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三章 剑路
随着白季睁开了眼睛，一圈人围了上来。
白季看着那一圈围上来眼神热忱的武者，不由得挑了挑眉。
而作为白季的“乖儿子”，看到白季这样的表情，立刻伸出大手将那些武者往远处推。
“走远点走远点！别离我爹这么近！”
白季陡升的气息，显然让这些人心中更是心生信任。
“白少庄主，你可得救救我们啊！”
“就是啊，白少庄主，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啊。”
连林家老祖，此刻也依旧保持调息的状态，睁开眼睛看着白季，想要看看他能做出怎样的决定。
毕竟，在自己放弃了指挥权后，他是这些武者心中唯一的主心骨了。
只要他但凡表现出一点软弱，这些绝望中的武者，还不知道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至于自己……
一个宗师，在哪都有些排面。
而且就算只靠自己，随便找一块木板，想来也是能够回到中原大陆，不至于困死在海上。
见到所有人都只是看着自己的模样，白季轻轻皱着眉头。
他只听到了一些对话以及感受到了混乱和爆炸，但是并不了解全部的情况。
于是此刻轻声问道。
“具体怎么回事？”
“外面……外面有好多船！”
“他们有好多神兵！”
“岛上也有好多。”
“他们要我们给他做奴仆，不然就要毁了这座岛。”
一时间，武者们乱七八糟地开口道。
每个人都想把自己心中最为紧要的事情，说给白季听。
七嘴八舌的，场面一片混乱。
白季压了压手，看向了武岳。
武岳在他的印象中比较稳重，而且也是老江湖，想来说话应该比较清楚。
“武老大，你说。”
武岳点了点头，声音沉稳地说道。
“送我们来海岛上的船全都被对方控制了，而且许多船上都有一种使用火药作为攻击手段的武器，威力很大，名宿也扛不住几下。
另外岛上一些地方也被对方埋设了炸药，都有死士把守，只要有人靠近，立刻引爆。
他们要我们全部臣服喝下他们给的毒酒，否则时间一到，就要毁掉整个岛屿。
别说这里会不会有船经过，即便会经过，我们也撑不到那个时候。
而且我看过，也没法反攻。
海面上漂了一层油，对方的船距离岛屿也有一定距离，我们没法近身。
即便可以拼尽所有的力量和可能性，强行夺走一两艘，对方也很可能在失守之前毁掉大船或者另外的船一起轰掉我们占领的船只。
我找不到任何突破口，对方有备而来。”
在其他武者仓惶逃窜，回到一线天等待时，他有更多的心思，去岛上其他地方稍作探查。
这是他得知的更为详细的消息。
白季闻言，知道了当前最重要的麻烦。
时间有限。
他们没有时间周旋。
对方知道在个人武力上远远不如岛上的众人，所以限定死了时间。
时间一到，立刻毁掉岛屿。
全都飘在海上的话，他们依旧是任人宰割……或者直接被困死。
云蓝？
好狠的手段。
而且还有不错的势力根基。
看来这段时间，他也没有闲着。
白季脑海中急速思考着办法。
云蓝的计划很周密，几乎堵死了他们全部的可能性。
然而……
似乎能暂时找到丁点生机？
这是双岛！
另外一座岛更小，而且也有些距离。
云蓝携带的炸药，不可能能同时炸掉两座岛。
况且，他也不大可能在另外一座相距有些距离的岛上预先埋设炸药。
如果能够先转移到另一座岛屿上，或许能暂时喘息一段时间，再做打算。
白季眯了眯眼，做出了决定。
便在此刻，人群中忽然钻出了一个小巧的身影。
“白哥哥。”
身形小巧的葵儿脱掉身上的斗篷，一头撞进了白季的怀里。
“这……”
看着面容姣好的葵儿这时出现在白季的身边，一众武者的眼神有些怪异，然而这时候也说不上什么。
死之前能有佳人相伴，也是个不错的死法。
然而白季可不打算向云蓝低头。
这小东西，迟早有治他的一天。
“白少庄主，你似乎醒了？”
远远的，有名宿的声音传来。
白季挑了挑眉，当即以气力鼓荡声音回道。
“一段时间不见，你出息了！”
“承蒙白少庄主抬爱……念白少庄主过去饶命之恩，今天我也不逼白少庄主喝下毒酒，只要你放弃抵抗，我两都是这些南方武者的主人，如何？”
此言一出，所有人看着白季的目光，顿时变了神色。
有些武者也不自觉的开始远离白季。
原来两人早有交情。
而且对方竟然愿意与白季共享。
这条件，换做他们自己来，恐怕想也不想就会答应。
白季嘴角一歪√
好小子，时刻不忘挖坑。
一来离间，二来干扰和稳住自己。
只要他控制住了所有人，自己一个人孤身处于这海上，最后的结果还不是他说了算？
白季当即回道。
“爬！”
说着，白季就不再管他。
只是目光扫视身边的全部武者。
也不在乎那些眼神中带着些猜忌的武者，白季只是说道。
“信我的，就跟我走。不信我的，去喝酒吧。”
场面一时有些许的安静。
他们不确定白季会不会表里不一。
一片安静中，倒是林家老祖轻轻一笑，对着白季说道。
“我信你。”
刚刚被独臂剑和阿春两人救回的虚弱应天玄此刻也是说道。
“我信你。”
即便他将白季视作为最大的敌人，但是在这种事情上，他知道没有比眼前这个家伙更靠谱的人了。
白季目光扫过去，应天玄身边另外两个同样虚弱的独臂剑和阿春倒是一伸手拦在了应天玄的身前。
“你不能杀他！”
白季无奈地摇头一笑。
“我没说要杀他。”
武岳也看着白季，沉声说道。
“我们兄弟当然信你，要我们怎么做，你就直说吧，他们爱跟不跟。”
白季点了点头。
“跟我来。”
说罢，径直带着所有人走向了海边。
路程中，白季心中对着止杀轻声问道。
“能帮个忙么？”
……
到了海边，白季瞥了眼不远处海面上飘荡的大船，直接无视。
对方要做的，他暂时难以有什么对敌之策。
但是他要做的，云蓝也难以干扰。
到了沙滩上，白季反身，对着跟在自己身后跑来的人群说道。
“各位，借你们的兵刃一用。”
六位老大哥第一时间表态，拿出自己的武器双手捧在手上，对着白季说道。
“尽管拿去！”
林家老祖也走到了白季的面前，拿出了自己的两把金刀，轻声问道。
“你准备怎么做？”
她自己一个人或许可以独善其身，但是她的两个儿子，还有她家族中的许多精英，如今都在身边。
不到最后关头，她总不可能一个人逃命。
白季对着她笑了笑，指着海面上不远处的另外一座小岛，朗声说道。
“很简单，先到那边去，有足够的时间周旋，我们才有翻盘的希望。”
一时间，场面有些喧嚣。
林家老祖看了看两座岛之间的距离。
虽然说起来，两座岛互相守望。
但是这个实际距离，即便是她全力施展轻功，也得落两三次水才能过去，更别提这里的这么多武者了。
于是她替那些武者说出了心声。
“太远了吧？”
白季挑了挑眉，自信一笑。
“很远么？”
云蓝的计划突然，他的应对也突然。
在获得了新的心法，并且气劲达到11点后，白季忽然发现，对于气力的使用，他更加地得心应手。
以至于可以做出更多看起来不可思议的行为，再加上止杀和小柔一定程度上的辅助……
比如现在——你的剑，就是我的剑！
“各位……”
白季朗声说道，同时缓缓向上推起双手。
“用你们的兵刃，为你们开辟出一条活路。”
在白季说话间，那些武者便眼神奇异地看着他们捧在手中的兵刃，在一道莫名的力量之下，悄然升空。
白季对着对面的海岛，猛然一挥手。
“去！”
一瞬之间，无数兵刃如同闪电般射向了对面的海岛。
一条由无数种不同的兵刃组成的剑路，顷刻间出现在了海面上空。
看起来凭空飘在半空中，无依无凭。
然而却稳稳当当，没有半分摇晃。
“各位，尽快。”
白季再说话时，就显得有些艰难。
气力的全功率输出，让他此刻需要全神贯注地维持。
“咔！”
云蓝捏碎了手中扶着的船栏。
第四百九十四章 应天玄的消息？
千算万算，事情依旧发生了他难以预知的变故！
就知道，有这个家伙在的场合，事情的发展就从来没有如自己的心意过！
每一次，自己的算计都会因为他的出现，从而让事情完全脱离自己的掌控。
云蓝身边，名宿境界的师叔这时看着云蓝，说话的语气都有些发抖。
“我们要怎么办？”
毕竟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手段，以无数兵刃在两个相距甚远的岛屿之间构设一条坦途，这是常人所不能想象的手段。
云蓝或许更看重算计、手段那些，然而他是个武者，对于这种武力上的碾压，更有感触。
云蓝看着那个小上许多的小岛，皱着眉。
那座小岛他没有提前布置，而仅仅靠着船上的火炮，也难以短时间内轰掉小岛。
更何况，一旦炮弹用完，那些实力强悍的武者就再也不怕自己了。
那些武者不一定知道或者猜到这些，但是那个家伙必然知道，云蓝无比相信。
不出手的火炮，才是最强悍的威慑。
当下之际，只能等！
另外的小岛上虽然他不了解，但是也难以提供让那些武者长久生存下来的物资。
时间一长，他们自己之间必然会起矛盾。
只要围而不攻，胜利终究还是在自己这边。
只是……
千万别再出什么变故了才好啊！
……
脚下有了路，那些武者们顿时就没有那么慌乱。
不论去往另一个小岛后会遭遇怎样的前景，起码暂时脱离了眼下要么亡命要么为奴的困境。
“我先！”
“让开！”
路只有一条，一旦开始逃命，一些自恃强大的武者便抢在了前面。
白季瞥了眼林家老祖。
她也会意的点了点头。
秩序带来的速度要远比混乱的争抢更有效率。
“列队通过，如有争抢者，休怪我手下无情。”
近在眼前的宗师之威，总算让他们清醒一些。
再有一些有识之士……比如六个老大哥，以及林家另外的两个名宿等人的帮助，这只逃命的队伍总算是有了一些秩序。
为了以身作则，林家老祖还沉声说道。
“我殿后。”
安排好了一切，队伍才开始有序通过。
无数武者各自施展轻功，开始从白季制造的剑路之上通过。
中间当然也有一些骚乱，也有些不善轻功的武者中途落水。
只是好在在林家老祖的维持下，没出什么大的纰漏。
有了新掌握的个人专长和新的心法，白季的气力恢复速度也是比以前好的太多。
坚持到送走了所有武者。
所有人安全抵达到了另一座小岛上。
然而……
紧跟着就有新的问题摆在了眼前。
武岳等人找到了最后来的白季。
他们六个人自己商量好，分成了两批，一批随着白季殿后，一批提前上岛查看小岛上的情况。
在白季做出努力的时候，他们也以自己的形式，在为大家排忧解难，寻求生路。
此刻，武岳整合了提前上岛的三人所查探到的信息，对着白季说道。
“暂时不缺吃喝，岛上有一条小溪是淡水，也有一些天然的野果、小兽，但是……大家都比较着急。”
白季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如果能耐得住性子，大可以耗下去。
岛上有吃有喝，虽然不算丰裕，但是紧巴一些，总能熬过去。
况且白季也知道一些由海水提取淡水的办法，大家也可以捕鱼，加上岛上一些野果、小兽，基础的生活物资保障不成问题。
剩下的，就得看谁有耐心了。
但是很显然……
云蓝的那些人更有耐心。
武者天性好动。
如今岛上的这些人更是如此，他们千里迢迢坐船来到这海上的孤岛，只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传闻。
指望拥有这等旺盛好奇心和行动力的他们乖乖地待在岛上和对面干耗，怎么看都不现实。
在白季和武岳说话时，不少武者都在不远处眼巴巴的看着。
他们在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全新陌生的处境，让他们失去了正常的判断能力。
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能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目前在他们眼中看起来最有威望的白季身上。
然而……
短时间内，白季也找不到什么太好的办法。
或者……等晚上可能有些机会？
夜间，是他们这些以自身武力为优势方面的武者们的机会。
心中这么想着，白季挥了挥手。
“散了吧，先各自休息。还有尽量守住海边，别让他们的人上岸来做些小动作。”
白季没有给出后续具体的打算，那些武者也就一脸茫然。
“白少庄主，你可不能就把我们扔这里啊！”
“就是啊！你有什么计划倒是和我们交个底啊？不然我们这心里发慌。”
有人在人群里面喊道。
白季瞥了对方一眼，也不忌讳什么，直接朗声说道。
“要是这里有对方的人怎么办？”
夜袭自然要做到保密，总不能大张旗鼓。
说着，白季径自向着岛屿内部走去。
无论什么计划，都只能在少数人里面流传。
而且得知计划的人，也必须互相在视线里，确保没有单独外出传信的可能。
“林前辈，武老大，你们跟我来一下。”
葵儿这时只是抱着白季的胳膊，眼巴巴地看着白季，不发一言。
“等等我……”
虚弱的应天玄这时也忽然出声。
推开搀扶着他的两位名宿，紧跑慢跑追了过来。
他本身的体质就相当不错，再有两位名宿的急救，现在即便没有多少战力，但是基础的行动能力还是无恙。
白季停下脚步，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些许莫名的情绪。
或许应天玄现在变了，不再是过去游戏里那个无法无天的邪道魔王。
然而……
终究是一个不稳定的炸弹。
指不定什么时候，他又会成为自己的一个心头大患。
今时不同往日，在这里杀了他，断然不会有太多的阻拦，甚至说不定还能让所有人为自己保密。
就算泄露，日后来自于人王岛的报复，如今的山庄也不算太过于惧怕。
所以……要不要动手呢？
似乎是察觉到了白季的杀意，应天玄虚弱一笑。
“你要杀便杀，只是我这里有个消息或许你能用的上。”
说话时，应天玄的目光在白季身边的葵儿身上，一扫而过。
第四百九十五章 赵小葵的秘密
意思很显然，这个消息和赵小葵有关。
和赵小葵有关，那和现在的处境有关么？
应天玄估计也知道这里没人能保住他，他可能想以一个消息为自己搏出一条活路。
白季微微犹豫，还是点了点头。
“走。”
说着，白季又对着武岳等人和林家老祖说道。
“你们先找个僻静地方，我稍后就去。”
……
和应天玄走到一处地势略高的小山坡上。
两人站定，葵儿抱着白季的胳膊，眼神有些害怕地看着眼前的应天玄。
应天玄却没有看她，只是对着白季说道。
“她如果能够想起自己叫赵小葵，那么或许她就是我们能够脱离现在处境的关键。”
白季眼神微眯，有些不解。
难不成找回自己记忆的赵小葵，其实力还能比自己和林家老祖还强？
“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么？”
应天玄转而问道。
白季摇了摇头。
“她们赤月谷的武学你们外人可能不清楚，但我还是知道一二。你应该也听过有关于她的那些传闻，恐怕她也找过你才对。”
“那些面首？”
应天玄点了点头。
“对。其实并非她生性如此，只是她们赤月谷的武学有些神异，在修炼的关键过程中，会有一次失去全部记忆的过程。
如果能够靠她自己找回过往的记忆，那么她的修为境界将一步登天。
其中，就需要一个她能够强烈记忆的点，帮助她记起过去的事情。”
白季皱了皱眉。
“所以她失败了？”
“不算失败，只是暂时没有成功，她还在寻回记忆的过程中。”
“赤月谷的人不管她？”
“没法管，这事只能靠她自己。成功了，她就是下一代的谷主；失败了……”
很显然，赵小葵过去期待的“完美爱情”，并没能帮助她寻回记忆。
或许那些面首对于她付出了真心，然而站在她的角度上来说，并没有太过于深厚、浓烈的情感。
白季皱着眉头。
“她有那么长的时间，明明可以……”
应天玄闻言苦笑一声。
“各有选择吧……真正的灵魂伴侣并非刻意地寻找，她想选择一种捷径，然而这条捷径看起来并不能帮助她。”
白季瞥了眼应天玄，没想到这个暴力狂乱分子竟然还对这些事情有着自己的思考与感悟。
摇了摇头，白季凝神思考，半响才试探着问道。
“所以其中的关键，就在于现在的她和过去的她，哪一个对于这个世界的留恋更深？欲望更强？”
“可以这么说……如今的她，其实就是一个新生的灵魂。现在的她，和过去的她，就是两个人。她们之间，只有一个能够获得胜利。”
说着，应天玄语气有些唏嘘。
“其他武学对别人狠，她们赤月谷的武学对自己狠。要想大成，就一定需要亲手杀死另一个‘自己’。”
即便是他击杀了无数性命，然而面对这种需要对自己下手的武学，依旧心有余悸。
“你刚才说她如果找回记忆，能够帮我们脱离现在的困境？”
“嗯……那些面首的传言都相当真实，你觉得会是空穴来风么？”
白季挑了挑眉，想起了那个连画面都放出来了的画师面首。
事实上，赵小葵的所有面首，都不觉得自己是备胎。
他们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是赵小葵的真爱。
这一点，即便在过去的游戏中，也被玩家们啧啧称奇。
“她可以给别人造成几乎是真实的幻觉……在幻觉之中，那些面首真的和她有过一段最为甜蜜美好的时光。”
说话时，应天玄想到了自己刚到海口县时，所看到的那五个地痞。
他们显然，就是遭遇到了如今这个葵儿的下意识反击。
这种操纵别人思想的能力，已经写进了她的本能。
只是可惜，本能的运用，并不能帮助大家脱离如今的困境。
他们需要赵小葵找回过去的自己，才能够用她大成的能力，控制那些海船。
这是最为稳妥的办法。
听完应天玄说出的一切消息，白季才终于解开了心头的一切疑惑。
但是……
白季低头，看着把头贴在自己胳膊上的葵儿，眼神有些无奈。
这显然是一个不可控的因素。
如果能找回，她早就自己找回了，不至于现在还是这么一副单纯无邪的天真模样。
点了点头，白季示意自己记住了。
“在这个岛上，我不杀你。下次再见，再分高下。”
说罢，白季拍了拍葵儿的小脑袋，轻声说道。
“走吧……”
“嗯~”
两人走向林家老祖他们所去的方向时，葵儿小心地从下往上看着白季的侧脸。
“你们刚才说的，是不是葵儿啊？”
白季摇摇头笑道。
“当然不是，葵儿就是葵儿，不是别人。”
或许应天玄所说的都是真的，也或许回忆起自己记忆的赵小葵真的可以帮助他们脱离如今的困境。
然而……
那不是葵儿。
相处下来，白季发现这个单纯天真的葵儿，要远比之前的赵小葵更加讨人喜欢。
至于报恩……
且随缘吧。
就是那句话，一切看她自己。
能想得起来，那就想起来。
想不起来，就以葵儿的身份活下半辈子，也是个不错的发展。
葵儿见白季目视前方而不看她，有些不乐意。
连跑两步走到前方，葵儿将白季的脸扳正看着她。
“你之前和我说的故事里的那个坏女人，是不是也是我？”
白季轻轻一叹，看着如今的葵儿那一双单纯的眼睛，无奈地点了点头。
“是……不过都是以前的你。”
“以前的我能帮助白哥哥，是么？”
“那可不一定……”
白季笑着摇了摇头。
他从不将希望放在那些不该背负重担的人身上。
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需要为大家的生存和自由而付出努力，唯有葵儿不需要。
她只是来找自己的，自己总得把她的那一份负责了。
“走吧，他们还在等我们呢……”
视线里，白季看到了正在一处土坡上等待着的林家老祖和武岳等人。
一边加快速度走向他们，白季一边说道。
“我们一起去商量怎么打坏人吧……”
第四百九十六章 失败
白季和众人商定好，今夜子时行动。
由武岳等人私底下一一联系，寻找能够信得过关键时刻不会掉链子的武者，并且一旦联系好后，就不得脱离大家的视线，需要彼此监督。
为了稳住对方的视线，白季和林家老祖这两个最醒目的目标，反而不能轻举妄动。
行动由五个名宿带队，分成三组。
只要能趁夜抢到那么一两艘大船，而对方没有及时反应，那么大家就有逃离的机会。
为了保密，人员的行动规模不能太大。
对手是云蓝，白季知道他的谨慎。
以他的性子，不可能不在他们这些人里面安插一些耳目。
是谁没必要抓，也很难抓得出来。
而且即便没有，也保不准有岛上的武者想要通过报信的形式，来登上云蓝的大船从而免去成为奴仆的命运。
既然要行动，当然是要把这一切不可预知的因素，都扼杀在摇篮里。
等待时间的时候，白季和林家老祖也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中，降低云蓝的戒心。
并且指挥着一些武者开始用树皮编造绳结，同时砍伐一些树木，以制作一些木排。
一来是为了做出实质性的努力行动，进一步分散云蓝的注意。
二也是想要多一手准备，有备无患，关键时刻多一种选择，也总是好的。
白季身先士卒，和葵儿搓着麻绳。
篝火噼里啪啦地烧着，林家老祖坐在不远处，安静地看着他们。
在星星点点的篝火边，有着不少的武者都在做着各自的事情，为了大家的脱困而准备。
气氛一时静谧下来。
林家老祖盯着白季看了半响，忽然问道。
“你姓白？”
白季点了点头。
“白圣石是你什么人？”
“不认识。”
林家老祖闻言皱了皱眉。
“你不是出身北荒里？”
白季摇摇头。
“不是。”
“你师承是哪里？”
“没师父。”
“没师父……”
林家老祖讷了一讷，闭上了嘴巴。
没师父怎么来的这一身本事？
小子不老实。
沉默了片刻，林家老祖还是忍不住说道。
“我想见见你师父。”
能够教出这样恐怖的一个徒弟，他师父该有多厉害？
是哪一位武林神话么？
白季没好气地瞥了眼林家老祖。
“你去给我找个师父出来，我还想每回受到了欺负能有个人帮我打回去呢……”
“你真没有师父？”
白季摆了摆手。
“没有！”
“嘶……”
林家老祖看着白季，有些犹豫。
嗫嚅半响，才期期艾艾地说道。
“那要不咱们结个盟？我们林家在南边也算有点势力，日后若有什么需要，我说不定也能帮上点忙？”
势力和实力不同。
自身实力强悍无敌，可不代表做事就好做。
势力来源于长久的经营，彼此的知根知底，很难一蹴而就。
如果在这南边白季想做做什么事情，除了暴力以外，还真就没法和林家相提并论。
白季看着她，诚恳提醒道。
“我仇人可不少。”
一个关键时刻靠不住的盟友，不如没有。
林家老祖摆了摆手，无所谓地道。
“人在江湖，哪能没几个仇人。”
“那么我要付出的代价呢？”
“你还年轻，就有了这等实力，日后成就必然不可限量，我这就是提前上船了。”
林家老祖和盘托出。
身为宗师，她也不愿意隐瞒、欺骗。
这就是她的想法。
白季凝神思考。
篝火噼里啪啦地烧着，一时显得寂静。
半响后，白季才点了点头。
“如此，那就多谢前辈照顾了。”
林家老祖摆摆手。
“互相的……互相的……”
在面对同层次的人物时，这些宗师们相处起来，反而要比常人来的更加舒服。
沉默片刻，林家老祖又是好奇地问道。
“有关于你的传闻是真的？”
白季闻声看了过去，黑夜中林家老祖的眼睛却是亮晶晶的。
无论什么实力，无论年龄多大，好奇心总是少不了的。
“差不多吧……”
“那位宗师是什么来头？”
她晋升宗师不算久，对于宗师的世界相当好奇。
“大楚人，其他不太清楚。”
“哦~你们铸剑山庄的家传武学一定很厉害吧？”
“就一本黄级的心法……”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葵儿专注地搓着麻绳，偶尔小心地看看白季的侧脸。
夜深了。
许多武者已经打起了哈欠。
不少武者就地躺倒，睡了过去。
估算着时间，武岳他们出动应该已经有一会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正这么想着，忽而距离白季不远处的阴影中，传来了一阵有节奏的虫鸣声。
白季闻言，和同样察觉到的林家老祖对视了一眼。
小心的起身，白季伸了个懒腰，对着葵儿轻声说道。
“我去解个手。”
“葵儿也去。”
“好~”
看着两人消失在视野中，剩下没睡的武者眼中都只有满满的艳羡。
沦落荒岛，却也有佳人相伴，他们要是也能如此，就算是不回中原了，又能怎样？
和武岳等人在约定好的一个小山洞中接头。
一见到白季，武岳当即沉声说道。
“失败了。”
“怎么失败的？”
失败不是问题，关键要知道原因。
时间还多，他们还有机会。
“我们从水下过去，但是靠近不了。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被他们发现了。他们在水里一定布置了什么东西。”
白季闻言，皱了皱眉。
果然是蜀门出身的弟子，一些稀奇古怪的手段就是多。
“怎么办？”
“让大家都先休息吧……还有时间，再想办法。”
说着，白季也懒得再出去。
既然他们的行动都已经被发现了，那么伪装也没有了意义。
况且夜深了，也该休息了。
“休息吧……忙了一夜也该累了。”
对着葵儿轻声说道后，白季靠在干燥的石壁上，看着今夜不算明亮的星光，双眼渐渐闭合。
白日里的剑路虽然他坚持到了最后，但对于精神的损耗还是不小的。
再加上一整天在外人眼前需要保持的饱满精神，此刻他也确实是累了。
不一会就沉沉睡去。
一片安静中，假寐的葵儿忽的睁开了眼睛。
两只水灵灵的眼睛在夜色下扑闪扑闪地闪烁着。
小心地看了眼白季，葵儿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第四百九十七章 被处理过的鸡
林家老祖察觉到动静，眼看着那个一直跟在小家伙身边的小女娃一个人偷跑出来，似乎神神秘秘的样子，便小心地跟了上去。
一路到了海边的悬崖。
海风吹拂，海浪一波又一波地拍在石头上，“沙沙”的声音不绝于耳。
今夜有些朦胧的月色下，一身白色纱衣的少女站在悬崖边，凝望着海面默然不语。
“她不会是要跳下去吧？”
林家老祖远远地看着，心中咕哝着。
不过自恃即便是她真的跳下去，自己也有把她救上来的本事，这才没有贸然出去。
……
少女坐到了悬崖边上，两只脚挂在空中荡着。
忽而，有一滴一滴的泪珠，“啪嗒啪嗒”地往下流。
晶莹的泪珠在空中飞落，反射着朦胧的月光。
最终落到海里，咸咸的泪水与咸咸的海水混在一起，再也不分彼此。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是葵儿……”
“为什么坏女人能救白哥哥……”
“我原来以为……”
少女的肩膀小幅度的抽耸，独自一人小声地抽泣。
在她的美好愿景中，她可以跟在白哥哥的后面，就这么美好地一辈子过下去。
在这段时间里，她看过那些邻里街坊的生活。
画舫上那几扇窗户，就是她的全部世界。
她看到了那些新婚夫妻整天甜蜜地挤在一起的日子。
她看到了那些夫妻两背着一个、抱着一个孩子一起逛街的明媚下午。
她看到了那些为了不知道什么事情偶有争吵的家庭。
她看到了许多。
无数年纪范围的夫妻，仿佛在同一个时间内为她演绎了一场人生。
她以为，她和白哥哥也会这样走完一生……
可是，葵儿并不存在，葵儿只是坏女人的替代品……
“白哥哥是好人。”
“白哥哥不能死在这里。”
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少女的眼神逐渐坚毅起来。
站起身来，少女鼓着腮帮子，看着眼前黑色的海面，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坏女人！你回来吧！”
大声地喊出来以后，少女立刻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个可怕的时刻到来。
然而……
没有变化。
少女长长的睫毛抖了抖，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睛。
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少女脸上鼓起的勇气顷刻间一泄如柱。
转而变得焦急起来。
“坏女人，你回来吧，葵儿不要你的身体了。”
“白哥哥需要你，你回来吧……”
一边说着，自身将要消散的那种恐惧，再一次涌上葵儿的心头。
边说边哭，眼泪“吧唧吧唧”地往下掉。
“赵小葵！你回来啊！”
远远的一声轻叹。
“哎~”
林家老祖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世间多少痴儿怨女……”
独留下悬崖边的少女独自一人。
然而无论少女如何呼唤，却始终无人应答……
也没有任何变化。
……
睡的迷迷糊糊的白季，忽然感觉有一道温热的躯体抱紧了他的身体。
下意识伸手去推的白季却只触摸到了一片光滑细腻。
这一下，瞬间让白季惊醒。
借着不算明亮的月色，白季看清了眼前的情况——
露着双肩的少女正把头埋在自己的脖间，一双手紧紧地环绕在他的脑后。
柔顺的长发披在少女的身后，让白季没办法看清更多。
只是从手掌上传来的触感来看，少女腰间也是没有半点衣物的……
鼻腔中，满是少女身上的奶香味。
白季心头一震，强制保持冷静，尽可能地轻声问道。
“葵儿，怎么了？”
葵儿脸贴在白季的脖子上，感受着那逐渐升高的温度，满脸通红。
听到白季的问话，却是不言不语，只是双手抱得更紧。
白季僵着全身，又一次问道。
“葵儿？”
少女贝齿咬着半边嘴唇，犹豫片刻后，微微抬起头贴在了白季耳边吐气如兰。
“葵儿想要服侍白哥哥……”
说着，不等白季拒绝，少女的双手开始伸进了白季的衣服里面活动起来。
白季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在自己的胸膛腰间活动。
葵儿在解他的衣服！
本就松散的衣物让葵儿一拉，衣领间已然松开。
白季双手抓住了葵儿的小手，有些疑惑不解。
“到底怎么了？”
少女双手一顿，片刻后才从白季的脖间抬起了头，微微让开些身体，看着白季的眼睛。
声音如同蚊子般哼哼。
“白哥哥……”
然而那一张俏中带羞的脸上，此刻满是男女之间这种近距离接触所勾起的情*欲。
这无疑是最催人的情药。
甚至白季的眼底余光中，更能瞥见少女让开身位后的波澜壮阔……以及两点嫣红。
保持最后的理智，白季想要抓起被少女扔到不远处属于她的衣服给她批上。
然而却被少女接下来的狂野动作给制止。
一把搂住白季后腰，葵儿一口咬在了白季的肩膀上。
几颗牙齿上传来的力度瞬间让白季绷紧了肌肉，却紧跟着放松下来。
他怕伤到葵儿。
只是少女的力道也显然不重，第一口冲动咬下去后，少女便逐渐松开了嘴。
“不要忘了葵儿……”
说话间，少女手上动作灵巧，轻易地便解开了白季上身的衣物。
当两具躯体紧紧贴在一起时，白季只觉得脑袋轰的一下炸开。
葵儿羞涩的声音依旧小声地在耳边响起。
“这段时间我看过那些姐姐都是怎么服侍人的，葵儿现在也会了……”
……
朦胧的月色下，白季只能看到月光照在少女的肩膀上反射出雪白的柔光。
由洞穴外照进来的月光下，女骑士的影子在墙壁上起起伏伏。
少女极致后仰的脖颈展现着优美的弧度，从中发出了抑制而又哀怨的啼鸣。
“止杀，暂停共享。”
（此处省略万字小作文……）
“啐！”
洞口外不算远的地方，原本还好奇听着动静的林家老祖老脸一红，啐了一声，连忙走远。
犹豫了下，还挥手打出一道气力，封死了这片空间，不让任何人探查或者惊扰到其中的两人。
云收雨歇之时，葵儿紧紧抱着白季，俏脸搭在白季肩膀上，一滴泪珠悄然落下。
（这是葵儿最后的不甘……）
（白哥哥，一定要记住葵儿啊……）
第四百九十八章 脱困
（上一章被删了200多字，我已经很小心了，啥也没敢写，还是被删了……呜呜呜，麻了~）
岛上的日子一天天过去。
众人的尝试一次又一次地失败。
无论是夜袭，还是强攻，都没有取得效果。
渐渐的，武者们已经失去了耐心。
时不时可见一些冲突在人群之中爆发。
有限的资源势必会带来分配的不均亦或者对于未来的恐慌。
白季和林家老祖面对这种情况似乎也心灰意冷，渐渐不再多说。
只是每日里沉默地注视着一切。
好在还没有人胆敢惹上他们。
大船上的云蓝得知这些消息，才终于展开紧锁的眉头。
在这茫茫的大海上耗了十来天的时间，终究还是他熬过来了。
无论如何，这一次，终究是他赢了！
面对混乱的人心，就是你白少庄主，也终于无力回天了吧？
值！
这一次的海上之行很值！
“白少庄主，我之前说过的话依然有效，考虑考虑？”
胜券在握后，云蓝再一次得意地说道。
白季很快给出了回应。
“我们谈谈。”
一时间，岛上的所有武者都看着白季，眼神中再一次带上了怀疑。
在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和失败后，原本大家也难以再相信这白少庄主能够带他们回到中原。
他们现在也算是自暴自弃。
可是真的看到白季似乎屈服，他们才彻底慌了。
然而云蓝却依旧保持着谨慎。
有些事确实不好这么光明正大地千里传音。
事实上他也想看看那位白少庄主失去往日的坚守时是怎样狼狈的一个模样。
但还是得防止那位白少庄主做最后一搏。
毕竟，如果自己离他太近，可保不准被对方以武力擒下，那可就前功尽弃。
面对那个家伙，无论抱以怎样的小心，都毫不为过。
“把话告诉你身边的那个女人，让她来和我说！”
白季闻言，微微沉默了片刻，才听起来有些无奈地回道。
“好。”
……
葵儿一身白衣，坐着被他们放过来的小船，缓缓驶向了云蓝所在的大船。
面色纯真的少女看看前方，又看看身后逐渐远去的岛屿，脸上满是对于未知的担忧与害怕。
云蓝看着孤身一人过来的少女，这才算是安心。
他知道这是赵小葵，只是不知道为何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然而即便是过去的那个赵小葵在场，也难以在师叔的保护下，伤到自己。
不是每个人都有着白少庄主那样与年纪完全不匹配的恐怖战力的。
等到葵儿上了船，云蓝还是保持了一个安全的距离，名宿级别的师叔就站在身边半步处。
谨慎，是云蓝最大的特点。
然而，上了船后，葵儿原本看起来天真无邪的俏脸上，顿时绽放出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奇异的笑容。
笑容在艳丽中带着些邪恶，让人心惊肉跳。
云蓝心头一紧，觉得自己是不是失算了什么。
“他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赵小葵看着眼前似乎已然意识到不对，脸色有些忐忑的云蓝，灿烂一笑道。
“你怎么敢放我上船的？”
下一刻，云蓝只觉到头脑一阵发昏。
仿佛有无数重重叠叠的幻象在自己的眼前浮现。
一时间，虚幻与现实的交织，让他整个人都像是陷入了一种空荡荡的触感之中。
死死一咬舌尖，疼痛让云蓝保持了些许理智，然而幻象还是没有消失。
无数双虚幻的手臂，像是要把他拉入梦境的深渊。
“走！”
耳边传来了师叔的怒吼。
下一刻云蓝只觉得自己的整个身体都被一股庞然巨力给瞬间拉扯而起。
“噗通！”
随着身体浸入清冷的海水之中，又在海水中游出好一段距离，云蓝才悄悄恢复了神志。
“发生什么了？！”
师叔听起来有些仓惶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妖术！那妖女会妖术！”
云蓝回过头看去，只见远远的大船上，那些船员都是站在原地不动，像是被仙人施展了定身咒。
而不仅仅是他的那条大船，附近的十来条大船，也同样如此。
上面的船员一个个都呆滞地站在了原地，不再动弹半分，诡异地像是灵异事件。
“一种植物！”
云蓝猛然一拍身前的海水，溅起的海水扑了他自己一脸。
又咸又苦又涩的海水顺着嘴角流入他的嘴中，刺激着他的味蕾，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又输了！
又输了！
然而只是片刻，云蓝便收拾心情。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莫欺少年穷！
这次不成还有下次，就不相信你白少庄主次次都能有自己完全没有见识过的手段！
“走！”
说着，云蓝当即转身，向着更为辽阔的大海上游去。
未虑胜，先虑败。
他还在远处藏了一艘他们蜀门研制出来的水下船只，就是为了可能的失败而做的准备。
……
大船上，后来赶到的白季和林家老祖共同凝视着海面上逐渐远去的两个小小人影。
“拿得起，放得下，也是个人物啊……”
林家老祖颇有感慨。
说着，她又看向了那些此刻都在原地不动，只是脸上挂着奇怪痴笑的船员们，嘴中啧啧称奇。
“这本事倒是闻所未闻。”
不过想起那个名宿级别的小家伙就能够免除这种影响人心智的本事，她也就放下了心思。
赵小葵的手段或许神奇，然而对于真正强悍的人物来说，还是完全不够看。
白季收回看着云蓝远去的目光，转而看向赵小葵。
赵小葵恢复记忆后，白季便制定了这个计划。
不是白季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是这是损失最小最稳妥的办法。
在岛上众人一次次的尝试失败后，云蓝的戒心会被一点点消磨。
今天无论他见不见自己，都不重要，赵小葵才是真正的主角。
“欢迎回来，赵小葵。”
念出那个名字时，白季的眼神中带着些许莫名的情绪。
无论如何，就是眼前这个女人，把他变成了一只被处理过的鸡。
对于生命之中的第一次，白季总是有些莫名的情绪，难以忘怀。
就是不知道，如今的赵小葵，还会不会记得……
赵小葵平静地看着白季，眼神中却在没有了往日的那种赤裸裸的侵略之意。
已然功法大成的她，不再需要那些虚假的感情了。
“白少庄主，多谢你帮我找回记忆，你要报赠药之恩，这就算相抵了。从今往后，你我各不相欠。”
察觉到赵小葵如今有些生分的距离，白季苦笑一声，抱了抱拳。
“正有此意。”
说完后，赵小葵转身走向船边，目光看着远方，似乎不想再多说什么。
只是在白季看不见的一面，赵小葵的眼神中带着几份温和的笑意。
之所以她们赤月谷的武学会有这样的一个过程，就是为了能够以一种全新的视角再一次地审查这个世界。
以两个不同的灵魂对于世界的不同观察和感悟，来共同修炼。
效率事半功倍。
葵儿不是她，但她是葵儿。
原本她很难回来。
究其根本，对于这个世界，她的留恋事实上还不如新生的葵儿。
但是作为新生灵魂的葵儿，以对这个世界最大的眷恋，放弃了自己存在的资格，换回了她的归来。
如今，她虽然还是她。
但是以葵儿的身份生活了一段时间的她，如同获得新生。
看着这个世界的目光，再一次纯净起来。
如今的灵魂之中，究竟是葵儿主导的更多，还是原本的自己主导更多，如今的赵小葵有着自己的答案——
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重新认识一下他，从陌生人做起。
“你好啊，白少庄主，在下赤月谷赵小葵，久仰白少庄主大名，今日得幸一见。”
下一次见面，一定会这么说……
但在此之前，还要先把过去的自己留下的那些问题，一一解决。
以一个干干净净的全新姿态，重新认识。
第四百九十九章 风云再起
终于结束了漫长的海岛之行。
事实上，只要不是贪心黑色石壁最后出现的心法，那么每一个上岛的人，都获得了足够的好处。
黑色石壁对于每一个人身体的梳理和心法的补全，都值得回他们跑来一趟的路费。
唯一亏的，可能就是付出了大量物资与时间，最后还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云蓝。
归心似箭。
当在赵小葵的帮助下，武者们控制了全部的船只后，所剩下的大船便全部开始向着海口港归程。
路上的时间一闪而过。
到了地方，白季便为了云蓝所留下来的财产而感到有些苦恼。
他一个人可带不走那么些大炮。
作为最大功臣的赵小葵一甩手走了，其他人不敢染指，林家老祖对于这种外物显然也不太看重。
她是一个单纯的武者，坚信发展自身的力量才是终极大道。
况且她的世界里，顶多也就是一些江湖仇杀，尔虞我诈。
笨重的火炮对于她来说，不能说用处不大，只能说一无是处。
在她眼中，武者个人的力量，较之火炮固定的威力，能够发挥的场合和程度，要宽泛太多了。
白季当然也不会和她解释那么多，因为他们这种偏居一隅没有太大野心的江湖势力门派，对于火炮的需求真的没有。
但是他不一样。
这种可以让没有武力的普通人操作，也能够发挥恐怖杀伤力的武器，在未来的乱世中，可能会大放异彩。
搬回山庄，铁定有能够发挥效果的一天。
有了这几十门火炮，再遇到像上次那平西王手下将军带兵来剿的情况，不过两轮炮击的事情就可以化险为夷。
而且，山庄之中还有着之前帮山庄赶工烟花的马汉三等烟花师傅。
烟花、炮弹，原理差不太远。
触类旁通之下，想来他们捣鼓捣鼓，也是能够着手制造的。
时间长了，火炮本身山庄也可以试着打造。
反正都是钢铁制品，拆开来学就完事。
就算一开始不行，如今的山庄也有的是时间和资本让匠人们去尝试。
白季当然知晓热武器的威力，然而让他两眼一抹黑的自己去研究制造，那纯属开玩笑，费力不讨好。
这种在《武侠》世界没有出现过的武器，就连止杀也难以提出什么好的意见。
人没有办法想象未曾见识过的事物。
可如今，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云蓝那大好人已经把样本送到他手上了，这照葫芦画瓢还学不会，可是辜负了云蓝千里迢迢送温暖的良苦用心啊。
……
下了船，让那些船员和江湖武者将火炮搬下来，一尊尊地摆在码头边，顿时引来了一阵好奇的围观。
看着那些造型坚实的厚重家伙，白季有些犯难。
最佳的方案，当然是走水路运输，先把这些火炮送到距离山庄最近的一处内陆码头下货。
再拉回山庄。
然而都需要大量的人手。
火炮这种东西，尤其还有那些容易点燃的炮弹。
交给外人来运，人多手杂，白季很不放心。
便是山庄出人，也依旧还有之前的疑虑——很多人可都盯着如今的山庄呢。
他们不一定能够意识到火炮的厉害和重要性，但是给山庄添堵，说不定是有些人能够做得出来的。
哪些人能做的出来这些事情白季不想去猜。
甚至就是一些看起来往日无仇近日无怨的势力，也能轻易地使个绊子。
毕竟，对于有些人来说，看别人赚比他们亏了还难受……
此刻，白季身边的林家老祖看着白季为此犯难，于是便出言提出意见。
“要不这样，我认识一个镖局，他们多年走镖，名声挺大。我和他们的镖头也是旧识，人绝对信得过，也专业。白兄弟要是不介意，就由我做这个担保人，让他帮你送这些火炮，你也可以一路相随嘛……”
白季闻言，思考片刻，点了点头。
一位宗师做担保的镖局，必然不会差到哪去。
而且由林家老祖出面，一来不会因为自己而引起别人的注意，二来也是一定程度上的威慑。
“如此，就谢过林前辈了。”
“小事……”
林家老祖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又说道。
“我去联系也要时间，白兄弟不如先去我们林家稍作休息？”
白季从善如流，一抱拳道。
“那就多有叨扰了。”
说着又有些犹豫。
“可这些火炮……”
“我让方儿圆儿在这里替你守着就是，没人敢动，你放心便是。”
东西太多太大，他们林家也没有那么大的地方。
况且他们林家本家也不在这里，这些火炮最终肯定还是要从这里搬上船。
搬来搬去，费时费力，还不讨好。
白季点了点头，面色钦佩地说道。
“还是林前辈考虑的周到。”
这就是白季想要的结果。
有一个地头蛇的盟友，总要比万事亲力亲为的好。
“走吧！”
林家老祖伸手一引，白季点头跟上。
……
林家离得不远，不在繁华的北区，也不在忙碌的南区，而是在这座港口码头城市外不远处的别院。
林家本家还剩下不少人，当白季跟在林家老祖身后走近身处绿林中的大门时，门前早已经是恭迎的队伍。
为首的一个锦衣老头满脸慈善的笑意。
“这是……”
“白兄弟，一个朋友，好生招待。”
说着，林家老祖看向白季解释道。
“秦叔，也是我们管家，看着我长大的……”
嘶……
白季看着老人的目光，顿时带上了几分敬意。
看着林家老祖长大的，得一百多岁了吧？
怕是修为也不低。
似乎是看穿了白季心中的想法，林家老祖轻声解释道。
“他身上有一颗彩虹王贝珠。”
闻言，白季顿时挑了挑眉。
“你弄来的？”
“我就秦叔这么一个小时候的亲人了……”
白季了然地点点头。
彩虹王贝珠有延年益寿的功效，对于一些老人来说是至宝。
林家老祖身为宗师，想弄到一颗不难。
听着林家老祖略有些唏嘘的语气，白季也意识到，她的体质超凡专长是返老还童，恐怕并不是一个意外。
正是因为身边发生了许多类似这种生老病死的事情，恐怕她才会对于生命的老去、消失而感到格外的珍重。
原住民并不能像玩家一样精确自主地选择自己的每一条进阶专长，他们的专长大部分都是自身长期以来的执念，亦或者是人物身体对于某方向的特异化强化训练。
在特定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人物，对于某些方面有着自己的执念，那很正常。
人是难以完全摆脱原生家庭环境，对于自己后续一生的影响的。
白季笑着对老人抱了抱拳，恭恭敬敬地喊了声。
“秦叔好。”
却不想秦叔看着白季的脸，面上有些犹豫。
“你是不是北边那个铸剑山庄的白少庄主？”
据那些寻人的武者说，他们的山庄少主姿容绝世，只要见过，断然没有忘记的道理。
眼前……
白季闻言，疑惑地点了点头。
“是我，怎么了？”
老人顿时脸上一喜，对着身边的一个下人吩咐道。
“快去城里请铸剑山庄的那些人。”
老人的态度让白季敏锐地觉得，或许发生了什么意外的事情。
“山庄的人来找我了？”
老人点了点头。
“很急！说是有什么大事，但是没具体和老朽说。”
第五百章 扣关
走之前，确实是和他们说过自己要来南方海边。
不过竟然差人来寻自己，看起来是很要紧的事情。
白季心中思忖，不多时，就已经看到了身穿铸剑山庄乳白色制服的武者，到了自己的面前。
一见到白季，这似乎是最先加入铸剑山庄的武者就禀报道。
“少庄主！星辰小姐急着找您回去，说是有非常紧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
“没和我说……”
白季摇了摇头，道了声“知道了”。
可能是事情重要不好告知，或者即便告知了这些送信的武者，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
总之，司星辰应该是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和自己开玩笑的。
对着身边的林家老祖歉意一笑，白季说道。
“抱歉，山庄有急事，我要即刻赶回去了。”
“那你的那些火炮？”
白季微微皱眉，作出决定。
“我回去以后会找个信得过的人来……不知林前辈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信物，我回去以后让那人带着，过来寻您时您一看便知。”
林家老祖一点头道。
“也行。”
说着，看了眼身周，从腰间摘了块玉牌，递给了白季。
“就这个吧，虽然不算珍贵，但好在还算特殊。”
白季接过玉牌，瞥了眼。
其上鱼龙汇在一起，倒也算是一个特殊的信物。
收回怀里，白季起身对着林家老祖一拱手道。
“那我这就先回去了，日后过来，再做拜访。”
“等等！”
林家老祖在身后叫了声，对着身边的一个仆人吩咐道。
“去把家里的黑龙驹给白兄弟牵过来。”
面对他人的好意，白季坦然接受。
“谢了！”
……
留下那些送信的山庄武者自己慢慢赶路，白季一骑独行，快马加鞭赶回山庄。
第三天傍晚时分，白季抵达山庄脚下。
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山庄脚下，多了一块看起来别样的人群聚集地。
那些陌生的面孔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一眼扫过的白季不知原因，也没有多想，只是径自上山。
提前得到消息的司星辰已然等在了白家本家的大门处。
见到白季上山，便对着白季说道。
“快跟我来。”
白季也不废话，直接跟上。
司星辰的态度只表明了一件事情——真的发生了什么较大的变故。
到了一个较为隐秘的房间，司星辰关上了门窗，才对着白季轻声说道。
“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
听起来没头没尾，但是白季瞬间知道了司星辰的意思——
边境打起来了！
过往都是小打小闹。
在一些互有争议的地方打来打去，你来我往。
像是白季最开始听到的见闻，也就是从那位带他入城的丐帮弟子口中听到的失守的河川地带。
那其实就是一块两大帝国子民混居的地方，说是谁的都可以。
可如今……
“规模多大？”
司星辰摇了摇头。
“具体的还不清楚，几千上万甚至是更多都有可能……反正兵线已经直逼昌水城。”
大楚进攻的时间线也提前了？
白季皱了皱眉。
“魏言那里？”
司星辰点点头。
“对！就是太子殿下守的那座城。”
“平西王……”
白季没有继续说下去。
大楚人从平西王的领地直接穿过来白季一点意外都没有。
再正常不过了。
要是说平西王将大楚人拒敌于外，血战数月，白季反倒要怀疑平西王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什么时候的事？”
“从我收到消息到今天，也快十天了。”
白季皱了皱眉。
“这两天没有新的消息？”
“昨天收到的消息是太子殿下率军死守昌水，同时通知后方百姓尽可能地撤离。”
“王朝什么态度？”
司星辰摇了摇头，她的父亲也没收到任何明确的指示。
“暂时没有确切消息。”
“知道附近那些郡守的决定么？”
昌水城后有三个大郡，安阳郡只是其中之一。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更别提那些位高权重的实权者了。
司星辰轻咬着嘴唇。
“愿意接收流民，是他们最大的底线。都说没有接到命令，不敢擅自调兵。”
白季皱着眉头。
从个人的角度来看，他们的做法无疑是明哲保身。
反正又没打到他们的地方去，又没命令，他们理所当然地可以当做没看见。
况且不知道大楚人的规模，也不知道大楚人的决心。
平西王的领地至今也没传出一个确切的消息，若是擅自行动做错了什么，日后被追责起来，被扔出来挡刀的可就是他们。
上面的人打一打，谈一谈收工了。
下面的人却当真拼了个你死我活。
在没有确切消息的时候，选择保守一点，是一个可以理解的选择。
可是，不能接受。
家国大事，不是装作鸵鸟就行的。
你没看见，不代表别人就会放过你。
昌水城一破，后方就是再无险阻的通畅平原，再无天险地利可守。
无论事后如何，便是为了大夏无数百姓考虑，也该奋起反抗。
王朝若是昏庸，将真正为天下考虑的忠臣当做弃子扔掉，那也是后话。
不主动侵略，但是遇到不怀好意的进攻甚至哪怕只是试探也要敢打。
这是一个大国该有的气节。
可如今……
“川城郡自己呢？”
昌水城隶属于川城郡，自己的领土被外敌攻击，川城郡郡守应该是要比魏言更上心的那一个才是。
司星辰更是面色赤红，像是羞与为伍。
“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病重在床，谁也不见……”
白季眼睛微微眯起，手中按着的木桌被悄然按出了半个手印。
不是蠢，就是坏。
要么就是和平西王之间有勾结提前得到了消息，要么就是单纯的蠢，期望个子高的人来帮他顶。
无论哪种，都意味着不能再指望他。
“你父亲呢？”
白季终究还是问出了这个对司星辰可能有些难以面对的问题。
司星辰这才稍微露出点笑意。
“由我做主。”
说着，司星辰凝视着白季。
“我们要怎么做？”
于公自不必多说。
白季的根在大夏，他所认识的一切好友，一切势力根基，都在大夏。
自古以来，从没有一个国家对于另一个国家的征服是不需要流血的。
不反抗的结果只有一个，看着自己那些忠烈的亲朋好友一个个步入战争的深渊。
于私……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昌水城后不远就是铸剑山庄，白季可不想那么快就身处两大帝国战场的第一线。
如今的处境对于铸剑山庄来说还算不错，就算迟早有战火烧遍各处的那一天，白季也想那一天到来地更迟一点，持续时间更短一点……
站起身来，白季看着窗外的暖黄色夕阳，轻声说道。
“点兵，出战！”
第五百零一章 九月初三
九月初三，寒露。
凝露成霜，寒意俞盛。
清晨的露珠在盔甲上汇聚，体积大到一定程度时，便汇成一滴水珠，悄然滚落下去。
清晨的风带着些许清凉的意味，携带着黄沙打在人的脸上。
墙头的士兵们如同标枪般站了一排，紧紧地盯着下方不远处黑压压的敌营。
“殿下……”
楚瑜走到了魏言身边，轻声劝道。
“看了一夜了，去休息休息吧……”
魏言身体动了动，却发现无比的僵硬。
“我没事……”
勉强出声，也尽是嘶哑。
喉咙里，像是着火了一样的疼痛干裂。
“殿下，喝口水吧……”
楚瑜拿着水壶递到了魏言的嘴边。
魏言接过，抿了一口，忽而放下，对着楚瑜问道。
“给将士们准备了水食没有？”
“准备了。”
魏言这才放心地大口灌起了水。
“让他们交叉换岗，不能让大楚人有半点可乘之机。”
“是！”
楚瑜先是应道，接着再一次劝道。
“殿下，您也去休息休息吧。”
魏言不置可否，只是看着远方安静地敌营。
“昨天第一轮的突袭没有攻下来，今天他们应该还会再次猛攻。这是我们大夏的疆土，时间不在他们那一边。”
看着只是忧愁地注视着远方的魏言侧脸，楚瑜嘴唇蠕动，犹豫半响，还是说道。
“殿下，您有些太紧张了。”
闻言，魏言的身体一顿。
眼神中出现了几分反思的神色，片刻后才点了点头，坦然承认。
“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是有一些。”
“殿下，您需要休息，只有您保持体力和思考能力，我们才不会被他们抓到机会。”
“说的是。”
魏言一转身，走向城墙的楼道。
一边走，一边对着楚瑜问道。
“消息都传出去了么？”
“传出去了！想来今夜陛下就会收到消息。”
“那就好……守住昌水，待援军到来，我们就狠狠地打回去！”
“那是必然，等打退大楚，我们再找平西王问罪！”
“我去休息会，一旦有敌情就叫我。”
……
大楚中军军营。
一身黑色铁甲的男人端坐在自己的主帐门口，看着远方那座在清晨中醒来的城市，眼神中满是野性的侵略性。
旁边露着个肩膀，上面闻了条青龙的强壮男人弓腰禀报道。
“樊将军，昨天的偷袭没能成功，今天怎么办？”
樊权嘴角一咧，露出一个有些血腥的笑容。
“这才是一个开始，慌什么？”
“这可是大夏的门关，我们就在这等么？”
视线似乎穿过时空，樊权看到了城墙头上那些像是标枪一样站着的大夏士兵。
摇了摇头，嘴中轻声念着。
“不急……不急……”
……
九月初三，入夜。
“什么时候了？”
一觉醒来的魏言只觉得浑身酸痛，感觉还不如不睡。
看到外面天色黑暗，魏言不由得出声问道。
门口的守卒连忙回道。
“殿下，戌时了。”
魏言坐起身来，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口中问道。
“外面怎么这么安静？大楚人今天没有什么动静么？”
“没有。”
魏言闻言，按压的双手一顿，一个起身就往外走。
为了随时反应，她本就着软甲而睡，如今一披大毡，便走了出去。
“楚瑜呢？”
“楚大人……楚大人在城墙上。”
“好。”
说着，魏言就要离开。
然而记忆中，刚才的一瞥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明亮的灯光下，迎着自己的目光，年轻士兵的脸色有些迷茫。
停下脚步，转过身去，魏言冲着年轻的守卒明媚地笑了下。
“别担心，胜利终将是我们的！”
守卒顿时站直了身子，一脸严肃地行了个军礼。
“是！”
“别这么紧张，战斗还没发生到你的面前呢。”
说着，魏言笑了笑，转身快步离去。
在城墙上，魏言找到了楚瑜，开门见山地问道。
“今天一天大楚都没什么动静？”
楚瑜此刻也是面带疑惑。
“没有。”
“什么都没做？”
楚瑜说着，自己的语气都有些不自信。
“倒是有日常的操练……”
“还有呢？”
“没了。”
魏言顿时皱起了眉头。
“事出反常必有妖！”
“会不会他们有别的阴招？”
楚瑜试着提出自己的想法。
“会不会是奸细？”
然而说着，楚瑜自己都打消了自己的疑惑。
“自从出了上次的事情以后，城里的审查严多了，奸细很难混进来才对。”
“不。”
魏言看着远方灯火通明的大楚军营，摇了摇头。
“这是我们大夏的地方，他们如此安逸等待，必然是我们内部有什么问题。命人速速排查。”
魏言一边说，一边皱着眉沉思。
“还有水源、粮食方面，也需要盯紧，不能给他们半点机会。
对了，给张郡守的信有回复了么？”
“这……”
楚瑜小心地瞥了眼魏言。
“张郡守……病了。”
“病了？”
魏言竖起剑眉。
“什么时候病的？病了和回信有什么关系？”
“收到信息就病了，说是病重，不能见人，谁也不见。”
“砰！”
魏言一拳砸在面前的石柱上，拳头松紧了两次，平复了呼吸。
“不用管他，让人拿着我的令牌去收集郡里的水、粮。”
“已经派人去了。”
深吸了一口气，魏言点了点头。
“那就好。”
转而沉默了下来，看着视线中可见的那几座绵延不知多少里的敌营军帐，魏言的眼神中倒映着它们的火光。
“楚瑜……”
听到殿下的声音有些柔和下来，楚瑜也是轻声应道。
“殿下？我在。”
“你说，我们……能守住么？”
“殿下！”
楚瑜的声音坚定。
“我们都相信您！您是最优秀的储君，未来也一定是大夏最优秀的帝王。对方的来人不算多，这只是大楚人的一次试探性的攻击，我们一定能守得住。”
“是么……”
魏言摇了摇头，将心头刚刚升起的那一丝软弱抛之脑后。
“传令下去，全体加强戒备，我们是大夏的第一道屏障，身后，就是我们大夏无数的百姓！昌水城，万不可失！”
第五百零二章 九月初四——各方决策
九月初四，阴。
魏言全身僵硬的醒来，感觉自己全身都酸软不堪。
因为前夜的彻夜未眠，第二天又几乎睡了一天，昨夜折腾到大半夜，才迷迷糊糊地入睡，在半梦半醒之间，也不知道做了多少个梦。
醒来的时候，魏言觉得自己还能记得一些梦里的碎片。
她梦到昌水城大破，大楚人的铁骑蜂拥而入，越过昌水，像是狼群入了羊圈，冲入大夏腹地。
她梦到大楚人久攻不下，在援军的帮助下，她率军反推至大楚边境，站到了平西王府前，质问平西王为何放大楚人毫无阻拦地穿过他的领地。
她梦到昌水城没破，援军也没来……她率领着最后一个兵卒，站在城门上，看着血色的夕阳，眼前一黑栽了下去。
最后的画面，好像看到了无数百姓在她的坚守之下，退离到了中原腹地。
而同样早已疲惫不堪的大楚人大军，被由昌水城后方赶来无数穿着奇装异服、嘻嘻哈哈的江湖人士，一举冲散，大败而回。
她看到了无数碎片，以至于让刚刚醒来的她分不清自己现在究竟身处何方。
窗外雾蒙蒙的，还刮着风声。
魏言起身，略微活动了下筋骨。
感受到身体逐渐恢复了正常的感觉，连续的记忆才驱赶走了那些碎片化的梦境。
“楚瑜呢？”
魏言走出门，对着门口的守卒问道。
“楚大人这会应该在城墙上吧……”
“知道了。”
一边系好大毡的衣带，一边向着外面走去。
府外是稀稀拉拉的行人。
原本，在魏言经营昌水城的这段时间里，鼓励商业、减少税收，这里已经有了些许人气。
可现在，战争一来，似乎瞬间将一切打回原样。
人心惶惶，像是将魏言最近以来的努力，瞬间抹平。
然而魏言知道，并非如此。
城墙上那些已经换了一副面貌的新兵们，就是自己对这个世界交出的答案。
大夏人只是安逸地太久了。
但如果真的有人要侵犯国土，那么每一个大夏人，都应该……且也会挺身而出。
这场由大楚人率先挑起的战争，必将由大楚人付出惨痛的代价而收场。
一抖披风，魏言快步走向城墙。
在城墙上找到了眉头紧皱的楚瑜时，魏言问道。
“还是没有动静？”
楚瑜摇了摇头。
“没有。除了每日的操练，他们真的就按兵不动。”
魏言同样看着远处静默的敌军大营，眼神中满是不解。
“这倒是奇怪……平西王还没传出消息？派过去的人到现在也没回来。”
“殿下……”
楚瑜看着魏言，语气有些犹豫。
“说。”
“我怀疑，平西王……恐怕反了。”
魏言皱眉，某个家伙的话语在心头涌现。
“可是……他凭什么敢反？”
什么布置都没有，就这么跳反。
魏言都替平西王感到不值。
单纯地放大楚人到关前，对于大夏可不是什么难以承受的打击。
“大楚人这么肆无忌惮，肯定是没把平西王放在心上的，不论受到怎样的纠缠，平西王的人这时候都应该出现在这里了。现在还没出现……只能有这个解释。”
魏言皱了皱眉，摇摇头说道。
“不管他了，反正本来也没指望他。无论他反不反，这一次他都再没有任何理由了。对了，发现城内有奸细没有？”
楚瑜摇摇头。
“没找到……这才是奇怪的地方，他们这么安静，肯定是在等待着什么。除了等待奸细的动作，没有其他理由。”
魏言闻言，不置可否。
看着远方安静的敌军大营，陷入了沉思。
……
大楚中军军营。
一袭绒白毡衣的身影一把扯开厚实的营帐门帘。
看到那个安然坐在自己帅位上假寐的男人，满脸怒容地出声呵斥道。
“樊权！你什么意思？不过一个小小的昌水城，你耽误多久时间了？”
男人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眼来者，又闭上了眼睛。
“我听命的是机律院，不是你们皇室萧家！”
“好！”
来者气极反笑。
“你告诉我，你接到的命令是什么？”
“速战速决，在整个大夏反应过来前，拿下北地三郡。”
“现在呢？”
“正在做。”
“你的正在做就是在昌水城前安营扎寨，和守将彼此相望？”
“殿下……您可以带着您的观音卫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您还管不到我的头上。能够让手下的战士们付出更少的伤亡，我不会让他们付出不必要的牺牲，永远地留在这异国他乡。我既然带他们出来，我就要带他们回去。”
绒白毡衣女子语气不屑，一甩披风。
“妇人之仁！我还以为名震大楚的樊权将军是怎样的英雄好汉，却没想到只是个胆小懦夫。”
男子轻轻吐出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
看着眼前的张扬女子，眼神中闪过几分无奈与栽培之意。
“殿下，您太嫩了……您也是，她也是。”
“樊权！”
男人闭上了眼睛，任凭女人再如何纠缠，也不理半分。
……
大夏皇城，议事厅。
收到消息而紧急聚集在一起请求面见圣上的群臣们窃窃私语。
然而一个缓缓自后方出现穿着一身明黄色便衣的男人走出时，场面全都恢复安静。
“陛下……”
站在左手侧最先的一个胡子花白的红袍官员走到中间，上前一步问道。
“陛下，我们都商量过了，既然大楚人主动开战，我们也不必和他客气，老臣愿举荐庞将军率领王军，剿灭敌军！”
站在右侧最先的一个身穿黑袍、器宇轩昂的中年人同样走到中间，上前一步，掷地有声。
“陛下，臣等请战！”
话音落下，却久久没有回音。
一众臣子小心地看上去，却只见他们的皇帝闭着眼睛，微微点着头，却不发声。
像是……在等待新的意见？
“陛下！我觉得不妥！”
从左边的红袍队列中，又走出一人。
“陛下！杀鸡岂能用宰牛刀？庞将军是我大夏上将，岂能随意出手？区区一支试探的敌军，调两支附近的府兵随意打发了便是。如此，方能显我大夏国威！”
右边黑袍中，又走出一员年轻面孔。
“陛下！边关要地，不可小觑啊！昌水城一破，中原腹地罕有天险可守。重城虽多，但是百姓可就遭殃了！必须以雷霆之势剿灭敌军，往后也需常驻昌水，才能以绝后患！”
“什么常驻昌水？我看你们武官就是想要调守边关才是真的！”
“放NM的屁！大楚人狼子野心，边境多有摩擦，时至今日，你们却还惦记着自己的屁股！”
“我看各位争的方向就错了！当务之急，我觉得首先是要安抚平西王。他们大楚人是怎么到达昌水城前面的，我想各位心里都有数。只要平西王紧守本分，他们大楚人不足为惧。背腹受敌，不过是一群弃子而已。”
“平西王……”
“平西王府是不是遭遇了大楚人的主力攻击，这才无暇他顾？”
“或许只是隔岸观火，毕竟平西王最近也受了些委屈……”
看到下面热闹起来，魏冶民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群臣齐心协力，还要他这个陛下干什么？
有争议，才是好事。
“众卿稍安勿躁……”
按了按手，结束了下方的吵闹。
坐在高位上的魏冶民缓缓开口道。
“大楚人不敢全面开战，冯平西也不敢反。去书一封，告诉冯平西，他一直想要的矿山，朕允了。那些大楚军的人头，就由他呈给朕。此事勿须再议。”
“陛下英明！”
“陛下……”
几个穿着黑袍的黑脸官员嘴唇蠕动，然而终究是一甩衣袖，挤出了几个字。
“陛下，英明……”
然而，便在这一片和谐的声音中，贸然出现了一个迥异的声音。
“呸！糊涂！糊涂！”
一个穿着一身黑袍的老者从队伍中越众而出。
看也不看上方高位上的魏冶民，一边向外走，一边对着身后直甩袖子。
“区区一个冯平西，就让你们束手束脚。其反意昭然天下，你们却还心存侥幸。糊涂啊！丢掉区区一个冯平西的决心都没有，魏冶民，你好糊涂啊！”
有同样穿着黑袍的官员连忙去拦。
“宋将军！宋将军！”
“宋将军，不可啊！”
却被老人一把推开。
“什么不可？一群糊涂蛋！”
老人回过头来，手指对着厅内的所有人指了一圈。
“糊涂！糊涂！糊涂！都是糊涂蛋！这个天下，迟早败在你们的手上。”
上首的魏冶民看不清脸色，只是摆了摆手。
“由他去吧……”
“这宋老头，自知这辈子到头了，现在谁也不怕，我看他才是老糊涂了。”
“要不是带出了几个不错的弟子，这老头也能站在今天这个场合？毫无自知之明。”
“宋将军毕竟是前朝老臣，多少得给他点面子。”
“咳~”
魏冶民轻咳一声，制止了下面的议论。
他是天子，这点肚量还是该有的。
“告诉冯平西，我只给他三天时间。三天时间，我要听到那些大楚人全军覆没的消息！”
第五百零三章 九月初五——开战
九月初五，晴。
除了第一日的偷袭没有拿下后，就再也没有了战事。
然而就在城外不远处驻扎的大楚军营，却像是一个秤砣，沉甸甸地压在昌水城所有人的心里。
不过，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
这可是大夏的土地，只要拖下去，胜利总是他们的。
再熬一熬！
再熬一熬就过去了。
石永安如此想到。
握住长枪枪杆的手活动了几下，缓解了下一直紧握带来的酸楚和麻木。
殿下又上城墙了！
眼角瞥见一个红色的身影，石永安精神一震，站的笔直。
这几天他看着这位在他看来应该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整天大半时间都和他们一起站岗，要么就是去城里亲身接触各种事宜。
他没有见过比这更加负责的军官，更别说对方原本还是他们大夏的储君！
跟着他，一定可以打退那些大楚人。
不过……
他们大楚人到底什么时候进攻呢？
心中想着，听到殿下的脚步声走近，石永安连忙收起心中的心猿意马，站得更加笔直。
魏言走到了楚瑜的身边，轻声问道。
“还是没动静么？”
“没有。”
“皇城回信了没有？”
“没有。”
“都没有……”
魏言轻轻叹了口气。
这种诡异的处境，让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且身处战争前沿的她，感觉到些许茫然。
当偌大的责任都落在她一个人的身上，且身周似乎连一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而举目也都是等待着自己命令的部下时，偌大的压力铺天盖地，似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只想尽自己的可能，做好能够做好的一切。
但是……
总有一种不安，萦绕于她的心头。
“殿下，我们要不要主动尝试进攻？”
这种诡异的情况，同样让楚瑜心生不安。
魏言举起手制止了他的这个危险的想法。
本身兵力就不如别人，且又是新兵。
主动出城，那无疑于找死。
打破僵局不是这样子来的。
而且时间在她，不在大楚。
拖下去，无疑是对她有利的。
“不能放松，继续警……”
说着，魏言忽然一怔。
她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问题。
于是她的目光向四下里看去。
那些兵卒们的腰杆依旧挺直，这是她近段时间以来训练的结果。
他们手中的武器也是铮亮，反射着慑人的寒光。
城墙上的一切工事都布设完备，随时可以激发。
巨石、滚木、箭矢等物资，也都在城墙后整齐摆放。
一切似乎都在计划之中。
只是，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似乎都充满了疲倦与麻木……
魏言心中忽然一动。
“距离上次换岗多久了？”
“三个时辰多点。”
魏言脑海中闪现过几幅画面。
自己醒来时全身的酸麻，兵卒们握住武器的发白关节，弓弦紧绷的难听嘶哑……
绷紧了，会断掉的。
自己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这里的守军也是自己最近时间训练的新兵。
自己一直以来紧张的态度，或多或少地影响到了所有的人。
他们的精神，也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
或许拖的时间越久，她获得援助的可能性就越大。
但是在真正的援军到来之前，拖得越久，反而是她们守城的这些兵卒的状态越差。
反观对面，每日操练保持状态。
又都是善战老兵，气势如虹。
时间长了……
“不能这样下去！”
魏言浑身冒出冷汗，突然猛然说道。
……
看着那个依旧处于安静之中的城池，樊权估算着时间，点了点头。
新将，新兵。
有勇气与坚持是不错，然而……
战争可不会仁慈。
真正到来的时候，往往令人猝不及防。
而且自己的部下，如今也是战意如虹。
他可不愿意自己的部下成为眼前这座边关守卒的练兵对象。
务必要在己方的气势最高，敌方的意志最弱时，发起进攻，一举击破。
此消彼长之下，他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最小。
战争是可以让兵卒获得最快成长的地方。
而自己则千万不能给大夏人这个时间。
不动则已，一击而破。
而如今，就是那个最好的机会！
“传令下去！进攻！”
……
黑压压的人群，从营地中走出，在旷野上排成阵列的时候，城墙上的人已经见怪不怪。
这几天来，大楚人时常有类似的操练。
但是，唯独是刚刚升起警惕的魏言，看着下方那些大楚人的行动，心头陡然一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从那些大楚人的列阵之中，看到了几分扑面而来的杀气。
“传令下去，准备作战！”
“殿下？”
楚瑜不解地看着魏言。
看着那些整兵列阵的大楚战阵，魏言只觉得滔天巨浪即将袭来。
面对楚瑜的确认，再次沉声重复道。
“准备作战！”
“是！”
楚瑜立正，高声应道。
不多时，整个昌水城，就如同机械的齿轮般运转起来。
按照一直以来的演练，所有人各司其职，严阵以待。
看着城墙上那些开始摆设运送物资的人员，樊权眯了眯眼睛。
这大夏的储君嗅觉倒是挺敏锐。
然而……
无关紧要，他也不会再改变自己的计划，和对方玩什么狼来了的把戏。
军令一下，便不会再更改。
朝令夕改，是军中大忌。
此刻已经是自己最想要的局面，只要出战，便有战无败。
“进攻！”
面无表情地冷酷军令下，沉默的大军瞬间激发了心中的狂躁战意。
钢铁碰撞的洪流，整齐划一的脚步，共同汇聚成一曲震撼人心的战歌。
临近城池，军伍之中的中基层将官举起手中兵器，带头冲锋陷阵的同时高声怒吼。
“杀！”
紧跟着的，便是无数兵卒共同的高声齐呼。
“杀！”
在这种万众一心的气势之下，仿佛每一个兵卒的意志，都融为一体。
血色的悍勇杀气，一时之间震慑天地。
这才是真正的战争。
未曾经过训练的普通武者，即便仅仅只是面对这种扑面而来的冲击感，恐怕都有不少人会自乱阵脚，心神紊乱。
“搭箭，弯弓！”
城墙之上，响起了沉着的应对之声。
无论在开战之前，双方的心中抱着怎样的幻想、预测，如今……
终于打起来了！
第五百零四章 鏖战
“再近点……再近点……”
魏言心中默念。
“放！”
清亮的女声响彻墙头，箭矢如同雨点般抛洒而下。
城墙上的新兵实力只有二三重左右，个人实力在整个江湖上算是垫底的层次。
然而在这种大规模的战场之上，个人实力被压制到了极致。
尤其是在还没有进入白刃战的时候，生命力强上一分，动作敏捷一分，不过也只是多一两箭的事情罢了。
从个人的角度来说，战场上，并没有太多的机会给人物施展风骚走位的机会。
在成梯次的射击之下，由城墙上展开的攻击连绵不绝。
城墙前面短短的一截路程，就是一条生命线。
近在眼前的血气冲击，极大地刺激到每一个人的感官。
无论敌我。
而对于新兵来说，仅仅只是在眼前消失的生命，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种罪恶的负担。
第一夜的突袭时，昌水城的守军们还没有深刻的印象。
黑夜为血腥披上了一层伪装，而且初次接触战争的新兵们也被急速分泌的肾上腺素所刺激，短暂的忘记了眼前由战争带来的痛苦和紧张。
如今，有了几天时间的心理准备和曾经有过一次的遭遇，他们对于即将到来血与肉的战争，更加紧张。
拉扯弓弦的手指，即便是有着专门的护具，在几轮射击之后，也疼痛不已。
好在……
看着那个始终站在第一线，以手中长剑挥舞指挥，鼓动士气的身影，大部分的新兵心中，都充满了希望。
他们坚信，有那个身影的存在，他们最终可以获得胜利。
梯次射击的压制尽管让大楚人付出了一定的代价，但还是无法完全制止他们进攻的脚步。
由于原本打的主意就是快速闪击，大楚人并没有带上太多的攻城器械。
除了云梯和必要的攻城车外，他们并没有其他的攻城器械。
在抛下一些尸体后，大楚人的大军也终于冲到了城墙底下。
寻常而又不寻常的攻城战，就此拉开了序幕。
悍不畏死的从云梯上冲上城头的大楚将士挥舞着手中的钢刀。
城头早有准备的守卒乱刀砍上。
也有功夫更好的兵卒从梯子上一跃而上，跳到人群中间一顿乱砍，也有相应的青锋军高手专门守住这些可能会对防线造成混乱的敌军。
淋上了火油被点燃后，燃烧着火焰的滚木被从城墙上抛下，在滚动中砸中了不少大楚人，又在后续的火焰灼烧中，持续对人体造成伤害。
攻城车在厚重装甲的保护下，一路冲到了城门前，开始在“一二三！”、“一二三！”的声音中，一次又一次地向着城门发起攻击。
在没有太多其他手段的情况下，攻城战并没有太多的花哨。
这就是一个绞肉机。
拼的就是双方能够坚持多久。
大楚人没有准备。
他们的百战雄兵，就是他们的准备。
昌水城也没有准备，他们只有背后就是家园的坚持。
在大楚人同样批次进攻，如同潮水般的攻势面前，每一个昌水城的守卒都在咬牙坚持。
近在眼前的那些面色凶悍而疯狂的大楚人，也不能让他们失去斗志。
这一切的原因，都在于那个始终奋战在第一线的身影。
“殿下！太危险了！您在后方坐镇吧！”
楚瑜拦着魏言，想要让她回去等待消息。
却被魏言推开，指着那些正在奋战之中的部下，眼眶泛红地说道。
“谁不危险？我安全了，谁来保护这个国家？他们相信我，才在这里奋勇作战，我走了，他们还能指望谁？楚瑜！杀！”
凝望着熟悉而又陌生的殿下，楚瑜眼睛通红，血气鼓荡全身。
“杀！”
……
手指被弓弦割地血肉模糊。
手中的钢刀也早已卷了刃。
而一波接一波仿佛无尽的冲击，消耗的不仅仅是这些身体与资源。
连续几天时间高紧张的疲劳，让许多的守卒如今已然麻木而又机械。
肉体上的僵硬、疲劳，让他们对于身边发生的一切都反应迟钝。
只知道根据衣服上的不同，辨认敌人，机械地做出攻击。
……
夕阳西下。
站在大军后方仰视着那座似乎一直都在崩溃边缘的城市时，樊权的眼神中带着些旁人看不懂的莫名情绪。
“将军……他们，都累了。”
身边的副官轻声劝道。
督战队暂时没起到效果，久经战阵的部下也不会临阵脱逃。
但是……
都是人，久攻不下，一口气泄了，都会感到怀疑。
他们不怕牺牲，他们只怕看不见胜利的曙光。
樊权眼神闪了闪，一转身道。
“收兵！”
他没想到，这伙在不久前还只是新兵的昌水城守卒，竟然可以顽强的坚持这么久。
平西王的情报并没有错，这确实是一伙新兵，未曾经历过任何战争的历练。
按理说，这样子的新兵，只要战损达到一两成，恐怕都会崩溃。
然而事实是，这些新兵不但顶住了他两万大军的轮番梯次进攻，甚至直到现在，都看不见半点崩溃的迹象。
这一切的原因，或许都是源自于那个……
墙头上，那个穿着一身银甲，始终挥剑作战的身影之上。
她冲到哪里，哪里的守卒似乎就像是被打了鸡血，一个个奋勇无比。
主将的精神，会为全军都感染上同样的底色。
一个坚韧不拔、绝不言弃的主将，才是那些新兵们能够坚持下来的最大原因。
这就是平西王口中，那个不足为惧的乖乖子？
那个魏冶民的傀儡继承人？
如果魏冶民能有她三分血气，如今他面对的，恐怕早已是大夏的百万大军了……
“今夜好好休息，杀马取肉！明天一早，拿下昌水！”
冷酷而短暂的声音过后，鸣金声大响。
……
视野中，属于大楚人的黑红色制服消失在眼前的时候，每一个还在城头上的人都感觉到一阵怅然若失。
石永安想要挥刀，然而视线之中已然没有了对方的存在。
只有一片血红之色的城墙。
守住了？
每一个人的心头，一时之间都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他们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是从未想过放弃。
或许全体崩溃就在下一刻，但是始终没有崩溃。
如今……似乎坚持下来了！
第五百零五章 民心
“清点损失，清理城墙，后勤队准备物资，留下一些老兵，让后备队主要负责今夜的警戒。”
唯一的好消息，或许就是他们昌水城背靠大夏，资源总是有的，不至于陷入断水断粮的境地。
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魏言站在一片尸体之中做出了接下来的安排。
除去那些还在培养之中的预备队外，即便是加上自己的那五百亲卫，守城的人也一共只有两千五百人人。
也就是说，除去原本她的五百亲卫，在昌水城她就只有两千人可用。
养一支军队所需要的各种成本都相当恐怖，在平时闲暇的时候，是不允许各地养太多的军队的。
而今天守城，城里所有参加过训练的新兵，都被魏言拉上了城墙上。
没有什么是比战争更好的训练场。
结结实实的一战下来，他们可以得到的提升，是不可想象的。
前提是……
他们能活下来。
“是！”
楚瑜同样一身血腥，然而奋战了一天的他，即便身体酸软不堪，可是精神依旧。
大家族出身的弟子，总有一些独特的本事。
带着浑身的疲倦，走下城墙，回到府中，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府里的。
魏言合眼的瞬间便入睡，今天所有人都累了。
无论敌我。
梦里，她看到了大夏的王军，大开城门，杀翻那些大楚的侵略者。
……
城内的军营之中，还没睡的将士轻声讨论着白天的血战。
“我都以为我会死，没想到竟然活下来了。”
“谁不是呢……我们还算是幸运的，我认识的好几个人，都死了……”
“明天他们还会不会来啊？”
“来？来了再打就是！他们大楚人能杀人，我们大夏人就不能杀人了？还是嗓子大就能让我们害怕？”
“今天其实我差点就死了，幸好那个大楚人的头被我们殿下砍下来了……嘿嘿~”
“我们还好，也换着休息过一段时间，殿下今天可是真真切切地在城头上砍了一天呢！”
“战争好像也就这么一回事嘛……打着打着也就结束了。”
……
第二天，清晨。
天色还蒙蒙亮的时候，魏言便醒了过来。
她从来没有像昨夜一般睡得那么熟过，昨天身体如同失去了知觉一般的麻木，到了今天，似乎又恢复了活力。
披上有些凉意的铁甲，魏言走出门外。
看了眼站在门口打着瞌睡的守卒，魏言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谁也没有想到，这场在双方看来都不应该陷入僵局的战争，竟然意外地僵持了下来。
每一天都在攻城。
每一天都在鏖战。
血液已经在城墙上结成一层难以清理掉的涂层，彼此的损失也早已过半。
加上已经投入战斗的预备役，昌水城总参战人数超过了三千三百多人。
至今已战死两千一百人，就连魏言的亲卫青锋军的五百人，也损失了一百多人。
而所换掉的大楚人，据不完全统计，也已有八千多人。
便是号称两万大军，可在魏言的观察中，除去其随军的至少三四千不参与正面战斗的后勤人员，战斗主力同样损失过半。
这是一场对双方来说都算是艰难地战阵。
没有人想过战争会陷入这种僵持的阶段。
只是，这场战争诡异地似乎与任何一方都无关。
大楚人的后勤似乎不足够支持更多的军队来到这等深入的地方，而昌水城后方却始终没有传来任何确切的消息。
可事实上，距离第一天被偷袭，才不过过去了八九天的时间。
时间跨度不长，消息的传递也需要时间。
但是身处战斗之中的每一个人，都觉得度日如年。
再次结束了一天的战斗后，魏言已经熟悉了那种全身无力的酸软感觉，只是靠在已经完全熟悉了味道的血色城墙上，对着楚瑜轻声问道。
“楚瑜，那些近一点的百姓，都安排撤离了没有？”
一天天的战斗下来，魏言已经对自己是否能守住昌水城而感到了怀疑。
让她依旧死守这里的唯一理由，就是城后面，那些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
在清理出一片足够的缓冲区前，即便昌水城失手，也决不能现在就被破。
她不知道大夏这个国家的内部出现了什么问题，但是显然，她需要为这个国家的醒来争取那么一点时间。
楚瑜面无表情，他的责任一点也不比魏言小上半分，城里的事情事无巨细地都需要他的安排。
偌大的昌水城，可用之才却没有几个。
青锋军中的尉官其实已经分到城内各处，承担起各种各样的关键枢纽位置，却依旧是捉襟见肘。
此刻，听到魏言的问题，同样身心俱疲的他苦笑一声。
“殿下……都安排了，但是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离开自己的家。”
魏言嘴唇动了动，忽然有些理解之前在南边的丛林前，那个家伙当时所面对的处境与心境。
也不知道……那家伙现在又在做些什么？
短暂的浮想过后，魏言收敛心神，再一次放在眼下。
“这城里的普通百姓应该也都安排撤离了吧？”
楚瑜摇了摇头。
“大多都不愿意走……殿下……”
看着魏言的侧脸，楚瑜眼眶微红。
“他们都相信你。”
魏言闻言一怔。
都相信我么？
可是……我自己都难以再相信我自己了。
大楚人的攻势绵绵不绝，每次进攻都会让他们失去了一些熟悉的面孔。
如今，仅存剩下的人数，甚至难以再兼顾守城、后勤、梯队策应等的全部功能了。
城破就在眼前。
或许是明天，或许是后天。
谁知道呢……
“楚瑜……”
魏言忽而看着楚瑜，轻声唤道。
“你后悔么？”
楚瑜一顿，接着露出一个自然的笑容。
“殿下……我们青锋军上下五百人，都绝无半分悔意。便是随着这座城池一起陷落，到了阎王那，我们依旧是您的部下。”
魏言眼神闪了闪。
“……谢谢。”
说着，魏言起身，走向城墙下。
“走吧，看看城里怎么样了。”
……
刚刚下到城墙下，眼前站在黄昏中静默的人群，让魏言心头一颤。
无数身穿布衣的普通人聚在一起，共同看着走下来的魏言。
“殿下，让我们上吧！”
“这是我们自己的家，理应由我们自己守护。”
老人，小孩。
男人，女人。
商贾，农夫。
无数的人站在自己的面前，表达出了同样的意愿。
这一刻，魏言热泪盈眶。
这就是她所守护的大夏！
这就是她所守护的大夏子民！
这不是她魏家的天下，也不是王朝的天下！
这是天下人的天下！
有此民心，此战可为。
从没有任何一刻，澎拜的信心在她的心中激荡。
第五百零六章 抱歉，来晚了
血肉的意志，与钢铁的冷漠，在不算宽阔的城头上彼此交锋。
厚重的城门，在多日以来的冲击下，即便一直有人修补支撑，却也早就摇摇欲坠。
城头上，也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死人。
双方损失都超过一半的恐怖战损比，按理说早就该摧垮了双方的战斗意志。
然而侵略的那些如狼一般的大楚人没有，身后就是家园的大夏人也没有。
烈日当空下，手掌湿滑几乎已经握不住长剑的魏言心头猛然感到一阵怅然若失。
她抬起头看向身边。
长长的城墙上，属于昌水城守军的土黄色制服似乎稀稀拉拉。
黑红色制服的大楚人，越来越多。
在新加入的那些从未经过训练的普通百姓的帮助下，摇摇欲坠的昌水城又多坚持了两天。
今天已经是第十一天了。
那些大楚人也累了！
她能够感觉到。
若非亲眼看到自己这边即将坚持不住，恐怕那些大楚人也早已撤离。
在这座昌水城前，大楚人损失过万。
而他们自己，也至少付出了四五千的鲜活生命。
越是接近战斗的白热化阶段，双方的战损比就越是接近。
守城一方的优势，在连番不断的战斗以及人数上的劣势之下，被逐渐追平。
更何况，双方的兵员素养，从一开始，就绝不对等。
魏言知道自己的对手是什么人。
名镇半个大楚的樊权所率领的西蛮军。
这本就是一支由野兽组成的军队。
若是放在平原上，恐怕一个冲阵，自己所带领的这些新兵就会被冲散阵型，彻底失去战斗力。
也就是在这种守城战中，自己的新兵部下，才获得了足够的时间来适应与成长。
到得现在，最开始参战的兵卒们，早已发生了脱胎换骨的改变。
他们知道该怎么在混乱的战斗中保护自己。
他们知道面对汹涌而来的大楚人彼此之间应该怎样配合。
他们知道该怎样合理的分配体力，来面对如同潮水般的敌军。
毕竟，只剩下他们了。
没有更多的战友，来轮流替换。
也没有更多的预备役，来在四处救火。
入目之处，几乎都是大楚人的身影。
城墙的丢失，仿佛就在下一刻。
一旦城墙丢失，他们剩下的人就必须要退离到城中，以城里复杂的建筑地形为依托，开始最后的巷战。
到了那一步，城中所剩下的这些人，或许都将难逃死亡的命运。
时间太短了！
要是能再多给自己一些时间……
魏言仰头看天，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转而，她再次看向眼前，眼神坚毅。
手中长剑一震，绵柔的气力开始爆发。
再坚持一会！
再坚持一会！
给大夏更多的时间反应。
大夏不是没救了，他只是……暂时睡着了。
……
城外，骑着马时刻准备入城的樊权看着身边的傲气女子，眼神中带着些许如释重负般的神色。
“今晚，我们就能在昌水城之中，好好休息一夜了。”
樊权从未想过，这座小小的只有两三千新兵镇守的城市，竟然会整整挡住自己两万大军十多天的时间。
这是一个可敬的对手。
但，越是可敬，就越是要把她扼杀在摇篮里。
如果是这位坚韧不拔的大夏储君上位，樊权难以想象大夏会在她的带领下，变成怎样的一个模样。
大夏垂垂老矣。
就绝不允许再有人，把它从堕落的深渊中拉起来。
“殿下，待会，或许你可以见一见你哥一直想见到的那个人。”
“那个傀儡？”
身穿绒白毡衣的女子不屑一笑。
“她都没有我哥的半分本事，也配让我去见。区区阶下囚，何足挂齿。我只想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打进他们的皇城。”
“此城一破，我们大军长驱直入，从内部开始造成扰乱。趁乱之中，拔下另外两处大夏天险。关门全失，夺取大夏江山，便易如反掌！”
看着这位殿下，即便对方态度稍有桀骜，樊权也想多栽培栽培。
殿下聪慧远超常人。
小狼崽子有傲气不是一件坏事，只要好好打磨打磨，不要随意轻视对手，将来也是一员上将。
“到时只希望，樊将军不要和我抢那狗皇帝的人头，我要亲手斩下他的人头，献给父皇。”
樊权摇头笑了笑，又看向城头上，那个始终奋战在第一线的银甲身影。
“那就要看殿下本事了。”
“等等！”
樊权忽然眯了眯眼睛。
城头上，似乎出现了意外的变故。
好像，突然出现了一些未曾见识过的人影。
樊权运起气力于双眼之上，才看清了远方城头上发生的变化。
一些身穿白袍的身影，不知何时接手了战斗。
同样的制服，或许意味着那些人来自同一个势力。
可那些身影所使用的武器，却又各不相同，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
是哪里来的府兵？
隔了这么久，大夏开始调兵遣将了？
樊权双眼凝视，想要看清更多的细节。
白色的衣袍之上，是一柄竖叉在一方鼎炉之中的长剑。
长剑周边，有火红的火焰轮廓像是在熊熊燃烧。
那不是大夏的军队！
樊权无比笃定。
可问题来了，那是谁？
……
魏言一剑荡开一片砍向她的战刀，在体力和气力的双重枯竭与激荡之下，身体不由自主地一软。
然而下一刻，眼前围攻的一圈敌军，像是被什么庞然巨力扫开。
在她眼前发出痛苦的闷哼，远远的从城头上跌落下去。
去势不减之下，甚至还一路砸飞了一些正在向着城头上进发的其他大楚士卒。
下一刻，魏言听到了一道熟悉却不应该在这时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抱歉，来晚了。”
若是孤身一人，快马加鞭，他本可以更快到达。
但是，面对真正的战争，他独自一人前来，起不到太多作用。
而山庄如今怎么说也有两千余人，马匹不够。
为了协同队伍，这才堪堪赶到。
摸了摸魏言如今已然被血水侵染，缠在一起的单马尾，白季的眼神中有些怜惜。
对着这位此刻显得疲惫不堪的英武储君温和一笑，白季轻声说道。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第五百零七章 怎么敢的啊？
看着那个一如往日般丰神俊朗的面容，魏言只觉得眼前一阵模糊。
这是……在做梦么？
可即便是在梦里，也从未出现过这难以想象的一幕。
时逢大变，这个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竟然是第一个赶到这里的。
大夏欠他许多，然而真正山河有变时，却也是这个心怀热忱的江湖人，第一时间驰援边关。
“你……”
白季挥出一剑，恐怖的巨力瞬间扫飞又一片敌军。
重剑、巨力。
这是战场上最无情的战争兵器。
冲着魏言眨了下眼睛，白季温和一笑。
“怎么？还记得当初我怎么和你说的么？山水有相逢，我们总会再见的。”
说着，白季举起重剑，郎声高呼，声音伴随着气力，在城墙上响彻。
“把他们赶下去！”
白季身后，从楼梯上源源不断涌现而出的一众山庄武者当即齐声应道。
“是！”
经过长久以来的训练，山庄的每一个武者，起码都知道了一件事情。
他们不一样了。
和那些寻常的江湖武者，和那些门派势力的旗下弟子，甚至和过去的他们自己相比，都不一样了。
他们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但他们就是这么觉得。
眼前，这些浑身带着血煞之气的大楚敌军，在过去的时候，或许是他们不敢面对的恐怖敌人。
他们是江湖人，是聪明的江湖人，才不会和别人傻乎乎地玩命。
可如今，在那位少庄主的带领下，他们不觉得有任何的对手，能够阻挡住他们的步伐。
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生这种改变的？
山庄被平西王手下的孙左将军带人围剿时？
不。
是在南方那个古老的丛林前。
面对天灾，他们做到了别人难以想象的事情。
从那以后，他们，就不一样了。
新出现的生力军显然出乎任何一个人的意料。
大楚人的攻势，再一次被打退。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第一口气，是他们本身的凶悍之气。
面对任何对手，都要一口吃掉对方的残暴。
第二口气，是即将得见胜利的曙光。
可如今……
刚刚看见胜利的苗头，就又被一些意外出现的新的敌人浇灭，对于大楚人来说，对于心气是一个致命性的打击。
白季并没有追击撤退的大楚人。
刚刚赶到前线的他，对于情况并不了解，不可能贸然做出什么决定。
况且，他们山庄的武者说走就走，司星辰手下的那些安阳郡府兵可没有这个速度。
他们还在后方赶来的路上。
仅仅只有山庄的两千余人，还真不好做出太过于离谱的举动。
夜……
篝火噼里啪啦地烧着。
大致从白天的场面上大致推测出参战人数的樊权皱着眉头。
虽然平时桀骜，也总是高高在上。
可真的到了关键时刻，萧红妆还是会为了大楚人而考虑的。
“不行就撤吧，大夏已经重视起来了。”
樊权凝神思考着。
白天出现的生力军，不像是大夏的正规军！
从复杂多样的武器，没有旗帜的编制，甚至是打起来各种不同的攻击方式来看，显然只有一个解释——
那是江湖人士。
是一群自发组织起来，有可能有……也有可能没有一个统一指挥官的江湖人士。
这并非是大夏王朝的调拨。
是来自于大夏民间的反击。
换而言之，这是一个机会。
将这些凝聚起来的民间武者击溃，不仅仅是对于大夏武者心气的一个摧毁，更是对于大夏王朝公信力的一个打压。
一举两得。
只要击溃他们。
新到的生力军，并不能阻挡他们大楚的铁蹄。
他再了解那些江湖武者不过。
大楚人如此，大夏人想来也是一样。
由一群江湖武者组成的队伍，只要战损超过一成，恐怕都会直接溃败。
他们做不到像昌水城原本守军的那些真正的战士那样，誓与城池共在。
而且，他们的溃败恐怕还会引起连锁反应，让原本死守的昌水城守军，也开始动摇。
可能让他们原本还有些头疼的巷战，也直接省掉了。
这不仅仅是劝退，反而是个机会！
更重要的是，为了攻下这座边关，他已经付出了足够多的代价，不知道多少将士的魂魄，永远地留在了这片异国他乡的土地。
不能让之前所付出的代价，付诸东流。
如今的发展，早就脱离了最开始的打算。
按照计划，原本他们就打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攻下这座从情报看，都是新兵驻守的城市。
可却意外的遇到了难以预料到的顽强抵抗。
按道理说，他们闪击不成，也早就该撤了。
只是大夏王朝的迟缓应对，让樊权看到了机会，这才纠缠至今。
而如今……
最后的机会，已然就在眼前了。
昌水城内能打的都已经拼光了！这是最后一战！
做下决定，樊权站起身来，冷声说道。
“明日全军压上，破开昌水！”
于是……
第二天，昌水城的城门，被打开了。
从里面打开的……
天色蒙蒙亮之际，樊权在那座充满了血与火的城墙前面，看到了一支由白袍身影所组成的战阵。
他们主动出城了？
樊权心头下意识的一喜。
无论如何，城门都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古往今来，无数名将也要为正面攻下一座城市而头疼不已。
如今，这些新来的武者或许是觉得自己久战不胜，心气已败。
也或者是怕自己见到新的生力军心生惧意从而撤离，竟然想要主动出城迎战？
这可是真正的天赐良机。
尽管樊权心中还带着下意识的谨慎疑虑，但是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自己还有八千余人！
以久经战阵的阅历一眼扫过，由那些白袍身影所组成的战阵，不过只有两千人左右。
在那些昌水城守卒的帮助指挥下，这些新来的江湖人士若是老老实实地据城而守，或许还有几分坚持下去的机会。
可如今……
八千对两千！
此战必胜！
“杀！”
无需多言。
仅仅只是最简单的命令，西蛮军剩下的将士，便整队出战。
对方主动出城的行为，无疑是点燃了他们心头的怒火。
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