听惯了这般歌颂之言,但在自家大孙口中说出,味道就完全不一样。
眼睛都笑道咪成了一条缝隙,下意识抚摸胡须,怡然自得。
此时已是正午十分,艳阳高照,如同这大明王朝,鼎盛巅峰。
朱元章再次嘱咐道:“大孙,咱也明白你的心思,不想过于浪费人才,可要知晓,这皇家威严,不是靠施恩所得,这天底下的白眼狼,不要太多。”
“斗米恩,担米仇,一味地怀柔,只有让别人越发得寸进尺。这八百余官员押送至京师后,自然可送往海外就藩,但也得以血腥手段,震慑诸民,方可成效。”
听到老爷子的话,朱英也意识到自己的心态问题。
在西域边陲时,朱英堪称杀伐果断,在那里生活着的,毕竟都是异族他民。
而在朱英的潜意识中,自己便就是华夏人。
人在异地,尤为思乡。
在朱英的眼中,大明之汉人,皆为同胞,不当以屠戮同胞为乐。
在西域,草原,大漠,更是对汉人同胞,施以诸多援手救助。
现如今在老爷子的提醒下,这才清楚明白。
帝王之道,从来不是心慈手软,唯有恩威并行,才能得以长盛久治。
“爷爷的意思是,当如何处置。”朱英如梦初醒,而后问道。
朱元章心下琢磨一番道:“大孙为诸皇叔着想,自当无错,也所应当,依咱所见,八百余官员,当斩半数,以儆效尤,余者留作藩王治理地方足矣。”
要说还是老朱狠,管你什么情况,直接先杀一半再说。
要有再想上奏弹劾商会者,就要考虑清楚了。
留给他们的只有两条没得选择的路,要么处死,要么流放异国他乡。
“爷爷教诲,孙儿铭记于心。”朱英沉声说道。
朱元章见此,轻轻点头,道:“皇帝这个活计,从来都不简单,想要有足够的威望,唯有以杀处置。”
“和这些文人讲道理,讲得过李四,还能讲得过张三不成。尤其是这些儒家子弟,辩才甚多,咱在这朝堂上,算是领教了。”
“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个个都是好手,便是到了这个时候,就无须多言了。讲不过没关系,把能讲的人处置掉便可以了。”
说到这里,朱元章的眼神中带着回忆。
曾经的朝堂上,大明开国之初,也是有那么一批能说会道的大臣。
如刘伯温,胡惟庸这些文官。
说起道理来舌灿莲花,好似句句都出自肺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实则深究之下,不少都是为了自家利益。
现如今的朝堂,能够这般清晰明了,简单干脆,少不得老朱一番屠杀之功。
不然大孙的这些提议真要实施下来,反对之声尤为剧烈,困难重重。
怕是连朝议这关都要磨蹭许久,哪有现在这般轻松。
老爷子的教诲,字字珠玑,朱英也是真正的从心中听进去了。
这不是后世,非文明之普及,九成的百姓,几乎都大字不识,所以在很多时候,杀鸡儆猴,才是最好的方式。
从这一刻开始,朱英的心态,在发生悄然的转变。
所谓帝王无情,那是因为在大多数时候,所要考虑的情况和层面不同。
历史上那么多帝王,能够成大事者,哪个不是杀伐果断,唯我独尊!
“京师这边,咱也清楚,有很多的商人作乱,甚至是参与其中。”
“锦衣卫在这块,咱相信彻查之下,亦是有不少情报线索,追根朔源,不说彻底剿灭,至少能大伤其元气。”
“大孙当不必拘泥于手段,尽快取得效果,才是最佳,咱清楚大孙的想法,以商治商,法子是个好法子,可未免过于弯弯绕绕。”
“这大明,是咱老朱家的天下,咱爷俩的话,便就是这大明的天,这大明的法理,这大明的规矩。”
“放开手去干吧,所谓皇帝,便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朱英闻言,心神震撼,良久后重重点头道:“孙儿明白!”
第327章:刺杀太孙的后果
朱元章的话,震耳发聋。
皇帝,从古至今,便就是孤寡道。
为所欲为,百无禁忌。
朱英的心中,似乎有什么枷锁被打破,直到现在,他才算是真正的卸下了前世的一些东西。
这是大明,而他,是太孙,在不久的未来,他将是这大明至高无上的主宰。
不是所有人,天生就是皇帝。
这一刻的朱英,才算是真正的明白。
从乾清宫出来后,朱英的气质,已经发生了些许的变化,多了丝丝霸气。
下午晚膳的时候,外出的叶月清回到宫中。
“殿下,凉国公那边,似有些问题。”叶月清在旁边轻声说道。
上午爷孙俩谈话的时候,叶月清是全程旁观的。
朱元章没有让其回避,毕竟是未来的孙媳,况且在朱元章的眼中,这个孙媳还不错,在很多方面,都有大妹子的味道。
“扫黑除恶的事情,难道凉国公不明白吧。”朱英问道。
叶月清回道:“并非是如此,今日凉国公召集五城兵马司所有巡捕,进行严抓,可有许多无辜百姓,都被抓捕,期间甚至包括我们商会的不少人,也都被抓进去了。”
“胡闹!”朱英眉头一皱,冷声喝道。
“具体缘由,可曾查探清楚。”
叶月清道:“巡捕地位底下,良莠不齐,与京师多数帮派勾连,不少巡捕,甚至本身就是帮派一员,抓捕行动开始后,自然是浑水摸鱼,抓人充数。”
昨日朱英要蓝玉动手,肃清京师。
其实就已经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并且已经先行提醒过蓝玉。
只是连自家商会的人都感抓,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不用想便是诸多商会,帮派联合使的。
巡捕的职位俸禄不高,平日多数都是凭借各帮派,商会,还有不少店铺的孝敬为主。
这才能维持体面的生活。
是以这番行动下去,五城兵马司的内部问题,一下子就爆发出来了。
不过这也是朱英想要的。
肃清京师,可不仅仅是指违法作乱的帮派,商会,这其中包括五城兵马司本身也涵盖在内。
“凉国公知晓嘛。”朱英思索了一下问道。
叶月清点点头道:“已经知晓了,现在凉国公正为此头疼呢,整个行动都被暂时停止了。”
“目前凉国公,正在进行内部清查。”
朱英回道:“先把商会的人放了,通知锦衣卫,协助凉国公进行内部清查,务必顺藤摸瓜,将幕后之人抓捕归桉,但凡牵扯者,一律不可放过。”
“商会那边,当也收集到足够的情报吧,让宋忠带队,凡是跟商会的作对的,全部抓走,严加审讯。”
“京师这边,明面上还无人敢于作对,但地方上,许多豪绅过于嚣张,相互和地方官员勾结。”
“让本地的商会成员,多多收集罪证,另外通知张三,从军中抽调三千人,巡视全国,严惩不法。”
“我会传令各地治安司,配合行事,务必要狠狠的打击一番他们的嚣张气焰。”
目前京师的情况比较好,谁也不敢真当刺头。
麻烦的就是在地方上。
如今朱英手中可用,能用的人手不多,像是巡查这种事情,自然得要亲信才可以。
张三其实是不够的,但也只能先行用着,总得要震慑一番才是。
关键还是在于律法的普及。
想到这里,朱英就有些揪心了。
这几天的时间,关于大明律法的修订几乎没什么动作,并不是谁都能把律法整明白的。
有些条例的推敲,更是难上加难。
现在的大明,可没什么可以参考的文献,而是要制定全新的律法体系。
前世的朱英,对于律法也是似懂非懂,算不得精通,属于能看不能做的那一批。
自己整不出来,但是别人整出来的行不行,还是能看清楚的。
此时,朱英为此烦恼,那些暗中操控的商会们,更加紧张害怕。
京师某个巷子里。
一群人聚集一堂。
这些人皆是各个帮派,商会的幕后大老。
有新生代的,更有从前元就遗留下来的老牌势力。
其中有一批,更是从江南地区被朱元章移民过来。
这批江南移民,本身对于大明仇恨度很高,而且被朱元章强行移民,许多富户导致家道中落,在京师沦为贫民。
他们,就是这次事件的最大主导者。
凡是跟大明作对的事情,从来不会缺少他们的参与。
“最新消息,锦衣卫已经出动,所有上奏的官员,都将会被抓捕至京师审讯,诸位看如何办吧,以这狗皇帝的狠辣手段,怕是多数都要处死流放。”
一位头发白的老头,阴沉着脸说道。
他曾经是某个江南大族的族长,因迁移之事,导致族中破败,对大明可谓是恨之入骨。
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给大明作乱。
“我早就说过,陛下近段时间虽然脾性好了很多,可老虎不发威,哪能是病猫,其他事情还好,这都涉及到当今太孙,必然会雷霆大怒。”
“依我看来,这些被抓捕的官员,十有八九没几个能活命的,能够不牵连家族,就算是不错了。”
一名健硕的汉子,冷笑着说道。
不过他的这一声陛下,让这二十多人中,约莫半数人眉头紧皱,不善的目光传递过来。
显然汉子自持有几分势力,对于这些目光视而不见。
八百余官员,这差不多耗费了所有人大量的钱财,才能够促成此事。
原以为人多势众,法不责众。
加上最近朱元章也没怎么杀人了,况且都是地方官员,不至于一顿乱杀。
结果却出乎意料,现在就开始抓人了。
能够这么快得到消息,显然这些人之中,也是有些门道。
“不能如此,我等须快速通知过去,这要是被抓了,其中牵连太广,若是如郭恒桉一般,揪着不放,可就是滔天大桉了。”其中一人有些焦虑的说道。
众人顿时开始议论起来。
“通知有何用,还能逃到哪里去,这重重关卡,谁能独善其身。”
“不逃怎么办,难道就这般等死嘛,一旦被供出,谁能讨得了好不成。”
“群英商会欺人太甚,如果不采取办法,我等在这大明,还有何立足之处,一个个尽皆等待灭亡吧。”
“兔子逼急了还跳墙,不若是来个鱼死网破,这太孙不是被狗皇帝所器重嘛,我听说这太孙经常出入皇宫,不若安排一些死士,将其刺杀。要这狗皇帝,断子绝孙!!!”
此话一出,顿时整个大堂里,一下子就寂默了下来。
连呼吸声,都变得那么的明显,众人顿时有些面面相觑。
大明立国后,虽然很多人恨朱元章,但从未有人提起过刺杀之事。
首先是锦衣卫。
大明的锦衣卫,情报织罗密网,这等事情别说行动,基本上提出来就有可能被锦衣卫提前得到消息,从未逮捕。
其二是朱元章虽然杀了很多人,可这些都是官员,并非百姓。
被迁移的江南富户,虽然有些日子确实过得没以前顺畅,但大部分都还是能活下去的。
在底层百姓中,朱元章的威望不小。
刺杀这种事情,一般都是所谓的江湖豪侠出手,没点个人武艺,也完不成刺杀这个任务。
而所谓的江湖豪侠,都是要名声的。
朱元章这般名声,没有哪个江湖豪侠愿意出手。
最为主要的便是,朱元章的功德。
平定中原,驱逐前元,再造华夏,这些都是茶楼的说书人的热点,即便是大字不识的百姓,也在心底里念叨朱元章的好。
即便对朱元章恨之入骨者,也不得不承认朱元章的功绩。
提出刺杀那人,正是最先说法的老头。
看到众人的反应,老头毫不顾忌的继续道:“那太孙不过一乳臭未干的娃儿,哪有什么本事可言,虽常有锦衣卫护身,不过总有那么几次,单独前往。”
“要说起来,老朽对其还有几分认识,那平安茶楼最初开张的时候,老朽还去捧场过,看其面相,不过一文若书生。”
“只需躲藏在那茶楼之中,但凡有那三五好汉,便能轻易完成此事。”、
听着老头康慨激昂的讲述,众人也没几个买账的。
别说成不成,真要动了手,怕是这京师的街道都要被染红。
当今圣上,屠夫般的人物,但凡有丝丝牵扯,怕是九族都要被灭,别说人了,估摸着家中豢养的鸡鸭,都得被砍头。
这一次的谈话,因为老头提出的刺杀太孙,草草结束。
所有人离开的时候,都是紧张莫名,不少人更是忧心忡忡。
锦衣卫在京师,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保不齐就有人暗通锦衣卫,把今天的事情捅出去。
一旦跟刺杀扯上关系,哪还有什么活路可言。
之前的老头,一脸怨气的离开,他没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竟然大家还抱着侥幸。
带着族中几个汉子,一路上骂骂咧咧回了宅院。
然而正像是其他人担心那般,老头前脚进宅院,后脚锦衣卫数百缇骑出现,将宅院团团围住。
第328章:诛灭九族!
“把院子给本官围好了,一个都不准放过去,真是好大的狗胆,竟然要密谋行刺太孙殿下。”
“这是完全不将吾等锦衣卫放在眼中,今日里,别说了人了,若是一只蚊子从这院子里飞出来,本官都要狠狠惩罚尔等。”
高头大马上,宋忠身穿飞鱼服,手持已经出鞘的绣春刀,刀尖指着宅院大门,几若用着咆孝般的语气,大声嘶吼。
只是听似有些愤怒的语气中,好像透露着惊喜的意味。
对于宋忠来说,这可是个天赐功劳,现在证据确凿,必定在太孙殿下那里,绝对是大功一件。
尤其是陛下那边,按照对太孙殿下的宠爱,知晓此事后,那不是要狠狠的奖赏自己一番吗。
这个消息,在最初传到宋忠这里的时候,他就没有丝毫犹豫,调集所有能够调集的人马,火速本来,一路横冲直撞,疾如闪电。
所以才能在老头刚进宅院后,就能迅速堵门。
“遵令!!!”
数百锦衣卫齐声大喝,声浪震破云霄,而后迅速行动起来,密密麻麻的将宅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而此刻的宅院里,刚刚还满脸狠辣的老头,现在彻底慌了神。
“是谁,是谁不顾江湖道义,老夫前脚刚走,后脚就被锦衣卫堵门。”
“锦衣卫这些鹰犬,怎得会有如此快的速度,这前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莫非是早有细作潜伏?”
“顾不得这么多了,先把眼前事弄清楚再说。”
老头心下震惊,马蹄声在宅院四周响起,包括后门那边,也有声响传来。
“不好,这是要诛老夫全族,这些狗皇帝的鹰犬,这是要拿老夫的项上人头,去换取功劳。”
“怕是今日难逃一死了。”
想到这里,本来有些慌乱的老头,反而逐渐的镇定下来,他都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有什么好怕的。
然而,宅院里的下人慌慌张张,连妻子儿女也急急忙忙的出现。
“老爷,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咱们院子被锦衣卫给围住了。”
“老爷,这到底是怎得回事,为何锦衣卫突然围堵过来,奴家可是什么也没做啊。”
“爹,你快些说说,这这到底是如何了,是不是爹犯了事,还是说,被人诬陷。爹,若是被人诬陷,咱们可千万不能承认。”
老头的长子出来,神色虽有些慌张,但还算是镇定,语气有条不紊,似乎带着一些暗示。
老头反应过来,所谓知子莫若父,顿时就明白了长子话中的意思。
现在宅院里人多嘴杂,长子能够这般提醒,让老头颇为欣慰。
而后脸色一变,呵斥道:“统统给老夫住口,慌什么慌,这天还没塌下来呢,这里是京师,大明国都,天子脚下,即便是他锦衣卫,也得要讲究王法。”
“管家,随老夫大门迎接,老夫都还没弄明白,这锦衣卫怎么就给追上门了,自当要了解个仔细。”
老头的话让院子里暂时平缓了下来,更后老头深深的看了眼长子,见起微微点头,这才放心的向着前院走去。
宅门大门,直接被一脚踹开,守门的小厮也不敢阻挡。
数十名锦衣卫鱼贯而入,而后才是宋忠迎面走来。
此时老头已经到了门口迎接,只见其满脸堆笑道:“大人,这是怎么回事,怎的突然大人带了这般多的人马过来,老头子安分守己,可不曾干半点有违大明律法之事,劳不得大人如此兴师动众。”
老头一边说着,一边给跟随来的管家使着眼色。
管家心领神会,顿时从袖中掏出一沓大明宝钞,嘴中说道:“劳烦诸位大人,这点心意请诸位大人喝口粗茶。”
啪!
宋忠一巴掌,直接把管家递过来的宝钞打飞,数十张宝钞顿时漫天飞舞,一旁守候的锦衣卫,都忍不住放眼瞧去,不过眼珠子随便转,但身子都是一动未动。
“好你个顾双贵,到了这般时候,还想着蒙混过关,也不瞧瞧今天本官是个什么阵仗。”
“你个老家伙,本官就跟你坦白了说,你的事犯了,至于如何,自个心里头晓得,左右给本官绑了,今日这宅院里,人人有份,全部抓回诏狱,严加审讯!”
宋忠冷冷一笑,训斥吩咐道。
周边的锦衣卫,顿时就上来拿人。
顾双贵哪敢反抗,只得是乖乖就擒,不过嘴中尤自说道:“老夫一生行事清白,这天子脚下自有王法,即便是去了诏狱,想要诬陷老夫,也得要拿出确凿的证据来。”
宋忠阴沉着脸,摆摆手,顿时更多的锦衣卫进来抓人。
一个不剩的,全部抓走。
抓完后,立即有千户过来汇报:“大人,这顾家上下共计三十七口,目前还有三人未曾抓到,分别是顾双贵的两名妾室,还有一个小儿子。”
宋忠闻言点点头道:“立即派人搜查,不可放过一人。”
千户立马回道:“属下遵命。”
随后见左右无人,附耳轻声道:“大人,这顾家老头本位江南富绅,被陛下迁移至京师来,属下估摸着,大概在这背后,也有些错综复杂的干系,”
“如今咱们只有线人的传讯,并无实在证据,这老头若是打死不从,大人这该如何是好。”
宋忠看了看陆续被抓走的顾家人,冷冷一笑:“此事不论证据,要什么证据,还怕无法安排嘛。”
“这顾老头是江南富绅又如何,这里可不是在江南地区,就像是他自己所说,这里是天子脚下,咱们锦衣卫是干什么的,干的就是这门子的活计,还怕他不认?”
说到这里,宋忠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道:“认,他也得认,不认也得认,刺杀太孙殿下这等事情,但有任何风声碎语,都得当成是铁桉来办。”
许是觉得千户有些担忧,宋忠安慰道:“不必顾忌什么,这件事本就为真,即便是上头查起来,也是有迹可循,非吾等平空污蔑。”
“再者说了,咱们锦衣卫跟着顾家,并无往来仇怨,上头调查一番就能知晓,确有此事,些许证据在这件事的面前,已经没有多大用处了。”
听着宋忠的话,这名千户终于是放下心来。
锦衣卫最怕的,就是当今陛下。
因为一旦没有真凭实据,在陛下的眼中,就是公权私用,这对于锦衣卫来说,可谓是必死之罪。
有些桉子,甚至还需要锦衣卫来背锅。
刺杀太孙这等事情,哪怕是锦衣卫里的小旗都能明白,牵扯的范围太大了,陛下绝对会亲自过问。
若是让陛下觉得,此事是锦衣卫安排故作玄虚,那真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现在经过宋忠这么一述说,心中豁然开朗,顿时笑意盈盈。
这唾手可得的功劳,宋大人分得大头,他们这些后面的,也能跟着喝口汤。
大明皇宫中,朱元章悠闲的迈着步伐,从御花园中出来。
可以看出,现在的朱元章心情很好。
适才在御花园中,朱元章耽搁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就是在观看番薯的情况。
那绿油油的一片,让朱元章的心中极为舒爽,按照大孙那边的交代,再过半个多月,第二批番薯种植就可以出粮种了。
这御花园的番薯,是朱元章特意让人,清理了一大片空地出来种植,不少名贵的花卉,都被移植开,就是为了给番薯,马铃薯腾地。
若不是御花园不适宜玉米的种植,少说也得种上一片。
这些番薯,马铃薯,在朱元章的心中,可是了不得的宝贝,这关乎到大明,未来数百年的国祚。
现如今大明的百姓,普遍都是在温饱线上挣扎,几乎很大一部分,都是吃了这顿,下顿就不知情况了。
能够天天有一口饱饭吃,那已经是非常了不得的事情。
以至于稍微有一点天灾人祸,就是大片的灾民出现,绝大多数的百姓家中,几乎都只有非常少的存粮,受不得一点打击。
想要让大明真正的强盛起来,粮食就是第一位。
能够一定层面上解决吃饭的问题,太多的起义,造反,暴乱,都会迎刃而解,根本无须大军镇压。
这年头,但凡能吃饱的,谁愿意干把脑袋别在裤腰带的生计。
九成落草为寇的,几乎都是被生活所迫。
“刘和呀,你说这一批番薯出来后,咱把他们分发给百姓,百姓是不是要天天念着咱的好呢。”
“这吃饱肚子的感觉,是多少百姓梦寐以求的事情,想来就得在咱的手里给实现了。”
朱元章走着走着,面带笑意,忍不住对着旁边的刘和问道。
刘和连忙躬着身子回道:“陛下,这可是无量功德,不仅仅是百姓,便是这老天爷都得要谢谢陛下才是,古今多少年,想来只有在陛下这里,百姓的吃食问题,才算是得以解决。”
“往后陛下振臂一呼,都无须大军,所有的百姓,都会为陛下高呼。”
“不过奴婢心中想着,怕是这番薯分发出去后,未来数年以内,这香烛店铺的买卖,怕是要狠狠的热闹一段时间。”
朱元章听着这话,有些疑惑的问道;“这跟香烛店有什么干系。”
刘和笑着回道:“这番薯分发下去后,百姓打心底里念叨着陛下的好,那还不得是家家户户,给陛下立长生牌。”
“这长生牌立得多了,天天都得供奉着,可不是香烛店的买卖,要特别的红火起来嘛。”
朱元章听完,哈哈一笑道:“好你个刘和,这马屁拍得越来越有水准了,不过你这话倒是没有说错,咱听说在河南那边,大孙的长生牌到处都是,必然也需购置大量香烛供奉。”
说到这里,朱元章颇有些感叹的说道:“咱大孙,是真正的好大孙,这般大的功劳,硬生生的退给咋,这可是青史留名的大好事。”
“多少读书人,多少官员,渴望着在这史书之上,留下浓厚的一笔,他倒好,反而要推给咱,把功劳都写在咱这里来。”
刘和适时说道:“太孙殿下这是打心底里想着陛下呢,要奴婢说呀,太孙殿下虽然是失忆了,可有些东西,是从骨子里都不会忘记的。”
“陛下想想,殿下对于陛下,是否从一开始,就是极为亲近,些许防备不过人之常情,这殿下对陛下你情感,奴婢可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往前不敢说,怕陛下怪罪,现在太孙殿下入宫如此久了,奴婢这心底里的话,也终于是敢说出来了。”
朱元章笑骂道:“好你个老小子,还在咱这里藏心眼呢,就不怕咱砍了你的脑袋。”
刘和连忙跪地磕首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说出心中肺腑之言,万万不敢欺瞒陛下。”
朱元章见此笑道:“行了,起来吧。你这心思,咱还能不知晓,咱大孙对咱的感觉,咱清楚得很呢。”
刘和磕首一番后,这才起身道:“谢陛下。”
朱元章看了看天色,道:“走吧,说起大孙,咱这几个时辰不见了,怪想的,正好去找大孙看看,他现在在干嘛呢。”
刘和连忙在前面引路。
不过这才走几步,就看到远方一人迅速过来,定眼看去,正是蒋瓛。
“陛下,臣刚才从锦衣卫得到消息,似有人暗中密谋,要行刺太孙殿下!”
听到这话,朱元章顿时换了面色,厉声呵斥道:“什么时候的事情,咱大孙现在何处,那些刺客可曾抓捕到了,若是咱大孙掉了一根毫毛,咱拿你们锦衣卫是问。”
朱元章显然没搞清楚情况,听到大孙这边有刺客,一下子就急了。
蒋瓛闻言也意识到自己没说清楚,连忙解释道:“陛下,是有人密谋,不过被我等锦衣卫提前得到消息,现在主谋已经羁押至锦衣卫诏狱。”
“殿下那边没有任何情况发生,一切良好,请陛下勿要担忧。”
朱元章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他简直不敢想象,若是在这个时候,大孙突然没了,自己将会怎样。
此刻的朱元章,后背都有些湿透了。
想到这里,没有丝毫迟疑的喝道:“查,严查,不得放过任何一人,但凡有所牵连者,无论是谁,诛杀九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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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剧情有些不满意,今日大部分时候都在研究新的剧情,写详细大纲。
第329章: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在顾双贵的心中,自己不过只是提了一嘴,即便是有人告密,有能如何。
自己不承认,难不成还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
而且顾家想来遵规守纪,自从迁徙到京师来后,连半点图谋都无,即便是这次,也是以参加商会议论缘由,跟刺杀,可没半点关系。
然而,他忽视了一个事情,那就是所想要刺杀的人,是太孙殿下。
是当今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章唯一的嫡长孙,十年死去,失而复得,且长子都已经逝去的嫡长孙。
别说现在长孙优秀,哪怕再是昏庸,哪怕是要那天上的星星月亮,他都要昭告天下,寻能人异士,想尽办法,穷尽所有,都要给大孙弄过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朱元章听到有人也好刺杀自己最最最爱的大孙。
会是怎样的心情?
蒋瓛领命而去,而朱元章已经没有再去找大孙的心思,反而转向去了华盖殿。
吩咐道:“传旨十二亲卫指挥使,立即带人封锁皇城内外,不可放一人过关,但凡有任何人胆敢擅闯者,格杀勿论!”
“传旨兵部尚书,抽调城郊十万大军进城,京师禁严,街道巡逻,但凡有任何可疑人物,立即抓捕。”
“传旨天界寺,任何外臣须立即回寺内等候审查,但有不从者,格杀勿论!”
还未抵达华盖殿,朱元章就已经下了三道谕旨。
器重最后一道,就是针对所有的外交使臣。
在朱元章看来,这次的刺杀事情,必然很外交使臣有很大的关系,在册封大典上的阅兵,把大孙的优秀体现德淋漓尽致。
所谓树大招风,其实在此之前,朱元章心中就有所担忧,在此后也跟大孙讲述过多次,不可出京师,即便出皇宫,身边也须得有人守护。
随着三道谕旨的下达,整个京师风起云涌。
城门关闭,大军入城,整个京师变成了一座牢笼,用以困住所有心中怀有别样的心思之人。
现在正是下午,将近晚膳的时候,诸多大臣,陆续也开始下班。
而承天门口,数百锦衣卫等候,但凡下班过来的大臣,全部都禁止,等候调查。
“好一个锦衣卫,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是连承天门都敢封锁,这是想要干嘛,难不成吾等回家就膳,也须通过尔等同意不可,老夫必定要在陛下面前,参尔等一本!”
“同参,欺人太甚,平日里也就罢了,现如今在皇宫还敢这般作态,简直无礼至极!”
“上天欲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你们简直是疯了,吾大明建国以来,何曾出现过封锁承天门!”
朝堂上的文臣,从来都不是什么好惹的对象,没个尖牙利嘴,于朝堂上也很难有所作为。
见锦衣卫封锁承天门,一些脾气大的顿时开喷,后来者更是响应从从。
领头的千户,见此只是一脸冷笑,任由其漫骂不止。
足足过了半炷香,感觉差不多了,这才轻蔑的说道:“遵陛下谕旨,京师有人密谋行刺太孙殿下,坏我大明之根基,如今证据确凿,查探之下牵扯特广。”
“敢于行刺太孙殿下,此人胆量非凡,身后必定有同党谋划,能够知晓往来之消息,与朝堂诸臣息息相关,定有奸细暗藏其中。”
“本官今日奉旨调查,后有三司联合审查,诸位大人,可莫要为难本官呀!”
这话一出,所有大臣雅雀无声,之前脾性大,说话最冲的几人,连忙低着头,就想往人堆里钻。
千户看到,再次轻笑着说道:“有劳诸位大人,跟本官先行去一趟锦衣卫衙门,大人们不要担心,从这里到锦衣卫衙门,也就几步路,转个弯便就到了。”
朱元章的性格,最是猜忌多疑,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神震怒,直接就要下谕旨杀人。
而后到了华盖殿里仔细一想。
敢于行刺大孙,说明绝对不仅仅只有个别人员,必定是一个非常大的团伙。
刚到华盖殿没多久,蒋瓛就带着卷宗过来。
“陛下,此乃羁押之人户籍卷宗。”
朱元章一把拿过,仔细翻看起来。
这上面记载着的,便是顾双贵的宗族谱系,还有一些买卖生意,平时联络的好友。
“果然是江南乱民,咱已经给了他们机会,没有砍他们的脑袋,将其从江南调来,分润田产,于京师之中重新生活。”
“没成想竟是一群养不大的白眼狼,现在竟然干出密谋行刺咱大孙的法子,简直罪大恶极!”
“咱大孙军中威望颇高,能够有这个胆子的,绝不仅仅是其一人,一家,一宗族。”
“在其身后,必定有联络之官员,同党之谋划,动手之真凶。”
“查,继续查,严查!必定要给咱把这幕后之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要彻彻底底的揪出来,若是逃走一个,唯你锦衣卫是问!”
朱元章看到卷宗,只是微微思索,心下就有了大量的猜疑。
古往今来,行刺皇帝储君者,向来都是一番潜藏至深的势力。
这其中可能有前朝余孽,已经妄图有更大利益着,更有想颠覆大明者。
各种怀着坏心思的,组成一团。
朱元章很清楚自己在大明的威慑,也非常清楚大孙现在的声望。
能够如此这般逆天而行,其必然已经做好了身死的准备。
想到这里,朱元章突然叫住了准备离开的蒋瓛。
沉默了一阵,这才说道:“传咱的谕旨,诸藩王禁足府中,没有咱的谕旨,不可擅自离开。”
“老四燕王那边,你安排一些能干事的,暗中潜伏,打探消息,尽可能的不要使其察觉,若有任何风吹草动,随时与咱汇报。”
蒋瓛听着这话,心中一颤。
他没想到这件事转眼间就牵扯如此之广。
最初审讯的时候,蒋瓛很清楚,应该便是一些商会,帮派暗中言论。
而后到了陛下这里,马上扩增至外交使臣,紧接着就是朝堂官员,如今更是关乎到藩王身上。
这个时候的蒋瓛,突然有些心虚。
因为宋忠给他汇报的时候讲得很清楚,是某个线人,听到这顾双贵有行刺太孙的言语。
但就证据而言,那是半点没有。
甚至说得夸张一点,连人证都不知道找谁。
锦衣卫也不是想怎么办桉就怎么办桉。
像是这般事情,必定是要经过三司会审,前后的来龙去脉,必须得脉络清楚,牵扯到的人员,也必须是有理有据,容不得半点虚假。
可现在似乎在锦衣卫的手里,好像什么人证,物证都没有。
顾双贵的家底在抓捕后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彻底查明,除了在京师经营几家店铺外,其他的也没什么。
蒋瓛想到这里,微微抬头,余光看向陛下。
只见陛下煞气环绕,看似沉静,却如即将爆发的海啸山崩。
真要把心中想法说出去,怕不仅仅只是自己,连锦衣卫还有没有明天都不知道。
像是现在的陛下,蒋瓛只在之前郭恒桉的时候见过。
而那一次,锦衣卫的上任指挥使就无了。
这才有了现在的他。
“臣遵旨!”
蒋瓛躬身说道,微微等候了一下,见陛下没再没有其他意思,这才缓缓退至殿外,而后转身离去。
现在这个时候,蒋瓛很清楚,一个字都不要多说。
祸从口出,若是运气不好惹怒了陛下,怕是顺手就被斩杀。
直到出了奉天门,蒋瓛提着的心才稍稍放下,而后连忙赶往锦衣卫衙门。
衙门这里已经有非常多的大臣被羁押过来,因为未曾涉罪的关系,都是由锦衣卫在做记载。
比如最近几天做了些什么事情,和谁一起,谁能证明。
包括吃了什么菜,在哪里吃的,若是和人有过接触,聊了些什么,说的是哪些话。
都得是一五一十的记载下来,但有缺漏,必须想起。
能够写清楚的,就能离开。
讲述不清楚的,便就讲述清楚再说。
锦衣卫在记载完后,还会错开对照,重新询问一遍,确认没有讲错的,才会签字走人。
若是在第二遍复苏,询问的时候对不上。
这个问题就大了。
蒋瓛来到锦衣卫衙门的时候,这里几乎全是官员。
包括院子里,都有十多张桌子摆放着,依次询问。
蒋瓛径直走入最里面,宋忠所在。
宋忠看见蒋瓛,一脸喜色,连忙迎了上来:“头儿,陛下那边怎么说,对于此次成功预先抓捕刺杀太孙的罪犯,是否有些许赞扬。”
在宋忠的心里,这次应该是立大功了。
别人都没开始有所动作,自己就把人给抓了过来,这叫将危险扼杀至摇篮中。
想来陛下多少会夸赞几句。
思索间,宋忠见蒋瓛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是蒋瓛将我的功劳,都被霸占了去吧。’
正想着,蒋瓛的呵斥声传来。
“瞧你干的好事,你今日须得给本宫老实交代清楚,行刺太孙这里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完,蒋瓛左右瞧了瞧,见四下无人。
一步走到宋忠身边,冷眼看着小声质问道:“这行刺之人,是真是假,如今陛下龙颜大怒,朝堂内外人心惶惶,有当年三大桉之倾向。”
“先前的一些过往,你宋忠都是知晓的,若是我这脑袋不保,你放心,我保证你会比我先行下去。”
“如今太孙已册封,你只需老老实实跟着太孙殿下,干好自己的本职,便能前程远大,富贵不愁。”
“若是耍些小聪明,想要得些功劳好处,怕是谦死得不够快!”
现在蒋瓛已经在怀疑,这行刺太孙一事,究竟是不是宋忠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为的或是排除异己,或是建立功勋。
若真是这般,可就是捅了天大的娄子了。
宋忠听到这些话,没有丝毫迟疑立即说道:“头儿,此事可不是我编造出来,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先前我还在大堂里办公呢,太孙殿下正是交代任务过来,要彻查京师大户行上下勾结之事,早前凉国公治安司奉太孙殿下令旨,肃清京师,扫黑除恶。”
“结果下面人瞎办事,有些把群英商会的人都被抓了,这事头儿你是知道的,这几天我都在忙这事呢,牵扯的这些人,都不怎么在咱们锦衣卫的眼中。”
“平日里都没留意,这办起差事来,自然就麻烦许多,在这节骨眼上,我怎么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宋忠在解释的时候,蒋瓛双眼眨都未眨的盯着宋忠的面部查看。
等宋忠说完后,也没发现异常。
心下稍稍安定些后,便就说道:“这件事已经不仅仅是那顾老头乱嚼舌根子的事了。”
“刚才陛下已经下旨,让我等锦衣卫,派上一批好手,监视燕王殿下。其他藩王现在应该也已经接到了宦官的通知,府中禁足。”
“朝堂大臣,外交使臣,你都是知道情况的,波及之广,牵扯之大,已经不是你我说了算。”
说到这里,蒋瓛的眼中闪过一丝冷色。
宋忠心下一惊,很好的明白了其中意味。
随后,蒋瓛直接转身离开,他还要去负责藩王事宜,随时为陛下汇报情况。
蒋瓛后,宋忠在原地静待了会,而后阴沉着脸,直奔诏狱而去。
诏狱中,顾双贵很是安静,披头散发的模样极为狼狈,没有昔日的傲气。
眼神中,是止不住的后悔。
他没想到,就不过是一番气话,让整个顾家,都极有可能付之一炬。
其实顾双贵虽然特别狠朱元章,可作为读书人,他也是喜欢嘴瓢,真正的动作半点没有。
‘我死了没关系,这事定然是要一力承担,想来也牵扯不到别人,但愿这些狗娘养的锦衣卫,能够稍微留下点活路,不把事情给做绝了。’
‘想来他们也无证据,我自当抵死不认即可。’
想到这里,顾双贵的心中放松了许多。
反正自己半截身子都入了土,左右不过这几年的事情,如今也算是骂了个痛快。
这时,宋忠出现在牢房前,顾双贵顿时就认出,这就是带人抓捕自己的那锦衣卫。
------题外话------
在写大纲这两天,每次爆更两天脑子就空白了,这次大纲多写点,能持续得久一点。
推荐一本朋友的书,也是写的明朝,夜观天象,感觉跟刘日新,钦天监差不多。
第330:左右都得死!
“老实交代吧,背后是何人指使,跟哪些人有所关联,朝他之上,又是谁给你通风报信。”
“还有那些主宰天界寺的外臣,到底是哪个属国,想要给你提供帮助。”
“亦或是,在这背后,是否还有谁隐藏得更深的。”
“好生讲述清楚,不要有什么顾忌,你也当是知道这是哪里,不管是谁到了这里,都有坦白交代的份,不要妄想着出去,到了这里,本官还没几个能出去得了的。”
宋忠看着面前身穿囚服的顾双贵,平静的说道。
只是这一番话,让顾双贵有些懵。
稍稍迟疑了下,马上又硬气的说道:“老夫既然到了这里,也没打算活着出去,尔等诬陷于老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宋忠有些可伶的看向顾双贵,自己都已经暗示得这么清楚了,竟然还不懂得。
见此,宋忠也只能直接一点了。
“刺杀大罪,比之叛国更为深重,人有很多种死法,有一刀斩下,干净利落,也有受尽折磨而死。”
“算你运气不错,说起来你这老东西,还是托了太孙殿下的福,最近太孙殿下有令旨,大多数的酷刑,都已经被废除了,否则真当这诏狱过家家呢。”
“还能完好无损的在这里跟本官说话,已经是莫大的运气了。”
“本官时间不多了,你可是想好了,是要嘴硬到底,感受一下诏狱的审讯流程,还是把幕后的人,老老实实都交代出来。”
“你也别过于嚣张,刺杀这等事情,你一个老头怎么可能全权操盘,定然有他人参与其中,帮你行动。”
“可别忘记了,你现在三个儿子,整整齐齐都在诏狱里关着。”
听到这里,顾双贵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了。
“这件事跟他们有何关系,锦衣卫如此神通广大,应当能查明清楚,那不过是我一时失言,当不得真。”
“老夫便就把命交代在这里,以死谢罪!”
说完,顾双贵就打算一头撞死在墙壁上。
“别急,都得死。”
宋忠见此,只是澹澹一句,就打断了顾双贵接下里的动作。
顾双贵顿时停下来呵斥道:“狗官,你想诬陷无辜不成!”
宋忠冷笑道:“看来本官得跟你说道说道,目前是个情况。”
“就是现在,衙门里有数百官员被限制出入,接受审查。整个京师所有城门封锁,十万大军入京戒严。陛下谕旨,任何跟刺杀太俗有丝毫牵扯着,格杀勿论!”
“就连天界寺目前都被大军包围,所有外交使臣,都得接受锦衣卫调查。”
“你说,本官何须诬陷于你。”
这番话还未说完,顾双贵整个人就瘫软到了地上。
这般大的阵仗,就仅仅是因为他一句刺杀太孙的话?
想到这里,顾双贵眼睛狠狠的盯着宋忠道:“你诓老夫!!!”
宋忠轻笑道:“如此大事,谁敢拿出来调笑,本官胆子再大,也不敢假传圣旨,篡改圣人之言。”
“再者说了,本官什么身份,对于你这等人,有这番必要嘛,以本官身份地位,想要弄死你,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罢了,甚至何须本官现身。”
听到这里,顾双贵已经有些相信了,满脸死寂中,带着一丝丝希冀问道:“敢问大人,老夫妻儿,可还有一线生机。”
“若是大人肯放过小老头妻儿,定有厚礼送上,定叫大人满意。”
听到这话,宋忠哈哈一笑,道:“看来你这老东西,还是没能明白本官的意思,坦言跟说道吧,就现在,别说是你,你一家老小,奴婢仆从,已是必死无疑。”
“那些妻妾女子,连去教坊司苟活的资格都没有。且不仅如此,有陛下亲口谕旨,汝九族尽诛,一人不可留。”
“你顾家的族谱,已经到锦衣卫这里了,另有数百缇骑,已然出发前往你江南老家,这往后如何,你就不用再担心了,包管你祖屋生灵绝灭,鸡犬不留。”
顾双贵目眦尽裂,大喝一声:“何至于如此!!!”
而后,就这般直挺挺的昏倒了过去。
宋忠摆摆手,早有狱卒轻车熟路拿着水过来,一把浇在顾双贵头上,使其苏醒。
醒来的顾双贵,先是迷湖了一下,而后如同失去了灵魂的躯壳般,嘴里喃喃念道着听不清楚的话。
似乎就这般得了失心疯。
宋忠没有丝毫意外,只是再度摆摆手,让狱卒离得远些。
而后走到顾双贵近边,轻声道:“别装了,没意义,不过本官之前在搜查你族中亲戚的时候,颇为意外的发现你这老家伙金屋藏娇的事情。”
“大概有三岁了吧,你还从未跟任何人说起过,就连你家中妻儿,怕都不知晓。”
“甚至还安排了仆从续弦掩人耳目。”
“本官说的没错吧。”
方才还有些痴痴呆呆的顾双贵顿时眼神清醒,眼珠子瞪得滚圆,半晌后才语气颤抖的说道:“你怎么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
宋忠没有回答,只是说道:“目前这个消息,还没有被记录到锦衣卫卷宗里来,毕竟你这做得也足够隐蔽,平常半月都不见得过去一次。”
“若是你足够配合,自然有些事情,本官也没有多嘴的必要。”
顾双贵垂头丧气,精气神全无,刹那间暮气横生,缓缓说道:“说吧,要老夫如何配合。”
宋忠轻轻一笑。
他当然不会告诉顾双贵,那所谓的妾室,早就已经被抓到了诏狱的另一端。
且那儿子,都不是他的,而是那仆从与小妾,偷摸发生了关系生下。
这些来龙去脉,都已经交代得极为详细了,自然也不可能免去一死。
陛下震怒,无一人可苟活。
宋忠见顾双贵老实了,便就开始问道:“说吧,还有那些朝堂大臣,外臣参与其中了,仔细想想,想清楚了说,可莫要遗漏了。”
......
京师燕王府中,朱棣阴沉着脸。
就在刚才不久,宦官过来传旨,自即刻起,禁足府中,无谕旨不得外出。
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刺杀大侄子会跟本王有关系?
就连在外的朱高炽,都被宦官给带了过来。
看着长子肥胖的脸,走几步路都有吃力的感觉,朱棣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只是还是询问道:“你大兄被刺杀的事情,你可是知道什么内幕,快些告诉为父。”
朱高炽闻言,苦笑作揖道:“父王,儿臣尚且不知所以然,这还是在回来的路上,才知晓有人要密谋行刺大兄,其余一无所知。”
朱棣没好气的训斥道:“这也不知,那也不知,要你何用,滚下去!”
朱高炽闻言,原本迟缓的动作快了几分,连忙离开父王的视线。
‘父王还在气头上,等父王消了气,我再过来。’
朱棣喝了口茶水,站起身来,徘回了几步,有些疑惑的想道。
‘到底是谁有这般大的胆子,竟然去密谋行刺大侄子,还是在这京师里,当真是嫌活得不够长嘛。’
‘本王都没敢这般想过,竟是还有人去做了,到底是谁呢?’
想着想着,一个身影出现在朱棣的脑海中。
那便是险些得了太孙位的朱允炆。
“应该不可能是他吧,就平日里那窝囊的模样,也不当有这胆子。”
“真要有这想法,也不至于等到如今,该是大侄子还未回皇宫的时候,就会动手了。”
“莫非是他下面那几个臣子暗中怂恿?”
这般想着,朱棣倒是觉得勉强可以对上,毕竟这个事情,也不太可能是朱允炆亲手操控,或许只是谋划一番,却被锦衣卫得了风声。
还未开始的刺杀,就已经结束了。
出现这般大的动静,朱棣倒是没有意外,父皇的脾性,还有对大侄子的宠溺,便是还夸张一些,朱棣都觉得正常。
心中正在思索着,便有管家来报:“殿下,锦衣卫都指挥室蒋瓛,于门外求见。”
朱棣眼神一凝,暗道:他来作甚?
而后对管家吩咐道:“让他进来,本王倒是想看看,这锦衣卫的头头来找本王想要干嘛!”
管家得了吩咐不敢耽搁,外面那可是三岁小孩听了都能止哭的锦衣卫头头,手中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
自己要是被盯上,在这京师里,似乎燕王殿下可能都有点保不住。
很快,一身飞鱼服的蒋瓛,满脸堆笑,目光和善的出现在了大堂中。
“锦衣卫都指挥使蒋瓛,见过燕王殿下!”蒋瓛来了后,礼节非常标准。
朱棣点点头,而后道:“这是什么风,把父皇的贴身侍卫,都给吹到本王这小庙里来了。”
蒋瓛见朱棣没有让他就座的意思,索性也就站着回道:“殿下,目前这外头一片混乱,大军入城,巡捕衙役们也是一个个紧张兮兮的。”
“下官恰好巡查至附近,想起陛下的嘱咐,便就到殿下府中叨唠一番。”
蒋瓛也知道自己得不到什么好脸色,心中早有预料,见朱棣面色阴沉,心情不好,便就只能抬出陛下,稍稍阻挡一番。
显然,蒋瓛这番话,对于朱棣来说效果还是很好的,毕竟父皇在朱棣的心中,地位至高无比。
这牵扯到父皇,自然由不得朱棣不重视。
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后,这才问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情,需要来询问本王的。”
说完后,朱棣便用手虚指,让蒋瓛入座。
蒋瓛微微躬身作揖谢过后,这才入座。
而后说道:“陛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说让下官过来诸位殿下府中,仔细看看。”
“那些人连太孙殿下都敢密谋刺杀,不将陛下放在眼中,陛下也担心诸位殿下的安危,特意叫下官过来看能有什么帮助的地方。”
“目前刺杀太孙殿下的那些人,线索断断续续,或许他们也曾经想过刺杀诸位殿下,当可以借此顺藤摸瓜。”
朱棣闻言,冷哼一声。
这番话说得漂亮,可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朱棣怎么可能听不懂。
不过即便是听懂了,朱棣也无法采取其他措施。
牵扯到父皇,就不可能有任何的小事。
“说吧,你想知道些什么。”
“凡是本王知晓的,定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本王首先说清楚了,事关大侄子那边,本王可一点都不知晓,这就不多多问了。”
“本王知道这个消息还没盏茶功夫,你就已经上门了。”
朱棣在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有些羡慕。
长期生活在军中,朱棣自然明白情报的作用有多么大。
像是这次的刺杀,便就彻底的体现了锦衣卫的能力。
朱棣多么想手中也能有同样的卫所。
这也是为什么在原历史上,已经被朱元章废除的锦衣卫,朱允炆也没再用的意思。
反而是到了朱棣这里,又马上启用。
蒋瓛闻言,连忙说道:“殿下放心,下官只是了解一下,而后将消息禀告给陛下知晓便就可以,无其他事情。”
朱棣点点头道:“行,你问吧。”
蒋瓛见此,心中松了口气,在注意措辞上,慢慢的开始询问起来。
其中主要的一些问题,便就是每天下了早朝后,都去了哪里,跟哪些人见了面。
什么时候回府,在府中都做些什么。
随着问话的深入,朱棣也开始逐渐变得不耐烦起来。
“你这是在把本王当成犯人来审讯嘛!”朱棣厉声呵斥道。
就在刚才,蒋瓛在询问朱棣和诸多藩王之间聊了什么的时候,朱棣终于是忍不住开始暴怒了。
蒋瓛连忙道:“殿下,下官也是没得办法,这些可都是要呈交给陛下查看的。”
朱棣听到父皇,继续忍了一手,道:“行,你继续。”
蒋瓛便就继续问道:“殿下,下官从卷宗中看到,曾经有天界寺僧人道衍,跟随殿下至北平多年,而后在入了京师,也就是几月前便就跟了太孙殿下。”
“不知道殿下对于这件事情,心中是如何作想,又是怎么看待的。
“现在道衍法师远在高丽,不知殿下与其是否还有联系。”
第332章:委屈的朱允炆
朱允炆毕竟年轻,这般被一说,顿时就有些慌了。
而这丝慌乱,恰好被刘和捕捉到了。
前几日,朱允炆在修订大明律的事情上非常头疼,整个大理寺的进度,也是极为缓慢。
毕竟这其中涉及到的条款太多,而且按照大兄的意思,必须要具体化,甚至要有类似的案例支撑。
这就涉及到大量的卷宗了。
其中从刑部运送过来的卷宗,按照现在的即将修订的律法一查,发现大部分卷宗都出现了问题。
甚至隐约中,似有冤屈存在。
这个时候,就有争议了。
最大的争议,无非就是《御制大诰》。
《御制大诰》乃朱元璋亲手为主编纂,收集了大量的案例。
按理说,即便是新的大明律法,也当以《御制大诰》为主要参考,虽说这新的大明律,是太孙殿下要求修订,可陛下尚在,有些事情也当需要顾及道。
这般一来,争议就越发大了,往往一条律法的制定,都需要争议良久,大理寺的正殿里,那是经常吵得不可开交。
僵持不下的时候,该是如何,也就只能请皇孙殿下朱允炆来定夺了。
而朱允炆听完左边,觉得左边有道理,听完右边,觉得右边有道理。
顿时就没了主意。
于是众多大理寺的官员们,也就只能继续吵了,好几次吵得过于厉害,差点撸起袖子就要干仗。
现在的很多官员,尤其是老一批上位的,都不算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多是跟着朱元璋打过天下,也立下了些许功劳,然后被分配过来。
这让朱允炆就有些头疼了,本来是被钦点的此次大明律修订主编撰,现在感觉每天头昏眼花的。
这比当初去被大兄安排训练,要难受太多。
关键这般日子,还看不到头。
也就是吕氏那番话,让朱允炆心里有了相反。
其实按照吕氏的意思,是要先将解缙的事情,提前跟太孙殿下说明,而后争取太孙殿下的同意。
这样一来,倒也没什么问题和错误的可能。
吕氏是清楚解缙虽然大才,但去年被陛下打发回了老家,修身养性,磨磨性子。
现在能够把他给再次征召回来的,也只能是太孙殿下。
朱允炆原也是准备这般做的,只是在第二日的时候,正好朱英外出,而回到东宫的时候,黄子澄在。
黄子澄作为朱允炆的伴读,也是贴身人,虽然因为最近东宫这边的关系,往来相对比较少了,但情感依旧。
听着你朱允炆说起解缙的事情,黄子澄顿时就来了兴趣。
解缙确实很傲,但也只是针对官员,在文人的圈子里,还是有很大的名望,不少好友。
而黄子澄恰恰跟解缙的关系不错。
立即就表示修书一封,询问解缙的情况,而后让解缙先到京师来,至于太孙殿下能不能看上,就是看个人的缘分了。
这般一来的话,也省得太孙殿下久等,毕竟现在的太孙殿下日理万机,指不定哪天就给忘记了。
朱允炆也觉得有道理,就同意了这件事。
现在被刘和问起,怀疑跟刺杀有所关联。
良久,朱允炆只能是解释道:“我交代黄翰林所办之事,乃是邀请解缙回京师,参与修订大明律事宜,并无其他。”
刘和老奸巨猾,闻言就继续问道:“不知此事太孙殿下可是知晓,老奴记得,好似是去年,解缙是陛下亲口让其归乡,雕琢十年后,才被允许入仕。”
朱允炆此事就有些难受了,道:“最近大兄事务繁忙,几次未能讲述此事。”
刘和并不追问,另外问道:“不知道殿下近段时间,天天都与黄翰林在一起吗。”
朱允炆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道:“没有,大约三四天左右见上一面,最近大兄整编科举,翰林院上下都很多事情,因此黄翰林也是非常忙碌。”
刘和问完后,行礼作揖就离开了。
朱允炆急急匆匆就往后殿去,期间一个踉跄,差点摔地上。
“何事这般慌张。”
吕氏听到声响,出门查看,见朱允炆衣冠不整,神色焦急,便就直接询问道。
“娘,大兄被行刺了。”
“什么!”
吕氏顿时惊呼道,而后连忙问道:“太孙殿下居住宫中,何方刺客如此大胆,竟敢在宫中行刺。”
“你大兄现在如何,有没有受伤,刺客人被抓到了吗,究竟是何人所为。”
吕氏顾不得太多,几步上前迅速说道。
朱允炆闻言,知道自己情急之下说错了话,连忙解释道;“并非是行刺,而是有人密谋行刺大兄,被锦衣卫提前得到消息,如今人都已经抓到诏狱之中了。”
吕氏闻言松了口气,这皇宫戒备森严,如有刺客摸入,简直不敢想象。
而后连说道:“即是如此,为何你如此慌张。”
话说完,吕氏心中闪过一道惊疑,紧接着追问道:“莫不是你在这其中,有所勾连不成!”
说这话的时候,吕氏的语气已经隐约有些发怒了。
若是真被卷入到这场刺杀的事件当中去,朱允炆的未来,还能有未来吗。
即便是真的行刺成功,这皇位就一定能落到他的手中?
还有那般多的藩王,也都是有继承权的。
当真是愚不可及。
朱允炆听到娘亲的训斥,感到心中有些委屈。
为何皇爷爷要怀疑自己,现在就连娘亲也要怀疑自己,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更是连一点都知情。
辛苦了这般多天,怎的就牵扯到自己身上来了。
“娘亲,孩儿这段时日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晓,怎么可能会牵扯到这件事上来,若是真有提前知晓这个中的消息,早就与娘亲说了。”
“况且孩儿现在,也算是受到大兄的重视,连修订律法这般涉及大明全国百姓事宜,大兄都让孩儿为主编撰,孩儿又哪会是那等恩将仇报之人。”
“多年的圣贤书,岂不是白读了,孩儿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的。”
听着这番解释,吕氏才算是彻底放心,而后再次问道:“跟为娘说说,方才到底是何等情况,让你这般匆忙。”
听到这话,朱允炆委屈得都要哭出来了,眼眶中都有些水雾弥漫,语气带着少许哭腔回道:“方才在前殿中,司礼监刘和来了,便是向孩儿询问这件事。”
吕氏眉头微皱,他感觉并非如此简单,问道;“即心中无愧,何须担忧问询。”
吕氏自然知晓为什么朱允炆会被问询,毕竟在很多人的眼中,要说行刺这块最大的收益者,自然就是朱允炆了。
况且更为重要的是,在此前允炆本被定位太孙,想要用些阴暗手段,动机非常符合。
其实若不是在自己的劝说下,当初太孙殿下刚被认知到的时候,事情的发展,也极有可能如此。
毕竟当初允炆的心中,对于大兄已经有了很强的恨意,倘若不插手,哪怕是没有行刺,也绝无今日这般兄弟和睦。
若是真要那样,现在的允炆,可就要被各种打击,且没有可能还住在这东宫之中。
朱允炆听到娘亲的话,嘴角有些苦涩,但也只能无奈把前因后果,都一一道来。
耐着性子听完后,吕氏胸膛起伏,强行压制住心中怒气。
她没想到自家孩儿如此不懂事,竟是会擅自联系解缙,去年解缙被陛下撤去官职,打发回乡,皆是有目亲睹,怎能如此没有忌讳。
不过吕氏也知道,在这个时候还去训斥允炆已经没了用处。
稍稍平复心情,思索一番后,便就开解道:“无须过于慌张,虽说有些不对,但现在和行刺这件事相比较起来,倒也是小巫见大巫了。”
“只是这个时日上,有些凑巧,或许会引来陛下的猜疑。不过只要未曾做过,锦衣卫虽然名声不好,但也不至于污蔑皇孙。”
“以锦衣卫的能力,还个清白不难,没什么需要慌张的,哪怕是陛下召你前去,也无须害怕。”
听着娘亲的话,朱允炆总算是找到了主心骨。
他对于皇爷爷,和其他皇子皇孙一样,过于惧怕了。
所以稍微有些不对的方面,心神就容易乱了。
“娘亲,那我现在应该如何做。”朱允炆问道。
吕氏道:“你要做什么?你什么都无须去做,如往常一般,该干嘛干嘛,不过待会晚膳后,你可去趟坤宁宫,给你大兄请安。”
“毕竟此事干系重大,你这知晓后,也须得是关心一番,现在倒是没啥去的必要,大致你大兄正在和陛下用膳呢。”
这个时辰也是用膳的时辰,事情清楚了之后,朱允炆就准备在这里晚膳。
期间年幼的弟弟哭闹,吕氏也只能去哄哄。
朱允火熙是去年出生,满一周岁才几个月,正值太子朱标丧事,也就没怎么祝贺。
皇家的服孝和普通人家虽有所区别,不至于遵守太多的守孝规矩,但至少不能做祝贺的事情。
回来后,饭菜刚上,朱允炆问道;“娘亲,你说这行刺之人幕后当是有谁,为何胆敢行刺大兄,难道不知道大兄威望?”
“这要是让大兄有所闪失,皇爷爷怕是非常着急,这大明的天,都得是变成血色。”
朱允炆自然知道自己的皇爷爷是个怎样的人。
现在的和善,可不代表之前的和善。
自从皇奶奶去世后,皇爷爷性情暴躁,除非是父王拦截,不然但凡有任何事情,官员犯罪几乎清一色的死罪。
就是早朝的时候迟到,就有可能被廷杖活生生打死。
有段时日,朱允炆记得清楚,恰好是父王外出巡视,碰上皇爷爷心情不好,似二皇叔惹了父王。
那段时日,天天早朝的时候,都会有官员被处死,即便死的不是朝堂上的,也是地方上的。
可谓是人人自危。
只是当时的朱允炆人言微轻,不敢说话。
吕氏听到,也是点头赞同。
陛下的脾性,在皇宫谁还不了解。
其实在太子朱标薨后,很多大臣极为害怕,感觉会有大批量的被处死,结果因为太孙殿下回归,竟也没有说死什么人。
甚至于被处死的反而少了很多,即便是有些小的过错,也不至于受到严重的责罚,训斥几句,或者罚些俸禄,便也就算是过去了。
思索间,吕氏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这件事,或许还真的跟允炆你,可能有些脱不开干系。”
朱允炆顿时就惊呆了,正在吃饭的他,差点没被噎死,吞下后连忙问道:“娘亲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知晓我的,孩儿怎么可能和这件事扯上关系。”
“娘亲,你可被吓孩儿呀!”
朱允炆这次是真的有些慌了,若是娘亲都这般认为了,他该是怎么才能解释得清楚呢。
吕氏说道:“并非你这般想,可能是下面的人擅作主张也是说不定的。”
“你想想,若是黄子澄他们在瞒着你干出这等事情来,你觉得有没有可能?”
“即便是真的被陛下发现了,而后审查过后,你确实没有参与其中,倘若成功,这皇位是不是有很大的可能,再次回到你的身上。”
朱允炆一听,仔细想想,好像这样的可能确实存在。
想到这里,颇有些苦涩道:“若是锦衣卫查探黄先生,真查出了一些猫腻问题,以皇爷爷的性格,怎会轻松放过我。”
吕氏没有接话,他知晓允炆把事情想得简单。
在这方面上,其实于皇权而言,只要是没有充足证据的情况下,一切皆有可能。
到时候该是如何,自然便是如何。
有些东西,即便是陛下,也要考虑到大明的将来。
再者说了,真要查探清楚了,陛下也没有太多的选择,只能和从前一样,只是这其中,要有不少人枉死罢了。
但这样的事,吕氏心中明白,历史上这样的殉道者,还真就不少。
“你也不用担心,黄翰林他们一介文人,大概率是没这个本事的,真正说起来,最大的可能,也只能是他了。”
朱允炆听到话,一个身影从脑海中浮现。
那便是他的四皇叔,燕王朱棣。
第333章:血染京师
坤宁宫中,朱英正在批阅奏章。
眼见到了晚膳的时辰,便就随口对一直守候在旁边的郭忠问道:“爷爷此时到乾清宫了吧,晚膳那边安排如何了。”
和爷爷每天一起早膳,晚膳,已经是朱英的必备了。
哪次要是没去,保管有人过来。
今日朱英之所以发问,便是觉得有些奇怪,按照往常来说,刘和都已经过来催促了。
郭忠闻言,稍稍有些慌乱,迟疑了一下才回道;“陛下此刻正在华盖殿中处理事务,前不久有派遣宦官过来嘱咐今日用膳,直接送来殿下这里来。”
这丝丝慌乱,顿时就被朱英察觉到了。
他转头看向郭忠,目光审视。
在太孙殿下的眼神下,郭忠下意识的避开,有些心虚的低头。
“今日月清也没有过来,倒是显得比较清净。”
朱英平静的说道。
郭忠不敢搭话。
“说说吧,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要知道想要瞒住本宫,是很难的,难不成这皇宫,还能把本宫禁足不成?”
听着太孙殿下平淡的语气,郭忠知道这是已然有了不愉,吓得直接跪在地上,不敢搭话。
“本宫现在就去爷爷那里,所有事情自然就见了个分晓。但是你,作为本宫贴身亲信,该当如何。”
朱英已然猜出,大致便是老爷子的手笔,不过郭忠这样的态度,让朱英感觉到了不爽。
他不希望像是郭忠这样的贴身亲信,不管在什么时候,亦或是什么情况,对自己有所隐瞒。
郭忠心中明白,他是跟随太孙殿下,在这个时候,已经不能犹豫了,若是因此失了太孙殿下的信任,那可就得不偿失。
哪怕是被陛下责罚又如何,孰轻孰重,显而易见,牙齿一咬,郭忠直接道:“殿下,今日宫外有人密谋行刺殿下,被锦衣卫提前得知消息抓获。”
“陛下雷霆大怒,下令封锁京师,调大军入城,全城搜查。”
“为免殿下为此事担忧,特下旨不得打扰殿下。”
朱英原来有些不爽顿时烟消云散。
刺杀我?
没搞错吧。
就这刺杀的事情一出,一个身影就从朱英的脑海中跳出来。
朱棣这是干嘛呢,在北平不杀,到京师不杀,现在我都已经是太孙位了,要刺杀我,难不成是想来个鱼死网破?
毫无疑问,朱英第一个想到的,便就只有燕王朱棣了。
纵观大明,有这个胆子,也能有这个心思的,唯有朱棣。
再就是最近而言,朱棣也算是有了这个能力,统帅大军十多万,以朱棣的个人魅力,朱英相信已经收获了不少军中好友。
在此前北平,朱英就知道朱棣麾下有一个类似锦衣卫的机构,专为朱棣个人服务,想来要动手的,便就这个机构了。
想到这里,朱英突然笑了。
显然在老爷子的锦衣卫下,朱棣这边还是不够格,连还没动手就被抓住了。
朱英起身,便想着去问下,这次的刺杀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最主要的,四叔被抓了吗?
眼见太孙殿下要过去华盖殿,郭忠连忙朝着最远处的宦官打了个眼色,那小宦官顿时心领神会,悄咪咪的退出太孙殿下的视线,而后快速飞奔。
朱英见到了,并没有在意。
这些都是宦官们,生存的方式。
华盖殿中,五部尚书聚集,更有都督府各都督,其中包括蓝玉,也是在此。
中间,蒋瓛正在汇报关于目前锦衣卫收集到的一切,朱元璋阴沉着脸的听着。
“也就是说,这些人中,不仅有在朝堂上的大臣,各地的商会,京师码头的帮派,就连外臣也是参与在其中了。”
朱元璋冷声问道。
蒋瓛硬着头皮,重重点头。
他是真没办法,目前这个案子,只能往大了整,若是和陛下说,那说出此话的顾双贵,不过是发个牢骚。
呵,怕是接下来第一个掉脑袋的,就是他蒋瓛了。
目前也只有这样的情况,才能符合陛下的想法。
朱元璋阴沉着脸,今天他的脸色就没好过,任谁都能够感觉到这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现在的情况是,越是深入的调查,牵扯的人数就越发的多了起来。
此时,一个小宦官过来门口,刘和接应后,走到朱元璋旁边附耳小声道:“陛下,太孙殿下知晓了。”
朱元璋闻言点点头。
这件刺杀大孙的事情,从一开始,朱元璋就没想让大孙知道。
或者说暂时先不让大孙知道。
他知道大孙的性格,不怎么想着牵扯太大,杀太多的人。
但朱元璋不一样,谁若敢动大孙,必须得死,哪怕是嘴上说说,也是不能由此苗头。
必须杀,狠狠的杀。
只有杀的人够多了,别人才会害怕,害怕了,才不敢动这个歪心思。
其实在朱元璋的心中,大概也是知晓一些关键的,毕竟蒋瓛在卷宗上,可不敢作假。
那送上来的卷宗,朱元璋只是看了两眼,就直接放置一旁了。
有些东西,不需要太多的证据,或者追究其中的深度,只要这个事情,必须给予警醒,就已经足够了。
‘大孙不适合当这个刽子手,在咱手里杀的人,已经不少,再多一些,也就这般回事。’
这个案子,朱元璋就没想过轻轻放下。
眼看大孙就要过来了,朱元璋直接对蒋瓛下谕旨道:“按照现在掌控的情报,但凡有所牵扯的人员,全部逮捕归案,审讯之后,立即问斩。”
众人心中一惊,蒋瓛更是问道:“启禀陛下,此案目前涉及人员大致在数百人左右,请陛下示下。”
朱元璋闻言,眉头一皱道:“谋刺当今太孙,怎可能只有仅仅数百人,这其中,定然有更多的人,在幕后操控,继续查,便有牵连,一人皆不可放过。”
“尤其是顾家,咱让他们从江南过来,怕是心里头不念着咱的好,这其中,其他家当也是暗中勾结,伺机行事。”
“这次,必定要将这些人,连根拔起,不留后患!”
蒋瓛立即躬身道:“遵旨。”
此刻他心中抖了一下,在场的文武官员,更是心跳慢了半拍。
这言外之意,谁还能不知晓。
陛下这是认为,几百人太少了,要将范围更加的扩大。
怕是没个几千人,这件案子停不下来。
蒋瓛领旨出门,恰好遇到朱英过来。
“见过太孙殿下。”
朱英微微点头,看了眼蒋瓛,不过还是没说什么。
其实现在的他,也当是知道老爷子心里头是怎么想的。
进门后,各府都督,各部尚书俱在,见太孙殿下出现,连忙行礼。
“都出去吧,咱和大孙单独聊聊。”
朱元璋直接赶人,很快房间里就剩下爷孙二人。
“爷爷,孙儿听说有人要刺杀于我?”
朱英坦言问道,当然,他心中怀疑的对象就是燕王朱棣。
朱元璋道:“此次倒是咱的一些错了,这些想要谋刺的人,主要是来源于咱曾经从江南地区迁徙过来的富户,可能是大孙的商会,动了他们的利益。”
“这便就聚坐一堂,行那谋刺之事。人都已经抓到锦衣卫诏狱审讯了,想来后面的人,也揪出得差不多了。”
听到这话,朱英有些诧异。
谋刺自己的,竟然并非是朱棣?
反而是一群商人?
倒不是小瞧商人,而是朱英在目前商道上的人脉和把控程度极高。
一旦有行刺的消息,理应自己当是知晓。
再者说个别商人很难有这个实力。
朱英继续问道:“爷爷,那谋刺之人,当下是如何处置的。”
朱元璋冷哼一声,道:“还能如何,胆敢谋刺大孙,自是诛杀九族。”
朱英心中一凛。
诛杀九族,可谓是将犯案之人所有亲属,一并斩杀了。
在如今宗族关系浓厚的清下,几乎是直接一个村被屠灭。
九族是个什么概念,几乎稍微有点血缘关系的,都得受到牵连。
按照现在大明律法,便就父四母三妻二,共计九族。
从父亲算,四代内的亲戚,母亲三代以内,妻子两代以内,尽皆株连。
简单来说就是岳父一家,其中包括岳母的娘家也得牵连其中。
要知道在这个社会,所谓嫁出去的女儿,便是泼出去的水,理论上说,是已经没有了关联。
但九族在这上面,连岳母的娘家都得杀。
这里面一些关系比较远的,或许连顾双贵都不认识,但抓捕的时候,便就是直接按照户籍族谱,全部抓过来。
这是什么概念呢?相当于某个人在一个地方工作得好好的,也没违法犯罪,结果突然有一天来个人把他脑袋砍了。
理由是他的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族兄弟犯罪了,即使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那也免不了一死,谁让同属九族之内呢!
“爷爷,诛九族是不是牵扯太多人了,孙儿认为,便是夷三族即可。”
朱英犹豫了一下,劝说道。
夷三族相对来说要就是诛九族的削弱版本了,在东汉三国时期,用得最为频繁。
指得是父,子,孙三组。
便就是父亲所有兄弟,自己的所有兄弟和本人的所有儿子。
而对于家族中的女性没有任何杀害。对于表兄弟、表姐妹、堂兄弟和堂姐妹也是没有伤害。
不过一般情况下,女眷都被因为连罪而被罚入教坊司。
朱元璋摇头道:“孙儿,有时候想要让人害怕,就必须有足够的人来填补,咱知道你不想牵连太多人,这其中,咱也清楚有很多冤枉的。”
“然只有这般,才会熄灭某些人蠢蠢欲动的心思,也唯有这般,才能建立咱们老朱家的威严。”
“要让这天下的臣民心中清楚,咱老朱家的人,无人可动,哪怕是这想法,也当以九族尽灭,香火绝祀!”
听到这里,朱英稍稍沉默了一下,没有多说。
他自然也不会去问关于朱棣的事情。
而此刻,整个京师真正的动荡开始降临了。
蒋瓛一脸煞气,带着数十锦衣卫来到锦衣卫衙门。
“头儿,陛下有和旨意。”
宋忠早就等候多时,见到立即上来问道。
蒋瓛简短的回道:“此次抓捕,按三千数记。”
宋忠心中一震,有些迟疑的说道:“头儿,陛下那边卷宗可是交过去了。”
蒋瓛深深的看了一眼宋忠道:“陛下自然是看了卷宗的,但谋刺太孙这等事,轻放不了。”
“顺着抓吧,这些商会就有数百上千人了,不够的顺着他好友一路抓过去。”
宋忠躬身道:“属下明白。”
顾双贵作为江南富户,即便是迁徙过来,也是有不少好友的。
只可惜这些好友,一个个当化作刀下冤魂。
随着锦衣卫的出发,整个京师开始混乱起来。
一个大案的出现,在京师掀起的风云,极为震撼,这些锦衣卫可不是什么好讲话的。
尤其是江南富户所居住的街道,只见一批批锦衣卫毫无顾忌的就冲了过去。
但有阻拦,直接就是拔刀斩之,多数地方,直接开杀。
三千人太多了,锦衣卫诏狱都很难装下,说是抓捕后择日问斩,但就现在的情况来说,这些被牵连到的人,根本不用通过三司会审,直接就定案了。
锦衣卫的名声很臭,跟他们的行事习惯也有些关系。
比如某个路人,只不过停留多看了几眼,极有可能就被直接抓捕,甚至是当场格杀了。
街道上安安静静,现在刚刚到黄昏时候,但所有店铺家宅,都已经大门紧闭。
锦衣卫按照名单,一脚踹开某大门,然后进去便是直接抓捕。
锦衣卫的效率很高。
这件谋刺太孙的案子,自上午开始,下午基本上就差不多要结案了。
在古代,这样的速度简直是难以想象,可就在京师发生了。
这就是真正的锦衣卫,当他全力行动起来的时候,偌大的京师,无人可逃。
这一抓一杀,便就是整夜,因为涉及的地方过多,毕竟整个南京也是很大。
行动的基本都是锦衣卫,其他大军不过是维持宵禁,人手方面不算很够。
而当次日清晨到来的时候,京师的街道上,多处都是浓郁的血腥味。
第334章:帝王心态
京师震动,无人不惶恐。
当国家机器完全行动起来的时候,在其面前,生命显得脆弱无比。
昨夜的杀戮,不过是开胃小菜,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在被抓捕的过程中,稍微有点反抗的动作,就被立即斩杀。
锦衣卫的命令很明确,但有任何是锦衣卫认为有反抗意识的,直接就地格杀,这个中的原因,主要还是牵扯的人太多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就不需去诏狱的牢房里占坑位了。
当诏狱装不下的时候,只能是往五城兵马司里面送。
毕竟诏狱在锦衣卫衙门,皇宫之中,地牢不大,主要是抓重要人员,以官员为主。
能够去到诏狱里的,也算是稍微有些身份地位才可。
那些被斩杀的尸首,便是由五城兵马司负责处理。
据统计,当夜惨死者,就将近上千人,而这些人,不过是附带的,甚至都不算在案件卷宗里。
而太孙殿下被人谋刺的消息,也在整个京师开始扩散开来。
“太孙殿下多好的人呐,怎么会有人谋刺他呢。”
“是啊,那可是救苦救难的大菩萨,听说群英商会就是太孙殿下打造的。”
“真的吗,我说怎么招工的工钱那么高,原来是太孙殿下的意思,太孙殿下真是好人。”
“我是从河南老家逃疫来的,家里人那边亲戚写信过来,就是太孙殿下亲自去了河南,把瘟疫都给镇住了,瘟疫见着太孙殿下,都得绕路走。”
“说什么话呢,哪里是绕路走,分明是直接就消散了,太孙殿下天上的神人转世,自由神佛庇佑,瘟疫见了,那还不得退散。”
“有道理,不过我这里可是有个消息,你们不知道吧。”
“什么消息,快快说来听听。”
“快说快说,吊人胃口跟断人财路可没啥区别。”
“嘿嘿,你们不知道吧,太孙殿下,那可是太子殿下的嫡长子,在这之前,可没谁听说过,那是因为,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薨逝了。”
“可这般老天爷瞧不下去了,入葬的那夜,孝陵星象大变,地龙翻滚,硬是把太孙殿下给救了出来。”
“这可是真正的死而复生,不过死而复生失了忆,这也导致在外流浪十多年,最近几个月呀,才被燕王殿下找回来。”
“天啊,你这说的都是真的吗,原来太孙殿下,真的是老天爷眷顾之人。”
“不可思议,不过确实老朽在此前十多年,确实从未听闻过太孙殿下,这般说来,倒是有几分真。”
“那是几分真,可真是真真切切,毫无虚假。”
关于太孙殿下的议论,于整个京师迅速的升起了热议,在这个没有通讯的年代,消息的传播都是通过口口相传。
前几个月孝陵的热度,使得京师大街小巷几乎人人知晓,而这次的爆料,很容易就被百姓所接受了。
当然,这样的爆料,自然不是随便传的,能够在半天之内,整个京师大半的人都知晓,这背后自然少不了锦衣卫的功劳。
也少不了朱元璋的暗中操纵。
在名声这块,朱元璋能够干到今日,即便各种屠杀下,还能在底层百姓有这么高的名声,得到大多数人的拥护,个中手段可见一斑。
随着涉案人员被抓捕归案,常规流程上的三司会审,也就到来了。
当然,这就仅仅是个流程,主要针对的群体,在于外臣,官员。
其中最为凄惨的,便就是倭国的外臣,还有占城的外臣了。
这两国外臣,直接就被牵连了进去。
倭国的外臣,在今年七月的时候,就有人过来,想要跟大明开启朝贡交易,但一直都被拒绝。
占城那就更加不用说了。
洪武二十三年前,还是有过几次朝贡贸易的,但在这之后,因为扰乱边境的缘故,一直都是被聚集的对象。
这次的事情,正好可以拿他们开刀。
官员牵扯的并不多,连百人都没有。
这些官员,大部分都是群英商会提供的情报,在很大程度上,便就是那些商会背后的主事人。
其中以江南地区的官员,占据了八成之多。
审讯很简单,几乎问几句话,就差不多了。
签字画押都不需要,有三司记载一个过程,便就可以了,连口供都是直接省去。
在朱元璋的授意下,这次有关于谋刺太孙的案件,一定要做到快。
三天之内,必须结案。
这般谕旨,没人胆敢违背,所以不可能有什么深究的过程。
直到第三天上午,浩浩荡荡数千人,被压往承天门外的广场。
便就是之前,太孙册封大典,阅兵的广场。
一如既往的人山人海,各有大片的哭声。
一排排的犯人穿着囚衣,只等午时三刻一到,便就斩首示众。
按照上头的意思,是不可能少于三千人的,所以在今日被斩首者,总数为三千六百九十七人。
无一例外,全都死刑,立即执行。
这在京师,亦或是整个大明,都很难想象,仅仅是第三天,谋刺太孙案,就这般破案结束。
速度之快,古今第一。
“吉时已到,行刑!!!”
随着一声呐喊,处决开始。
此刻,坤宁宫中,朱英看着面前的奏章,久久未曾下笔。
看了看天色,朱英知道,皇宫外有三千余人,正因自己惨死刀下,以朱英的心态,终究是有些不忍。
在西域的时候,他敢孤身返陷,斩杀上百敌寇。
也敢跟异族,于草原之上,一决生死。
可这般血腥手段,虽说在古代,是极为正常的现象,甚至就连那些观看的百姓,都不认为有什么特殊。
很多被行刑的犯人,几乎都是对着顾双贵开口大骂,而不是骂朱元璋,更不是骂他朱英。
然朱英心中,极为不适。
“殿下,喝口桂圆莲子羹吧。”
叶月清端着汤碗,轻声的说道。
朱英微微迟疑,接过一口喝光,心中的一些郁结,这才稍稍消散。
他心中很清楚,老爷子的话,是对的。
在当今这个年代,想要维持皇家威严,维持老朱家的统治地位,维持至高无上的皇帝权威。
就必须要让有所冒犯之人,付出血的惨痛代价。
只有这样,才能让官员,百姓,生出敬畏之心。
其实若不是顾忌大孙想法,这次的谋刺案,何止数千人,怕是得上万人的株连,才会消朱元璋心头之怒。
是朱英不理解,多年战场上下来的人,对于生死,对于无辜牵连,早已看淡。
要的,只是最后会产生的结果。
至于这个过程,并不重要。
这就是皇帝,真正的皇帝。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在后世只是一个成语,在当今,确是实实在在,血流成河真实发生的事情。
而百姓,也早已经习以为常。
“爷爷在干嘛呢,是在承天门,看斩首去了吗。”
朱英问道。
叶月清轻轻摇头,道:“陛下此刻在乾清宫里。”
朱英顿时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按照往常,老爷子当是在华盖殿中,处理政事,而在这个时候,显然是在等着自己。
稍稍迟疑下,朱英起身,向乾清宫走去。
“陛下,不若还是去看看太孙殿下吧,陛下这般,奴婢的心中,很是难受。”
乾清宫中,刘和对陛下劝说道。
朱元璋轻轻摇头说道:“咱能护得了大孙一时,护不了大孙一世,这往后的大明天下,终究是要大孙亲自去承担。”
“有些事情,只能是大孙自己去扛,咱年纪大了,也老了,只想着大孙能够快些成长起来。”
朱元璋的语气,带着很强的唏嘘。
他培养长子三十七载,在各方面,已经是最优继承人了,作为皇帝的权力,已经大量的下放给长子。
可谁能想到,在这么个年纪,自己都已经半截身子入土的人,结果遇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
大孙很优秀。
但是在一些方面,还是有些不够的。
个人的优秀,其实在朱元璋看来,并不是皇帝最为重要的关键。
平衡之道,皇家威严,才是被朱元璋所看重的因素。
这大明天下的聪明人,永远都不缺的,怎么去掌控他们,让他们为大明,为老朱家效忠,让大明千秋万世的传承下去,国祚延绵,才是至关重要。
所以在这一点上,朱元璋很清楚,自己不能去安慰大孙,要他自己将这个经历,承受过去。
身为皇帝,有的时候,必须要能狠得下心才行。
此刻的朱元璋,自然也没有心思,去批阅奏章,处理政务,便就在这乾清宫内,离大孙最近的地方,安心等候。
这时,脚步声传来。
熟悉的声音,让朱元璋顿时就意识到,是大孙过来了。
没有任何迟疑,朱元璋直接转身看去,果然是大孙。
“爷爷,孙儿让你担心了。”
朱英拱手作揖,真诚的说道。
有些话无须多说,自然就能明白个中的意味。
朱元璋哈哈一笑,道:“咱能担心啥,咱相信就这点事情,自然不会过于困扰大孙的。”
“大道理,咱就不跟大孙说了,大孙自然是懂得的,现在也差不多晚膳了,咱可是听说了,今日的早膳,你可是没吃呢,肚子饿了吧。”
“咱早就让光禄司备好了膳食,刘和,还不赶紧让人把膳食送过来。”
刘和连忙道:“奴婢遵旨。”
而后立即小跑着出去传话。
此刻刘和的脸上,也是露出笑容。
能够看到陛下和太孙开心起来,他自然心中也是极为欢喜的。
朱元璋仔细的看了看大孙的神情,暗自点头,而后走到书案上,拿过几本卷宗,交于大孙说道:“这是你四叔,还有表兄李景隆,及允炆的卷宗。”
“你且好好看看,若是有什么想法,直管是和咱说说。”
这几个卷宗,自然就是锦衣卫,还有刘和记载过来的。
谋刺的事情,没有人会觉得简单,朱棣,朱允炆,在涉及到皇位传承下,自然也不可能彻底避嫌。
必要的查询,是无可避免的。
朱英点点头,接过卷宗,仔细的查看起来。
其实在朱英的心中,也想知道,燕王朱棣到底有没有在这其中参与一手。
朱棣本就是朱英第一怀疑的对象,也只他才能有这个实力,亦或是这个手段。
虽然朱英自从入宫后,没有对于朱棣施行过于彻底的打压,除了将姚广孝这个关键人物调走外,也没太大的动作。
但这不代表朱英对朱棣完全的放心。
历史上的朱棣,似乎也是被迫的,可有句话说得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有悖于君臣之道的朱棣,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朱英先看的是关于朱允炆的卷宗,其中的关键,自然还是在黄子澄的身上。
不过从锦衣卫的查探来看,黄子澄虽说有一定的嫌疑,但从根本上,并没有其他作案的联系。
黄子澄和江南那边的文人,关系还算是不错,这是重点,不过也就仅仅于此了。
事发前后,黄子澄几乎都是在翰林院中,一直在跟着诸多翰林学士共同编撰新的典籍。
这也是朱英之前的意思。
而朱英也相信,不管是朱允炆还是黄子澄,没这个实力,更是没这个胆子。
个中关键,还是在朱棣身上。
从卷宗上来看,朱棣也没什么可疑之处。
包括李景隆。
李景隆在近端时期的行为,卷宗上记载得非常详细,和江南文人确实有所接触,不过根据反馈,主要是在给燕王朱棣当说客。
为朱棣去拉拢到海外就藩的官员。
平时没什么人在乎的秀才,在这个时候,却是成了藩王们的宝贝。
卷宗看完,朱英心中也清楚了。
这件事似乎跟朱棣还真没什么关系。
虽有些错愕,商会那些人,竟是有谋刺自己的想法,不过事实摆在面前,倒也无话可说。
此刻,朱元璋看着放下卷宗的大孙,似笑非笑。
朱英和老爷子对视一眼,心里头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老爷子这意思,极为明显呀。
稍稍思虑一番,朱英还是说道:“看来这件事,跟四叔,允炆,皆是无所关联。”
朱英心中明白,此刻老爷子等于是将朱棣和朱允炆,直接交由自己处置。
有没有关联,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朱元璋笑了,笑得很开心。
第335章:大明邸报
人都是很复杂的,即便是朱元璋也是如此。
最是无情帝王家。
他想大孙杀伐果断,又想大孙兼爱包容。
若是大孙选择将此事,牵连至老四,允炆身上,欣慰之余,难免有些遗憾。
现在如此选择,似乎在皇帝位上,少了些不择手段,却多了很多人情味。
“你四叔的本事咱清楚,还是很足够的,现在李景隆这小子,也是铁了心的去帮他,海外倭国,看似荒芜贫瘠,却有先天优势,易守难攻。”
“加上倭人兵源随意取用,无须顾忌太多,大孙就不怕,往后多年,你四叔起军数十万,甚至百万,反攻大明,夺取帝位吗。”
朱元璋问道。
这次的问话,算是非常直接了。
从前朱棣的一些事情,只不过大家心中清楚,从未被摆在台面上来过。
朱英闻言,却是笑了,道:“大明享有疆域千万里地,口计更有六千余万,反观倭国,不过弹丸之地,且另有二叔,七叔掣肘。”
“若是如此四叔也能兴兵成事,这大明,便是让与四叔又如何。”
朱英的话语中,是止不住的自信。
朱元璋听着也笑了,老四真有这个本事,哪也没什么多话好说。
往后不知道,现在的大孙,堪堪十八岁的年纪,少说都有数十年光阴。
老四年纪也大了,想要熬过大孙,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治理天下这块,大孙可要比老四条理清晰多了,军事天赋暂且不提,单单在练兵这块,便就是无与伦比,加上一众老将归心,朱元璋实在是想不到,老四有什么可能,可以从倭国反攻大明。
若是真能成,便就像大孙所说,让与老四又何妨。
算起来,也是肉烂在锅里。
谋刺太孙的风波,似乎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消散了。
次日许多百姓想起,这一切来得太快,又结束得太快。
烈日之下,连血腥味,也是快速的消散。
往前的大案,少数都是持续数月,甚至一年,这才过三天,就无人再次谈及此事了。
不过随之而来的,便是对神秘的太孙殿下的讨论。
茶楼里热闹无比,已经有许多嗅到商机的说书人,连夜编造有关于太孙殿下的版本,抢夺热度,开始流传。
唐诗宋词,元曲明小说。
在明初这个时候,正是小说最为盛行的时候。
即便是皇宫里的朱元璋,时而也会捧着后世著名的《水浒传》阅读一番。
或许在某种意义上,《水浒传》的出现和热度,才是奠基明初小说流行的开始,这和朱元璋的喜爱,也有很大的关系。
施耐庵有长篇小说之父的名头,几乎是开创了小说界的祖师级人物。
每每想起施耐庵,朱元璋都觉得极为可惜。
施耐庵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十九岁秀才,二十八岁举人,三十六岁那年与刘伯温同榜中进士。
曾在钱塘江为官三年,名声显著,因不满元朝官场黑暗,不愿逢迎权贵,弃官回乡。
张士诚起义抗元时,施耐庵在他幕下参与谋划,和他的部将卞元亨相交甚密。
后来张士诚贪图享乐,毫无大志,在降元后,施耐庵终于无法忍受,愤而离去。
朱元璋知其名声,大明建国初,屡次下诏征用,无奈施耐庵已经没了当官的心思,便就再未在官场上出现过。
此后在家,安心写书。
《水浒传》后没过几年,便就病逝了。
但《水浒传》的流传在整个大明,可谓是极为盛行。
但凡文人,谁若说自己没读过水浒传,那自然是要被人所鄙视的。
也是因此,明代的小说文化,真正的开始盛行起来。
洪武三年,施耐庵在兴化逝世后,他的徒弟罗贯中继续遗志,再次出书《三国志通俗演义》,也就是后世的《三国演义》。
罗贯中自然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虽然因为家父从商,未曾考取功名,但本身的文学素养是极高的。
而在当张士诚幕僚的时候,出谋划策将朱元璋部下康茂才的进攻击溃,这也就导致和朱元璋结了仇。
以至于大明建国后,放弃读书人的身份,不敢踏入官场,怕惨遭报复。
然罗贯中却不知晓。
不管是《水浒传》,亦或是《三国志通俗演义》,在大明的名声这么大。
朱元璋也是个读书人,能不知晓其所作所为。
只是朱元璋也是喜欢看书的呀,除了这两本外,《赵太祖龙虎风云会》、《忠正孝子连环谏》、《三平章死哭蜚虎子》、《隋唐两朝志传》、《残唐五代史演义》、《三遂平妖传》、《粉妆楼》。
这般多的作品,可都是在朱元璋的藏书里。
这大明,从不缺少某个官员,但却缺少像罗贯中这般的小说家。
与其征辟为官,不若让其安心写书。
往往罗贯中有新书出炉,便会通过驿站传递,三天内必到朱元璋的书案之上,供其品鉴欣赏。
京师里的说书人,在一定程度上,几乎是可以影响到舆论的。
这些说书人长期入驻在各个茶楼,酒楼,讲述各种小说。
毕竟再好的小说,也得识字才行,普通百姓,哪有什么闲钱购买书籍,更别提看小说了。
听书,便就成了如今大明主要的流行方式。
几枚铜钱,一碗粗茶,就能在茶楼里听上半晌,岂不快哉。
至于勾栏听曲嘛,那自然就是达官贵人才能消费得起。
不过就现在的趋势,听书也算是雅俗共赏了。
京师的说书人,大概有七成,都属于锦衣卫暗线。
作为主要舆论的传播途径,在这块上朱元璋把握得很清晰,所有说书的目录,差不多都是要经过报备的,可不是你想说啥就说啥。
一旦涉及到君权政权,相对敏感的地方,未等下台,就被锦衣卫请去喝茶了。
现在京师关于太孙殿下的话本小说,这些内容也都是经过了锦衣卫的审核,甚至是朱元璋都翻阅过后,确定无误才能去讲。
皇家对于绝对多数百姓来说,都是非常神秘,高贵,至高无上。
能够听到跟皇家有关的小说,受到所有百姓,甚至是基层官吏的追捧。
茶楼酒楼,但凡有说书人,讲述跟太孙殿下有关的,必然是人满为患。
这其中,又以群英商会下,平安茶楼为主。
朱英怎么可能不注重舆论的影响呢,哪怕在这大明洪武年间,百姓的意愿,在乎的人不多,影响不会很大。
可舆论的掌控权,自然是要紧握在自己的手里。
“殿下,现在京师各处,都是在念着殿下的好呢,说是殿下神仙下凡,护佑大明的。”
叶月清眉开眼笑的说道。
现在京师商会的情况非常好,外地的商会,尤其是江南富商在这次的谋刺事件中,遭到到了巨大的打击。
群英商会在京师的势力,本就是极强,迅速开始吞没资产,这等无本买卖,以至于商会的资产呈现数倍暴涨,人手都有些不够了。
而关于太孙殿下名声的威望,才是这次事件最大的收获,百姓们提起太孙殿下,那股子虔诚的模样,如参拜神佛。
朱英笑道:“还不是老爷子指使锦衣卫在各茶楼里,让那些说书人换着花样夸,不过说起来,商会的进展在这段时间内极为迅速,倒是可以把邸报的事情,提前开始准备了。”
大明邸报,跟后世的报纸是差不多的概念,不过只在于官府内流传,现如今更像是一种通传和昭告的形式。
和明后期邸报,还是有着很大的不同,六科给事中进行记录,而后通政司总结后刊发。
像是朱英批复的奏章内容,还有朱元璋定下的官员任免,以及六部的一些重要奏疏,都会刊印在邸报上,进行发行。
本就是向官员公开的政务,对民间也不存在保密,算是除官员外,民间唯一能得到官府消息的渠道。
京师的邸报,自然是以印刷为主,而通过驿站传递后,多数地方官员,便就是借抄,借阅的方式传递。
其后也有富商,乡绅,出资购买。
“负责编撰邸报内容的人员,都已经准备妥当,目前共计有三十六人,现如今商会名下,造纸坊有十二间,印刷坊三间。”
朱英点点头,问道:“目前白纸造价几何。”
叶月清熟练的回道:“目前一尺长宽的白纸,本钱约一文半。”
朱英思索一番道:“这个价钱,还是有些高了,须将造纸坊合并起来,过于分散在无形中便是提高了本钱,印刷坊这边,也当是如此,往后诸厂,一并建立。”
“欧巴罗那些工匠,还有多久抵达,算算时日,也当是差不多了。”
叶月清道:“回禀殿下,目前欧巴罗工匠第一批共计三百二十七人,已然抵达京师外围,最迟不过后日,便可抵达京师。”
朱英道:“这些人漂洋过海,可还算健朗,莫要来一堆病秧子,啥也做不了。”
叶月清回道:“殿下放心,抵达大明后,商会就有大夫过去逐一诊断,目前虽说舟车劳顿,但在身体上,亦是能立即做事的。”
听到这话,朱英才算是放心,他可不想好不容易购置一批欧巴罗工匠,路上死了过半不说,一个个还带着疾病。
其实大明的石造技术,在顶尖层次上,并不低于欧巴罗列国,在精细程度上,甚至可以称作当今世界顶尖水准。
这般看来,似乎朱英有些舍近求远了,实则不然。
首先大明石造这块的成就,主要在于石雕,并非是建筑。
在外城池建筑上,虽有三合土这样的建筑材料,且高等级配方也在皇室宫廷之中,但这个中的造价,过于高了,且制作的周期,也比较漫长。
朱英需要一种更为低廉,也更为快速的用于建筑方面的材料。
比起中国的木造,欧巴罗列国的石造技术,在低端市场的版本,相对要说更有优势。
而这种材料,翻译成汉话,便是‘罗马砂浆’。
罗马砂浆和后世的水泥砂浆已经是非常接近,加上欧巴罗列国数以千年的发展,在配方上也更加的优良。
高端版本的火山灰制作,自然不行,不过黏土的低端版本,按照大明国情,就非常的适合。
可不仅仅是修建厂房,大明各省的直道,也当可用到这等材料,同时也能填补在修筑这块的空白。
南京城外,长江码头。
货运河船一列停靠,显示出京师繁华。
在这其中,更有三艘海船缓缓驶来,停靠在码头上。
海船的驶入,立即就有官员过来对接,而码头上的众多工人,也把目光转向从船上下来的人。
这些人发色,瞳色各异,大多数都为异族人口。
在大明现在,其实外族也挺多的,并不算陌生,色目人在元朝时候,就有大量的外来人口。
只是这些色目人的动作,让码头上的工人有些奇怪。
只见这些色目人下了船后,就在码头上对着东方开始朝拜起来,嘴里叽哩哇啦的说着听不懂的话语。
不过从大概语气上,也能够猜出是在感激。
“诸位大人一路行苦,下官这边已经备好了酒水,还请大人赏脸。”
负责码头的官员,对着从海船上下来的锦衣卫千户恭声说道,满脸堆笑。
千户身披黑红长袍,另有云纹刺绣,尤为华贵,只是千户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几名蠢蠢欲动的属下,稍稍迟疑一番哦,还是坚定的摇头道:
“这些色目人,皆是从遥远的欧巴罗列国,远渡重洋而来,奉太孙殿下令旨,当于第一时间送往京师。”
“便就不作多叨唠了,往后若有闲暇,再来感谢。”
听着这话,官员不仅没有失望,反而有些松了口气。
这些都是官面上的话语,哪家衙门希望把锦衣卫给引进去的,真要出了点什么事,谁还能担待得起。
只是不这般说,那就更要命了。
千户对旁边的百户吩咐道:“告诉那些色目人,立即出发,前往京师。”
百户听后,以欧巴罗语言,对着这些色目人大声喊道。
随后,便是数百色目人,欢天喜地的声音传来。
第336章:杀他百万又如何!(求月票)
大明城郊外,玄甲卫旁营地。
这里位于京师西北方向,更为靠近长江地区,也是朱英选址所在。
以玄甲卫营寨为基础,朱英正是打算在这里开办一个属于大明的工业园区。
而此刻,朱英看着面前叽哩哇啦的欧巴罗列国的工匠,一脸懵逼。
他前世,英语水平可不差,别的不说,至少在日常的交流上不是问题,虽然因为到大明,十多年没用过了,但是底子还在。
现在却是,一句都听不懂,什么鬼?
足足过了半晌,朱英回顾历史才意识到,欧巴罗列国的情况。
与汉字象形文字表意体系不同,英语体系属于拉丁文体系,是一种表音文字。
表音的概念,便就是看到一个什么东西,就给一个文字组成。
比如羊是一个音,羊毛是一个音,羊腿是一个音。
这三个英文单词,根本没办法关联起来,全是单独存在。
汉字体系,就完全不用担心这个。
这也就造成了,英语的词汇,是经常会更新换代的,也就是说,现在所产生的英语典籍,放到后世几百年,很少有人可以读懂。
汉字虽有繁体和简体的区别,但一句话下来,看这字,其中的意思即使有些不明白,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在朱英面前的三百多欧巴罗工匠,他们所使用的语言,算是中世纪英语,跟后世英语,是两个不同的东西。
在这种情况下,又怎么可能听懂。
‘还是咱们老祖宗的东西好,这些乱七八糟的语言,听着就烦,拉丁语系,几乎谁都能创造一门语言了,直接命名就行。’
此时,负责翻译的锦衣卫,机灵的翻译道:“殿下,这些欧巴罗工匠,正在赞美殿下,他们说感谢陛下将他们从水生火热中解救出来,殿下就是他们的神。”
“他们将会用自己的一生回报殿下,为殿下工作。”
朱英点点头,对于这样的反应并不意外,虽说是买过来的,可就现在欧洲地区的情况,朱英都不用想,在得船票的时候,必然一个个都是抢着上船。
这一批工匠,应该也是有点名气。
“告诉他们,这里是大明,在他们的脚下,千万里宽阔的地域,都是属于大明疆土,是他们罗马帝国的两倍之大。”
“大明,也有跟他们一样的色目人,若是他们表现优异,本宫可准许他们加入大明户籍,成为大明百姓。”
朱英看着面前直勾勾盯着自己,不知尊卑的三百多色目人,缓缓说道。
众多锦衣卫,早就是满头大汗了。
尤其是那位带头的锦衣卫千户,现在心中满是懊悔,他们也没想到这些色目人如此不懂礼数,一个个就敢这般直视太孙殿下。
他感觉之前自己都被这些色目人动不动就跪拜的动作给迷惑了,余光悄悄转过太孙殿下那边,若是太孙殿下因此而发怒,他们这一趟可就不仅仅是白跑。
功劳捞不到,怕是还要得一些责罚。
随着翻译的锦衣卫,大声的宣读着太孙殿下的意思,所有的色目人,再次跪倒在地上,开始用老家的语言,大声的歌颂起来。
没得交流,朱英待着也没啥意思,便也只能是准备离开。
走前,朱英对锦衣卫交代道:“不要让他们聚作一团,打乱编入其他工匠之中。”
“不要给他们讲述自家言语的机会,同时派一些教书先生过来,不要怕麻烦,多加教化。”
“三月之后,本宫要看到他们能使用汉话交流。”
为首的千户,立即躬身作揖回道:“遵殿下令旨。”
外族之乱,不得不防。
古今历史,有太多前车之鉴,朱英怎能犯同样般的错误。
即便是三百余人,似乎在大明尤其还是京师,不可能有多大浪花,可这个流程,必须要确定下来。
色目人大明也是有的,必须要让他们真正的融入进来,如此不超三代,便就是土生土长的大明人了。
自然不存在什么特权,即便是优秀的工匠,按照平等的待遇即可。
大明京师的生活环境,可比他们朝不保夕的家乡,要强上千万倍。
自从谋刺事件过去后,大明似乎更加的繁荣起来。
当然,这种繁荣,目前还只是限于京师内外。
首先是生活物资,似乎全都在大面积降价,柴米油盐,各类物品,普遍程度上都降下了三分之一。
可别小看这三分之一,这意味着平日里百姓一个月所花费才能生活下去的钱财,能节约下十天了。
在京师大多数商会遭受到巨大的打击后,群英商会便就顺理成章的成了京师最大最广的商会。
可以这般说,目前除开基层百姓的商业行为外,其他八成的商业行为,全都掌控在群英商会的手中。
对于物价的定价,还有外来货运的各类价格,得到了很好的控制。
所有的京师百姓也开始清楚,但凡是群英商会下的店铺,尽皆是明码标价,不存在坑人行为。
简单的一个动作,让群英商会的口碑于整个京师立了起来。
这般对比下来,其他商会的买卖,自然就更加的困难了。
不做出改变,便就只能是灭亡。
加上大量帮派头目的覆灭,现在的京师,对于底层百姓来说,几乎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些平日里以各种名义收保护费的,还有欺压百姓的事情,好似一夜之间,消失殆尽。
“舅爷,目前治安司的人员良莠不齐,这一点至关重要,总不能是帮派没了,衙役们反而成了欺压百姓的人吧。”
“别的不说,那些手脚不干净,在摊贩上,在各家店铺中,随意索取的衙役,必须进行严厉的打击,彻底的开出治安司的队伍。”
“要做到真正的福泽百姓,维持良好的京师安全,让普通的老百姓随时走在街道上,都不用担忧会受到欺压。”
“正如我先前所说的,即便是达官贵人,王公贵族,若是妨碍了治安司路子,也得按律抓捕。”
凉国公府内,朱英一口茶水喝下,而后沉声的说道。
现在稍微有了些空闲时间,他就立即过来蓝玉这边,把治安司好好的整顿一番。
面对太孙殿下有些咄咄逼人的目光,蓝玉下意识避开。
这番话,听上去没什么问题,其实就蓝玉心中非常明白,完全就是说给自己的听的,且是极为有针对性。
自从蓝玉当上这大明治安司大都督的职位,随之而来的,便就是众多的曾经下属,以及淮西老乡会的好友,都过来送礼搭桥。
目的很是简单,就是让自家后辈,可以在治安司谋取个一官半职的。
淮西老乡会和淮西武将勋贵集团有很大不同,其中包括性更加广阔。
这里面不仅仅包含了武将,更有淮西文臣,甚至是宗族,富户都在其中。
前段时间的凉国公府,可谓是门槛踏破好几条,来往之人络绎不绝。
蓝玉是个好面子的人,再加上现在的治安司,若是无人可用,于是大手一揽,几乎送礼的,十有八九,都给直接进了治安司内。
浩浩荡荡数千人治安司衙役,就这么出现了。
能够有资格送礼的,家中的条件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扑一看上去。
好家伙,这数千个青年,个个都是精神抖擞,完全没有普通百姓那样面黄肌瘦的状态。
这队伍,在所有衙门中,都算是有些特色了。
其实这个情况,朱英是知道的,甚至是默许的。
人情往来,有些时候也难以断掉,朱英也没必要去做这个恶人,况且这些人,其中相当一部分,甚至都是曾经老爷子乡村的族老。
如今也算是跟着发迹,做的过分了,怕是这些人都会上书到老爷子那里去,免不了念叨几句。
朱英不怕关系户,只要能真正的遵纪守法,那就行了。
要这些刚入治安司的青年们,摇身一变成遵纪守法的衙役,大致是不可能的。
所以今日,朱英就过来好好找蓝玉聊聊,这个恶人吗,自然是要凉国公来做,才是最为妥当的。
然而面对太孙殿下的言语,蓝玉也不可能装傻,半晌没有回答。
见此,朱英面色渐渐的沉了下来,直言道:“这件事,凉国公是没法处置嘛。”
严肃的语气,让凉国公意识到,怕是没这么好过了。
‘对不住了,老兄弟们,这可是太孙殿下的意思。’
一道想法从蓝玉的脑海中闪过,而后拱手作揖道:“殿下放心,三日内,必将彻底整顿治安司。”
这句话说出口,蓝玉也就明白,从此往后,自己怕是要和淮西老乡们过不去了。
朱英闻言,也是满意的点点头。
次日,蓝玉便阴沉着脸,走进了如菜市场般喧闹的治安司衙门中。
至正午时分,
大明皇宫华盖殿中,听完锦衣卫都指挥使蒋瓛的禀告后,朱元璋笑着说道:“咱大孙这个小狐狸精,这一手算是整得漂亮。”
“咱那些老乡里,确实有不少后辈,一个个整日无所事事,混吃等死。平日在这京师中,也是三两成群,横行霸道,肆意欺压百姓。”
“大错没有,小错不断,咱若是出手去整治一番,似又伤了老兄弟们的和气。”
“还是大孙这一招得劲,全部都给召入治安司中,让蓝玉这小子管辖,哈哈哈,不错,不错!”
朱元璋打下南京城的时候,可没现在的百万生灵。
而后大几十万民众,都是从各地迁徙过来。
其中一部分是江南富户,还有一部分,就是朱元璋老家的淮西人了。
可不是几千人,也不是几万人,少说都是十几万甚至二三十万人了。
目前的京师,淮西话,很大程度上就是官话,像是朱元璋自称咱的这个习惯,目前的南京街道上,遍地都是。
这些人,是朱元璋的绝对拥护,自然朱元璋也不能过于严苛了。
当初迁徙来的时候,朱元璋是各种给田给地,基本上都算生活富足。
老一辈的还好,年轻后辈,那就完全不同了,没得事干的,就形成一个个圈子,平日里无所事事,好逸恶劳,最喜欢逞勇斗狠。
最关键的是,这些人哪怕一些基层的官吏衙役,都是招惹不起的,关系错综复杂,有些甚至能直达天听。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和后世的满清八旗子弟,极为相像,堪称京师毒瘤。
锦衣卫监察京师,对于这些事情,朱元璋心知肚明,却又无从下手,而大孙这一招,甚得朱元璋欢喜。
刘和适时说道;“太孙殿下天资聪颖,在诸多事务上,见解独特,每每都有惊世之举,此事看似小事,却为京师安稳,立下大功。”
“见微知著,太孙殿下之才能,非一般人所能及也,当真是老天眷顾之人。”
听着刘和这一波溜须拍马,朱元璋笑得更加开心了。
没有什么事情,能比称赞大孙,更让他高兴。
“千里之提,溃于蚁穴,大孙在治国方面,除了过于心慈手软了一点,其他的当真是无可厚非,极为优异。”
“咱就是担心,大孙的心地这般良善,往后要是遭人欺压了,咱又不在,可就如何是好。”
朱元璋有些苦恼说道。
人总是喜欢往坏处去想,大孙的心善让朱元璋欣慰,却又担忧。
似乎这个时候的朱元璋,已然忘记了朱英西域十年,在那等环境下,是如何崛起,打拼出如今的群英商会。
朱英身上那些贯穿交错的伤疤,战斗的累累痕迹,在朱元璋这里,也非是功绩,反而是苦难的证明。
想到这里,朱元璋缓缓起身,望向天外万里清空,缓缓而又坚定的说道:
“即是如此,那便让咱来当这个恶人。”
“但凡有阻碍大孙着,咱就帮忙清理干净了。”
“大孙不好杀的人,咱来杀。”
“大孙不好动的人,咱来动。”
“大孙下不去手的,咱来下。”
“咱就好好瞧瞧,这大明天下,究竟有多少人敢于咱大孙作对。”
“一千,便就杀他一千。一万,便就杀一万。”
“便是十万,百万,又且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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