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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嫌疑人小X     我才不是武祖传人txt下载     我才不是武祖传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一章 装模作样的小女孩

    姚洗月、方天然、索伊、沈赤练、常和子、狐狸面。

    六尊古魂,现在双方都是心知肚明,彼此了解,而这场大鼎战争也终于从迷雾之中,走向台前,为众人共知。

    宁宣和莽古麻对视。

    虽然这场战斗,莽古麻自始至终都是弱点,突破口,被人所拿捏的对象,但他仍然是他所在的团队的核心,没有人可以替代。赫连威、索伊和沈赤练,虽然各有目的,但在不耽搁自己目的的情况下,也都乐意听从莽古麻的使唤。

    “那就休战。”莽古麻扫了一眼旁边的常和子、玉蟾子,然后看向了宁宣,“没想到啊没想到,大鼎战争还有这样的真相,如此看来,其实他们生前到底是谁,都毫无意义,因为彼此战力都相似,我所做的种种调查分析,都落空了。哎,我这次是吃准了你,结果还是给你有了反扑之势,不知道是你好运还是你有本事。”

    他摇头晃脑,还是后悔将方天然送给了宁宣。

    尤其是现在的情况。

    虽然即使到现在,莽古麻也没能知晓这大鼎的来龙去脉,但却也管中窥豹,见到姚洗月的战力徒增,因而知晓了战争之中六尊古魂,没有一尊是真实的本尊,都是模仿者。

    这种模仿,对于索伊、沈赤练这样的人物,是削弱,对于姚洗月这样的人物,又是增强。

    这些人本来的面目是什么,根本不重要。在莽古麻这样的人的思维中,就立刻将一尊一尊的古魂,简化为一个又一个简单的数字。

    这个数字,他有两个,宁宣有两个,于是他就没有了优势。

    就是这么简单而已。

    本来莽古麻将方天然送给宁宣,一来是赤族难以驱使方天然,迟早要送出去;二来可以以那人作为傀儡,引蛇出洞,找出狐狸面的踪迹来;三来自诩索伊的战斗力,是胜过方天然的,能够掌控局面。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万无一失的局势自宁宣到来,屡屡出现差错,根本不按照预想的来。

    “两样都有吧,我是本事有,运气也有的。”宁宣摊开手,肌肤上的鎏金色和瞳孔中的玉红色渐渐褪去,“其实人人都有运气,只看人人能不能把握,我的运气握在我的手中,也是我的本事。老族长,你可不要觉得委屈啊。”

    他脱去了真人道之后,心性就又恢复到以前的跳脱自在,还半开玩笑地调侃。

    “不委屈,当然不委屈。我是要杀你的人,怎么会对你撒娇呢?”莽古麻嗤笑一声,眼角又看了看一旁的姚洗月和自己这边的索伊,“今日你我阵中的战力,看来是各有问题,择日再战吧。下一次,老夫是绝对不会再做这样的累赘了!”

    他本来面目和善,但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眼神凶狠,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今天的经历,对莽古麻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要知道他也是天之骄子一样的人物,对他而言,成为这样拖累己方的累赘,几乎比将他践踏在地上,还要令他愤怒和不甘。

    只不过,他这样的人,要表露自己的愤怒和不甘,都不会在浮夸、张狂,而是深藏于心底,化作力量。

    说完这番话,莽古麻转身离去。

    他转身之后,索伊跟着转身,毫不犹豫也毫不留恋,这个赤族古老的圣王,自得知自己身份的真相,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死气沉沉的。不过宁宣这边的姚洗月状况也类似,她低着头,收去耳尾,看上去像是个孤零零、俏生生的飘影。

    而沈赤练和赫连威却都还保持着冷静和镇定,沈赤练曾经就是大鼎的主人,她对这个大鼎的了解,比方天然更甚,自然不会为此而神动。

    赫连威更是活生生一个北狄的玄关境高手,身居高位,手握大权,对这个什么大鼎战争虽有惊异,却无动摇。

    他们两个在离开之前,都深深盯着宁宣。

    “你那柄剑,我会拿到手的。”赫连威比划了一个割喉的手势,用北狄语说了一句,“群狼盯上了猎物,你就别跑了!”

    而另一边,沈赤练却摘下了自己的头盔,摇摇头,散落下一袭金发,长呼出一口气。

    下面露出了一张让宁宣熟悉的面容,不是说容貌熟悉,而是说外部形态特征非常熟悉,她有着一双宝玉般通红的眸瞳,肌肤略白,但一运劲,立刻凸显出鎏金色彩,看来华贵不凡,头发则也是金灿灿一片,如神如圣。

    她的特征,令在场许多人都为之惊动,赫连威更是当场半跪而下,神态十分尊崇。

    这是个又娇,又小,又幼态,看来不过十三四岁,却有一种非人感觉的少女。她身穿甲胄站在原地,身上手上都是灰尘,可看上去却像是一个降临人间、纯洁无瑕的公主。

    “宁……宣……”她盯着宁宣,有些陌生地念叨这个名字,然后很有礼貌地说,“你把那剑交给我,行不行?”

    “那当然不行。”宁宣摇头笑道,“这是我的朋友,我怎么能够将朋友交给你呢?”

    “朋友?”沈赤练愣了一愣,然后笑了,像是听到了一个荒谬的笑话,皱了皱鼻子,“你和他做朋友……扯谎精!”

    “是真是假,反正你也不可能知道,我就扯谎。”宁宣笑眯眯地说,“怎么样,气不气?”

    “……”沈赤练不说话了,只是背负双手,高昂着头,露出雪白的脖颈,盯着宁宣看,好半天才慢慢地说,“看来不杀了你,是没办法拿到这剑了,你真是个固执的小朋友啊。”

    “小朋友?”宁宣愣了一愣,心想这难道是个天山童姥,“你几岁了?”

    这个问题,让沈赤练犯了难,她瞪大了眼睛,低头看了看手指,又仔仔细细扳了扳,算了算,最后才有些困难而结巴地说,“十三……不,应该是十四吧。”

    原来你才是那个喜欢装腔作势的小朋友。

    宁宣哈哈大笑,“去吧,去吧,下次见面,来杀我就是。”

    “你真不懂事。”

    沈赤练不算数就还是很有高手气度的,她叹了口气,好像遇到了一个很愚蠢的人,觉得没办法交流。然后再将头盔重新戴上了脑袋,转过身子,跟着莽古麻远去了。

    他们这一离去,只留下了方圆数十丈被夷为平地的英雄会驻地,四处都是残垣断壁,地上铺着一层一层又轻又散的石屑木灰。看来一望无际,空阔而寂静,中央只站了三人。

    不知怎地,却给人看出一种美感来了。

    “今天这一场大战,也不过是一次开幕而已。这次是我们的最强战力,各自都有三尊玄关境,接下来恐怕不会有这样的战力了,但却少不了更加激烈、更加彻底,甚至将决定整个阳首城的归属……”

    宁宣眯着眼睛想,“还有那一座大鼎的归属。”

    他想到这里,又抬头看向远处,玉蟾子和常和子已经离开了。

    宁宣这次邀请玉蟾子和常和子,本来是想要先收拾了莽古麻,再说服两人的。他能够看出常和子这个道士是个通情达理之辈,或许可以沟通。至于玉蟾子,这家伙虽然魔怔得吓人,但一是晋人,二是名门正派,应该也不会和狐狸面这样的人同流合污,就是再想与自己为敌,也得等到剪除阳首城这群妖魔鬼怪之后才行。

    不过没想到,莽古麻拿出如此阵仗,让方天然不得不爆出内幕,这时候就不适合交流合作的事情了。

    而且宁宣相信,不只是玉蟾子和常和子,狐狸面也肯定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观看此战。只是这一个家伙行事鬼祟,擅长刺杀,和宁宣一样是刺客道的修行者,这样的人在同级别情况下,是很难觉察的。

    这个家伙就好像是牛皮糖一样,又恶心,又难缠。

    宁宣很明白,对付狐狸面这样的人,只能留一份心即可,越是在意这家伙,越是搭理这家伙,就越容易心烦意乱,反而中了计谋。

    最好的方法,就是接下来该做什么事情,就做什么事情。

    比如说姚洗月的事情。

    再比如说沈赤练,赫连威与自己背上的武劫的事情。

    这些都是让莽古麻退却,也让他答应退却的事情。

第五十二章 诸多杂事

    “今天这一战,也就是让局势明朗了一点而已。”宁宣坐在高位,审视着周围的众人说,“不过我们和赤族那边,彼此底牌也已经出得差不多了,这次没有见生死,下一次就一定分输赢。”

    下方一群人同时点头,为他鼓掌,齐声道,“说的是,说的是。”

    他所处的位置,是一处临时用以安置众人的大宅院。

    这座大宅院的主人,也是晋人。

    不过在这之前,这晋人是给赤族当牛做马的走狗鹰犬,算作赤族的势力划分之内,和晋人英雄会的不是一路人。但此一时也彼一时,经历了那惊天动地,震撼整个阳首城的一战后,但凡有眼力见的都该知晓,这两大势力的交战,已经来到了世俗江湖许久不见的玄关境级别。

    而且不是一个玄关境!

    这样的火力猛攻之下,宁宣居然撑得住、顶得了,这实在是一件令人不得不刮目相看的事情。于是有一些嗅觉敏感、耳目聪明的人,立刻知晓了这是个该摆头的机会。

    一战之后,立马有许许多多本来游移不定的晋人主动找上门来,效忠投诚。

    宁宣自然也来者不拒。

    除此之外,方天然的出现,也让许多人心神震动。

    不过这个消息传播出去,实在足以震惊天下,所以只在小范围圈子里流传下来。而但凡对此稍有异议者,只一见这老头儿,就立刻能够感觉到他的身份非虚,有些气势、有些心态,毕竟是做不得假的。当然,宁宣也没有透露大鼎战争会复活人的假消息,只说是得了一缕残魂相助,迟早还是要魂归西天,也不给这些人虚无缥缈的幻想。

    “这一战是玉石俱焚、你死我活的大争之格局。兵书有云,胜败乃兵家常事,未有败局,难有胜势。”而对于方息壤的失踪,方天然则站出来,一脸严肃地给了答案,“息壤是我家的唯一血脉,是我们手握希望的唯一火种。老夫一辈子光明磊落,这第二辈子做一件不太磊落的事情,令他远遁他处,留作后备,待我们失败之后,也可养精蓄锐,重振旗鼓,这其实是他所不愿的。可须知勇气并非是要舍生忘死、一味前进,有时候急流勇退、成为希望、不负寄托,这更是难能可贵的!息壤能听得老夫的言语,忍辱负重,将一切交托给宁宣小子,实在是个了不起的孩子!”

    一时之间,夺魂道人、不怒和尚等众人听了这传奇人物的一袭话语,也心动情动,潸然泪下。

    他们纷纷敬佩,方息壤一个热血激昂的大好男儿,居然愿意为了大局而舍弃尊严,忍辱他乡。岂止是伟大,简直是伟大!

    而宁宣在一旁看着方天然一副理所当然、毫不心虚的模样,隐隐约约才明白了方息壤那一本正经说鬼话,玩弄权谋话术感情的本领,原来是从血脉里传下来的。只怕谁也想象不出来,这个一脸严肃地说着感人话题的老家伙,曾经亲手将他口中赞许有加、后世唯一的血脉给击毙掉。

    也就是方天然明知自己的本质,再无翻身可能,所以单纯成为了一名打手。

    若非如此,以这老头儿的自我、狡猾,宁宣也觉得很难掌握。

    会议结束之后,大家便各行其是。阳首城这几日风起云涌,晋人英雄会渐渐展露爪牙,都有不少的事情要做,忙碌无比。而宁宣虽然不想搭理这些俗事,但也被迫要掺和进去,做一个态度的表达。

    现在他隐隐约约,已经取代了方息壤的存在,成为了阳首城内晋人们的人心所向,肩负起了一些本不属于自己的责任。

    不过到了现在,他该做的已经结束了,总算能有一些自己的空间了。

    宁宣站起身来,独自往后院走去,迎头正撞上了玉幽子和王冬枝。

    “姚姑娘怎么样了?”

    玉幽子和姚洗月算是不碰不相识,玉幽子作为道家传人,对妖族本来颇有偏见,但后来知晓了姚洗月的经历,也十分同情。

    自此之后,两个人关系算是不错。而当日一战后,宁宣考虑到自己身份尴尬,就没有和玉幽子进行过交流了,都是让玉幽子去宽慰劝解。

    “我劝了一会儿,她一开始沉默不语,后来渐渐和我聊了一会儿,但还是态度不明。我就一直和她讲我从话本小说里瞧见的故事,她听了一会儿,说自己想通了,但还是要一个人静一静,让我们不要打扰。”玉幽子叹气道,“哎,怎么会这样……”

    王冬枝在一旁想了想问,“会不会是你的故事讲差了?”

    “啊……”玉幽子脸色不自然地抖动了一下,无奈道,“王姑娘,你真会说话。”

    “嘻嘻。”王冬枝满脸笑意,朝着玉幽子比划了一个V字形的手势,这是跟宁宣学的。她还真以为玉幽子在夸奖自己呢。

    “她不要我们打扰,就不打扰吧。还有,这个消息一定要瞒着老齐。”宁宣沉思片刻,又转过头看向王冬枝,“师傅,我交代的事情完成了吗?”

    “没问题,小宁长官!”王冬枝一本正经地挺胸抬头,比划了一个敬礼的姿态,看得一旁玉幽子眼睛眨巴眨巴的,“王冬枝下士向您报告,人已经准备好了,马上送往候客厅。”

    宁宣笑着揉了揉王冬枝的脑袋,“等我休息一下就过来!”

    王冬枝点头应道,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了。

    而宁宣则独自来到了一处静室。

    “现在是谈谈我们的事情的时候了。”他盘腿而坐,将武劫横在腿间,“老谢,对我所描述的那个女子,你有没有什么头绪?按照方天然老头子所说,她是来自于紫薇圣门的使者,拥有着与中原九州迥异的武学体系,还有那个外貌,以及对武劫的在意……”

    “你都已经猜出来了,问我还有什么意义呢?”谢易的语气平缓,“不过我还真没想到,自己居然留下了传承。”

    宁宣笑道,“你说是没想到,但话里话外却一点儿也不惊讶呢。”

    “这些俗事,对我而言没那么重要。我还存在就足够了,只要我还存在,就算没有人得到我的传承,我也会将其传承出去。如果我死去,就算有人得到我的传承,也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了。”谢易说,“你要清楚,宁宣,真人道的传承是为我而生,是我的附庸,而不是我成了真人道的附庸,我不是科学家,一辈子就靠着一个结果过活的,因一个结果而得到名声,为自己盖棺定论。武道就算成了道,也是用拳头说话的人,永远不可能脱离‘自我’这个概念。她就算和我有些关系,也就是一个没什么关联的后生晚辈罢了,在意她做什么?”

    他的意思明明白白,自己是主,真人道是次。

    在这个穿越者前辈的心头,“我”这个字眼,永远是最重要的。其余的东西,都是可以追求,但不用强求的,甚至都不过是为了磨炼“我”、锻炼“我”而进行的一些活动。

    这些环绕在“我”之外的东西,是有也罢,没有也无甚所谓的。

    “这么一看,你好无情啊。”宁宣苦笑,“我看那个小姑娘,对你好像挺有执念的。她要是知道你的无情,不知道会不会哭出来啊。”

    谢易冷笑一声,“相比起我,你才对这件事情更加警惕吧。这什么紫薇圣门,和我没啥关系,不知道怎么得了真人道的传承,但打出了一个武道之起源的招牌,何等狂妄自大——”

    “这其实就和你很有关系了。”宁宣截断了谢易这番话,“光是狂妄自大四个字,我这辈子遇到的人里面,还没有比你更加符合其中意思的。”

    谢易话语一噎,过了好半会儿才无奈道,“别打断我。”

    相处这些日子以来,他也渐渐习惯宁宣偶尔之间的对自己的无礼了,毕竟他实在拿宁宣也没什么确切的办法。

    当然,宁宣也不会太过分。

    宁宣嘻嘻笑道,“继续吧你。”

    “听你描述,那个赫连威……夺走何楚尸体的那人,对那个小公主很是尊敬的样子。”谢易指出了一点,“如此看来,这个什么紫薇圣门的影响力,恐怕遗留到了现在。他是遵循那个命令,前来寻找我的,却遇上了沈赤练这个新主子,于是展开了合作。而他既然能够知晓我的存在,那他背后的人知道这件事情,也不晚了。我之所以说紫薇圣门狂妄自大,就是忌惮这点。你招惹的徐归墓,虽然是个狂徒,但也得受限于规则,于是一时反而没办法对你下手。但紫薇圣门,却未必在此之列,这群人要是知道我的归属,只怕会百无禁忌。”

    他所用的是百无禁忌四个字。

    这并不是指紫薇圣门会对宁宣百无禁忌,而是对自己。

    因为谢易认为,自己是一个大大的禁忌。

    可是以紫薇圣门的能力,似乎也可以动一动自己这个禁忌。

    他虽然是真人道的祖师爷,但谢易深知,自己也已经远远地落后于当代的真正顶尖强者了,如果紫薇圣门的领袖真有完成那“武道之起源”的豪言壮志,就算自己全盛也应该不是对手。虽然谢易很有自信,只要给自己时间,就能够吃透当世的武道,推动到一个从前也想不到的境界,但谁让他现在恰恰缺乏时间呢?

    在这种人面前,谢易也和宁宣利益一致起来了。

    他不愿意去面对一个善恶不知的晚生后辈,而且还和自己走同一条道路,更可能远比自己走得远,走得开。

    宁宣感受到了这点,但他没有说。

    对谢易这样的人来说,你平日里开些玩笑是无妨的,因为谢易根本不在意这些玩笑。可一旦是真真正正能威胁到、能触动到他内心的东西,那就不好说了。

    “是这个道理没错……”宁宣点点头,转移话题道,“所以我准备去找她。”

    “……你什么意思?”

    “我觉得一码事归一码事,赤族的事情是赤族的事情,紫薇圣门的事情是紫薇圣门的事情,不能因为都是我们的敌人,就都去一股脑地敌对,这是你的想法,而不是我的。”宁宣说,“大鼎规定,一尊古魂只能联系一位命定者。姚姑娘的命定者还是老齐,而方老爷子的命定者才是我,我们几个命定者都无法违逆这个规则,莽古麻当然也一样。但他还是拥有了沈赤练和索伊圣王作为助力,沈赤练对他浑不在意,态度陌生,不像是他的古魂,我猜她只怕另有命定者,或是与莽古麻合作,或是被莽古麻胁迫,所以才有如此表现。”

    “你想要离间他们?”

    “总得试探一二,而且我认为她的命定者,大概率是‘刮山人’梅伏杏。”宁宣又说,“现在已经确定的命定者是老齐,我,莽古麻,梅伏杏,玉蟾子,以及一个未知者,而六尊古魂的身份各自确定。在这其中,梅伏杏只可能是沈赤练和狐狸面的古魂,但我最近让师傅遣人调查此事,发现最近莽古麻手下死了不少人,而死者的伤势都是点穴这样的轻巧手法,应该是‘刮山人’的武功路数无错。从这可以看出,梅伏杏和莽古麻接触过,而莽古麻自此也就有了沈赤练作为助力,两者的联系不言而喻。”

    “你想要怎么做?”

    “我让师傅遣人去调查此事了,她是资深杀手‘小刀’,调查隐秘、拷问他人这种事情最为拿手。”宁宣说,“她找到了莽古麻的得力属下之一,听说从中得到了一些消息……嗯,玉幽子道长怎么找上门来了?。”

    宁宣一抬头,弹指一点,房门打开。

    玉幽子站在门外,神情焦急,“宁宣,妖姑娘独自离开,无人知晓去向。而且刚刚薛老头也找上门来,说齐勇也一同失踪,以他的武功,应该是妖姑娘掳走的,你说说该怎么办啊?”

    姚洗月掳走了齐勇……

    宁宣愣了一愣,随后站了起来,轻轻掸了掸衣裳,神情平静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要着急,先做正事儿吧。”

第五十三章 拿特涅大人身上的计谋

    “真的没关系吗?”玉幽子很是紧张,“我看姚姑娘的神态恍惚,她对我们敷衍了事,自己心里有了决断,到时候会不会对齐兄做出傻事啊?”

    “姚姑娘不像是做这种事情的人,她多半是心灰意冷,已经有了去意,有一些话要和老齐聊一聊。”宁宣安慰她,“你不用担心,自去遣人找一下即可。而就算找到了她,也不用打扰,到了一定程度,她想来也会把老齐送回来的。”

    这件事情虽然让他惊讶,但是也没有太过慌乱。

    其实在大鼎战争的真相爆出之后,宁宣就做好了姚洗月未来不会参战的准备——站在姚洗月的立场上来想,这完全是理所当然的。

    宁宣既不是她的同族,也无法让她复活,这场战争也没有了其他意义所在,她能够在当时助宁宣一臂之力,抵抗住沈赤练,已经算是难能可贵、尽够情份了。

    而不管她对自己的身份怎样认知,从方天然看来,这些人的本性仍然是遵循着前身的。姚洗月是一个怎么看来,都不会伤害齐勇的人,宁宣相信她不会做傻事的。

    既然她去了,那就去了吧。

    宁宣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让玉幽子遣人去寻找姚洗月之后,他来到比之之前的大厅稍小一点的会客厅中,一个赤发赤瞳的男人,正坐在场中,神情局促,举止尴尬,眼睛左右乱看,好像并不太适应自己的身份。

    “原来是拿特涅大人。”

    宁宣迎了进去,哈哈大笑。

    这男人一见宁宣,也一下子长身而起,背脊直得像是一杆标枪,脸上皮肉以一种诡异的状态堆砌成一个很虚伪很亲热的笑容,“哈哈,您好,宁大人。”

    拿特涅,如果是赤族人看到这个人出现在这样一个地方,一定会非常惊讶。

    如果说莽古麻是赤族的一号人物,南库塔木是第二号人物,那他就是三号人物,总管族内许许多多的杂事,威望很高,一身功力也不容小觑。

    但他偏偏就这么出现了,而且看向宁宣的眼神,一点儿不像是在看一个与自己民族处于草木皆兵、风声鹤唳时期的敌人,更好像是在看自己的朋友,自己的亲人,自己的上司一般,甚至还有一些敬畏和尊崇。

    王冬枝本来去搜集消息,是对这个人进行威逼利诱,但没有想到刚刚说完来意,他就愿意主动找上宁宣,拿出消息。

    按照他的说法,这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其实这样的人物,也有不少。毕竟稍有见识的赤族,都知道晋人的势力多么庞大,与其硬拼是没有指望的,早有许许多多的赤族都在准备着结交晋人了。在这些人之中,就数这个拿特涅说得上话,纠结了好一帮同道之人,形成了赤族一股与晋人和平共处的鸽派势力。

    在赤族之中,南库塔木是鹰派,拿特涅就是标准的鸽派,而莽古麻的本质虽然是鸽派,但却不能够表现出来。因为他认为,能够在抗争之中失败,只要不损害根本,那就是一件好事,但是主动投降,却有一种打压民族脊梁,令这个民族永远翻不了身的大害!

    在很早的时候,他是支持鹰派的,而在“与突然崛起的”

    对于拿特涅的身份,也是宁宣找上这个人的原因,不过没想到他这么无节操,还没等宁宣说华,就主动投诚了。

    宁宣看了他两眼,脸上的笑容浓郁归浓郁,却忽然一收,然后冷了下来,厉声道,“拿特涅大人,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深入虎穴,想要来蒙骗我?看来莽古麻老族长,很信任你啊!”

    他说话之间,忽地进步出手,杀机显现,五指一抬,伸手抓握。

    宁宣的动手随性自如,简直没有一丝一毫的烟火气息,在出手之前也没有任何人的杀意

    而他这一动手之后,也就还是好像说话的时候多说了两个字一样自然,并且仍然是神色寻常,仿佛伸出手来不过是为了打个招呼。

    在出手之前,没有杀意,在出手之后,也没有杀意。只有在出手的那一刻,杀意一显,然后一去。

    这已经拿捏到了虚空刀“无”字诀的真意。

    飘飘渺渺,似有若无。

    杀机内蕴,一显即去。

    拿特涅怎么也没有想到,宁宣居然在这样的一个时候,对自己徒然出手。而且宁宣的出手这样自然,拿特涅根本难以反映,直到指爪到了脖颈三寸之外,才忽然一退步,慌忙之间踉踉跄跄,抬手招架也显得无比慌张。

    但他也是一方高手,就算是慌乱之下,出手也极有章法。

    心念一动,体内即有所动,四肢百骸好似添油加薪一般催动内力发劲,令得一袭衣装鼓动。指掌翻飞,嗖嗖嗖,在空中快速轻掠,如同燕雀起落,空气发出呲呲的声响,好像是大火上铁锅之中的热油,旺盛热烈。

    这一掌热力之强,打在真正的铁锅上,都能够将其熔炼为铁水。

    但宁宣几经战斗,在真气境的领域之中,已经实在很难找到对手。别说拿特涅的武功不高,就算高到了莽古麻、秦清、南库塔木的级数,对他而言也要稳稳输给自己一筹。

    目前所遇敌手,在真气境中,还称得上是他难以解决的,也仅有玉蟾子一人。

    这还不是玉蟾子本人的功力出格,而是在于龙孽虎煞山的掌心雷法精妙绝伦,宁宣难以破解的缘故。

    宁宣手一缩,一卷,像是血肉间的骨头忽然没了,软了,变成了空气。

    他的整个手臂如同蛇一样,变换方向角度,一下子缠绕上拿特涅的手臂。

    这是软剑。

    宁宣在试图用拿特涅的武功,磨练自己的剑法。他一手背在身后,只用一只手发起攻势,根本没有出全力。

    饶是如此,也让拿特涅招架不住。他只感觉,自己面临的每一招每一式,都从不可思议地角度发来,而且力量内敛,难以觉察。

    这样的武功,就好像一条一条毒蛇窜来,令人防不胜防。

    两个人身子不动,目光对视,中间的空气却像是一幅白纸,徒然间被涂抹上了诸多色彩。这色彩用的还是大毛笔刷,各种颜料混合搅动,令得空气一阵扭曲模糊,只有闪烁的光影,来往的形形色色,难以辨别清楚其中的模样。除此之外,更有噼里啪啦的声音,不断接连响起,好像是一阵鞭炮,出现在了两人之间。

    这是两个人的交手过程,快到肉眼都看不清晰,中间的你来我往,明争暗斗,更是常人所难以揣度的。

    对一个普通人而言,两个人的战斗过程之快之激烈,这就好像本来是青天白日,明朗风光,忽地一下阴云密布,再紧接着就是狂风骤雨,轰雷急电,倏然而至,根本难以反应。

    忽地砰一声,一切杂乱的响声都戛然而止。

    两个人中间的空间,像是被橡皮擦擦得干干净净的图画,什么混乱的光影,什么飞逝的色彩,都瞬间一扫而空。

    宁宣踏前一步,手上的攻势不变。拿特涅退步不及,双手一麻,不自觉中门大开,已经被宁宣拿捏住了脖颈,紧紧握在手中。

    如果有人能够注意到的话,就会发现宁宣这一抓,和他最开始那一抓是一模一样的。相当于拿特涅中间的所有反击,都可以直接被忽略掉,如果有一个人来剪辑这场战斗,将这个过程直接去掉,宁宣出手,然后抓住那特涅,这个动作几乎是毫无违和感的。

    这场战斗,完完全全掌握在宁宣手中。

    这并不是拿特涅弱小,其实他的武功也已经不输给一气剑这种水平了,算得上真气境中的高手。可惜在日渐进步的宁宣面前,也还是一点儿反抗能力也没有。

    “你……你……宁大人……为什么……”拿特涅被宁宣抓在手中,呼吸困难,结结巴巴地说。

    “你还要伪装?”宁宣冷声道,“说,你是不是得了莽古麻的命令,前来迷惑我的?”

    “冤……枉……冤枉……”拿特涅一脸无辜又憋屈,脸色因缺氧而涨得通红,他也是赤族的三号人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曾受到过这样的侮辱。但无奈形式比人强,也不能不低头,“我……我根本没有得到……族长的命令……”

    宁宣眉头一挑,语气稍缓,“哦?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你拿特涅大人,堂堂一方人物,怎么投诚于我?”

    拿特涅脸色更差,宁宣口上虽然客气,但手上却一点儿没有放松的意思。

    “我是真的……真的对族长的行为……十分……十分不满……”不过脸色差归差,他还是赶忙解释起来,“我和……我和那些满足于现今自我的愚夫不一样……我见识过……见识过更广阔……广阔的世界……”

    宁宣松了松手,面色不变,“继续说。”

    这下子,拿特涅说话畅快了一些,“他们自以为是,一厢情愿,但其实不过是沉浸在一时的巅峰内,甚至自欺欺人,不愿意承认晋人的可怕。我们赤族,怎么也不可能与晋人争锋的,只能够选择臣服。其实臣服也并不代表着是坏事,赤族的武道文化,当年也是学自晋人,当年的晋人还不叫晋人,是叫做大乾人,其实大乾人到大晋人,血脉血统,也都有各自不同,他们在征服周边民族的过程中,也与各种民族融合,才形成了现在的大晋人。民族与民族之间,就算有仇恨,也是可以化解的。只有融入到晋人中,我们赤族才有新的未来,否则的话,不日就要人死绝,族灭种……”

    他一开始还有些磕磕巴巴,但说着说着,就顺畅起来,侃侃而谈,眼睛都在放光,也并非在胡说八道。

    他越是说下去,宁宣也越是松手,最后将手拿开,静静地看着拿特涅。

    “哦……原来如此。”宁宣道,“你所说的东西,倒是有些真心。看来真是我一时激动,疑神疑鬼了……拿特涅大人,我该给你道歉。”

    拿特涅脸色一变,连忙摆手,“……不必不必,族长足智多谋,先生有所防备也是常理……”

    他虽然是赤族的第三号人物,也是个投降派,甚至背叛莽古麻。但其本性,却好像是个偏向沉稳老实的人,或许也是这样,才能够在赤族一向远压晋人的阳首城,理智地看到赤族那不太妙的未来。

    “那咱们谈正事吧。”宁宣笑了笑,越过了拿特涅,坐在了大厅的正座上,“我听闻拿特涅大人知道一个消息,就是关于‘刮山人’梅伏杏,与莽古麻族长之间的一些小过节、小冲突,对不对?”

    “是!”

    拿特涅肯定了此事,然后继续讲述自己所知的内幕。

    这下子,宁宣才知道了,原来莽古麻的手中,握有梅伏杏的妻女。这个天性自由、以盗墓为生的武林高手,却有个安稳的家庭,一向不为人所知,现在却在莽古麻的手中,成了一道束缚。

    而拿特涅却正好知晓梅伏杏妻女的所在。

    他这次过来,就是要用这个消息,换取自己的未来。

    “好!”宁宣一听,立刻大喜,“大人,咱们定个时间,里应外合如何?”

    “当然,当然,咱们就定在……那小人暂且后退……”

    拿特涅也谄笑着点头应声,然后小心地左右看了看,转身离开。

    他转过头后,没有看到宁宣脸上的喜色,一下子全然消失,变得平静而沉稳。

    “怎么样,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他是真情实感,没有半点虚假了。”谢易在心里嘲笑他,“你这样疑神疑鬼,反倒让人小瞧了。”

    “老谢,他是真情实感,但这并不代表他的背后,没有莽古麻。”宁宣说,“莽古麻的作风,我十分清楚,他最喜欢利用的就是真实的东西。晋人英雄会是这样,烈龙光烈龙霞的教育也是这样,甚至连他自己的行事法则都是如此。他不可能不知道拿特涅的性格,也不可能猜不到拿特涅的行为,既然拿特涅能见到我,就说明是莽古麻想要让他见到我,即使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点。我之所以那副做派,不过是想要让拿特涅心中装着此事,回去的表现就不会让莽古麻对我生疑,他觉得我对此有所怀疑,反而会觉得我中计了。”

    “……那他一定设下了陷阱,你准备怎么办?”

    “当然还是要去,正因为他要用真实的东西设下陷阱,才能够欺骗我。”宁宣说,“但如果我不中招,怎么能够见到真实呢?”

第五十四章 莽古麻的压力

    拿特涅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他实质上掌握着赤族的许多实权,不过在身份上也只不过是一介普普通通的官员,有许多要务要做。

    这在阳首城是很常见的,像是许许多多的晋人都拥有爵位、土地,但是这些也只剩下个名头了。而很多赤族则恰恰相反,虽然掌握着各种权利,但得不到大晋朝廷的认同,官方文书上都没有自己的位置。

    所以在阳首城的许多枢纽位置,还是不得不设置成晋人的。

    但另一方面,却也有了一个奇妙的发展,那就是拿特涅可以命令自己名义上的上司,让自己随意地升官、得财、发达,除了那个晋人上司自己所拥有的位置之外,其他所有的一切都由拿特涅来处理处置。

    在这种情况下,其实这些职位也就成了空谈,只是个敷衍大晋朝廷,维持明面上称臣表象的象征罢了。

    不过这虽然是虚职,但拿特涅却有个奇怪的习惯:越是紧张,他越是要做一些小事,来消除自己的紧张。

    另一边,莽古麻也已经知悉了拿特涅的行踪。

    他得到消息的时候,坐在房间的正厅,烈龙光传递来了消息,他在手中看了一会儿,将其交给左边的索伊

    这还是他首次将索伊展现给他人,之前的莽古麻担心索伊的声势动摇赤族,为自己未来的计划造成麻烦,但自那一日的事情之后,就不再需要担心了。

    烈龙光、烈龙霞退在一旁,以敬畏的目光看向赤膊男子身上的纹身。

    这是莽古麻最信任的三个人,其他人都加入不到这个会议来。

    “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索伊站在原地,眼眉低垂,看也不看那消息,“你不是说过,这个人性格沉稳怯懦,早有勾连晋人的想法。这岂非正是应了你的心思,我有什么好说的?”

    自那一日之后,他就是这个气象,显得十分低落。

    “我是想要寻求新路,但我的路和他不是一条路。不过对于圣王大人你来说,这点就不用多说了,在你眼中我们都是一样的。”莽古麻放下手中的消息,抬眼看了看索伊,“现在最重要的是,拿特涅想要帮助晋人,打破我与梅伏杏之间的联系。你现在成了这样,如果梅伏杏再一去,没了沈赤练的战力,赫连威更加不好掌握,我将彻底地失败。”

    他看得很透彻,现在的自己真正能够完全掌握的,只有沈赤练这一个战力而已。

    索伊是心气丧尽,再无崛起可能。而赫连威眼中只有武劫,赤族和晋人的事情再大他也不在乎,就算有不熄火赵平舆的要挟,可他也不是没有后台的。

    原本看来铁桶一般的阵仗,在与宁宣的一会之后,就变得错落百出。

    当然,宁宣那边也或多或少,有些影响。但相比起莽古麻,宁宣有一项最大的优势,那就是宁宣永远能够掌握自己的力量,这是莽古麻所不能够相比的。

    莽古麻现在手中的许多高手,就算勉强结合在一起,也各有心思。

    但宁宣自己的战力,却有整个世界上最不可能背叛他的一股力量。

    在这种情况下,莽古麻是绝对的劣势,他要追求胜利,就更不能够放过沈赤练这一股战力了。

    “你怎么说服我也没有用的,心是骗不了人的。”索伊有气无力地看了一眼莽古麻,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之前那个生龙活虎的年轻人,现在暮气沉沉,宛若死尸,“你想要让我觉得他们在说谎,可我自己的身体我最了解,很多细节的不一致都不言而喻,这并不是我的身体……不,这并不是真正的索伊的身体才对。”

    他扯开脑袋,看向窗外,目光沉静,“我现在是万念俱灰,什么都无所谓了。”

    “……”

    莽古麻静静地看着索伊,却不说话。

    整个房间,似乎一下子沉静了下来。一股无形的压力,从两个男人的身上散发出来,这是两代赤族的主人,他们的名字传播出去,都会引动任何一个赤族人的心神,现在他们两个却在对峙。

    烈龙光被房间无形的压力压得喘息不得。

    烈龙霞轻轻推了他一把,无声地指了指莽古麻的手掌。烈龙光着眼去看,发现莽古麻的手掌在微微颤抖,那是一种不细心根本发现不了的颤抖,细微无比,也真实无比。

    而再抬头看去,却发现莽古麻面无表情,神色如常,好像并没有任何表现。

    忽然间,莽古麻手一握。

    他的手握成了拳头。

    然后松开,按在大腿上,深深地,用力地按住。

    “我有很大的压力,你明白吗?”莽古麻静静地看着索伊,道,“现在正是要最后一战的时候,老夫也说说实话吧。索伊,我能理解你,因为我也有过一段时间,拥有和你相似的心思,心灰意冷,觉得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不再重要,被一种虚无的力量给压垮了。”

    他的声音很轻,也很真挚。

    这也是烈龙光烈龙霞兄妹头一次见到莽古麻这样说话,以前的莽古麻从来都是神秘莫测的,鲜少有揭露自己内心的时刻。

    连索伊都被这开天辟地的头一遭给弄得愣了一愣,转过头来看莽古麻,“……什么时候?”

    “就是上一次邂逅之前,那时候我是见到了赫连威,手中有三名玄关境高手战力,我认为自己已经稳操胜券,可那时候我心中反而没有多少喜悦,因为我并不是靠自己的力量胜过宁宣的。当时的我,觉得个体再怎么优秀,也超不过门派的力量,不熄火轻易之间就能碾死宁宣,也能轻易间将我碾死,我是兔死狐悲。”

    莽古麻说,“我认为宁宣和我是一样的人,我很骄傲,虽然我的能力在真正大门派弟子的眼中看来,或许只是平庸,但不妨碍我心比天高,我认为只要结束我所肩负的东西,我就能够做到一切。可惜那一次,我发现了自己的局限性,我发现了这个世界上有我永远也超越不了的东西,我并没有我所想象的那样伟大和超越,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打不赢就叫人帮忙,这没什么好指责的,但也没有资格再骄傲下去了。”

    他的语气平静,缓慢,冷淡,可里面却有一种莫大的力量。

    “你本来就很普通。”索伊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向莽古麻,“你难道认为自己很特殊吗?你或许在为人处世、目光远见上有点才能,但在武道上,你其实还不如南库塔木。至于你的这番心思……你也老大不小了,为什么还这样天真幼稚?你这样的想法,就好像是一只小兔子,自认为是大灰狼的对手,而大灰狼来到了你的面前时,明明看也不看你一眼,但你自己看着那爪子牙齿,就被吓得担惊受怕,哭哭啼啼。”

    索伊的这番言论,极为赤裸,也极为无情,听的旁边的烈龙光烈龙霞兄妹,都觉得不好意思,偷偷看向莽古麻。

    但他们心中,或多或少也得同意索伊的话语。

    莽古麻的确是这样一个人。

    在阳首城内内外外,许多人都认同莽古麻的能力,但这都是为人处世上的能力,而非武道上的才能。可偏偏莽古麻却将自己为人处世上的才能,视作一种负担,反而一心追求武道,将其视作自己一生唯一的解脱。

    他们兄妹也一直觉得,莽古麻想要抛下赤族,去往不熄火习武,这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笑。

    这就好像索伊所讲述的那只小兔子,其实赵平舆从来也没有将莽古麻的武功放在眼中,更没有对这点有任何期待。这一切都不过是莽古麻的自作多情而已。

    他自己觉得自己的武道才能了不起,然后自顾自地在这些玄关境高手面前破防,一切都是一厢情愿。

    连索伊都很惊奇,因为莽古麻的行为处事,一向都很成熟。可他也万万没有想到,这老头子居然有这样一种天真幼稚的想法,把这个世界想得太如自己所愿了。

    如果宁宣听到这番话,就会发现其实莽古麻的本质,是非常中二的。

    就好像前世他听说的某个网络主播,本来直播都干得好好的,非要去职业赛场上丢脸,既可笑又可悲。

    这话让莽古麻的眼皮跳了一跳,然后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沉默片刻,苦笑了起来,“是啊,我已经老了。”

    索伊毫不留情,“你没有发现你老了吗?”

    “不,我的心并没有老。”莽古麻又摇头,“或许老过那么一刹那,但现在没有老。”

    “你就算不老,也就那样而已。”索伊说,“我没到三十岁的时候,就达到了玄关境,而那已经是数百年前了。现在这个时代,像你这样的人物,在武道界也只能勉勉强强靠上平庸两个字的边缘而已。”

    “我可以做到更好的,我只是需要一个舞台。”莽古麻低着头道,他一字一字地说,“是赤族耽搁了我,你不明白我为它付出了多少,如果我将这些精力都放在武道上,我肯定也能够早早突破到玄关境的。我的人生被浪费了,被这个民族,被这群人!”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像是魔怔了一般,是看着地板说的。

    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刻,莽古麻的表情是什么样子。这番话更不像是对着旁人说的,而该是他自己对着自己说的,他也好像根本不在意外人的看法和评价。

    烈龙光和烈龙霞看着现在的莽古麻,神色呆愣,瞪大了眼睛,有种大跌眼镜、偶像破碎的感觉。

    索伊沉默半响才说,“……你疯了。”

    “我没有疯,我根本没有疯,我只是痛苦,我只是悲凉。”莽古麻的双手,忽然狠狠抓在自己的大腿上,他的话语之中,显露出了一种咬牙切齿的愤怒情绪,“是命运捉弄了我,我不应该出身在这个民族,也不应该承担这么多东西,我一心挚爱武道,可上天不允许我表达自己的爱。我被束缚了,双手和双脚都被绑住,动弹不得,我只能够远远看着它,看着我心爱的东西,却永远也触碰不到……你明白那种感受吗?你明白吗?”

    莽古麻笑了笑,“不,你不会明白的,因为你只不过是一个假人。”

    索伊一挑眉,厉声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挑战你,我要突破,我要突破,我要突破啊!”

    莽古麻抬起头说,他的双眼已经赤红一片了,这个一直以来渊渟岳峙、神秘莫测的老头儿,现在声音比谁都大,响彻在整个房间,脸上有一种疯癫狂热的表情,“我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这件事情,你懂不懂,你明白不明白?你这个没脑子的蠢货,因为即使宁宣踏入了我的陷阱,现在的你也帮不上忙,我必须要有与他抗衡的力量才能进行下一步,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非要我告诉你,为什么?现在我告诉你了,你开窍没有?这就是我的下一步,你已经成了废物,就应该被我废物利用,我要借你的尸体为我铺路,不达到玄关境我就输了,所以我一定要杀了你——老祖宗,我要打死你啊!”

    房间宁静了好一会儿,索伊惊讶地看着莽古麻,好像还没能完全理解莽古麻的意思。

    莽古麻说完这一切,狂热狰狞的面容倏然一收,然后松开了自己大腿上的双手,上面有数道血痕,抓伤了血肉,十分用力。

    可莽古麻却好像刚才说那些话、做出这种动作的人不是自己一般,神情淡然自若,静静地看着索伊。

    在这个过程,他对一旁的烈龙光和烈龙霞做了个手势,两个年轻一辈的兄妹立刻懂事地离开了,他们屏住呼吸,脑子里无比复杂,涌动着各种思绪。

    房间里就这样,只剩下莽古麻和索伊两人。

    过了许久,索伊才忽然笑了。

    “好,你这个自命清高的废物。”索伊说,“你能打死我?笑话。”

    他哈哈大笑,忽然一伸手,“天大的笑话!”

    火焰升腾,再激荡。

第五十五章 新生之死

    烈龙光和烈龙霞在房间外等待了许久。

    房间里很安静,周围没有旁人,这对兄妹也不敢说话,而是凝气聚神,静静地感应房间内的变化,一时之间只能够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们深深知道,这种安静,其实才是真正的大战。

    以他们两个人的武功水平,就算是再普通的碰撞,甚至是风吹来刮去,进进出出的声音,其实都逃不过感应。

    但现在两人的耳中,心中,连这种声音都没有了。这象征着,连“声音”这种东西都被这个房间所吸纳,根本逃不出来。

    风进入了房间,风便消失了。

    声音在房间内传播出来,但外界也没有接收到。

    一股无法形容的至极大力,笼罩在整个房间之中,将其中的某些东西都给扭曲了,就好像充盈满了水,成了深渊。一个人在水中说话,便只会溅起一捧一捧的泡沫。

    想要被外人所观测,这需要一种无法想象的,能够动摇整个深渊的力量,将这种变化凸显出来。

    在这对兄妹有限的认知之中,这是一种至极的内力比拼。

    莽古麻和索伊放弃了招式,选择了用彼此的内力交融,充盈在这个房间里。

    这是因为如果他们要是动用全部力量,是不可避免就要被全城所观测到的,这反而会让宁宣等人趁虚而入。这一切都是在隐秘处发生的,但又是真刀真枪、绝无虚假地拼出生死。

    “看来他们分不出生死,这间房间是进不去了。”烈龙霞看似冷静地评价,但说话间目光还是稍微犹疑了一会儿,“龙光,你说如果到时候出来的是索伊圣王……”

    烈龙光这个毛毛躁躁的小子,在这个时候却比烈龙霞还要镇定一些,以一种笃定的语气说,“那也什么都管不了了,我们不可能是索伊圣王的对手。”

    烈龙霞一听这话,神情有一些激动,“那主人的性命就不用去管了吗?”

    “我的任务不是去管这些事情,主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也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烈龙光冷静地说,“他之所以能够毫无顾忌地去死,抛下赤族的责任,在这里说出要杀死索伊圣王的话,就是因为有你我在。可以说,他并不是毫无牵挂的,而是对你我放心,现在这些责任并不是消失了,而是在你我身上。难道你我也要抛开这些责任吗?”

    他说出这番话语,站在原地,目光沉静,身上有了一些沉重如山,稳稳当当的气质。

    烈龙霞愣了一愣,以一种好似重新认识烈龙光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兄长——说是兄长,但她以前一向认为,这个人是自己弟弟还差不多,“龙光,你……”

    以前的烈龙光,是绝对说不出这番话的。

    他身上的这番变化,好像是从遇到宁宣之后,犯下大错之后,才开始产生的。

    但老实说,烈龙光犯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在烈龙霞记忆之中,他莽撞冲动的行为铸成了许许多多的错误,以前从来没有更改过。

    可这一次,他却改头换面。

    烈龙霞隐隐约约能够感受到,烈龙光的变化并不是因为其他人,就只不过是因为莽古麻而已。

    以前的烈龙光不改变,并不是因为他不能改变,只是因为他深知就算自己不够成熟,莽古麻也能够庇护他,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享受着那种胡闹的、孩童的、任性的过去。

    但现在不同了,莽古麻的权威早就被宁宣几次三番给打碎了。

    接下来不仅莽古麻要死,整个赤族也危如累卵。

    这对于烈龙霞而言,其实是天塌了一样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自己见到了莽古麻的尸体,会是怎样的表现,一定会非常崩溃。

    而在这种情况下,烈龙光却和烈龙霞截然相反,他非但没有崩溃,反而不再胡闹、孩子气、任性,他自然而然地成长了起来。这种成长是无需要思索的,不言自明的,因为以前的烈龙光早已经把许许多多的道理听在心里了,只是他没有做而已。

    而现在,他愿意做了,他也就真的变了。

    很多父亲不清楚孩子为什么长不大,其实就是因为孩子们没办法接受父亲老去,无法庇护自己的事实而已。

    “等待并且接受吧。”烈龙光说,“不管结果如何,接下来就要你我二人,来承担整个民族了。”

    烈龙霞深深呼吸一口气,站直了身子,和自己的哥哥一起等待房间里的结局。

    时间没有过多久,安静的感觉戛然而止。

    房间一下子从紧张的、紧绷的、充盈的状态,变得松动,空荡荡的。

    烈龙光和烈龙霞屏气凝神,抬眼看了过去,房间里走出了一个人来。

    他们同时松了一口气。

    是莽古麻。

    莽古麻神色寻常,仍然是那个矮个瘦小的老头,手中拿着旱烟杆,轻轻推开房门。他的脑袋往房间里侧了一侧,“收拾一下。”

    烈龙光和烈龙霞被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震撼了一下,因为这句话象征着莽古麻已经杀死了索伊。

    不,这更象征着莽古麻已经到达了玄关境。

    眼见这对兄妹脸上露出了喜色,莽古麻的脸上却反而露出了一种奇妙的讽刺笑容。

    “不要害怕,处理得安静一点。”

    他说完这番话,站定在了原地。

    烈龙光和烈龙霞不解其意,两个人进入到了房间内部,然后接连响起了两个倒吸凉气的声音。

    房间里躺着尸体。

    但那尸体的面容并非索伊,而是莽古麻。

    怎么回事?

    两兄妹对视了一眼。

    他们很快想到了一个可能。

    烈龙霞的眼睛忽然慢慢发红,她跪倒在地,去搀扶起地上的尸体。

    烈龙光则走出了房门,以一种陌生的目光,看着面前的莽古麻,他张了张嘴,“您是……”

    “老夫就是莽古麻。”莽古麻背负双手,看着远方,“索伊无所谓生死,而我想要玄关境。要解决这个方法,按说是要我来将索伊打死,然后突破。可惜世事无常,原来还有另一种处理方法,昨日之我被索伊所杀,而索伊也愿意放弃这虚假的自我,化作今日之我,生命之妙,真是难以言喻啊。”

    说到最后,他转过头,看向烈龙光。

    烈龙光心神一颤。

    因为这一番话,已经解开了两个莽古麻的秘密所在。

    真正的莽古麻已经死了,现在的莽古麻不过是大鼎中的傀儡。这些傀儡能够掠取昔日圣王的记忆,自然也能掠取莽古麻的记忆。

    烈龙光沉声道,“您还是没能超越自我,真正达到玄关境。”

    “这种事情已经无所谓了,那毕竟是没有达到玄关境的莽古麻思索的事情,而我是达到了玄关境的莽古麻啊。他所执着的事情,对我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我深深知道这场大鼎战争之后,我就要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莽古麻平静道,这份平静简直和片刻之前狰狞恐怖的莽古麻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不过我还是有自己的使命,自己的执念。龙光,你就成为我的命定者,然后离开吧。我现在已经是古魂了,没有命定者的身份,这场战斗孰胜孰负都没有了意义,我要畅畅快快和晋人进行一场战斗。”

    烈龙光低声道,“是。”

    烈龙光搀扶起浑身酥软无力,心灰意冷的烈龙霞,以及莽古麻的尸体,一并离开了此地。

    剩下莽古麻一个人站在原地,他背负双手,看向远处,看了许久之后,自言自语起来,“原来这就是玄关境的感受吗?原来这就是虚假的自我的感受吗?没有这份虚假的自我,我永远也不可能达到玄关境。不是为了玄关境,我永远也不会沦落为一个虚假的人偶。这是一场死亡,也是一场新生。”

    他忽然摇头苦笑,“新生之死,又爱又恨,又欢喜又苦痛,又纠结又洒脱,又虚无又充实……难以言喻,真是难以言喻啊……”

    莽古麻转身离开了此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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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是武祖传人介绍:
总有人说宁宣是武祖的传人,宁宣从来摇头否认。
“什么武祖,老谢只是我的朋友。”他说,“我们公平而对等,我不是他弟子,他不是我老师。”
从长剑中悠悠然升起烟云,传来驳斥的声音,“别朋友了,真不熟,只是老乡而已。但你有句话说的没错,我们的确公平而对等——我要夺舍你,你要杀死我。”我才不是武祖传人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才不是武祖传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才不是武祖传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