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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全文阅读

作者:偏方方     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txt下载     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91】二更

    易千音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着到达西大营的,活了近二十年,第一次发现自己晕马!

    马:“……”

    我特么也晕啊!

    被人骑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也骑一次人,哪里晓得会是这种体验,难怪人都要骑马,实在是为了马好啊!

    从今往后,谁特么不让人骑它,它跟谁急!

    当跋山涉水、翻山越岭,终于到达目的地后,鬼王将一人一马放了下来。

    一人一马瘫在地上,腿肚子一阵哆嗦,脸发白、气发喘、天旋地转。

    鬼王脸不红气不喘地拿出糖豆,嘎嘣嘎嘣地吃了起来。

    当鬼王吃到第三十七颗时,易千音总算是缓过劲来了。

    易千音看看连头发都一丝不乱的鬼王,再看看被吹得像个难民的自己,一下子被虐得开始怀疑人生了。

    好在易千音还记得自己是来西大营做什么的,神色木木地收回视线后,踉踉跄跄地去找孟婆婆一家了。

    从这儿到西大营还有一段距离,需要经过一个小村子,当易千音打村口走过时,猛地听见了一阵吹索拉的声音。

    他循声望去,在不远处的小道上看见了一队发丧的村民,送葬的妇人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个孔武有力的壮汉抬着一副外表看上去并不算起眼的木棺。

    可令人起疑的是,这副棺材明显比易千音见过的棺材要粗大一些。

    莫非是木棺里套着一个玉棺?

    易千音的目光又落在了那八名壮汉的脚上,从几人的步伐来看,个个都武艺不凡。

    再看那几个哭葬的妇人孩子,俨然一副贫苦村名的打扮,村子里死了人,还能劳动这么多武林高手来抬棺材么?

    这么一想,易千音几乎能确定棺材里有文章了。

    易千音二话不说,施展轻功飞了过去,一个利落的空翻,稳稳地落在棺材上,将棺材嘭的一声压了下来!

    八名抬着棺材的壮汉谁也没料到会有人偷袭他们的棺材,毫无防备之下,全都被压得趴在了地上。

    “哎呀,什么人呐?你谁呀?”哭丧的老妇人朝着易千音扑了过来。

    易千音看也没看她一眼,拔出腰间的长剑,一把斩断了棺材上的绳索,随后狠狠地打出一掌,将棺材盖子打飞了。

    巨大的动静,将在场所有人都震住了。

    易千音却头脑清醒得很,他一个健步迈过去,扶住棺材,朝里头望了过去。

    可当他看清里头的景象时,忽然傻眼得说不出话了!

    这里头哪里有什么玉棺?分明躺着一个身材较寻常人粗壮些的汉子。

    老妇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了过来:“你谁呀?你为什么不让我儿子下葬?你想干什么?你这个杀千刀的……”

    老妇人骂着还觉不够,脱了鞋,用鞋底朝着易千音狠狠地抽了过来!

    易千音当然是被抽得很惨。

    ……

    易千音也是事后去了一趟西大营才知,是营地的伙夫去世了,这伙夫就是村儿里的,家中有个老娘,有个哥哥、嫂嫂以及几个小侄儿,他自己则是鳏夫一个,但他为人不错,他病逝后,营地几个相熟的士兵自发地来给他抬棺送葬。

    这事儿假不了,而且确实与云夙没有一文钱关系,纯粹是巧合!

    事后易千音又去了一趟孟婆婆的家里,孟婆婆祖孙三代其乐融融,看着易千音鼻青脸肿的样子,完全是一脸懵逼。

    易千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京城的。

    他幽怨地看了鬼王一眼,难怪这家伙从去了西大营就一直坐在树底下吃糖豆,他怕是知道棺材里什么古怪都没有……

    ……

    云珠不爱与人打交道,便既没住进姬家,也没住进乔家,而是住在了昭明生前的居所——四合院。

    四合院年前又扩建了一番,厢房够多够大,多少人都住得下。

    夜罗王后与三殿下也住在了这边。

    乔薇与傅雪烟帮着收拾东西,一番收拾下来,天色暗了,也索性带着几个孩子住下了。

    灵芝堂就在附近,贺兰倾与乔峥不着急过去,也暂时在四合院待着。

    四合院从未如此热闹过,杨师傅与绿珠都快要忙不过来了。

    当易千音灰头土脸地走进四合院时,绿珠正要去农户家里买点新鲜食材。

    二人撞了个正着。

    绿珠匆匆扫了他一眼,眼底掠过一丝怜悯,打开荷包,拉过他的手,掏出几个铜板放在了他的手上:“拿去买几个包子吃,天色不早了,早点回去,啊?”

    易千音简直:“……”

    ……

    最后的最后,还是贺兰倾发现了易千音,将易千音领了进来。

    易千音将西大营的“事”与众人说了,省去了自己踢人棺材那一段,只道是云夙并没有去过西大营附近。

    如此一来,众人都不禁有些疑惑了,云夙没去西大营,他不是在玩声东击西?那他干嘛把皇帝引去公主陵?引着玩儿的?

    乔薇百思不得其解,蹙了蹙眉道:“云夙到底想干什么?他总不是白白在皇上身上做了那么多文章。”

    易千音点点头:“是啊,怎么看他都是想用声东击西的法子想我们引去公主陵,他好去西大营,进入地宫……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姬无双想了想,揣测道:“会不会……是计划有变?”

    “什么意思?”乔薇不解地朝姬无双看了过来。

    姬无双寻思道:“皇上说,最近一个月,那个假的铭安一直都在向他汇报少主的行踪。一个月前恰巧是云夙离开圣教的日子,可见云夙从离开的那一天就在谋划这一步了。他想声东击西应该是真的,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那边临时出了什么状况,导致他无法顺利地出兵前往地宫了。”

    “会是出了什么状况?”乔薇问。

    姬无双摇头:“这我就不敢妄下结论了,或许是他受伤了,或许是他要突破了……总之,一定是一个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状况。”

    一直沉默的姬冥修忽然开了口:“云夙是一个很有计划的人,他不会允许自己身边出现无法控制的状况。”

    姬无双不赞同地说道:“要不是出了状况,为什么他没有出现呢?”

    一屋子人,大半是赞同姬无双的,从云夙诱导皇帝抬着玉棺去公主陵的计策来看,他确实是打算利用皇帝吸引他们的视线,他没出现,一定是出了连他自己都无法掌控的状况。

    贺兰倾伸了伸大长腿:“行了,别猜了,洗洗睡了!都到京城了,还能让他跑了?”

    众人各自回了屋,准备洗漱。

    东厢,绿珠早早地备了三个热气腾腾的浴桶,三个小包子扒了衣裳,一个一个往里蹦。

    景云蹦进去了,水量正好。

    鎏哥儿蹦进去了,水量还好。

    望舒蹦进去了,水没了……

    在三个浴桶旁,还放着三个迷你小桶桶,都是三小只从前洗过的。

    小白蹦进去了,水量正好。

    珠儿蹦进去了,水量还好。

    大白蹦进去……

    它蹦不进去了。

    ……

    繁忙的两个时辰过去后,乔峥与贺兰倾回了灵芝堂,余下的人也盖着暖融融的棉被,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冷风幽幽地吹着廊下的八角玲珑灯,灯影晃动,树影婆娑。

    忽然,一只猎鹰张开宽大的翅膀,悄无声息地飞了过来。

    它先是落在屋顶上,顿了顿之后,又落在了东厢的窗台上。

    东厢里放着两张床,一张是姬冥修与乔薇的,一张是三个孩子的,连续多日的赶路,让所有人都累得不像话,就连小白大白也睡得不省貂事了。

    猎鹰转动了着犀利的眼睛,用鸟嘴轻轻地抵开窗子。

    它的动作很轻很轻,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它扑哧了一下翅膀,准备飞进去,却一下子看见了一只比它体积庞大几十倍的大鸟!

    大鸟杀气腾腾地看着它。

    猎鹰吓得鸟毛都炸了!小翅膀一阵扑腾,险些从窗台上栽了下去!

    金雕张开血盆大口,一把朝它啄了过去!

    猎鹰被啄掉了一大撮羽毛,疼得浑身一跳,扑哧着翅膀飞了起来。

    它飞入了夜空。

    金雕不甘示弱,嗖的一声追了上去!

    猎鹰拿出了吃肉的劲,逃命一般地飞进了城南的一处小宅院。

    金雕在宅院上空盘旋了一阵,鸟目一凛,飞回了四合院。

【92】出手,交锋(一更)

    金雕最近新换了个机关爪,还在努力的适应当中,着陆时,一个没稳住,吧唧一声摔进了大铜盆了。

    铜盆旁边是一个水桶,水桶的另一边是一个水缸。

    盆撞桶,桶撞缸,踢里哐啷一阵响。

    几乎所有人都被惊醒了,燕飞绝光着脚丫子,顶着鸡窝头,抄着一把扫帚冲了出来:“谁?谁大半夜地闯进来了?!”

    金雕扑哧了一下翅膀。

    燕飞绝朝它一看,长长地松了口气:“是你啊,你说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出来闹什么呀?”

    姬冥修也被惊醒了,他先是看了看身边的乔薇,就发现乔薇在动静响起的第一时间掀开被子,冲到了另一张床边,将受惊的景云抱进了怀里。

    景云浅眠,十分容易被惊醒。

    景云身子一抖,睁开了眼,看见自己被乔薇抱在怀中,又两眼一闭,模模糊糊地睡了过去。

    乔薇也睡了过去。

    乔薇压根儿就没醒,只是凭着一股本能冲了出去。

    姬冥修把景云从她怀里抱了出来,塞回被子,随后将她抱回床铺上,拉过棉被给她盖上。

    做完这些,他走出东厢,院子里已经平静了,傅雪烟回了房,云珠也回了。

    云珠一走,鬼王也走了。

    鬼王跟在云珠身后,云珠推开门,进屋时,鬼王也跟了过来。

    云珠回头看向他:“做什么?”

    鬼王闷头一转,默默地回自己屋了。

    海十三、十七、燕飞绝与易千音尚在院子站着,几人中间,是昂首挺胸的金雕。

    金雕吐出了嘴里的鸟毛,用鸟嘴扒拉了一下。

    燕飞绝腿伤已痊愈,能活动自如了,他蹲下身,捡起那几根鸟毛,一边看,一边狐疑地说道:“这不是猎鹰的羽毛吗?”

    提到猎鹰,几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曾经攻击过景云,又盗走过九阳掌秘笈的那只鹰,那可不是一只好鹰!

    “这里也有!”易千音眼尖儿地发现东厢窗子下的一撮羽毛。

    金雕刚回来,还没到窗边去,可窗边已经有这猎鹰的羽毛了,岂不是说明猎鹰一早便来过这里了?

    几人不约而同地朝东厢的窗子望了过去。

    猎鹰难道想进东厢?

    东厢里住着姬冥修、乔薇以及三个孩子,猎鹰想做什么?

    易千音看着手中的鸟毛,愣了愣说道:“金雕是从外边飞回来的,它应当追猎鹰了,知道猎鹰的老巢在哪里吗?”

    最后一句话,俨然是对金雕说的。

    金雕扑哧了一下翅膀。

    如果这只猎鹰确实是当初的那只鹰,那么它一定是和圣教那伙人在一起。

    燕飞绝说道:“我和十七去一趟。”

    易千音说道:“你腿伤刚好,还是我和十七去吧。”

    “我去。”

    “我去!”

    “还是我去!”

    “说了我去!”

    二人唰的朝十七看了过来,异口同声地问道:“十七你和谁去?”

    十七脚步一转,回屋了。

    燕飞绝:“……”

    易千音:“……”

    ……

    小半个时辰后,易千音与燕飞绝共同出现在了京城以南的一个小胡同。

    为防止打草惊蛇,二人既没骑马,也没坐马车,一路上全凭轻功。

    若在以往,这么长时间的消耗,二人早累得趴下了,可近半年二人的功力突飞猛进,这么耗了一路,竟然只是有些轻微的喘息。

    金雕在小宅院的上空盘旋着。

    它是飞禽,一般人不会防备它,可燕飞绝与易千音皆是武林高手,气息一外露,便极容易暴露。

    燕飞绝打了个手势,易千音会意,二人都将自己的气息压到了最低。

    随后,燕飞绝先潜入宅院,确定没引起任何异动,才让易千音也进了宅院。

    这间宅院看着不大,可谁又知道它的后罩房是连着两旁宅院的。

    燕飞绝比了个手势:人还挺多。

    易千音回了个手势:有没有鬼王?

    燕飞绝鄙视地瞪了他一眼:你当鬼王是烂大街的?

    易千音:那有没有鬼帝?

    燕飞绝嘴角一抽。

    有巡逻的死士过来了,二人躲在树后,极力屏住呼吸。

    死士打二人跟前走了过去。

    看见死士的第一眼,二人基本能确定这就是云夙的据点了,只是它是不是云夙唯一的据点还有待查证。

    燕飞绝与易千音决定分头行动,燕飞绝搜索这间宅院,易千音搜索东西两间宅院,燕飞绝查探完这边后再去支援。

    易千音先去了东边的宅院,燕飞绝身形一闪,没入了后院。

    此时已值后半夜,众人大多歇下了,只一间屋子还亮着灯,里头隐隐有谈话声传来。

    燕飞绝朝这间屋子靠了过去,躲在侧面的窗台下,这间宅子约莫是有些年代了,窗子尽管关上了,却有些合不拢,留了一条微弱的细缝。

    燕飞绝透过细缝,朝屋子里看了过去。

    他看到了一个氤氲着热气的药桶,桶里坐着一个男人,男人背对着窗子,燕飞绝看不见他的脸,但那花白的头发,依稀能推测出此人是上了年纪。

    可他肩膀上的肌理紧实,一看便是习武之人。

    他的身上,徐徐散发着一股凌人的威压。

    这威压,似乎并不在鬼王之下。

    若不是燕飞绝与鬼王相处这么久,早已习惯了这么强悍的威压,只怕这会子已经被对方吓得双腿打颤。

    燕飞绝隐隐闻到了一股药味儿,在慕王府待了这么久,没少给乔峥打下手,他记得自己曾经闻到过这种药味,好像是给鬼王疗伤突破时用到的。

    念头刚一闪过,屋子里传来了一道男子的声音,他说的夜罗话,燕飞绝磕磕绊绊,勉强还是听懂了。

    男子说:“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要突破了?”

    燕飞绝狐疑地蹙了蹙眉,这不是慕秋阳的声音吗?

    一名弟子道:“可能是毒丹吃得太多了,所以又要突破了。”

    慕秋阳叹道:“突破是好事,可来得不是时候,都误了大事了。”

    燕飞绝了然,敢情是因为这个,云夙一行人才没能去闯地宫的么?听二人的口气,分明是没料到对方会晋级,也就是说,确实是出了云夙无法掌控的状况。

    “他还有多久才能突破完?”慕秋阳问。

    弟子道:“按照以往的惯例,明晚子时应当就差不多了。”

    慕秋阳咬牙:“还要等一天一夜?”

    弟子低下头。

    燕飞绝暗暗嘀咕,原来还要耽搁这么久,那他大可回去一趟,向少主复命,再带人来将他们一网打尽。

    弟子又道:“可惜没拿到小卓玛的血,不然……能将时间缩短一半不止呢。”

    那只猎鹰竟然是去取小薇的血的?

    混账东西!

    燕飞绝冷着脸,缓缓地撤离了原地,前往东边的宅子寻找易千音。

    哪知易千音却早已不在这座宅子里,也不在西边的宅子,而是跟着一个侍女绕过一条胡同,去了对街的另一处小院。

    这处小院没有任何死士把守,看上去就是一座普通的民宅,若不是盯上了那名死士,易千音哪怕打它面前走过去,都不会相信有夜罗人住在这里。

    “藏得可真深。”易千音冷冷一哼,施展轻功跃入了宅子。

    侍女回宅院后,没多久便歇下了。

    易千音则在宅院里小心翼翼地搜寻着,他挨个厢房搜了过去,当他搜到南厢时,发现门闩是插着的。

    插着就对了,证明至少住了人。

    易千音绕过屋子,来到轩窗外,正要“破”窗而入,窗子却先他一步往外推开了。

    易千音哪里料到会有这个发展?连躲都躲不及,就这么被对方硬生生地抓了个正着!

    “诶?是你?”易千音都做好打一架的准备了,却又看清公孙长璃那张脸了,他已经知道公孙长璃是云夙的心腹了,会在这里看见他似乎也说得过去了,当然他也明白公孙长璃对他们毫无恶意,神色就是一松,“你怎么在……”

    话未说完,廊下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一阵低低的叩门声与男子温柔的说话声:“长璃,是我。”

    易千音眸子一瞪。

    公孙长璃定定地看着易千音。

    易千音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另一边,男子又开口了:“还没弄完么?我进来了。”

    公孙长璃淡淡地移开视线,拉下了窗子。

    窗子在面前合上的一霎,易千音的心头掠过一丝古怪,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古怪什么,总觉得那人对公孙长璃说话的口吻莫名让他觉得刺耳。

    “是云夙么?”

    除了云夙,他也想不到别人了。

    易千音一边犯嘀咕,一边飞上了院墙。

    落在墙头的一霎,他下意识地回头,往窗子那边望了一下。

    屋子里的灯已经熄了。

    易千音眉头一皱,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云夙也歇在了这间屋子里。

    这让他非常地不舒服,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易千音出着神,忽然不知燕飞绝已经过来了。

    燕飞绝一把拍上他肩膀,他本能地打出一掌,燕飞绝面色一变,匆忙之下与他对了个掌。

    二人都被对方的功力齐齐震退好几步。

    燕飞绝稳住了身形,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压低音量道:“你疯了吧你!是我!”

    易千音意识回笼,抬眸看向燕飞绝,抱歉地说道:“是你啊。”

    燕飞绝甩了甩有些发麻的胳膊,走近易千音道:“你想什么呢?怎么跑这里来了?不是让你守着那两间宅子的吗?”

    易千音说道:“云夙没住那边,他和公孙长璃还有一个侍女,住这边。”

    “什么?这边?”燕飞绝看了看易千音出来的地方,又看了看方才的据点,纳闷地说道,“离了这么远,你是怎么找到的?”

    易千音就道:“我跟踪那个侍女过来的。”

    “云夙没发现你吧?”燕飞绝问。

    易千音回想了一下云夙温柔得不可思议的声音,总觉得当时的云夙,根本无暇发现自己:“应该……没有。”

    燕飞绝看着易千音的脸色不大对:“你你你……你怎么了?”

    易千音叹道:“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就是……”

    言及此处,他忽然顿住。

    燕飞绝古怪地看了看他:“就是什么?”

    易千音挠挠头,问道:“公孙长璃和云夙什么关系?”

    燕飞绝想了想:“我们和少主这样的关系吧,怎么了?你怀疑他对少主不利啊?这个你不用怀疑了,他没害过少主,他本性不坏,只是可惜跟错了主子。”

    “真的只是主子么?”易千音的脑子里又不由自主地闪过那道温柔到极致的声音,总觉得……不大舒服,大概是姬冥修总对他们冷冰冰的,从没那么温柔过?

    “千音,你开门,我洗好了,我进来了。”

    易千音脑补了一下姬冥修温柔到骨子里的声音,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

    二人回到四合院时,天还没亮,但姬冥修已经起了,云珠的房中也传来了动静。

    二人去了书房,燕飞绝将查探到的消息与姬冥修说了:“云夙手下有个厉害的死士要突破,这才耽搁了行程,他们派那只猎鹰来,是想啄点小薇的血肉,好带回去给那人更快地突破。明晚子时之前,他们都会在宅院中,另外,云夙住在另一条街上,千音说,云夙的院子里没什么死士把守,只有长璃与一个侍女,侍女不会武功,长璃不会出手,我们若是围剿云夙,对付他一个就够了。”

    姬冥修沉吟片刻,问道:“云夙的状况如何了?”

    燕飞绝看了易千音一眼,这小子还在走神!

    他一巴掌拍上易千音的后脑勺:“问你话呢!云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伤势痊愈没?功力如何?”

    易千音摸着被拍痛的脑袋,幽怨地瞪了瞪燕飞绝:“我又没见到他!我只听见他说话了!听声音……好着呢!”

    这便是痊愈了。

    姬冥修沉思着没有说话。

    倒是易千音眉梢一挑开了口:“他吸收了血魔的功力,会不会……已经变成第二个血魔了?”

    燕飞绝嗤了一声道:“有祭师剑,还怕他变成血魔?”

    易千音哦了一声:“忘了有祭师剑了。”

    燕飞绝又看向姬冥修道:“少主,恐情况有变,我现在就带人杀过去吧?”

    “去哪里?”

    云珠迈步走了进来。

    “云夫人。”燕飞绝心情大好地说道,“找到云夙的据点了。”

    云珠问道:“可看见昭明的玉棺了?”

    燕飞绝拍拍脑袋,只顾着打探消息,竟然把昭明公主这一茬儿给忘了,当时那么多间屋子,他挨个搜查一遍就好了。

    姬冥修道:“云夙既然在这里,我娘的遗体应该也在附近。”

    云珠凝眸道:“我和你们去。”

    ……

    匆匆解决早饭后,姬冥修便与云珠、燕飞绝、易千音以及鬼王去了云夙与慕秋阳的住处。

    易千音领着姬冥修与云珠前往云夙的宅院,燕飞绝则带着鬼王去了另一边。

    鬼王来势汹汹,一进入宅院,那股强悍的威压便将所有死士压制得无法动弹了。

    慕秋阳刚去了一趟茅厕,还没来得及回屋,便在半路上,感觉自己的双脚死死地钉在地上了。

    他艰难地抬起头来,就见天光处,一道身着玄色铁甲的身影急速飞来,威武霸气地咆哮了一嗓子,树上的鸟儿都飞跑了,死士们一个接一个地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饶是慕秋阳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正见到鬼王的威力,还是狠狠地震慑了一把。

    他们手中并非没有鬼王,可实力如此强悍的,只有当初的鬼姬一个,奈何鬼姬已经被贺兰倾给杀了。

    不过,没有这么厉害的鬼王又怎样?谁说对付他,只能用鬼王了?

    慕秋阳唇角一勾。

    下一秒,一道灰白的身影冲破屋顶飞了出来。

    此人的身上散发出一股鬼王才有的气场,可若细细分别,又似乎并不是一个纯粹的鬼王。

    燕飞绝朝对方的脸看了过去,这么一看,险些被他的眼珠子给瞪出来了:“苍鸠?”

    这个头发斑白、身材高大、杀气逼人的高手,不是苍鸠又是谁呢?

    姚珺死后,燕飞绝曾在月华身边见过他一面,之后再无所踪,他还当他死了呢,没想到,竟然被炼成……

    燕飞绝想说死士,可对方印堂发黑、双目赤红、嘴唇发紫的样子,又太像一个毒体。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燕飞绝愕然。

    苍鸠出来的一瞬,猛地释放出内力,截住了鬼王的威压。

    慕秋阳得以动弹了,扬起头来,倨傲地笑了:“没想到吧,我们居然有一个用毒体炼成的死士。”

    寻常人成为毒体后,力气会变大,攻击力会变强;习武之人成为毒体后,则会像二师姐那样,功力数倍甚至十倍地增长。

    但这种增长是以消耗生命为代价的,没有一个毒体能够长命,用他们炼制死士并非不可以,可他们根本熬不到炼成的那一日。

    没想到苍鸠熬到了。

    当然了,这种情况下,苍鸠是活不久的。

    他也不用活太久,对付完姬家人就够。

    燕飞绝痛骂道:“卑鄙!”

    慕秋阳冷笑:“是他自愿要为瑶姬尊主报仇的,谁让你们杀了他的主人呢?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吧。”

    一个毒体炼成的鬼王,其威力根本难以想象。

    苍鸠嗖的一下朝着鬼王撞了过去。

    鬼王被撞飞在了地上。

    苍鸠抡起拳头,朝着鬼王狠狠地砸了下来!

    鬼王抬起手,死死地扣住了他的拳头。

    二人就这么较量上了,强悍的内力相互绞杀着彼此,在四周卷起一道又一道肉眼无法捕捉的风刃,将屋顶、墙壁、大树、山石……切碎得七零八落。

    燕飞绝与慕秋阳齐齐退出了二人的战场,用内力稳住身形,饶是如此,二人仍旧被鬼王与苍鸠的内力余波震碎不少筋脉。

    这边,鬼王与苍鸠打得不可开交之际,另一边,姬冥修与云珠却扑了个空。

    只见空荡荡的宅院里,哪里还有云夙的踪迹?早逃得没影了!

    姬冥修喃喃道:“他怎么这么早就走了?他莫非是知道我们会过来?”

    云珠双耳一动,蓦地望向东南方:“那边!”

    姬冥修拉住云珠的手腕:“你回四合院等我,我去追。”

    云珠正要开口,却突然,海十三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风驰电掣地冲了过来:“少主!少主不好了!有人袭击公主陵!”

    云珠反握住姬冥修的手,正色道:“你去公主陵看看,我去追云夙。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云夙他就算炼成了血魔,也只是初期血魔,他不是我的对手。”

    海十三焦急地看向姬冥修。

    姬冥修眸光一顿道:“还是我去追云夙,姥姥去公主陵,易千音去公主陵,海十三你去一趟灵芝堂,通知卓玛,公主陵出事了。”

    云珠无奈一叹:“哎,你这孩子。”

    这么安排的话,等云珠到公主陵时,贺兰倾也到了,算是有备无患了。

    云珠不想浪费这孩子一片苦心,策马去了公主陵。

    若是真的这么去了,倒还罢了,偏偏云珠走到一半时,余光唰的瞟到了巷子里的一道身影。

    她心口就是一跳,鬼帝?

    她勒紧缰绳,调头奔进了巷子。

    可巷子里等待她的,并不是鬼帝。

【93】开启地宫(二更)

    姬冥修顺着东南方追了过去,可追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追到,京城人多路多,随便钻进哪家店铺都有可能隐匿在人群中,更别说原本就只看见一道影子,是不是云夙本人还得两说。

    姬冥修的眸光冷了冷,没再继续朝前追了,他勒紧缰绳,策马朝公主陵的方向奔驰而去。

    大梁的气温比夜罗要高上不少,虽也是冬季,可经历过夜罗的严冬,再步入大梁,哪怕是雨雪纷飞都再感觉不到半分冷意。

    可今日,就在前往公主陵的途中,姬冥修少有地感到了一丝寒意。

    就在姬冥修路过长安街时,街边的巷口传来了一阵骚动。

    “是我先捡到的!”

    一个老大爷扯着嗓门儿说。

    “是我先看到的!我喊了一声,你才过来的!”

    另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毫不客气地说。

    老大爷道:“什么你先看到的?是我!我捡起来了,你才喊说是你的!”

    小伙子不甘示弱:“你这大爷怎么不讲理呢?”

    老大爷哼道:“不讲理的是你!大家伙儿给评评理啊,我先捡到的东西,你们都看见了的是吧?是不是我先捡到,他才开始喊的?”

    人群里爆发出了阵阵热议。

    姬冥修虽贵为丞相,但并不会去处理这种邻里街坊的口角,何况他还有要事在身,若在以往他就这么走过去了,可今日也不知怎的,他鬼使神差地往人群中望了一眼。

    正是这一眼,让他的步子顿住了。

    他停下马,朝小伙子与老大爷走了过来。

    最先发现他的,是站在人群最外围的,几个凑热闹的小贩看了姬冥修一眼,那英俊的容貌,高贵的气质,愣像是有皇子莅临了一般,几人下意识地给姬冥修让出了一条道来。

    小伙子与老大爷还在激烈地争执,索性没动粗,只是拉着一个东西,谁也不让谁。

    就在二人争得不可开交之际,一道高大的身影逼近了。

    空气里浮动起一丝好闻的幽香与男子气息,却也让人不寒而栗。

    二人齐齐朝着姬冥修看了过来。

    姬冥修神色淡淡地伸出手。

    二人不由自主地胆寒了一把,乖乖地把弓交到了姬冥修的手上。

    姬冥修拿过血月弓,问二人道:“请问,这把弓是在哪里捡到的?”

    二人都是寻常百姓,一看姬冥修便知惹不起,当下也不敢耍滑,老老实实地交代了。

    老大爷道:“你问他咯,是他先发现的。”

    小伙子炸毛道:“哦,现在终于承认是我先看到的了?怎么不说是你先捡到的了?”

    老大爷清了清嗓子,撇过脸去。

    姬冥修看向小伙子道:“你在哪里捡到的?”

    小伙子指了指巷子道:“就是那里。”

    姬冥修的目光在狭窄的巷子里扫视了一番,又问小伙子道:“除了这把弓,你还看见什么人没有?”

    小伙子摇头,嘀咕道:“没有了,我是看这把弓是铁做的,能卖点钱,就想把它捡回去,但我又怕是谁落下的,问了句谁的弓,哪知谁这老头儿便跑来捡便宜了!”

    血月弓是云家祖上传下来的东西,一如姬冥修不会丢弃自己的祭师剑,云珠也绝不可能扔掉自己的血月弓。

    除非——

    姬冥修握着血月弓,眸光一点一点变冷了。

    小伙子被姬冥修的神色吓得够呛:“这、这、这把弓是你的吧?那……那还给你了啊!我……我先走了!”

    说罢,他麻利地开溜了。

    老大爷见机不对,也灰溜溜地离开了。

    人群渐渐散去,日光斜斜地打下来,照在血月弓上,映射出一片冰凉。

    ……

    却说另一处宅院中,鬼王与苍鸠激战正酣,苍鸠不愧是鬼王级别的毒体,内力浑厚如绵延不绝的海浪,一招强过一招。

    若是鬼姬还活着,对上他怕是都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只不过,他遇上的并不是一个寻常的鬼王。

    鬼王的招式也不是花架子,几乎每一招都实打实地碾压在了苍鸠的身上。

    苍鸠如今不是普通的高手了,他是一个鬼王级别的死士,更是一个厉害的毒体,他对疼痛的耐受力几乎是提高了好几十倍,他虽是受了伤,却并未因此而有丝毫退缩,反而更猛地朝着鬼王攻击了过去。

    燕飞绝恶寒了一把:“这么打,不要命啊!”

    燕飞绝想了想云夙手下的人,若每个都这么不要命,那他们究竟还有没有胜算了?

    就在二人斗得天翻地覆之际,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哨音。

    听见哨音后,苍鸠忽然收了手,侧身避过鬼王的攻击,足尖一点,身形一掠,抓起地上的慕秋阳,带着他飞离了宅院。

    鬼王哪儿肯罢休,朝着二人狠狠地打出一掌。

    慕秋阳早有准备,掀开披风,一把祭出了天水盾。

    天水盾挡下了鬼王的一击,却没来得及收回,自半空跌落,被燕飞绝飞身一扑,抢在了手里。

    慕秋阳骂了一句夜罗话,被苍鸠迅速地带走了。

    燕飞绝哼了哼,虽然没弄死慕秋阳和苍鸠,但捡了一个天水盾,貌似也不错!

    燕飞绝收好天水盾,与鬼王一道往公主陵的方向而去。

    方才海十三前来向姬冥修报信,不知姬冥修到底在哪个宅院,先找来了这里,因此,燕飞绝也知道公主陵遇袭的事了。

    燕飞绝与鬼王出发不久,便碰上了从巷子里出来的姬冥修。

    姬冥修拿着一把血月弓,神情有些冰冷。

    燕飞绝古怪地看了看他身后:“云夫人呢?”

    鬼王:“吼!”

    云珠呢?

    姬冥修凝眸道:“不见了。”

    “不见了的意思是……”燕飞绝翻身下马,冲进巷子找了找,面色铁青地说道,“一定是云夙那个王八蛋!是他抓了云夫人!他是不是把云夫人抓去公主陵了?”

    话音一落,鬼王不见了。

    鬼王抵达公主陵时,贺兰倾也到了。

    原本海十三接到煞血盟的消息时,袭击就已经进行到了一半,等海十三跑去通知了姬冥修,再去通知贺兰倾时,就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贺兰倾到达现场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现场血流成河,断肢残垣。

    看守陵墓的侍卫以及埋伏在暗处的煞血盟杀手,全都遭了夜罗人的毒手。

    老太监躲在尸体下,装死避过一劫。

    据老太监交代,一伙黑衣人抬着一副棺材不由分说地闯进来,杀死了公主陵的侍卫,还杀了不知打哪儿飞过来的侠士,最后,更是连他们这些伺候的宫人都不放过。

    那伙人挖开了公主陵的通道,抬着棺材进了墓穴。

    “是一口玉棺吗?”贺兰倾问。

    老太监点头如捣蒜!

    贺兰倾又道:“可看清究竟有几个人了?长什么样?男人还是女人?”

    老太监战战兢兢地摇头,他吓都吓死了,哪儿敢多看?只知道打头阵的以及抬棺材的是十几个黑衣人,后面还有没有,他就不清楚了。

    贺兰倾要下墓穴,让海十三给拦住了。

    海十三讪讪地说道:“墓穴里有机关。”

    贺兰倾漫不经心道:“老子还怕机关?”

    海十三轻咳一声道:“不是怕您被机关伤到了,是怕您……一个弄不好,把整个墓穴都轰塌了。”

    贺兰倾:“……”

    不过,海十三拦住一个贺兰倾,却没能拦住鬼王,他这边劝说着贺兰倾不要去闯公主陵,另一边,鬼王唰的一下闪了进去!

    “您看,咱们还是等少主来了再进去怎么……”海十三苦口婆心地劝着,还没劝完,墓穴下传来一阵天雷般的巨响。

    海十三当场炸毛了:“谁啊谁啊?这是公主的陵墓!你想拆陵啊!”

    索性是赶在鬼王将公主陵拆成一片废墟前,姬冥修与海十三及时赶到了。

    老太监又将对贺兰倾说的话,对姬冥修再禀报了一遍,姬冥修淡淡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回宫向皇上复命,我下去瞧瞧。”

    “是!”老太监恭恭敬敬地应下。

    姬冥修与贺兰倾走进了墓穴,易千音、海十三与燕飞绝闷头跟上。

    有姬冥修在,轻松地避开了墓穴的机关。

    几人先是找到了暴怒的鬼王,再是顺着不速之客留下的痕迹,一路走到墓穴的最底层,这里是一个宽大的岩洞,四面都是石壁,看上去像是一个密封的空间,可在场几人都知道,在其中一面石壁的背后,就藏着夜罗尘封已久的地宫。

    “哎呀,棺材怎么碎了!谁打碎的?”海十三一眼看见了曾经搁置棺材的地方,发现原本应当好端端躺在这里的棺材,竟然碎成了一堆玉片,“怎么会这样啊?”

    这口玉棺虽然也是玉棺,却并不能与圣教的寒玉棺相提并论,碎了也没什么好心疼的,只不过,它上头有开启石壁的机关,如今机关不见了,岂不是……他们再也打不开前往地宫的……

    路。

    轰!

    鬼王将石壁撞出了一个窟窿。

    海十三默默地捏了一把冷汗。

    这一面石壁之后,往左是前往西大营的通道,此时也被一扇石壁密封着;往右,便是夜罗的地宫了。

    地宫的大门紧闭着,门前的灰尘上有不少男人的鞋印,从鞋印的方向来看,他们只走向了地宫,却并没走回。

    “看来,他们已经进去了。”燕飞绝摸了摸新得来的天水盾,“果真凑不齐四把钥匙也没关系,昭明公主的遗体和寒玉棺就是另一把开启地宫的钥匙。现在怎么办?云夙进去了,云夫人一定也让他抓进去了……”

    姬冥修有些犹豫。

    易千音一步迈上前,说道:“少主,事不宜迟,我们也进地宫吧,反正正好,我们也凑齐钥匙了!”

    “是啊。”燕飞绝扬了扬手中的天水盾,“云夙以为只有他能进啊,我们也行的!现在追,还来得及!”

    云珠在云夙那个变态的手上,一刻都耽搁不得,这个道理姬冥修明白,可他就是有些犹豫:“先确定一下,孟婆婆那边有没有什么人出来。”

    燕飞绝愣了愣,指向地宫的方向道:“你怀疑云夙在使诈?你看这些脚印,分明就是进去了啊!”

    姬冥修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燕飞绝语重心长道:“可是你再小心下去,云夫人就没命了!他在云夙那个老变态的手里,谁知道他会怎么对云夫人!”

    姬冥修按开了石壁,对易千音道:“千音,你去一趟西大营。”

    易千音:“哦。”

    易千音认命地去了。

    鬼王则是唰的一下奔出了公主陵,以投胎的速度赶回了四合院,找乔薇拿来焚天刃与另一把血月弓,又唰唰唰地回到公主陵了。

    鬼王回公主岭时,易千音也兜了一圈儿回来了,对姬冥修道:“我问过孟婆婆了,没人从山洞里出去。”

    姬冥修喃喃道:“难道真的是进地宫了?”

    燕飞绝郑重地看向姬冥修:“少主,开启地宫吧!”

    姬冥修望着尘封的大门,神色凝重地说:“我总觉得,还是不开的好。”

    燕飞绝着急道:“再不开,云夙可就真的得到地宫了!”

    贺兰倾说道:“开吧,瞧瞧又不死人。”

    这边说话的功夫,鬼王已经将其中一把血月弓与焚天刃放到门上相应的位置了,又打燕飞绝手里夺过天水盾,摁进了凹槽里,最后还剩姬冥修手中的祭师剑时,鬼王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吼!”

    姬冥修将祭师剑递给了他。

    鬼王将祭师剑也放上去后,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地宫的大门在众人面前缓缓打开了。

    一阵远古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蛰伏万年的巨兽,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呼吸,冰冷、古朴、令人不寒而栗。

    鬼王一马当先地冲了进去。

    随后,贺兰倾也走了进去。

    易千音这条小尾巴不甘示弱,蹭的跟上了贺兰倾。

    随后,燕飞绝与海十三也捂住怦怦跳动的心口,迈步进了沉睡千年的地宫。

    跨过门槛,踏在青石板的一霎,一股清凉之意,透过厚厚的鞋底,一下子钻进了脚心,随后,几人通身都被一丝清凉而又冰凉的感觉包裹了。

    燕飞绝走了几步,有些紧张地笑了:“这可真是……”

    他话未说完,地宫的大门轰隆隆地动了。

    这时,除了姬冥修刚刚跨过门槛,其余几人全都已经走了几十步,鬼王更是消失得不见鬼影。

    燕飞绝扭头一看,不解地问道:“怎么关门了?谁关的?”

    姬冥修眉心一跳,一个旋身,闪出了地宫的大门。

    大门继续合上,三尺,两尺半……

    贺兰倾意识到了什么,大喝一声:“都出去!”

    来不及了,大门已经合得只剩不到两尺了。

    更糟糕的是,他们的轻功竟然施展不出来了。

    贺兰倾一把抓过易千音,将他狠狠地扔了出去。

    随后,她又打出两掌,将燕飞绝与海十三也打出去。

    当海十三也出去后,大门彻底合上了。

    姬冥修去找门上的钥匙,却发现所有的钥匙全都不在石槽里了!

    难怪大门会合上!

    “呵~”

    一道阴测测的声音自不远处的石阶上响起,带着无尽的讥讽与嘲弄。

    姬冥修循声望去,就见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拿着四把开启地宫的钥匙,如神祗一般,倨傲地站在黑暗中。

    “云夙?”

    就算没有见过他,姬冥修也依旧是第一眼认出了他。

    云夙得意地勾起了唇瓣:“祭师大人,幸会啊。”

    易千音狂拍着地宫的大门,嘶吼道:“贺兰姐姐!贺兰姐姐!”

    燕飞绝与海十三难以置信地朝着云夙看了过来,燕飞绝目瞪口呆道:“你不是……你怎么……”

    姬冥修双目如炬地看着他:“我娘的玉棺从来都不是打开地宫的钥匙。”

    云夙淡笑道:“没错,血月弓,焚天刃,祭师剑与天水盾才是。”

    姬冥修道:“你做了那么多,就是想要我们相信你已经进地宫了?”

    云夙笑而不语。

    到了这一刻,燕飞绝要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太说不过去了。

    云夙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明明不能用玉棺开启地宫,却还是把玉棺掳走了,随后对四把钥匙不闻不问,是个人都会认为玉棺就是另一把开启地宫的钥匙。

    少主没有说错,云夙是个十分谨慎的人,他不会允许自己身边出现无法掌控的状况,所谓误了声东击西的时机,不过是个障眼法罢了,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用声东击西的法子,他只是想让他们认为他用了。

    他出动猎鹰,其实也不是冲着乔薇的血肉来的,他只是想要将他们引去宅院,听见慕秋阳与弟子故意为之的一番谈话,让他们以为他是因为苍鸠要突破才延误时机了。

    一直到这里,他们都没有怀疑过,昭明公主的玉棺打不开地宫的大门。

    他掳走云珠后,还特地留下了血月弓,分明是故意让人觉得他对地宫的钥匙毫无兴趣。

    这一招以退为进,玩得可真好!

    他怎么就这么的……这么的沉得住气呢?!

    之后,他又袭击了这里,在众目睽睽之下抬了一口玉棺进去,为了确定这个消息能被带到,他留了一个活口,就是那个老太监。

    老太监只看见他们进,没看见他们出,便一口咬定他们还在墓穴之中。

    事实上,他们早就出来了,瞒过了老太监的视线罢了。

    老太监或是晕了,或是让人下药了,总之,这一段真相没有了。

    地上的脚印也是云夙故意做给他们看的,云夙走过去,再施展轻功飞过来,根本就不是什么难题。

    一旦他们进去了,蛰伏在暗处的云夙再偷偷地拿走门上的钥匙,如此,不仅钥匙得到了,还把贺兰倾与鬼王关在里头了。

    “贺兰姐姐!贺兰姐姐!”易千音喊得嗓子都哑了。

    地宫能经历上千年的洗礼,还能压制人的内力,绝不是人力能够抗衡的。

    它只属于它的主人。

    而它的主人,首先要打得开地宫的大门。

    云夙看了看手中的四把钥匙,勾唇一笑:“祭师,多谢了。”

    “想走?”燕飞绝咬牙,猛地使出了一波暗器。

    云夙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暗器便在他眼前碎成了粉末。

    燕飞绝瞠目结舌:“怎么会……”

    海十三叹道:“他已经是血魔了。”

    燕飞绝怔住,云夙……云夙竟然真的……成为第二个血魔了?可不是有祭师剑吗?

    燕飞绝刚要开口,话到嘴边,想起祭师剑已经在云夙的手中了。

    没了祭师剑,血魔就是杀不死的存在了。

    燕飞绝的手紧紧地拽成了拳头,他这一刻真是悔不当初,早知道他就不撺掇少主开地宫了!明明还有机会的……明明可以不让鬼王与卓玛关在里头的……明明可以用祭师剑杀了这家伙的!

    姬冥修冷冷地看着他:“你把我姥姥怎么样了?”

    云夙勾唇,云淡风轻地说道:“没怎么样,只是让她给我传授一些功力罢了,她爹吸走了我全部内力,父债子偿,她总得还给我是不是?”

    海十三狠狠一愣:“你想吸干云夫人的内力?”

    云夙用披风裹好了四把钥匙,腾出一只手,自怀中掏出一方干净素白的帕子,轻轻地擦了擦手上的灰尘,擦完后,将白帕子一扔,薄唇轻启道:“不是我想,是已经。”

【94】云珠归来(一更)

    乔薇一大早醒来,姬冥修已经不在了,燕飞绝一行人也陆陆续续地出门了,她迷迷糊糊中,似乎听见了云夙的名字,能猜出他们是去找云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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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娘没过来,倒是她爹拎着一盒两生果与几株千年人参,满头大汗地过来了:“你霍师公回隐族了,两生果是和卓让人送过来的,千年人参是你霍师公自己去摘的。”

    霍师公被容妃的鬼王重创,贺兰倾离开京城前,派玄衣卫将他送回塔纳族疗伤了。

    乔薇接过东西,放进了东厢的桌上,顺口问道:“师公他老人家还好吧?”

    乔峥就道:“好着呢,不好能进山采人参吗?你这丫头,都不问问你外公的?”

    乔薇挑眉道:“外公的身子不是已经被爹调理好了吗?我就不担心他了。”

    这话听得舒坦,乔峥心里乐呵,嘴上还是严肃地说道:“上了年纪的人,还是得多记挂记挂的。”

    乔薇一笑:“知道了,爹,等这边的事忙完了,我就回族里看看他老人家。”

    “这还差不多。”对老丈人又惧又怕的乔峥,私心里还是十分孝顺的。

    乔峥随着女儿进了东厢,见女儿忙前忙后地收拾,眉头一皱道:“你怎么就没个停着的时候?院子里没下人了吗?”

    乔薇打开一个小箱子,装了一株千年人参进去,人参一共两株,她想好了,姬老夫人一株,云珠一株。

    她装好人参,回乔峥的话到:“都回去了,只剩下绿珠与杨师傅几个,忙不过来。”

    “啊啊啊!看我的看我的!”

    院子里,传来了鎏哥儿兴奋的叫喊声。

    紧接着,哐啷一声,是鎏哥儿乐极生悲,脚底打滑摔倒了,摔在了绿珠正在洗衣服的水盆里,浑身都打湿了。

    鎏哥儿眼泪汪汪地走了进来。

    乔薇嗔了他一眼,拿了干爽衣裳给他换上:“以后当心点知道吗?”

    鎏哥儿委屈巴巴的:“嗯。”

    鎏哥儿换好衣裳后,又没心没肺地跑出去了,不一会儿,景云进来了,浑身都湿哒哒的。

    景云:“妹妹推我。”

    又没多久,望舒也进来了,她的身上也湿了,却不是跌进水盆里,而是自己捧水洗了脸,结果脸没洗干净,反把袖子与衣襟全都弄湿了。

    望舒:“哥哥在我脸上画东西!”

    乔薇扶额。

    从前觉得自家孩子特别乖巧的错觉是怎么一回事?

    看胤王被三个小尼姑闹得焦头烂额时,她没少庆幸自家孩子乖巧又懂事,从不给她添乱。

    如今真是——

    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一上午就在三个孩子的折腾里过去了。

    乔薇总算忙完,转头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看向正在捯药的乔峥道:“对了爹,我娘呢?怎么没见她过来?”

    乔峥将碾碎的药沫倒进碗里,又放了几片药草继续碾:“你娘去公主陵了。”

    乔薇微微一愣:“公主陵出什么事了吗?”

    “哦,好像是的吧。”乔峥当时在厨房,没太听清,只知道是海十三把贺兰倾请走了。

    “什么时候去的?”乔薇问。

    “天亮没多久。”乔峥道。

    “姥姥和冥修也差不多那会儿出去的。”乔薇说着,往往头顶的太阳,“都快中午了,怎么还没回来?”

    乔峥笑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一路走来,再大的风浪都扛过去了,没道理都回京城了,临门一脚还让人给栽跟头了。

    乔峥念头刚一闪过,院子里传来了绿珠的声音:“大少爷,你们……回来了?”

    乔薇放下包袱,迈步走出了东厢,与她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她只看见了冥修、燕飞绝与海十三,却没见到鬼王、易千音、云珠以及她娘。

    这些人不是都去公主陵了吗?怎么只回来了一半?

    还有,这几个的脸色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乔薇怔怔地走过去,停在姬冥修的身前,往他身后望了一眼,“出什么事了吗?我娘呢?姥姥呢?”

    “青鸾没回来呀?”乔峥也睁大眼走了出来,“你们这一个两个的,怎么了?”

    姬冥修看了乔薇一眼,隐忍着说道:“对不起。”

    “对……对不起什么?”乔薇纳闷地问。

    乔峥神色微怔地走下台阶:“青鸾呢?她不是跟你们去了公主陵吗?她怎么没回来?”

    姬冥修的喉头滑动了一下:“娘她……”

    乔峥面色一冷:“她怎么了,你倒是说呀!”

    海十三惭愧地说道:“卓玛她……她被关在地宫了。”

    乔峥如遭当头一棒,气息一下子乱了,望着三人,毫不客气地呵斥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青鸾被关在地宫了?你们去地宫了吗?你们不是去公主陵的吗?你们连钥匙都没有,怎、怎么进的?!”

    燕飞绝难为情地说道:“怪我……是我……上了慕秋阳的当,把天水盾捡回来了……”

    如果不是捡到天水盾,他们根本打不开地宫的门。

    现在一想,就连这所谓的天水盾也是慕秋阳故意掉落给他们的,慕秋阳做戏做全套,掉了天水盾还痛骂了他们一番,他死活没猜到一切都是云夙设计好的!

    那个王八蛋,真是太狡猾、太可恶了!

    “青鸾……青鸾……”乔峥整个人都不好了,呼吸变得紊乱,脑子里一片空白。

    乔薇的脸色也渐渐有些泛白,她捏紧了手指,声音颤抖地问:“你们、你们为什么要去开地宫?是云夙进去了吗?”

    燕飞绝气闷又难过地说道:“我们以为他进去,哪知他没有,他一直都在误导我们……公主的玉棺根本打不开地宫,四把钥匙才可以……他……他等我们进地宫后……把钥匙拿走了……卓玛把我们扔了出来,她自己……自己留在里头了……还有鬼王……鬼王也被关在里头了……”

    乔薇的心都痛了!

    那是她娘,她亲娘,她等了两辈子才等来的娘,就这么被人关在暗无天日的地宫了!

    “我娘出不来吗?”

    她娘这么厉害,不就是一扇石门吗?难道还撞不开了?何况不是还有鬼王吗?他俩一起,难道还打不开一扇门吗?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这会儿,燕飞绝控制不住眼底的酸涩:“都怪我……是我撺掇少主开地宫的……”

    “决定权在我手上,这事不怨你。”姬冥修双目如炬地说完,转身进了书房。

    “姥姥呢?”乔薇追问。

    燕飞绝蹲在墙角,默默地抹起了泪。

    海十三难过地说道:“云夫人她……”

    “公子……你找哪位?”绿珠在院子外看见了一个陌生的男人,男人一袭红衣,容颜精致,气质如玉,除了自家少主,绿珠就没见过这般倾国倾城的男人。

    男人的怀里抱着一个女人,当绿珠的目光落在对方的脸上时,眸子唰的一下瞪大了,“云……云夫人?”

    几人赶忙朝这边望了过来。

    姬冥修一把掀开帘子,自书房里走了出来。

    公孙长璃抱着昏迷不醒的云珠,缓缓地跨过门槛,迈步进了院子。

    乔薇迎了上来,探出手摸了摸云珠的鼻息,还有气,但气息十分微弱。

    姬冥修走下台阶。

    公孙长璃什么也没说,将云珠交到姬冥修的手上后,转身离开了。

    “姥姥,姥姥!”乔薇捏住了云珠的脉搏,眸光一凉,道,“爹,你过来帮我看看,我探不到姥姥的脉!”

    乔峥忍住心痛走了过来。

    燕飞绝忽然几个健步冲出院子,扣住了即将上车的公孙长璃的肩膀:“云夙在哪里?你是不是跟他一伙儿的?你为什么由着他伤害云夫人?你为什么不阻止他?!”

    海十三跑过去,拉住了燕飞绝:“你干什么呀?你疯了!”

    燕飞绝撕扯着公孙长璃的衣衫道:“你告诉我云夙在哪里?你说!你说啊!云夙对云珠下毒手的时候,你上哪儿去了?你为什么现在才把她送回来了?”

    姬冥修连名带姓地喊了他,语气如冰:“燕飞绝!”

    海十三拼尽全力,将燕飞绝拽到了一旁:“你不要乱发火好不好?干公孙长璃什么事?他早就和少主脱离关系了,他帮我们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何况,他也不一定帮得上,你不要无理取闹。”

    这一番话并没有说错,也没夹带任何恶意,可落进公孙长璃耳中,却每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得他心口刺痛。

【95】二更

    这世上,最伤人的永远都是无心之言,因为真实,所以一针见血。

    公孙长璃出了院子,坐上马车,就要离开。

    姬冥修淡淡地走了出来:“长璃,我有话对你说。”

    公孙长璃静默了一瞬,挑开帘幕下了马车。

    二人去了一旁的巷子。

    姬冥修说道:“他们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公孙长璃问道:“你也这么认为的吗?”

    “认为什么?”姬冥修道。

    “没什么。”公孙长璃垂眸,“如果你是要说这个,我知道了,没什么别的事我先走了。”

    公孙长璃转身,静静地朝马车的方向走去。

    姬冥修望着他的背影,定定地开了口:“谢谢你……把云珠送了回来。”

    公孙长璃的步子顿了顿,却没回头,也没开口,继续向前走去。

    姬冥修再次叫住了他:“长璃。”

    公孙长璃停下来,微微偏过头,望向一侧的路面,余光似乎向身后伸展着,仿佛在期待他接下来要说出的话。

    姬冥修道:“云夙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他不笨,你以后……不要再和他作对了。”

    公孙长璃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失落。

    他要听的,不是这个。

    “如果他让我来杀你的?”公孙长璃问。

    姬冥修毫不犹豫道:“你来便是。”

    公孙长璃眸光微暗:“你就这么希望我听他的?”

    当然不希望,可你听他的,我会让你活着;不听他的,他可会让你好过?

    姬冥修最终什么也没说。

    公孙长璃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知道了,你去照顾云夫人吧,我走了。”

    姬冥修道:“云中城的事,抱歉。”

    他到底是低估云夙的能耐了,他以为与公孙长璃做的天衣无缝,而今看来,恐怕云夙早就心知肚明了,公孙长璃的处境,比他想象的还要艰难。

    在这样的形势下,公孙长璃不顾云夙的反对,将云珠送了回来,只怕更激怒云夙了。

    姬冥修看了他一眼道:“你……要不还是别回去了?”

    公孙长璃缓缓地转过了身来,眸光微动:“你一会儿让我不要违背他,一会儿又让我留下,你到底希望我怎样。”

    姬冥修没回答他的话,而是定定地望进他眼眸深处,语重心长地说:“我没拿你当过外人,也没觉得你可能帮不上忙,我没怀疑过你的用心,更没质疑过你的能力,我只是……不希望你再去涉险。你留下,等我杀了云夙,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不强迫你。”

    公孙长璃牵了牵唇角,仿佛露出了一抹似有还无的笑:“你当初也是这么说,结果,不也强留了我十年?”

    姬冥修严肃脸:“揭短就没意思了啊。”

    公孙长璃唇角微弯,精致的面庞在日辉的照耀下,闪动起一丝别样的神采:“保重。”

    公孙长璃上了马车,姬冥修也回往四合院,马车打四合院门口经过时,公孙长璃忽然挑开了车窗的帘幕:“那个……”

    姬冥修停下脚步,转过身望向他:“改变主意了?”

    公孙长璃道:“是云夫人的事。”

    ……

    半刻钟后,姬冥修进了四合院。

    东厢外的小旮旯里,海十三正一板一眼地训斥着燕飞绝:“你怎么回事啊你?刚刚是脑子被驴个给踢了吗?怎么反倒怪罪起公孙长璃了?还当着少主的面!不怕少主削了你!”

    少主的手底下一共有他们七员大将,其中,以十七最为受宠,少主对十七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惯得不得了,可明眼人都知道,其实少主也挺惯着公孙长璃的。

    究其缘故,自然是少主当初祸害错了人,少主心中有愧,这么多年下来,对公孙长璃几乎是有求必应,就连公孙长璃想要隐族的秘术,少主也二话不说地给他了。

    当然了,少主那会儿还不知那玩意儿是祭师殿不外传的秘术,可后来他知道了,也没说什么。

    可见少主心里,对公孙长璃是不一样的。

    后来公孙长璃这家伙还逼得少主挖自己一碗心头血,这种事换个人试试?看少主不把他祖坟都刨了?!

    “你何必惹少主的不痛快?再说这事……确实不怪公孙长璃啊,你真是!”海十三简直没嘴巴说他了。

    道理燕飞绝都懂,易千音质问公孙长璃与云夙的关系时,他还替公孙长璃说话了呢,他方才是气过头了,才一时口没遮拦。

    燕飞绝抓了抓脑袋,正要去给公孙长璃道个歉,就见姬冥修神色冰冷地进屋了。

    燕飞绝灰溜溜地让到一旁,朝门外瞅了瞅,就见公孙长璃的马车已经消失不见了。

    ……

    东西,乔峥给云珠检查完了伤势,结果不容乐观。

    云珠不仅让云夙吸干了内力,还被震断了全身的筋脉,这些筋脉一条一条地长回去是不可能了,虽说血魔的血丹之血具有十分强悍的修复功效,可那是对本体而言,真给别人修复这么多损伤,怕是得放干乔薇的血才能做到。

    乔薇疑惑地问道:“云夙当初不是只得了一小碗都不到吗?”

    乔峥摇头道:“云夙有血魔的血髓,他要那点血本也不是为了治疗伤势,是为了吸纳血髓的功力,将自己炼成血魔。”

    练成血魔后,所有伤势都可不治而愈。

    乔薇难过地问道:“难道姥姥没救了吗?”

    乔峥叹道:“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两生果和千年人参都用上吧!”

    其实两生果虽对提升功力有奇效,治疗伤势的效果并不显著,补起身子来更是与人参差不多,但它比人参容易吸收。

    随后,乔峥取了一点乔薇的血。

    乔薇看着那半碗血,对乔峥说道:“多放点吧,我没事。”

    乔峥没好气地说道:“你心疼你姥姥,我难道不心疼我女儿?”

    乔薇心口一酸:“爹……”

    乔峥的眼圈红了,背过身子,收拾好医药箱道:“我去熬药了,待会儿还要去看你娘。”

    乔薇站起身:“我也去。”

    乔峥严厉地说道:“你坐下!”

    乔薇愣愣地看了乔峥一眼,乖乖地坐下了。

    乔峥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重了,抱歉地看了女儿一眼,似乎想解释,却最终什么也没说,端着药碗与药材出去了。

    望着自家爹爹的背影,乔薇摸上微微隆起的肚子,起身跟去了厨房。

    乔薇端着一碗新熬好的汤药回屋时,姬冥修已经在床前守了许久了。

    他的神情,安静得有些可怕。

    “冥修。”乔薇轻轻地唤了他一声。

    姬冥修说道:“她从十五岁起,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我说了不让她受苦,我说会好好照顾她,到头来……”

    乔薇走到他身侧,抬手,轻轻地扶住了他的肩膀:“你不要自责了,不是你的错,当时的情况不是你能控制的。”

    姬冥修握紧了拳头:“不是当时,整件事从一开始就估错了。”

    骄傲如姬冥修,这辈子都没在任何人的手里挫败过,这次却被一个云夙给算计了,他的胸口就像是堵了一块儿石头,闷闷的难受。

    最难受的是,是因为自己一时的失察,把鬼王与贺兰倾关在里头了,云珠也遭到云夙的暗算了。

    这简直就是切肤之痛!

    乔薇将药碗放在了凳子上,蹲下身来,仰起头,定定地望着他:“你啊,就是喜欢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做错事的人是云夙,该受指责的是他,不是你,你已经很努力地在阻止他了,只是阻止的过程,没有预想的那般一帆风顺罢了。你知道一个人要怎样才可以永远不犯错吗?”

    姬冥修道:“什么都不做?”

    乔薇点点头:“对啊,什么都不做,就不会犯任何错。何况,我并不觉得你做错了。”

    姬冥修张了张嘴:“你就不失望?”

    乔薇没问我为什么要失望,而是看着他道:“我让自己受伤的时候,你对我失望了吗?”

    姬冥修摇头:“从来没有。”

    乔薇虔诚地看着他:“我也是。如果在这个世上,我只能选择去相信一个人,那个人一定不是我自己,而是你。”

    姬冥修做梦都没料到能从她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不是情话,却胜似情话,让他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心口仿佛淌过了暖流,所有郁结一扫而空。

    胸腔仿佛被什么填满,有热浪一般的情绪喷薄而出,他的呼吸都重了起来。

    乔薇看着他,眸子亮晶晶的:“我就是信你。”

    姬冥修抚摸着她发顶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乔薇轻轻地趴在他的腿上:“我们还没输。”

    姬冥修凝眸:“嗯,没有。”

    “我姥姥的什么事?”

    “我听见云夙说,云夫人伤成这样,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了,除非云珠能进地宫。”

    公孙长璃不会骗他,地宫里应当是有医治云珠的办法。

    姬冥修看向乔薇道:“姥姥能撑多久?”

    乔薇想了想,道:“我爹说,最多半个月。”

    姬冥修眸光渐冷,为确保贺兰倾与鬼王在地宫活活饿死、渴死,云夙会消失至少一个月以上,他们必须赶在三人出事前,把地宫的钥匙夺回来!

【95】修哥出手(一更)

    夜里,又纷纷扬扬地落了一场大雪,至天明时分,仍鹅毛一般地飘着,整个院子都被积雪覆盖着,屋檐下冰凌一根根地垂下来,如冰剑一般,晶莹剔透。

    今三个孩子一大早掀开了被子,穿着一件单薄的寝衣在床铺上蹦来蹦去。

    无忧无虑的年纪,真好。

    乔薇披着外套走了过来:“怎么今天这么早?”

    景云一贯早起,没什么可奇怪的,鎏哥儿与望舒却是两个死活不肯起来的大懒虫条子,但似乎,今天是他俩先醒的?

    “今天过年呀!”望舒蹦着说。

    她不提,乔薇几乎要将这一茬给忘了,仔细算算日子,今天似乎……真的是除夕。

    这是她……来这边之后过的第三个除夕了。

    第一个除夕也是在这里,景云与望舒重病,四处求医无门,幸得当时还未相认的冥修收留,在四合院过了一个平平安安的年,第二个除夕是在隐族,没想到这么快,迎来了第三个。

    回想起曾经那些事,简直如同昨日发生的一样,仿佛昨日她还兜着两个高热的孩子走在大街上,又仿佛她昨日还在塔纳族的海岛上,眨眼功夫,两年了。

    那两个起初还只能抱着她大腿的小糯米团子,都长得——

    “娘亲!”望舒满头大汗地扑进了乔薇怀里。

    乔薇被撞了个满怀,嘴里吐出一簇她的头发丝,默默地抽了抽嘴角,都长得这么胖了……

    望舒抱住乔薇的脖子,张开红嘟嘟的小嘴儿,脆生生地说道:“娘亲我们今天回家吗?”

    “回……家?”乔薇一愣。

    望舒眨巴着眸子道:“鎏哥儿说的啊,说今天过年啦,我们都要回家啦!”

    鎏哥儿巴巴儿地望了过来,与乔薇对视了一眼,唰的低下头,小手捏着衣角。

    老实说,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娘与鬼王生死不明,云珠命悬一线,鬼帝不知所踪,她还真没想过今天就是除夕、今天就得回姬家。

    景云与望舒跟着她与冥修东奔西走的,有爹娘的地方就是家,鎏哥儿却不同了,他是在姬家长大的,他就没怎么离开过那里,到了过年的时候,自然要回家了。

    出来这么久,这孩子也想家了。

    但她方才那么一愣神的功夫,让这孩子敏锐地意识到她没有这项计划,他便以为自己说错话了。

    乔薇捏了捏鎏哥儿小脸,微微一笑:“我去和你大哥说一声,看你大哥怎么安排。”

    ……

    姬冥修昨夜并没有歇在四合院,乔薇不知他是忙什么去了,一直到天亮时分才回来,回来后便坐在书房翻阅资料。

    乔薇进屋,将回姬家的事与他说了:“……好歹把几个孩子送回去,让老夫人见一见,你不能去的话,我带他们去,稍后我去公主陵与你会合。”

    眼下争分夺秒,每在外面多耗一秒,云珠与贺兰倾、鬼王便多一分凶险,所以乔薇并不要求姬冥修与自己同去。

    哪知姬冥修听完她的话,稍稍地顿了顿,随即说道:“正好我回姬家有事,一起吧。”

    乔薇叫上傅雪烟与教主大人,带着三个孩子以及新出生的小慕颜,一道回了一趟姬家。

    姬老夫人与姬尚青高兴坏了,当初景云与望舒被掳走,得知消息后,姬老夫人当场晕了过去,事后虽是醒了过来,却一直郁郁寡欢、茶饭不思,直到煞血盟的人上门接鎏哥儿,姬家才知两个孩子都找到了,可鎏哥儿要被带出去,又让姬老夫人与姬尚青狠狠担忧了一把。

    好在,全都平安无事地回来了!

    不仅如此,还又带了一个小家伙。

    小慕颜已经满月,比新出生时大了不少,但依旧比同龄人要瘦小,躺在襁褓中,不哭也不闹,睁大一双无辜的眸子,黑葡萄似的大眼珠转来转去,仿佛在好奇地打量着什么。

    姬老夫人抱着她,看她那软萌可爱的小样子,激动得都抹泪了。

    姬尚青将教主大人叫去书房,狠狠地训斥了一顿,约莫是“你真喜欢人家就该先上门提亲,我们姬家不是那种在乎门第的,就算她家破人亡了,只要你喜欢我还能不答应你了,你怎么能毁了姑娘家的清白”云云。

    教主大人两眼望天:“姬冥修还不是这样的?你有本事也训他啊。”

    姬尚青当场噎住。

    姬老夫人抱完小慕颜,又去抱另外三个小重孙,她最担心的还是体弱多病的鎏哥儿,她抱了抱他,笑道:“都疼手了,长肉了!”

    随后,她又抱了抱景云,也比年前重了,她笑容满面道:“景云也长了!”

    望舒蹦过来,笑眯眯地道:“曾祖母!”

    姬老夫人抱她,抱了两下没抱动,含糊不清地嘟哝道:“你……你怎么老不长?”

    横着长了两斤的小望舒:“……”

    姬婉也得了消息,与林书彦一块儿过来了。

    长姐如母,昭明公主不在了,两个弟弟的亲事可不就劳动她这个做姐姐的操持了?

    姬婉一见傅雪烟就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傅雪烟这样的情况,搁别的大户人家,就是个做妾的命了,可姬婉明白,自家那二愣子弟弟,能睡了一个这么漂亮又精明的老婆,简直是走狗屎运了好么?

    何况人家姑娘还没说嫁不嫁呢!

    落梅院一片暖融融的笑声,屋外飘着雪。

    姬冥修与乔薇一道去了姬家禁地,这次,二人是光明正大地上门的,乔薇亮出了姬尚青给她的信物,看守禁地的护卫放了行。

    二人进了石室,绕过兵器库,来到了存放着各种典籍的“藏书阁”。

    乔薇随手拿起一本册子:“你怎么会想到来这里?”

    姬冥修说道:“我在想,我娘当初是怎么发现地宫的,是她自己发现的,还是先辈已经发现了,留下了什么线索让我娘碰到了。”

    乔薇似有顿悟:“是哦,地宫让埋藏了这么多年,不是说发现就能发现的……你怀疑线索就在姬家的禁地?”

    姬家祖上是千年前最后一任祭师,当年就是他预言了天启皇朝的灭亡,也是在他预言后,夜罗皇族才着手建造了地宫,他能卜算出皇朝覆灭,难道卜不出夜罗私建了地宫?

    其实不用卜了,凭他对夜罗皇族的了解,猜也能猜到了。

    他或许早就找到了地宫所在地,所以才将姬家建在了地宫附近。

    姬冥修望了望一屋子的册子,感慨道:“地宫的龙气滋养了这座城池,让它成为了大梁的都城,它不仅庇佑着城池,也庇佑着整个大梁。”

    乔薇不信风水一说,撇了撇嘴儿:“迷信。”

    姬冥修点了点她脑门儿,不再与她耍嘴皮子,转身在一堆书册中仔仔细细地寻找了起来。

    乔薇如今勉强能听懂夜罗话,可认夜罗字仍是有些不够,只能给他打打下手。

    二人在藏书阁翻阅了一阵后,姬冥修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匣中找出了一个竹简。

    竹简上已经有些腐坏了,索性字迹还能辨认一部分。

    姬冥修小心翼翼地将竹简摊在已经被乔薇擦拭干净的书桌上,看着纤尘不染的桌子,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他扭头,望了一眼已经被收拾得像间新屋子的密室,不由地微微愣了一下。

    乔薇讪讪地笑道:“我……没事干,就随便收拾了。”

    姬冥修道:“辛苦了。”

    乔薇笑了笑,望向竹简道:“上面写了什么?有关于地宫的线索吗?”

    “有。”姬冥修点头,“这上面记载的是上一任祭师勘察地宫的事,他果真是找到地宫了,不仅如此,他还进去了。”

    乔薇惊讶道:“果真有线索啊?那公主也是看到这个线索才找到地宫的咯?话说回来,上一任祭师大人怎么进去的?他集齐四把钥匙了吗?”

    姬冥修摇摇头:“没有,他是从小道进去的。”

    乔薇又是一怔:“地宫还有小道?”

    姬冥修嗯了一声:“地宫是夜罗皇族命人暗地里打造的,为的就是给后嗣留下一个复国的希望,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天下人知道,所以那些修建地宫的人,最终都要与这座地宫陪葬。”

    乔薇恶寒道:“好残忍。”

    姬冥修说道:“也不是每个人都心甘情愿赴死的,有些不想死的工匠,在建造地宫的同时,悄悄地给自己修了一条逃生的通道,祭师大人就是找到了这条通道,才进入地宫的。”

    乔薇想了想:“那……地宫里都有什么?”

    姬冥修看着后半卷残破不堪的竹简,惋惜地说道:“不知道,坏掉了,看不清了。”

    乔薇摸了摸下巴:“怎么去通道上面有说吗?”

    姬冥修顿住。

    乔薇巴巴儿地看着他:“没说啊?”

    姬冥修顿了顿,不动声色地说道:“说了。”

    “怎么去?”乔薇睁大眼,在残破的竹简上看来看去,“没地图啊。”

    姬冥修解下水囊,找了一支毛笔,蘸了水,在地板上画道:“上面写了,我画给你看。”

    乔薇一瞬不瞬地盯着地板,不过须臾功夫,一副丞相大人的亲笔地图栩栩如生地浮现在了冷冰冰的地板上。

    姬冥修指了指地图道:“这个是地宫,这个是公主陵,这个是姬家,这个是皇宫。”

    “从地图上来看,姬家离地宫不远啊。”

    直线距离并不远,只是城池建造,有街道有民宅,七弯八绕的,去公主陵的距离便显得不太近了。

    可公主陵只是建造在地宫的门口,地宫“幅员辽阔”,根本已经快延伸到姬家的公主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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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薇眸子一瞪:“公主府?公主府就是那个通道的入口吗?”

    姬冥修摇头:“不是,入口在皇宫的东大门内外,正是因为这里有一条通道,致使地宫龙气泄露,龙气最密集的地方,成了皇宫的所在地。”

    乔薇小嘴儿一撇:“又来。”

    姬冥修轻轻一笑:“你可还记得云中城的地势?”

    乔薇眼珠一转:“记得啊。”

    记得才怪了。

    姬冥修看破不点破,耐着性子与她说道:“莽荒山脉就好比一条游龙,夜凉城在龙首之上,本是个极佳的风水之地,哪知云中城又与莽荒山脉形成游龙戏珠之势,珠在龙首之上,狠狠地压住了夜凉城的气运,所以圣教的运势要比夜罗的强上一些。”

    乔薇嘟哝道:“难道不是因为圣教太狡猾了?”

    姬冥修点点头道:“狡猾倒是真的,当初选择在那里建造云中城,本就是想压住夜罗的气运。”

    这个梗是过不去了,乔薇两眼望天,正色地说道:“我只信人定胜天。”

    姬冥修若有所思地喃喃道:“人定胜天……”

    ……

    午后,乔薇去了公主陵,姬冥修则进了宫。

    公主陵遇袭的事让皇帝龙颜大怒,皇帝已经下令封锁了整个京城,别说一个云夙了,就算是一只苍蝇也不允许放出去。

    刺客应该还没逃出京城。

    只是京城这么大,刺客又狡猾,真把他搜出来也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皇帝焦头烂额之际,太监通传,姬冥修求见。

    皇帝着急道:“来得正好,快宣!”

    姬冥修在御书房面见了皇帝,将夜罗与云中城的事,一件不落地向皇帝坦白了。

    皇帝听完,眼皮子都开始抽抽了:“……你的意思是……夜罗王也是让人利用了,一切全都是那姓云的干的?”

    姬冥修道:“可以这么说。”

    想到了什么,皇帝沉声问:“容妃也是圣教的人?”

    姬冥修说道:“容妃是姚珺的心腹,云夙是姚珺的教主,她俩的所作所为,全都与云夙脱不了干系。”

    皇帝摸了摸头顶仿佛仍然残留的绿云,嘴角狠狠一抽:“混账东西,别让朕逮住他!朕非活活扒了他的皮不可!昭明的遗体呢?”

    姬冥修如实道:“遗体还在云夙手里,当务之急,是赶紧进入地宫,卓玛与鬼王撑不了太久,姥姥也是。”

    皇帝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知道了。”

    ……

    当日的下午,姬冥修便与皇帝一道去了皇宫的东大门。

    “是这里吗?”皇帝站在东大门内,问。

    姬冥修目测了一下门内门外的距离,不大确定地说道:“两边都挖一挖吧。”

    顿了顿,又说道:“这件事,还是先别走漏风声的好,若是让云夙知道我们已经找到进入地宫了,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来破坏,姥姥的伤势经不起耽搁。”

    “朕明白。”皇帝叫来了一队御林军,对众人下了封口令,胆敢将今日之事外传者,杀无赦。

    除此之外,皇帝令对外宣称东大门需要维修,让所有人都绕开东大门,往其余三门走。

    至于东大门外,更是派了重兵把守,不让任何人靠近一步。

    把守的御林军并不清楚出了什么事情,只有留在这里挖坑的二十人,知道皇帝是听信了丞相大人的话,在地里寻找一处所谓龙脉的东西。

    四人一坑,东大门外两个,东大门内三个,御林军们挖得热火朝天,奈何一直到挖到晚上,挖了八九个深坑,也没挖出丞相大人满意的东西。

    一名御林军站在三米深的坑底,蓬头垢面地问道:“大人,还要挖吗?”

    姬冥修蹲下身,捏了捏地上的泥土道:“你们先吃个饭,吃完了,换个地方接着挖!”

    御膳房早早地备了饭菜,拎着食盒给众人送了过来。

    “我去趟茅厕啊!”方才那名挖坑的御林军放下碗筷,麻溜儿地去了后山的茅房。

    一名送菜的太监眼神一闪,悄无声息地跟上。

    半刻钟后,一名御林军打后山出来了,他冷冷地勾了勾唇角,蹲下身,抓了一把泥,抹在自己俊美的面庞上,随后,他用白雪将头盔上的血迹擦拭干净,戴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97】二更

    众人以最快的速度填饱了肚子,赶回东大门现场,男子也不例外。

    当他回到刨坑的地方时,一只粗糙而长满老茧的手啪的一声拍在了他的肩膀。

    他虎躯一震,眸子里遽然掠过一丝警惕,就在他下意识地想要将对方一招撂倒在地上时,对方爽朗地开口了:“哎,武子,你刚刚去哪儿了?你饭菜还凉着呢!”

    男子紧绷的身子渐渐舒缓,用脏兮兮的大掌摸了摸鼻梁,让自己看上去更为难以辨认一些,随后,他刻意沙哑着嗓子道:“去茅厕了。”

    “你嗓子怎么了?”身后那名中年御林军问。

    男子低声道:“有些不舒服。”

    中年御林军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你呀,没干过这种累活,能给皇上办事是咱们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待会儿皇上来了,别拉长一张脸知道吗?”

    男子欠了欠身:“嗯。”

    中年御林军笑了笑,不再耽搁,迈步回到自己的岗位,拿起铁锹,继续开始挖坑。

    男子默默地观察着四周的形势,四人一个坑……他在东大门内的一个新坑里发现了三个合围成一团的御林军,他拉低头盔,默默地走了过去。

    却说乔薇从姬家出来,坐上马车抵达公主陵后,燕飞绝与海十三也到那边了。

    几人都带了些吃的,海十三还贴心地备了两床大棉被。

    几人一道进了公主的墓穴,在墓穴最底层的洞府——地宫的大门外,看见了神情狼狈的乔峥与易千音。

    二人都像丢了魂儿似的,木讷地望着紧闭的大门。

    易千音的手里拿着一把瘸了口的剑,乔峥的手里拎着一个大铁锤,二人不知使了法子,始终无法砸开地宫的大门。

    二人连挖地道、撬天花板的法子都试过了,可地宫就像一个坚不可摧的牢笼。

    到现在,二人已经累得一丝力气都无了。

    乔薇走过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乔峥,心疼地看了乔峥一眼,说:“爹,你先过来坐会儿,你看你都累成这样了。”

    海十三麻溜儿地搬来一个小板凳。

    乔薇扶着乔峥坐了上去,解下腰间的水囊,拔掉瓶塞,递到乔峥干涩开裂的唇瓣前,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知道你担心娘,我也担心她,但你别把自己熬坏了,来,喝点水。”

    乔峥拿过水囊,哽咽地哭了起来:“我听不见你娘说话……她会不会已经……”

    “当然不会!”乔薇想也不想地打断自家爹爹的话,一脸严肃道,“我娘什么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这点小事算什么?不就是在门那边吗?等我们把门打开了,她就能回来了!”

    乔峥泣不成声道:“为什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确实十分古怪,乔峥来得晚,没听见声音倒是说得过去,可易千音自打门被关上后便寸步不离地守在大门外,据他交代,他也没听见她娘与鬼王的动静。

    就像是……里头根本没有任何活人一样。

    易千音喊了许久,也没得到她娘与鬼王的回应。

    这确实……太不同寻常了。

    乔薇的心口紧了紧。

    “你也觉得不对劲是不是?”乔峥委屈巴巴地朝女儿看了过来。

    乔薇定了定神,安慰自家爹爹道:“我没觉得不对劲啊,娘和鬼王一定去找出路了,这才过了一夜而已,我相信娘不会有事的。”

    “真的吗?”乔峥担忧又期待地问。

    乔薇点点头:“真的。”

    乔峥神色稍霁,可没一会儿又愁眉苦脸地说:“可是……可是这个门要怎么打开?”

    这里除了乔峥与易千音,还有不少新下来把守的侍卫,乔薇恐混入了什么细作,压低了音量道:“地宫还有一条逃生的通道,能通往地宫的腹地,入口就在皇宫,冥修已经带人去挖了。”

    乔峥眸子一亮:“你没骗我?”

    乔薇把他手中的水囊往上托了托:“哪儿能啊?依我看,你别在这边守着了,先回去吧,等冥修那头有了消息,我再通知你。”

    乔峥喝了一口水,嗓子没那么冒烟了,徐徐一叹道:“不了,你娘一个人在里头,我不放心,我还是在这边等着吧,你那边有消息了,我再过去。”

    乔薇知道自己劝不动他,没再坚持了,只是凶悍地威胁道:“把你留下来不是不可以,但你得好好吃东西,不然我把你打晕了扛回去!”

    乔峥闷闷地应下了。

    乔薇与海十三回四合院照顾云珠,燕飞绝去了皇宫。

    皇宫那边,已经挖了十几个深坑,仍是一无所获。

    皇帝只在宴会上匆匆露了个脸便跑了,来这边时,龙袍都没来得及换下。

    他看了一眼里里外外的大深坑,问向一旁的姬冥修道:“你会不会弄错了?入口不是在东大门,而是在别的地方?”

    姬冥修无比笃定地说道:“就是在这附近,再扩大一下范围吧。”

    御林军们手都挖出血泡了。

    男子为掩藏身份,也挖得十分卖力。

    “武子!”一个同伴站在地面上,杵着铁锹对他说道,“上来吧,换地方儿了。”

    男子拽着绳索爬了上去。

    燕飞绝匆匆忙忙地赶来,没料到坑里会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冷不丁便与男子撞了个正着。

    男子被撞下了深坑,燕飞绝本能地探出一只胳膊,扣住了对方的手腕。

    随后,燕飞绝感到了一股强悍的内力,震得他手心都麻了一下,但这种感觉去的太快,不过眨眼功夫便消失不见了。

    若在以往,燕飞绝多半会认为是自己的错觉,可现在么,功力提升之后,他对对手的感知也越发敏锐,他几乎可以断定,眼前这个男人,并不是寻常的御林军。

    短暂的怔愣后,他将人不着痕迹地拽了上来。

    男子低着头,道了声谢,拿起铁锹离开了。

    燕飞绝望着男子消失的背影,古怪地皱起了眉头。

    姬冥修淡淡地走了过来:“怎么了?”

    燕飞绝用眼神瞅了瞅背对着这边,卖力挖坑的男子:“这些人是普通的御林军,还是皇宫的暗卫?”

    姬冥修道:“御林军,怎么这么问。”

    燕飞绝努了努嘴儿道:“那个人,他的武功高得有些不对。”

    姬冥修循声望去,恰巧此时,男子与同伴交换了一个位置,面向了姬冥修这边。

    男子的余光朝这边投来,却并不敢与姬冥修的视线交汇。

    姬冥修定定地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说道:“方才他们吃过饭,你去吃饭的地方瞧瞧。”

    “是!”燕飞绝应声去了。

    吃饭的地方不远,就在宫道往右的一处回廊,几个小太监正在清扫饭后的痕迹。

    燕飞绝在现场转悠了一番,问小太监们可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小太监们纷纷摇头。

    燕飞绝于顿了顿,蹙眉道:“茅房在哪儿?”

    小太监们指了路。

    皇宫的一景一物都是有讲究的,譬如茅房这种设施,就不大可能建在一眼便能看到的地方。

    绕过回廊是一处人工建造的小后山,茅房就在后山之中。

    燕飞绝去了茅房,没发现什么古怪,却在一旁的草丛里搜到了一套太监的衣裳。

    这套衣裳新得很,还有皂胰子的味道,什么人会把这么好的衣裳遗弃在这种地方?

    事出反常必有妖。

    燕飞绝在后山仔细地搜查了一番,终于在一个废弃的小柴房里发现了一具冻僵的尸体。

    尸体是一个常年习武的男人,手心与指腹长满了厚厚的老茧,也有着几个新磨出来的血泡。

    “血泡……”

    今天可是除夕,所有操练与工事都停了,整个皇宫除了那几个在挖地洞的御林军,再没什么人的手心会磨出血泡了。

    燕飞绝即刻回到东大门,向姬冥修复了命:“……死者才是真正的御林军,那个人打扮成太监混进宫来,把御林军给杀了,然后冒充了对方的身份,混进那堆人里头了。”

    姬冥修淡淡颔首,目光落在男子的身上。

    男子约莫是察觉到姬冥修的打量了,额头渗出了一丝细密的薄汗。

    燕飞绝眯着眼,将他上上下下瞧了一番:“少主,我怎么瞅着他……有点儿眼熟啊?”

    姬冥修冷哼一声:“慕秋阳,能不眼熟吗?”

    燕飞绝眸光一颤:“是他?他怎么混进皇宫了?”

    姬冥修淡道:“当然是为了打探消息了。”

    云夙躲着归躲着,却不能真的做个聋子瞎子,何况东大门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云夙不派个人过来瞧瞧才怪了。

    只是慕秋阳当真混得进来,也是本事了。

    燕飞绝咬牙切齿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云夙竟然敢派慕秋阳前来打探消息,呵,我们只要抓了这小子,就能问出云夙的老巢了吧?少主,让我去抓吧!”

    姬冥修云淡风轻道:“嗯,去抓吧,记得要活口。”

    “誒,好嘞!”

    燕飞绝兴奋地应下,大步流星地朝着慕秋阳走了过去。

    刚走了两步,又被姬冥修叫住了:“若实在抓不住,就杀了他,别让他给云夙通风报信。”

    燕飞绝想了想:“我……跟踪他到云夙的据点呢?”

    姬冥修淡淡地说道:“他想甩开你,还是不难的。”

    燕飞绝虽不愿承认,但那小子的轻功的确是在他之上!

    若是十七在这儿就好了,十七一定可以盯紧他的……

    燕飞绝哼了哼:“你就等着吧,我给你抓活的!”

    慕秋阳正挖着坑,突然感到一股凌然的杀气,他一抬眸,就见燕飞绝杀气腾腾地朝自己冲了过来。

    他眉心一跳!

    燕飞绝飞身而起,三枚飞镖甩了过来!

    慕秋阳抡起手中的铁锹,飞镖铎铎铎地钉在了铁锹上!

    四周的御林军皆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到了,茫然地看看燕飞绝——这个丞相大人手下的进侍,又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同伴武子,实在不明白武子究竟做错了什么事,竟然被丞相大人的手下追杀了!

    而丞相大人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俨然也是默认的。

    这……

    燕飞绝可不会理会众人的诧异,一把将慕秋阳逼出了深坑,与慕秋阳在原地交起了手来。

    众人纷纷退开了。

    “武子的武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有人嘀咕。

    慕秋阳的功力并不在燕飞绝之下,但燕飞绝与鬼王混了这么久,怎么也学了点儿皮毛,只不过燕飞绝得捉活口,这便有些棘手了。

    燕飞绝一个犹豫的功夫,慕秋阳一掌拍上了燕飞绝的肩膀。

    燕飞绝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打得后退了十几步,慕秋阳则是借着这股推力,飞身一跃,跃上了门外的一匹骏马。

    “架!”

    他飞速地离开了。

    燕飞绝啐了一口,跑到门外,也挑选了一匹骏马,风驰电掣地追了过去!

    东大门外的御林军没能拦住慕秋阳,慕秋阳杀出重围,在燕飞绝与一众御林军的追捕下,逃进了京城的街道。

    今晚是除夕,街道上冷冷清清,马蹄声显得格外突兀。

    慕秋阳赶忙弃了马,改为用轻功前行。

    燕飞绝追到这边时,一望无际的街道上,已经只剩下一匹孤零零的战马了。

    燕飞绝气得捶了自己一拳头:“这小子,溜得可真快!”

    数十名御林军追了过来,领头的问他道:“燕大侠,还要追么?”

    “追!”

    “捉活的还是……”

    能捉活的当然最好,毕竟撬开了慕秋阳的嘴巴,就能知道云夙的据点,可捉活的难度大,一不小心便能让慕秋阳给溜了,自己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早知道,他就下点狠手,用暗器把那家伙射成筛子了!

    燕飞绝与御林军分头行动,将街道附近的路全都包抄了。

    很快,慕秋阳东西南北都让人围住了,这倒是不是说他轻功不好,连区区几个御林军都甩不掉,而是御林军对京城比他熟悉,打哪家哪户穿过去,能最快地到达目的地,了如指掌。

    相较之下,慕秋阳像一只无头苍蝇乱撞,就显得十分吃亏了。

    果不其然,在东躲西藏小半刻钟后,慕秋阳让一队御林军给发现了。

    领头的御林军道:“弓箭手准备——放箭!”

    寒光闪闪的箭矢铺天盖地而来,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慕秋阳笼罩得严严实实。

    慕秋阳一把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挑起剑花,将随时可能将他射成筛子的箭矢噼里啪啦地斩断。

    可这一波箭矢刚过,下一波箭矢又来了。

    他冷冷地皱起眉头,朝着众人狠狠地斩出一道剑气。

    众人被剑气掀翻在了地上,他趁机逃开。

    这之后,他又遭遇了包括燕飞绝在内的三四波追杀,每一次都是置他于死地。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逃出那些人的手心的,等他到达一个坟场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肩膀已经中了三枚毒镖。

    “燕、飞、绝!”

    他咬牙,服下了一颗解毒丹,随后他四下看了看,确定甩开了任何人,才穿过这片坟场,进了一个小村庄。

    “跟丢了吗?”燕飞绝问御林军。

    众人惭愧地低下头。

    燕飞绝气得半死,这么多人!出动了这么多人!却连区区一个慕秋阳都抓不住!

    小村庄的山顶,一处早已无人居住的猎户家中,慕秋阳见到了正坐在门前赏雪的云夙。

    云夙的身边坐着公孙长璃,公孙长璃静静地躺在一张铺了虎皮的藤椅上,面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云夙轻轻地握住他的手,眼神温柔,仿佛那个把公孙长璃害成这样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

    他含笑看向公孙长璃道:“长璃,不要再惹我不高兴。”

    慕秋阳一进院子,听到的便是这笑里藏刀的一句话,这话并不是对他说的,可不知怎的,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并不同情公孙长璃,毕竟这是他自找的,谁让他擅作主张,把云珠给姬冥修还回去了?

    可在见识了云夙的手段后,他又有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担忧。

    “打探得怎么样了?”云夙淡淡开口,再不是那股温柔到了骨子里的语气。

    慕秋阳回神,恭敬地行了一礼,禀报道:“姬冥修找到地宫的通道了,就在皇宫的东大门附近。”

    云夙漫不经心地说道:“怕不是故弄玄虚,想引本教主上钩吧?”

    慕秋阳想起这一路的追杀,果断摇头:“他们起先想抓我活口,但后来发现抓不到,就改变主意想要杀死我,他们根本没有让我活着回来的打算!他们不想我给教主通风报信,他们是真的找到通道了!”

【98】望舒来啦(一更)

    云夙听完慕秋阳信誓旦旦的话,面上没有丝毫波动。

    这俨然是不信了。

    慕秋阳的心里不由地有些来气,在遇上云夙前,他也曾是个天之骄子,他何曾如此看人脸色行事?哪怕是落在了姬冥修手中成了一名俘虏,可说到底,他也没在自尊上受过太多委屈。

    他投靠圣教其实并不算逼不得已,而是为了自己的那点野心,只是越与云夙共事,越能感觉到自己的野心正一点一点被云夙扼杀在摇篮里。

    这是一个绝对专制的男人,他不允许任何人挑衅他的权威,也不接受任何人替他做任何决定。

    云夙说道:“你只用打探消息就好,真的还是假的,由本教主自行判断。”

    慕秋阳缓缓地垂下眸子,低声道:“是,我明白了,没什么事……我先回房疗伤了。”

    云夙扔给他一瓶玉露琼浆。

    玉露琼浆乃疗伤圣药,在大梁找不到能够配制的原材料,用一点少一点,可谓比金子还珍贵。

    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这样的套路,云夙也是烂熟于心的。

    慕秋阳握紧药瓶:“多谢教主。”

    云夙摆了摆手,慕秋阳拿着药瓶回屋了。

    随后,云夙唤来苍鸠,不知对苍鸠吩咐了什么,苍鸠施展轻功,如一只翱翔的猎鹰,转瞬间没入无边的夜色。

    在夜罗长大的人,对寒冷有着天生的耐受力,何况如今云夙已算半个血魔之躯,这种在常人眼中天寒地冻的天气,于他而言不过像是初秋的凉意罢了。

    他怡然自得地坐在公孙长璃身旁,指尖轻抚着公孙长璃如玉精致的手,眸光投向无尽的苍穹,一脸享受。

    一直到,耳畔传来公孙长璃无法压制的咳嗽声,云夙才转过头来,温柔地看着他:“冷了吗?”

    公孙长璃没有说话。

    全圣教敢这么给云夙甩脸子的人只有公孙长璃一个了。

    云夙没恼,反而淡淡地笑了笑:“还生我气?”

    公孙长璃神色淡淡地望着远方:“不敢。”

    云夙握住他冰凉的玉手,轻轻地勾了勾唇角,站起来,弯下健硕的身躯,一手绕过他后背,一手绕过他后膝,将他整个儿抱了起来。

    四周驻守的弟子与死士全都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似的。

    这样的屈辱,并不是次数多了就能够习惯。

    可公孙长璃的面上瞧不出丝毫异样,就像是心如死灰了一样。

    云夙很满意,将他抱回了柔软的床铺上,拉过被子给他盖好,并温柔地说道:“你好生歇息,我去练会儿功,记得吃药。”

    说罢,转身去了另一间屋子。

    侍女熬好了汤药,正要给公孙长璃送过来,走到一半,碰见疗完伤的慕秋阳。

    侍女微微欠了欠身:“慕护法。”

    慕秋阳伸出手道:“给我吧,我给长璃公子送去。”

    侍女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给他了。

    慕秋阳一手端着黑漆漆的药汁,另一手叩响了房门:“是我,慕秋阳,我进来了。”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了。

    这是一间看似废弃不用,实则设施齐全的宅院,早在容妃在世时,便安排下了不少秘密的据点,其中一处便是这里。

    地板上铺着厚厚的羊绒毯,踩在上面,那柔软而舒适的感觉,仿佛回到了夜罗的家乡。

    慕秋阳的步子顿了顿,很快,又神色如常地走上前。

    公孙长璃已经坐起来了,靠在床头,墨发如一匹光洁柔亮的墨色锦,随意地搭在他清瘦的身姿上,修饰着他如玉风华的脸庞,更多了几分玉洁冰清的美感。

    慕秋阳从不会去在意一个男人的容貌,可此时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确拥有迷惑任何人的资本。

    慕秋阳搬过一个凳子,淡淡地坐下,将药碗递给他,本以为他会赌气不喝,哪知公孙长璃将药碗接过来,二话不说地喝完了。

    慕秋阳惊讶了一把,随即,讥讽地笑了:“既然这么怕死,为什么还要找死?”

    公孙长璃将药碗还给他:“你好像很闲,有功夫在这排揎我,不如想想怎么在云夙面前立功,他不养废物。”

    慕秋阳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你说本世子是废物?”

    公孙长璃拉过棉被,盖至腰腹,清清淡淡地说:“这么久了,一件大事没办成,不是废物是什么?”

    “那你呢?你又做成什么大事了?”慕秋阳冷冷地说完,想到了神,讥讽一笑,“是的了,我怎么能和你相提并论?我可没你这张勾魂摄魄的脸,你卖弄卖弄风骚,就能把教主哄得很好了。”

    公孙长璃神色冷淡:“药喝完了,你可以走了。”

    慕秋阳忽然意识到自己冲动了,他本不是来挖苦公孙长璃的,可被公孙长璃几句话一激,竟然失了往日的理智。

    他定了定神,缓和了语气说道:“姬冥修在寻找地宫通道的事,你知道的吧?他禀报了皇上,皇上派了人在皇宫的东大门附近挖,这件事应当是真的吧?”

    公孙长璃淡道:“我怎么知道?”

    慕秋阳气笑了:“公孙长璃,是你傻还是我傻?你前脚把云珠给姬冥修送回去,后脚姬冥修就去开凿前往地宫的通道,你敢说,不是你和姬冥修说了什么?”

    公孙长璃淡淡地看向了他:“你怀疑是我泄密了通道的消息?”

    慕秋阳冷哼一声:“难道不是?”

    公孙长璃面无表情道:“我根本连地宫有没有通道都不知道。”

    慕秋阳捏紧了拳头:“姬冥修知道的事,你会不知道?”

    “你们在说什么?”云夙突然走了进来。

    慕秋阳赶忙站起身,微微地行了一礼:“教主。”

    云夙冷眼睨着他,看到他手中的药碗,没说什么,摆摆手,让他退下了。

    慕秋阳离开后,云夙走到床前,在床沿上坐下,犀利的眸光望进公孙长璃的眼睛:“慕秋阳说,姬冥修找到一条前往地宫的通道了,你觉得呢?他真的找到了吗?”

    公孙长璃看了他一眼,垂下眸子说:“没找到。”

    云夙冷笑着捏住了他精致的下巴:“看来你是希望我相信他找到了。长璃,这是最后一次,别再惹我生气。”

    ……

    除夕的皇宫,歌舞升平,灯火通明。

    可宴会的主人却只在露了一次脸后便整个人都消失无踪。

    皇帝神色凝重地站在东大门内,望着地上的十七八九个深坑,微微地蹙了蹙眉道:“你给朕说实话,这里真的有去地宫的通道吗?”

    姬冥修说道:“没有。”

    皇帝:“?!”

    皇帝炸毛了:“姬冥修!你这是欺君之罪!”

    姬冥修无辜地看向皇帝:“表哥……”

    皇帝炸毛得不要不要的:“别叫朕表哥!朕不是你表哥!”

    “确实有通道的。”姬冥修喃喃地说,“只是我不知道究竟是在哪儿。”

    地宫的那本册子,前半卷记录了地宫的秘密,其中,提到了紧急通道的事,后半卷才是通道的地址,可后半卷毁了,根本什么都看不清了。

    皇帝被姬冥修气得不轻,亏得他是万年好脾气,换他老子在这儿,早把这混小子拖出去砍头十七八九回了!

    “还挖吗?”福公公弱弱地问。

    皇帝气鼓鼓地看着姬冥修。

    姬冥修一本正经地说道:“挖。”

    福公公壮胆望向自家主子,皇帝满脸都写着要把姬冥修打死,可最终愣是没讲出一个字,皇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福公公偷笑,去吩咐御林军继续加班加点地挖坑了。

    皇帝很快冷静了下来,叹了口气,问姬冥修道:“你是想引云夙上钩是吧?让他认为你找到通道了,好赶在你之前进入地宫,以免地宫的宝藏都被你给搬出去了。”

    若是没有逃生的通道,那么多少人进去了都不重要,终归是在里头活活等死;有通道就不一样了,不仅贺兰倾与鬼王可能得救,就连地宫的宝藏都会被姬冥修从通道里搬运出去。

    哪怕这时进入地宫可能会有遭遇贺兰倾与鬼王的风险,云夙也必须要孤注一掷。

    皇帝喃喃道:“你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云夙真的会上当吗?”

    “我根本不可能上当。”小茅屋中,云夙微笑着对公孙长璃说,“我知道姬冥修打的什么主意,他想引我去地宫,门儿都没有。”

    公孙长璃的眸光暗了下来。

    云夙将他的异样尽收眼底,心情大好地给他拉上了被子。

    这时,前去巡逻的苍鸠回来了。

    苍鸠将方圆三十里的地形全都巡视过了,确定没有任何人跟踪上慕秋阳。

    如此,云夙便能高枕无忧了。

    就算姬冥修将东大门乃至整个皇宫都挖一遍,他也不会离开这里,去给姬冥修做嫁衣的,贺兰倾也好,鬼王也罢,全都等着活活饿死在地宫吧!

    云夙心情大好地歇下了。

    另一边,慕秋阳也躺在了自己的床铺上,不知是不是劳作太甚的缘故,他的掌心一抽一抽地疼。

    他摊开手心,看着在铁锹上磨出来的血泡,郁闷地皱起了眉头。

    ……

    夜半山更,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一只扑哧着翅膀的小虫虫,晃晃悠悠地飞了过来。

    小虫虫视觉不好,全凭着一股异于常蛊的嗅觉,才磕磕绊绊地找到了这里。

    它闻到了同伴的气味,兴奋地嗡了一声,猛地飞过去,却吧唧一声撞在了窗子上。

    小虫虫壮烈又英勇的一生,就这么不平凡地走完了。

    云夙正熟睡着,突然一股瀚海一般的杀气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云夙双耳一动,一把睁开了眼睛!

    嗖!

    一支箭矢穿透窗户,朝着云夙的面门闪电一般飞了过来!

    云夙拂袖一挥,挡开了那支箭。

    随后,窗子里飞进了更多的箭。

    这些箭,再多也伤不到云夙,可让云夙纳闷的是,谁会大半夜地偷袭至此?

    云夙看了一眼昏睡的公孙长璃,披上外袍,冷冷地走出门去。

    这时,慕秋阳也听到了动静,一脸凝重地自屋子里出来了。

    二人站在山坡上,定定地望着山脚方向,就见那黑压压的一群人,身着玄色盔甲、手执玄铁长矛,个个都如地狱的修罗。

    慕秋阳震到了:“贺兰倾的玄衣卫……怎么会这样?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玄衣卫杀气震天地围了上来。

    姬冥修一马当先地走在最前面,他骑在戴着头盔的高头骏马上,神色冰冷地望着二人的方向。

    慕秋阳的脸色唰的变了:“不可能……我不是甩掉他们了吗?”

    云夙的脸色比慕秋阳好不到哪儿去,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慕秋阳的手,看完左手看右手,当他的目光落在其中长得有些古怪的血泡上时,眸光蓦地一下凉了:“蠢货,你让人下蛊了!”

    “下……下蛊?”

    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说起来,这不是他头一次被人下蛊,早在夜凉城,他捉到傅雪烟的那次,就让姬冥烨那个蠢货下了一次夜鸣蛊,事后他服了药,除掉了夜鸣蛊,可他自此都变得格外谨慎了,他怎么可能会又被人下蛊了呢?

    慕秋阳恶寒地问道:“是不是弄错了?”

    云夙将他的蛊虫逼出体外。

    看到蛊虫的一霎,慕秋阳整个人都傻眼了,他实在是想不通自己是怎么被人下了蛊,他明明没有暴露身份……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姬冥修。

    姬冥修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么?”

    慕秋阳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姬冥修又看向云夙:“恭喜你,聪明反被聪明误。”

    云夙是一个十分自负的人,他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的判断,在他眼中,连姬冥修都能轻而易举地被他戏弄,慕秋阳的智商,几乎等同于傻子了。

    慕秋阳越是信誓旦旦地说姬冥修找到通道了,他越是觉得慕秋阳被耍了。

    事实上,他的判断并没有失误,慕秋阳的确被耍了。

    他也担心过姬冥修是想通过跟踪慕秋阳,找到他窝藏的地方。

    可他派出苍鸠巡逻了方圆三十里,没发现任何可疑之人靠近,连那只金雕都没有,他这才高枕无忧。

    这个法子很难办到吗?并不是。

    说到底,是他自负了。

    他觉得自己那么摆了姬冥修一道,姬冥修便会以同样的办法来摆他一道,只有他自己的计策才是天衣无缝的,他早看穿了,所以不会上当了,结果真的上当了。

    他若是早点去地宫……

    早点去也没辙,地宫外,重兵把守,他去了势必也要与姬冥修正面对上,与眼下的形势将会是一模一样。

    这是一场无路可逃的困局,去地宫或者不去,他都会犯在姬冥修的手里。

    除非——

    他一开始便没有派慕秋阳去打探消息。

    但他怎么可能忍得住?

    这一局,不止云夙猜中了姬冥修的心思,姬冥修也算准了云夙的,至于谁才是最后的赢家,各凭本事了。

    玄衣卫人多势众,可云夙的死士也不少,其中不乏好几个即将要突破鬼王的。

    云夙出动了死士,以及几名武艺高强的毒体,与玄衣卫激烈地纠缠了起来。

    他自己则回屋,抱上昏睡不醒的公孙长璃,背上装着四把钥匙的包袱,在苍鸠的掩护下,与慕秋阳一道施展轻功离开了原地。

    姬冥修在身后穷追不舍。

    三人逃出了坟场,逃进了城中。

    姬冥修带了景云的童子尿,苍鸠并不是他的对手。

    云夙将公孙长璃交到慕秋阳的手中:“找辆马车!”

    慕秋阳咬牙,找什么找?这时候就该把这个拖油瓶扔了!

    慕秋阳心里这么诽谤,面上却不敢有丝毫怠慢,乖乖地去找了。

    他今日运气不错,虽街道上大半的铺子都关了,可有几家灵芝堂开着,在一家灵芝堂的门口,停靠着几辆马车。

    慕秋阳找了一辆还算宽敞的马车,车夫扶着一名病重的老爷进灵芝堂了,一时半会儿应当不会出来,他将公孙长璃放在了马车上,随后,听见了苍鸠的痛叫,应当又让童子尿给泼中了。

    他赶忙去接应二人:“教主,我来对付他,你们先走!马车在灵芝堂东边的巷子里!”

    云夙带着苍鸠离开了。

    却说那名车夫将自家老爷扶进灵芝堂后,立马回到马车上,去给自家夫人复命了。

    又一辆马车驶了过来,停在同一个地方。

    车夫是给灵芝堂的伙计送年礼的,笑眯眯地提着包袱下了马车。

    云夙一把坐了上去,握紧缰绳:“驾!”

    玄衣卫追了上来。

    苍鸠断后。

    马车里,乔薇与三个孩子睡得香甜。

    景云趴在她怀中,鎏哥儿枕在景云的腿上,望舒四仰八叉的,两条腿分别搁在鎏哥儿与景云的肚子上。

    乔薇做了一个梦,她梦见马车飞起来了,在一片金戈铁马中,杀出重围,撞开尘封千年的大门,冲进了一个古朴而神秘的地宫。

【99】虐云夙(二更)

    乔薇不知道的是,这并不是她的梦,而是真实发生的事。

    云夙被姬冥修与玄衣卫追杀得无处可逃,明知扔出四把钥匙能分散对方的注意力,从而更好地脱身,可云夙好不容易才得到它们,又如何甘心让姬冥修给抢了去?

    何况,第一次抢来已如此不易,想再抢第二次,怕是比登天还难了。

    念头闪过,云夙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马车驾去了公主陵。

    公主陵外,重兵把守,但这些人根本奈何不了拥有半个血魔之躯的他。

    血魔的威压一释放,空气里浮动起一股浓稠的血腥气。

    御林军们一个个捂住胸口,干呕了起来。

    等他们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时,云夙的马车已经冲进了公主陵,如同离弦的箭矢一般朝着墓穴飞奔而去。

    御林军们纷纷追了上来,偏此时,苍鸠赶到了。

    鬼王级别的死士与毒体,施展了他巨大的功力,不仅震退了一众御林军,还徒手劈开了昭明公主的墓穴,硬生生地为云夙的马车劈出了一条道来。

    随后,他又用内力托住马车,将马车送下了墓底。

    乔薇梦到马车飞起来,那是真的飞起来了。

    易千音与乔峥一天一夜没合眼,正坐在石凳上,靠着石壁打盹。

    人在睡眠中是没有嗅觉的,易千音并没有闻到那股浓稠的血腥气,可他听见了御林军的惨叫,他身子就是一抖,自睡梦中醒了过来。

    一睁眼,就见一辆宽大的马车自半空跌落了下来。

    眼看着就要将他与乔峥压成肉饼,他搂住乔峥的腰身,猛地一个翻滚,滚到了另一边的空地上。

    马车落了下来!

    与马车一同落下的还有一道灰白色的身影。

    易千音这才闻到了一股浓稠的血腥气,以及一股鬼王身上才散发出来强大的气场。

    易千音警惕地看向了来人,可不待他看个明白,云夙便抛出了四把钥匙。

    四把钥匙稳稳地落进了大门的凹槽之中,地宫的大门铿的一声打开了……

    易千音浓眉一蹙,放下乔峥,飞身而上,想要进入地宫,却被苍鸠死死地拦在了大门外。

    那之后的事,就不是云夙能够知道的了。

    两匹骏马受到了惊吓,落地后,简直疯了似的奔驰了起来。

    地宫的大门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云夙死命地想要勒紧缰绳,却发现怎么也勒不动,他的内力……似乎使不出来了!

    越往里,寒气越是逼人,耳畔传来马蹄声与车轱辘的回声,阴森又悠远,令人心头发紧。

    眼前是无尽的黑暗,就在云夙打算掏出火折子看看前方的路时,马车却陡然往下一沉——

    ……

    北风呼啸的街道,冷冷清清,唯独灵芝堂被人挤得满满当当。

    车夫将乔薇给大夫与伙计们准备的年礼分发下去后,得了掌柜一个大红包,喜滋滋地哼着小曲儿往外走。

    可当他来到一旁的巷子时,却惊讶地发现原本停靠在这儿的马车不见了!

    车夫挠头:“哎?我记错地儿了?”

    一脸懵逼的车夫赶忙去别的巷子找了。

    ……

    另一边,姬冥修打跑慕秋阳后,追到了地宫。

    苍鸠与易千音已经双双进去了,只乔峥抱着四把钥匙在角落里等着,他原本也想冲进去,可又担心会发生钥匙让人盗走的惨剧,于是索性将钥匙拿了下来,藏在一个小棺盒后。

    一直到姬冥修现身,他才抱着钥匙走了出来。

    姬冥修看着他满身狼狈的样子,关切地问道:“爹,你怎么样?”

    乔峥抹了一把额上的尘土,将钥匙递给姬冥修道:“我没事,刚刚有人闯进去了,易千音也进去了!”

    姬冥修问道:“都有谁进去的了?爹你看清他们的样子了吗?”

    乔峥想了想,说道:“太快了,我没看清他们的样子,只知道……其中一个人赶着一辆马车,另一个人……另一个人的武艺十分高强,易千音似乎不是他的对手,但他着急进去,倒也没太为难易千音,他进去后,易千音也进去了。我也想进去,但是我又怕这门关上了,钥匙又不见了!”

    乔峥的这个决策是对的,哪怕云夙与苍鸠全都进地宫了,慕秋阳也被打跑了,却不能保证云夙没有后招。

    姬冥修感激地看了乔峥一眼:“爹,你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乔峥抗议道:“不行,我得和你一起进去!青鸾在里头,我必须去找她!”

    姬冥修理解他的心情,没再出言劝阻他。

    燕飞绝与海十三得了消息,也各自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少主。”二人行了一礼。

    姬冥修说道:“云夙已经进去了,我们也得尽快,我已经通知十七了,等他把姥姥带来,就能进去了。”

    话音没多久,十七便背着云珠飞了下来。

    云珠的气息十分微弱,不仔细探,几乎探不到她的脉搏。

    乔峥给云珠把了脉,眉头一皱:“情况比我想的还要糟糕,赶紧进去吧!”

    虽不知地宫里有什么医治云珠的办法,但进了,就意味着离治愈又近了一步了。

    姬冥修将钥匙放上去,打开了地宫的大门。

    地宫的大门只要有一把钥匙留在上面,便不会彻底关闭。

    姬冥修拿下了祭师剑,让玄衣卫守住地宫的入口。

    他手中还有另一把血月弓。

    燕飞绝与海十三抬了一副担架,将云珠稳稳地放在担架上。

    十七背上一大包水与干粮,乔峥则背上医药箱,与姬冥修一道进了地宫。

    此时,几人全都不知乔薇与三个孩子也已到了地宫之中,所有人都当马车里躺着的是公孙长璃,浑然不知真正的公孙长璃已经坐着马车进入一家大宅院了。

    姬冥修一行人是所有进入地宫的“队伍”中准备最充足的,不仅备了干粮与水,还带了能照明的“设备”——火把与夜明珠。

    十七举着火把在前开路。

    借着火把的光亮,姬冥修看清了目前所在的地方,火光亮度有限,全貌他看不着,却能知道脚下是一条美玉打造的宫道。

    通道宽约十尺,两旁镶嵌着晶莹剔透的黑曜石,每一颗都是上乘的彩虹眼黑曜石。

    火光照在黑曜石上,折射出千变万化的颜色。

    燕飞绝深深地惊艳了:“哇,不是吧?这种黑曜石市面上都没得卖,这里满地都是啊!”

    不说别的,单是把这一路的黑曜石全部挖回去,便能买下半个大梁了。

    燕飞绝往日里不贪这些身外之物,可这些宝石确实好看得没天理,他一时手痒,想摘个玩玩,哪知刚一探出手,便发现自己的内力根本使不动。

    他不解地蹙了蹙眉,再次催动丹田,可丹田却好似枯竭了一般,一丝内力都运不动了。

    “怎么会这样?”他惶恐地问。

    海十三在他身后,听到他的声音,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

    燕飞绝恶寒地说道:“我的武功没了。”

    海十三好笑地说道:“开什么玩笑?”

    燕飞绝道:“你试试!”

    海十三摇摇头,随手打出一掌,随后,他惊到了。

    因为他发现,他的内力也没有了……

    这之后,姬冥修与十七全都试了试,结果与二人一样,调动不了一丝一毫的内力了。

    姬冥修琢磨了一会儿,冷静地说道:“先别惊慌,应当是地宫内有什么玄机,暂时将内力给压住了。”

    内力压住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还是能像正常人一样活动,若是遇上云夙与苍鸠也不怕,他们的被压制了,云夙的也一样,他也变成一个普通人了。

    燕飞绝恍然大悟:“难怪卓玛与鬼王打不开地宫的大门了,话说回来,他们都去哪儿了?”

    “别动。”姬冥修扬起了右手,示意众人停下,众人全都静了下来,他凝神听了听,“有动静。”

    ……

    有动静的不是别人,正是从高处摔下来,摔进了一片“玉米地”的云夙。

    摔下的一瞬,云夙的脑袋受到巨大冲击,当场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已经躺在一块柔软的草地上了。

    这些草地散发着淡淡的玉米香气,闻上去,像是真的有人在这里播种过一样。

    可当他取出火折子,仔细照了照时,又发现这块玉米地全都“种”的是假玉米。

    云夙听到了骏马的呼呼声,循声来到马车前。

    能把他摔晕过去,这距离定然不近,马车与马竟然全都完好无损,这怕不是寻常人家的马车。

    云夙摘下了车上的油灯,用火折子轻轻地点燃。

    随后,他走到马车前,挑开帘子,想看看公孙长璃怎么样了,哪知一掀开车帘,一个四四方方的、散发着浓浓暴发户气息的黄金小箱子吧嗒一声掉了下来。

    看到箱子的一霎,云夙的太阳穴本能地突突跳了两下!

    这个箱子,怎么有点儿似曾相识……

    云夙压下心头涌上的异样,再一次挑开了帘子。

    这一次,又一个小东西掉了下来,却不是箱子,而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胖子。

    小胖子咚的一声砸在了箱子上,可似乎没有砸醒,嘟哝了两句梦话,小胖手抱住百宝箱,继续口水横流地做大梦了。

    云夙心头的异样越发浓烈了,他觉得自己可能不仅见过那个箱子,还见过这个孩子。

    “老伯伯,是你生病了啊?你哪里不舒服?可以告诉我吗?我是来给你治病的小神医。”

    “你额头好烫哦,一定是病得很重,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是一个很有经验的小神医,我、我给很多人都看过病,就是、就是刚刚那个老伯伯啊,他也是我治好的,他还变年轻了呢,他头发都不白了。”

    “好了我要开始给你治病了,我先给你施针!”

    是那个小傻子!

    云夙整个人都不好了。

    曾经被折磨的记忆,已经刻进了他的骨子里,几乎是一确定对方的身份,他便一个趔趄,险些摔在地上!

    遇上谁不好,怎么遇上这个小傻子了?

    她怎么会在自己的马车里?

    难道……这是她家的马车?

    云夙索性一把将帘子扯了下来!

    他举着油灯,照亮了马车,可马车上并没有公孙长璃的身影,只有一个女人与两个昏睡不醒的孩子。

    包括那小傻子在内,几人全都均匀地打着小呼噜。

    所以这不是晕过去了,是睡着了?!

    云夙的眼皮子抽了抽,很快,他的目光落在了乔薇的脸上。

    如果他没记错画像,这应当就是姬冥修的夫人,隐族的小卓玛,就是她,将血魔的血丹据为己有了。

    别说云夙本就需要活人的血液来维持功力,便是不需要,他如今正处在结丹的关键时刻,只要吸收了乔薇的血气,就能彻彻底底地变成血魔——比那人更为强大的血魔。

    云夙的眸子里闪动起贪狼一般的绿光,他意味深长地舔了舔唇角,轻轻地走上马车,自怀中拿出一方帕子,倒了迷药,捂在乔薇的鼻子上。

    确定乔薇吸收了所有的药效后,云夙在乔薇身旁坐下,取出一把防身的匕首,一把割破自己的手掌,随后,他又割破了乔薇的手掌。

    他的掌心,对上了乔薇的。

    他凉凉一笑,就要开始吸收乔薇的血气。

    哪知还不等他用力,乔薇的掌心便传来了一股巨大的吸力,一把将他的手掌吸住了。

    汹涌的血气像奔流的江河,哗啦啦地涌进了乔薇的身体。

    云夙的眸子瞬间瞪大了。

    他感受到体内的血气正不受控制地朝着对方奔去,他难以置信地看了看乔薇,又看看二人贴合的手掌,血气流失过快,身体像是被慢慢掏空一样。

    他赶忙催动内力,却绝望地发现丹田内一丝内力都没有!

    怎么回事?

    怎么会这样?!

    云夙试图把手抽回来,可抽了半天抽不动!

    血气依旧在源源不断地流失,云夙的脸都褪去了血色。

    仓皇之下,云夙看到了一旁的匕首,他抓起匕首,朝着乔薇的手腕狠狠地砍了下去!

    铿!

    云夙举起匕首一看,刀刃瘸了……瘸了……瘸了……

    云夙简直要疯了,另一手死死地扒住车框,想奋力地把自己拽出来。

    咔擦一声,胳膊脱臼了……

    而睡了一觉的乔薇也终于从睡梦中清醒了,她不是被云夙的动静惊醒的,是被自己的肚子饿醒的。

    乔薇睁开眼,一下便看见了神色痛苦的云夙,她的眸子里本能地掠过一丝警惕,但这丝警惕在看见二人贴着的手掌后,又迅速地消散无踪了。

    乔薇感觉到一股源源不断的力量涌了进来,她并不知是血气,还当是内力呢。

    给她输内力的人,当然不可能是坏人。

    不过,她并不认识对方,莫非……是她娘派在她身边暗中保护她的人?

    乔薇挑开车帘,望着阴森又漆黑的地方:“我做梦我们掉进一个什么地方了,还真是啊……是不是你救了我?”

    云夙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地板上的帕子,十倍剂量的蒙汗药是假的么?为什么这么快就醒了?!

    乔薇看了看他的手:“我没事,你不用再给我输入功力了。”

    你以为我想?

    乔薇道:“真的不用了。”

    那你倒是把手拿开啊!

    乔薇笑道:“我其实没什么事,刚刚就是睡着了,您不用给我输内力了。”

    你别只说不做!把手拿开!

    就在他几乎要被乔薇吸干的时候,乔薇将手拿开了。

    乔薇神清气爽,气色红润得不得了。

    而反观云夙,整张脸都惨白得像僵尸了。

    乔薇将呼呼大睡的小胖子抱回了马车上,云夙趁机将脱臼的胳膊接上,疼得他差点晕了。

    血魔之力被压制后,对疼痛的耐受力也大幅度削弱了,寻常人只疼一分,他就得疼上三分。

    三个孩子都只是睡着了,乔薇放下心来。

    乔薇看了看周围这片假的玉米地,不解地问道:“这到底是哪儿啊?”

    乔薇手心的伤口已经愈合,云夙的却还没有,他坐在乔薇的身边,能感觉到体内所剩不多的血气正在不安地躁动着。

    这便是血丹之力,在引动血魔的血髓与血气。

    云夙心知不能继续待在乔薇的身边了,再继续待下去,他的血气被吸干,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他对乔薇道:“我去探路。”

    乔薇道:“不不不,你刚刚输了那么多功力给我,你看你的脸都白了,你留下来歇会儿,我去!”

    “还是我去。”

    “我去!”

    “我去。”他说着,站起身来,再不与乔薇废话。

    乔薇一把拉住他,乔薇是诚心想让他在马车上歇,可拉错了地方,一把将他的裤子扯崩了——

    “对对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乔薇无比愧疚地说。

    云夙急忙将垮下来的裤子提了上去。

    坏的是棉裤,里头还有,只是虽未走光,却也够让人尴尬的。

    乔薇抱歉地说道:“对不起啊,是我不好,我看看马车上有没有我相公的备用衣裳。”

    乔薇找了半天没找着,难为情地说道:“真是抱歉,没有了,这样,你……你去外头……把裤子下来,我给你补补,我这儿有针线包。”

    云夙看了看几乎被撕成两半的裤子,气闷地捏了捏拳头,最终还是下了马车,将裤子脱给乔薇缝补了。

    乔薇补得还算漂亮,补完后,立马从窗子里递了出去。

    乔薇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云夙换好裤子后,被乔薇拽回了马车上。

    “你歇着,我去探路。”

    乔薇留下云夙,点了另一盏油灯,走出玉米地去探路了。

    她走了没几步,身后传来云夙撕心裂肺的惨叫。

    她眸子一瞪:“啊!忘记绣花针了!”

【100】小神医治云夙(一更)

    “是云夙的叫声。”姬冥修凝眸道。

    十七也听见了,他朝着惨叫声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只是四周太过黑暗,一眼望去,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但十七有点高兴。

    “啊——”

    云夙的惨叫声继续传来。

    十七更高兴了。

    姬冥修却纳闷了,云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会叫得如此凄惨?活生生像是被人给……

    燕飞绝与海十三没有听到,可瞧姬冥修与十七的样子,应当是确有此事。

    燕飞绝望向了右前方的姬冥修道:“少主,要过去瞧瞧吗?”

    海十三说道:“让十七去吧?”

    乔峥打断二人道:“我看大家还是不要走散了,这个地方邪得很,进来的人都不知道去哪儿了,还是一起过去吧!不是说大家的内力都被压制了吗?应当不用怕云夙了。”

    海十三犹豫道:“云夙身边还有个苍鸠……”

    燕飞绝回头瞪了他一眼道:“苍鸠又怎样?现在还怕了他不成?都没内力了,打群架,我们人多势众!”

    不仅人多势众,还年轻体力好,看看姬冥修与十七就知道了。

    这么一想,众人一丝犹豫都无了,由着十七带路,往云夙惨叫的方向摸索过去。

    这里目前看上去像是一个壮阔无比的殿堂,里头却空荡荡,除了几根仿佛耸入云端的梁柱,什么都没有,声音便是从殿堂的另一端传来的。

    走在殿堂中,燕飞绝突然嚎了一嗓子:“嚯!”

    紧接着,是一阵阵波纹般的回音——嚯~嚯~嚯~

    海十三瘆得慌,瞪了瞪他后脑勺,没好气地说道:“能消停点儿不?”

    点儿不~点儿不~点儿不~

    海十三被自己的回音弄得心里更发毛了。

    燕飞绝觉着好玩儿,又嚎叫了几嗓子,回音袅袅,珠光摇曳,长长的影子如鬼魅一般投射在地上、梁柱上,阴测测的,让人不寒而栗。

    海十三咆哮道:“你别叫了!”

    叫了~叫了~叫了~

    燕飞绝捧腹大笑:“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不是手上还抬着担架,海十三都想冲过去打他!

    不过很快,燕飞绝便没闹腾了,他想起另外一件事,他看向举着火把的姬冥修,弱弱地吸了口凉气道:“对了少主,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忘了问你。”

    “什么事?”姬冥修问。

    燕飞绝狐疑地问道:“云夙那老贼不是挺嚣张的吗?他跑什么呀?你手上又没有祭师剑,又杀不死他。”

    海十三切了一声道:“猪脑子,祭师剑就在云夙的手上,少主难道不会夺吗?等少主夺到手了,不就能杀死他了?”

    燕飞绝皱眉道:“话虽如此,可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姬冥修举着火把,火光的照耀下,冷峻的眉眼非但没有暖上一分,反而更有了一种摄人的冷魅。

    姬冥修淡淡地说道:“他的丹田内开始凝结血丹了。”

    燕飞绝迟疑道:“凝结血丹?这么说……”

    姬冥修点点头:“没错,他就要变成一个真正的血魔了,在凝结出一颗圆满的血丹前,他只算是半个血魔之躯,较常人耐痛、耐伤,却并非不死不灭。不过血魔的血丹并不是这么好凝结的,鬼王与毒体在凝结毒丹的过程中,实力都会随着毒丹变大而变得更加强悍,血魔则不然,血丹凝结期,血魔的功力会大幅度削弱,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消耗太过功力,否则不够供给血丹的话,血丹凝结的速度就会变慢了。”

    燕飞绝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说那老贼跑什么呢。现在祭师剑已经在我们手中了,就算他凝结出血丹也不怕了吧?”

    姬冥修看了看手中的祭师剑,若有所思道:“内力都被压制了,祭师剑的力量……谁知道呢?”

    说话间,夜色深处,又传来了一声云夙凄厉的惨叫。

    已经跑进“玉米地”深处的乔薇,苦着脸捂住了心口。

    她有罪,都是她的错!怎么能给人缝了裤裆,却把绣花针留那儿呢?

    这么低级的错误搁从前她是绝对不会犯的,她最近一定是累傻了!

    乔帮主心里的愧疚,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她想转回去看看,可刚走了两步又默默地折了回来。

    对不住了大叔,绣花针什么的,您还是自个儿拔出来吧……

    乔帮主一溜烟儿跑掉了!

    绣花针扎得有点儿不是地方,那里脆弱得要命,云夙当场疼得倒在了马车的地板上,浑身的冷汗都冒了出来,手脚抑制不住地哆嗦。

    血魔失去血丹后,也怕疼了许多,当初有多耐受,事后便有多疼痛,如今云夙的情形与血魔差不多。

    被压制了内力以及血魔之气后,他的身子简直比老人还要怕疼了。

    不是他意志力强悍,这一针,他早疼晕过去了。

    短暂的眩晕后,云夙总算缓过了劲儿,将绣花针给拔了出来。

    哪知刚一拔出来,小胖子一个翻身,咚的一声砸在了他的身上。

    绣花针又双叒叕地扎进去了……

    望舒醒来时,发现自己趴在一个老伯伯的身上,她睁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老伯伯。

    其实云夙的样貌一点都不显老,只是乔峥也不显,可乔峥是望舒的外公,因此望舒见到差不多样子的男人,都会尊称一声老伯伯。

    望舒好像记得自己掉下来,压到一个什么东西,原来就是这个老伯伯啊。

    望舒赶忙爬了起来。

    云夙总算能喘过气了。

    望舒歪着脑袋,定定地看了他半晌,随后,她惊喜地认出了对方:“老伯伯,是你呀!你还记得我吗?上次就是我给你治病的!你看上去好多了哦!”

    比起上一次的半死不活,眼下还能睁开眼,还能浑身一阵阵地哆嗦……

    云夙从看见这小傻子的一霎便整个人都不好了,适才又被这小傻子压了一把,他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失去知觉了。

    望舒见他躺着不动,小脸瞬间变得严肃了起来:“老伯伯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又难受了?啊,我知道了,你……你……你一定是旧伤复发了!你等等,别着急,我先给你把个脉!”

    说着,望舒捏起了云夙的手腕。

    云夙哪里还肯让这小傻子碰?

    望舒的小魔爪探来的一霎,他几乎是本能地挪开了手臂,哪知,却还是让望舒给抓住了。

    云夙想要把手抽回来,却死活抽不动。

    云夙怀疑自己在做梦,这小傻子到底吃什么长大的,怎么力气这么大……

    望舒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的病情有点严重哦,不过没关系啦,我外公是神医,我娘亲是神医,我也是个小神医,我的医术很好的,我一定能把你治好!你在这里等等哦,我去车上拿箱子!”

    望舒说着,放开云夙,跐溜溜地爬上了马车。

    云夙乖乖地等在这里才怪了,趁着望舒去找百宝箱的功夫,云夙忍住某处的剧痛,随意地选了个方向,拔腿就跑!

    哪知他没跑几步,一脚踩空,自台阶上咕噜噜地滚下去了,摔得鼻青脸肿,当场晕厥。

    望舒找到百宝箱后,发现老伯伯不见了,她赶忙去找,结果也一脚踩空了,也打高得不可思议的台阶上咕噜噜地滚下去了,随后她毫发无损地站起来了!

    她找到了昏迷不醒的云夙,拽住云夙的领子,将云夙一层层地拖上了台阶。

    我真是个热心的小姑娘!

    望舒自豪地想。

    半梦半醒间,云夙感觉自己的屁股凉飕飕,他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但是望舒迷路了,她把人拖上台阶后,找不到马车了。

    云夙醒来时,是躺在一间冷冰冰的石室,石室里有望舒的夜明珠发出的微弱的光。

    云夙浑身酸痛,扭过僵硬的脑袋,朝一旁望了望。

    望舒正一头扎进百宝箱里,扑腾扑腾地翻动着:“完了完了,我好像没带银针,这可怎么办呐?我不能给你施针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下一秒,望舒自石室的架子上拿了个东西走过来:“老伯伯,我找到了!你看!”

    这是一套通体泛着金光、比镇魂钉更为粗壮的钉子。

    云夙的眸光落在钉身上,当他看见那盘龙一般的图腾时,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这不是传闻中连鬼帝都能轻易杀死的弑神钉吗?怎么会在这里?

    如果这真的是弑神钉,那自己被它钉一下,还能有活路吗?

    云夙拼尽全力,从沙哑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喂喂,这不是……”

    话未说完,望舒小神医已经按住了他的身体,娴熟地找到了记忆中的位置,一枚弑神钉钉了下去!

    镇魂钉多痛,弑神钉只会更痛……十倍、百倍地痛!

    云夙疼得都失禁了!

    望舒小神医可不会因为这个就嫌弃患者哦,她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专业与严肃,她很快找到了第二个位置,这次她放缓了速度,慢悠悠地、慢悠悠地,像外公与娘亲那样,轻轻地转了进去。

    云夙却更疼了。

    体内的血气继续地流逝。

    当第三枚弑神钉进入他的身体时,云夙疼得两眼翻白、鼻歪嘴斜,更要命的是,体内好不容易才凝结而出的血丹,在弑神钉的冲击下,唰的一下解体了!

    血喷如注啊……

    云夙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血气没了还能养回来,血丹没了,可就不是那么容易凝结出新的了。

    必须赶在血丹的碎片彻底流失掉之前,将它们再次凝结。

    念头闪过,云夙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抬起虚弱的胳膊,颤颤巍巍地指了指望舒的身后:“那……那是什么?”

    望舒回过头,无辜地问道:“什么呀?”

    云夙溜了。

    云夙托着残破不堪的身躯,一路血迹斑斑地冲进了玉米地,在玉米地的某处,他看见了静静停靠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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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上的两个孩子已经醒了,跳了下来,一脸茫然地四处找着。

    云夙不着痕迹地摸上了马车,拽紧缰绳,赶着车,飞快地奔跑了起来。

    他不知道马车跑了多久,总之他确定是跑出了玉米地,将小傻子与那行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现在,他要开始疗伤了。

    云夙松开了缰绳,马儿的速度慢了下来,闲庭信步一般,哒、哒、哒、哒地走在路面上。

    云夙苍白着脸,抖抖索索地自怀中拿出一瓶玉露琼浆。

    玉露琼浆乃疗伤圣药,止血效果奇佳。

    云夙仰头喝了一口,感觉体内的血气仿佛没有那么翻涌了,随后才抬起另一只手,忍住剧痛,握住了一颗钉在他胸口的弑神钉。

    他正要将弑神钉拔出来,耳畔突然传来了一道萌萌哒的声音:“老伯伯,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小、小……小傻子?!

    云夙吓得一个趔趄,自马车上栽下来了!

【101】来一个虐一个(二更)

    姬冥修一行人找到玉米地是云夙将马车驾走之后的事情,几人起先还能听见似有还无的马蹄声,后面不知马车驶去了哪里,竟然一丝动静都无了。

    不过很快,几人又听见了孩童一抽一抽地哭声,顺着这股哭声找了过来,就看见玉米地中央的一条小道上,鎏哥儿像个受了惊吓的小哭包,小手抹着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景云在一旁轻声安慰他:“好了,别哭了,我们会找到我娘和望舒的。”

    鎏哥儿还是嚎啕大哭。

    景云拿出帕子,给他又擦鼻涕又擦泪。

    几人看到这一幕,嘴角都不禁抽了抽。

    鎏哥儿你可是叔叔,做叔叔的这么胆小真的好么……

    景云看见了不远处的火光,转头望去,一眼前瞧见了自家爹爹,他无辜的眸子瞬间睁大了:“爹爹!”

    姬冥修就是一惊,快步走了过来。

    鎏哥儿生平最怕姬冥修,这会子却第一个扑进了他怀里,小手抱住他脖子,哇哇大哭!

    姬冥修神情严肃地看着他。

    鎏哥儿伤心欲绝地对上了大哥严肃又严厉的眼神,顿时更委屈了:“我……我本来就好怕了……你……你……你还凶我……”

    燕飞绝逗他道:“胆子这么小呢,景云都没哭,你可是做叔叔的,羞不羞?”

    鎏哥儿哭得更伤心了。

    海十三瞪了燕飞绝一眼,有这么和孩子说话的吗?黑漆漆的,一个大人都没有,孩子能不吓到吗?

    “可话说回来,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啊?”海十三一脸纳闷地问。

    乔峥摸了摸景云的小脑袋:“是啊,景云,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你娘呢?望舒呢?”

    景云摇头:“不知道,我们醒过来的时候马车就停在那里了,然后娘亲和妹妹也不见了。”

    “马车?”乔峥一愣,与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一脸惊诧地问,“你们是坐马车进来的?”

    景云想了想:“应该……是的吧……”

    他不记得怎么来的了,总之一睁眼,自己与鎏哥儿躺在马车上。

    景云望向乔峥,眼神里闪动起一丝难以察觉的不安:“娘亲和妹妹呢,外公?”

    夜色太深了,乔峥没看到他眼底的不安,乔峥自己心里也纳闷,他的小白菜呢?望舒呢?哪儿去了?

    他拍了拍景云的肩膀:“外公也不知道,外公待会儿去找找,一定把他们找回来。”

    “哦。”景云垂下了眸子。

    姬冥修看着儿子道:“你娘不会丢下你的。”

    景云眸光一动,眨巴着眸子望向了自家爹爹。

    姬冥修摸了摸他脑袋:“她不会的。”

    景云就势牵住了爹爹的手。

    燕飞绝弱弱地嘀咕道:“这是个什么情况啊?怎么景云他们会来这儿?该不会……”

    话到一半,他心里涌上一个大胆的猜测,该不会云夙坐的马车正是景云他们的马车吧?云夙那个老贼,竟然把乔薇与几个孩子给劫持了?!

    燕飞绝能猜到的,其余几人也差不多猜到了,毕竟在他们之前坐着马车进入地宫的只有云夙一个。

    云夙在逃避姬冥修与玄衣卫的追杀时,一直都带着公孙长璃,众人便以为马车里坐着的也是公孙长璃,谁料,竟是乔薇与几个孩子?

    “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叔叔?”姬冥修问。

    景云摇头。

    姬冥修又道:“是没有,还是你睡着了没看见?”

    景云说道:“睡着了没看见。”

    燕飞绝揣测道:“会不会是云夙把公孙长璃给带走了?为了胁迫我们,于是把望舒与乔丫头也抓走了?”

    云夙那个大变态,连云珠的功力都敢吸,乔薇与望舒若果真犯在他手上,那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乔薇如今的体质,在云夙眼中根本就是一枚行走的血丹,云夙会轻易放过她才怪了。

    至于望舒,她能拉开血月弓,她的血,想来对云夙也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这么一想,燕飞绝整个人不好了。

    海十三正色道:“少夫人与望舒有危险!必须赶紧找到她们!”

    ……

    “有危险”的望舒,此时正站在一处空荡荡的宫殿前,当然她并不知身后就是一座宫殿,她的身旁是已经停下来的马车,马儿跑了一路,累得直打呼呼。

    她身前的地板上,趴着出气多进气少的云夙。

    云夙打死也没料到自己飞奔了这一路,就是为了逃离小傻子的魔掌,哪知这小傻子居然就坐在他的马车上。

    小傻子几时坐上去的?

    为什么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小望舒打开了百宝箱。

    她是一个有始有终的小姑娘,不能半途而废的,老伯伯的针还没有施完,等施完了,老伯伯就能和从前一样活蹦乱跳了。

    “你还会变年轻呢!”

    上次那个老伯伯,就被她治很年轻了。

    她的医术,就是这么高明!

    三枚弑神针入体,云夙原本就没多少力气,是凭着一股求生的本能才驾着马车潜逃了,这会子摔了一跤,五脏六腑都给摔痛了,别说逃,他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了。

    最后的最后,云夙被望舒小神医翻来覆去地施针了一遍,疼得死去又活来。

    但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是。

    最要命的是,他已经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更别说去凝结散掉的血丹了……

    这是他好不容易才凝结出的血丹,下一次还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莫非上天果真要亡他?

    都走到这一步了,都进入地宫了,怎么可以功亏一篑?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他纵然无法再凝结血丹,但只要他人在地宫,就还有一线生机。

    姬冥修那个大傻子,大概并不知道地宫里究竟有什么宝贝吧?只要找到了那个宝贝,他的伤就能不治而愈,他散掉的血丹也能迅速凝结。

    届时,即便没有血丹之血,他也能成为一个真正的血魔!

    望舒收了针,抹了抹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如释重负地说道:“呼呼,好累好累呀!老伯伯,你感觉怎么样啦?是不是好多啦?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看看我娘亲的医书,我现在会生火啦!”

    云夙浑身一抽!

    望舒哒哒哒哒地跑上马车,去百宝箱里翻找娘亲亲手书写的医(食)书(谱)了。

    就在云夙几近绝望的时候,一道高大伟岸的身影缓缓靠近了。

    云夙余光瞄到了对方的样子,眸子里掠过一丝诧异,俨然没料到他也进来了。

    对方也看见了云夙,对方竖起食指,压在嫣红的唇瓣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随后,他自怀中取出了一方洒了浓烈蒙汗药的帕子,缓缓地靠近马车。

    云夙的眼珠子一直追随着他。

    他来到了马车前,不着痕迹地挑开帘子,就要用蒙汗药迷倒马车里的小姑娘,哪知等他定睛一看,就发现马车里一个人影都没有了!

    人呢?

    刚刚还在马车上的!

    “叔叔!”

    一道萌萌哒的声音蓦地响在慕秋阳的身后。

    慕秋阳的身子一抖,一把转过身来,就见本该在马车上的小姑娘,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怀里抱着一个几乎能闪瞎人眼睛的黄金小箱子,笑眯眯地看着他。

    慕秋阳简直像见了鬼似的!

    这家伙几时下来的?!

    “叔叔你帕子掉了哦。”望舒十分热心地给他捡了起来。

    慕秋阳胆寒地接过了帕子。

    别说慕秋阳暗地里见过望舒,就算没见过,只是凭着这张与乔薇五六分相似的脸,也能猜出对方就是姬家与隐族的小千金。

    慕秋阳的目光在望舒的身上来回打量了半晌,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一闪,和颜悦色地说道:“我是你爹爹的朋友,你爹爹让我来接你的。”

    望舒眨巴着眸子:“真的吗?我爹爹也来了?”

    “当然是真的了。”

    慕秋阳话音一落,姬冥修果真带人朝这边走来了。

    慕秋阳听到了渐渐逼近的脚步声,望了望身侧的宫殿,对望舒道:“你爹爹就在这里面,我们去找他吧!”

    望舒点头如捣蒜:“好呀好呀!”

    慕秋阳来不及收拾马车,在马匹上狠狠地甩了一鞭子,马儿吃痛,马车绝尘而去。

    随后,慕秋阳背上云夙,带着望舒,走进了一旁的宫殿。

    宫殿里黑漆漆的,望舒举着一颗夜明珠,一边走一边问:“我爹爹在哪里呀?”

    “少主,你听,是马车!”

    殿外,传来了燕飞绝激动的声音。

    慕秋阳眉心一跳,腾出一只手,一把摁住了望舒的夜明珠。

    殿内瞬间暗了下来。

    随后,他望了望一旁的房门,哄骗道:“你爹娘在里头,快进去找他们。”

    望舒乖乖地进去了。

【102】小胖子厉害了(三更)

    望舒进屋后,举起夜明珠一照。

    乔薇感受到了屋子里的珠光,警惕地转过身来:“什么人?!”

    望舒唔了一声:“娘亲?”

    乔薇微微一愣:“望舒?”

    走到门口的慕秋阳以及他背上的云夙:“……”

    望舒哒哒哒哒地跑过来,一把扑进了乔薇怀里。

    乔薇搂住女儿肉嘟嘟的小身子,下意识地朝门口望去。

    慕秋阳在看见乔薇的一霎,本能地心虚了一把,但很快,他便镇定了下来。

    早在素心宗的时候他便见识过乔薇的实力,连几位长老都打得吃力,还是他放水才取得了最终的胜利,这样的废柴,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对手?

    哪怕进入地宫后,他被压制了内力,可对付一个长老们的手下败将还是绰绰有余的。

    百盟书

    慕秋阳不屑地勾了勾唇角,今天的运气真是太好了,一个小的不够,又来了个大的。

    他用披风勒住了身上的云夙,腾出两只手来,不可一世地走向了乔薇。

    乔薇对慕秋阳的印象,那可真是恶劣到了骨子里,此人阴险狡诈歹毒卑鄙,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与云夙基本算是半斤八两,只不过,没有云夙的段数那么高罢了。

    云夙被慕秋阳的披风整个儿兜在背上,连脑袋都蒙住了,乔薇一时半会儿没认出他便是那个“忠心耿耿”的“玄衣卫”。

    不然,乔帮主这么知恩图报,一定会“救对方于水火”的!

    乔薇将望舒抱了起来:“眼睛闭上,耳朵捂上。”

    “哦。”望舒听话地照做了。

    慕秋阳冷冷一笑,优雅又倨傲地朝着乔薇走了过来:“你是自己束手就擒,还是等我来抓……”

    “你”字未说完,一只精致的绣花鞋踹上了他的肚子。

    他只觉一觉山洪一般的力道猛烈地朝着自己袭来,身子唰的一声飞了出去,飞得太快,五脏六腑没反应过来,仿佛还停留在原地,又硬生生地被扯了过去。

    他疼得面容都扭曲了,当场吐出一口鲜血。

    随后,他撞上了身后的一堵墙……两堵墙……三堵墙……四堵墙……

    嘭!嘭!嘭!嘭!

    他撞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大洞。

    浑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每撞一下,都吐出一口鲜血,等撞到最后,他没有血吐,直接吐胆汁了……

    然而他并不是最惨的。

    他的背上还背着一个。

    云夙被撞得直翻白眼、口吐白沫,等撞到最后,他浑身的筋脉都断得七七八八了。

    慕秋阳心知再这么下去云夙就不妙了,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把拽过披风,将云夙拽到了自己身前,他给云夙当了肉垫,重重地跌在了一处冰凉而又坚硬的地板上。

    他庆幸不是云夙给自己肉垫,否则——

    心中尚未嘀咕完,屋顶轰的一声坍塌了,一大块房梁砸在云夙的脑袋上,云夙当即两眼一翻,不省人事了。

    慕秋阳:“……”

    ……

    宫殿中的巨大动静,惊来了姬冥修一行人,姬冥修与十七率先奔进了殿中,刚一走到门口,与抱着望舒的乔薇撞了个正着。

    几人皆是一愣。

    十七不由分说地扔了火把,将望舒“抢”了过来。

    姬冥修握住她的手,深深地看着她:“你和望舒没事吧?”

    乔薇摇头:“没事啊,你们怎么来了?这是什么地方啊?我怎么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回家的路?”

    姬冥修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舒了一口气道:“这是地宫。”

    乔薇张了张嘴:“夜罗地宫的……那个地宫?”

    姬冥修捏着她热乎乎的素手,说道:“没错。”

    乔薇的眸子瞬间瞪大了:“我怎么会进地宫了?对了,玄衣卫和孩子还在马车上。”

    这次,换姬冥修惊讶了:“玄衣卫?”

    乔薇正要回答,乔峥牵着鎏哥儿与景云过来了。

    两个孩子一见乔薇,立马撒开脚丫子跑了过来。

    小哭包哇的一声哭了!

    乔峥也想哭,就差一点,他的小望舒、小白菜还有小小白菜就让云夙那个大变态欺负了……

    “爹。”乔薇看着眼圈红红的乔峥,“我没事,望舒也没事。”

    乔峥强忍住泪水:“没事就好。”

    随后,乔薇好生地抱了抱两个孩子。

    燕飞绝将找到的马车驾了过来,有马车后,云珠便能躺在马车里,不必在担架上颠簸来颠簸去了。

    乔薇让乔峥与两个孩子上了马车。

    乔薇让望舒也上去。

    十七不给。

    这之后,小俩口牵着手,缓缓地走在马车后,说起了今晚发生的事。

    乔薇知道的情况与景云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她的信息里多了一个“玄衣卫”:“……醒来就在玉米地了,他可能以为我受伤了,正在给我运功疗伤。”

    姬冥修眸光一顿:“运功疗伤?进入地宫的人,都被压制了内力,没办法运功的。”

    “不可能啊,我明明感觉到他在给我输入内力啊!”不知血气为何物的乔帮主,一门心思认准了那股让她龙马精神的“东西”就是高手的内力。

    对此,姬冥修也是十分不解,不过瞧乔薇的样子,确实比白日里精神了不少:“对了,你们是被云夙带进来的。”

    “云夙?”乔薇一愣。

    姬冥修点点头道:“没错,云夙劫持了一辆马车,车上应当有公孙长璃才对……”

    乔薇古怪地蹙了蹙眉:“没有啊,我没看见他,啊,我知道了,一定是我娘的玄衣卫把云夙给打跑了,云夙逃脱之际,将他也带走了!”

    “这样的吗?”姬冥修呢喃,他总觉得事情不是这样。

    想到了什么,乔薇又道:“对了,我方才看见慕秋阳了。”

    姬冥修微怔:“慕秋阳?他不是没进地宫吗?”

    云夙进入地宫后,他们紧接着也进来了,在此之前,慕秋阳都没有来过这边,而之后,地宫的大门又让玄衣卫给把守了。

    莫非……慕秋阳强行闯进来了?

    ……

    阴暗的石室内,慕秋阳自怀中艰难地掏出火折子与一根已经断裂的蜡烛。

    他将蜡烛点上,滴蜡定在面前的地板上。

    他浑身疼得厉害,可他不敢歇息,他摸了摸云夙的衣袍,摸出一瓶玉露琼浆,琼浆早已碎裂,沾满了云夙的衣襟。

    他扯下衣襟,将琼浆拧进了云夙的嘴里。

    云夙幽幽地转醒了。

    慕秋阳低下头道:“属下护驾来迟,请教主恕罪!”

    云夙迟缓地动了动眼皮。

    慕秋阳能进入地宫,严格说来也是侥幸,他在公主陵外徘徊了许久,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公主陵突然陷入了混乱。

    他不知这场混乱是怎么引起来的,总之他趁乱溜了进来,也算是万幸了。

    云夙抓住慕秋阳的手,用尽所剩无几的力气,颤颤巍巍地开口了:“我……怀里……有份……地图,你……把它……拿出来。”

    慕秋阳依言,自云夙怀中拿出了一份地图:“是这个吗?教主。”

    云夙没有多少力气了,用力用得额角的青筋都暴了出来:“地宫……有……一处……神泉……能……起死……回……生……找……找到……神泉……”

    “神泉?”乔薇古怪地看向姬冥修,“地宫还有这种东西?”

    姬冥修道:“我也是那日看了祭师的手札才知。”

    乔薇眯了眯眼:“提到那日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居然骗我!东大门根本就没有通道!”

    姬冥修失笑:“我担心云夙会利用傀儡术来问明真相,不得已才连你也蒙在鼓里了。”

    乔帮主记仇地说道:“这笔账,我记着了,回头出了地宫,我好生和你算!”

    姬冥修温柔一笑:“好。”

    认错态度良好,乔帮主也不得理不饶人了,话锋一转道:“找到神泉,是不是就能医治姥姥了?”

    姬冥修点头道:“没错,它不仅能医治姥姥,它还能修复云夙体内的血魔之气,让云夙变成一个更为强大的血魔。云夙此番进入地宫,第一个想要找到的宝贝应该就是它。”

    乔薇寻思道:“可是我们又没有地图,我们根本连自己在地宫的哪里都不知道,怎么找神泉?”

    “哇哇!好凉快呀!”

    前方,突然传来了望舒兴奋的呼叫声。

    乔薇与姬冥修循声望去,就见望舒不知怎的跑到他们后面去了。

    粼粼烛光下,望舒趴在一块木板上,肉呼呼的小胖手在一汪潺潺流动的泉水里拨来拨去。

    那泉水散发着清冽的香,像是山涧最干净的一丝凉风吹来了一样。

【103】一更

    乔薇明明记得他们是打那边走过来的,走来时都没注意到有一汪泉水,是他们太大意了,还是泉水是现在才浮现的?

    “你方才发现这里有泉水了吗?”乔薇睁大了眸子问。

    姬冥修凝眸:“没有。”

    乔薇愕然:“连你都没发现,小胖子是怎么发现的……”

    泉水柔软又清凉,带着一股仿佛能滋润灵魂的惬意,望舒越玩越喜欢:“哇哇哇!”

    乔薇眨了眨眼:“没、没这么巧,这个泉水就是传说中的神泉吧?”

    姬冥修缓缓地走了过去,在自家女儿身侧蹲了下来,一手抱住女儿,以防她太兴奋冲了进去,另一手轻轻地探入了潺潺流动的泉水中,那清凉却不冰凉的触感,让他的心口都微微地晃了一下。

    他单手捧起一点泉水,放到鼻尖闻了闻,那股清冽的香气,令他头脑都清醒了几分。

    这绝不是普通的泉水。

    燕飞绝赶着车,突然发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赶忙停下马车,朝姬冥修这边走了过来。

    当他看见那汪仿佛有月光在流淌的泉水时,眸子狠狠地瞪了一下:“这地宫里居然有水的?”

    乔峥也跳下马车走了过来。

    姬冥修将望舒抱了起来,望舒还想玩,在爹爹怀里一阵扑腾。

    姬冥修对乔峥道:“爹,您看看这里的泉水可有什么异常?”

    乔峥用手捧了一捧泉水,轻轻地闻了闻,又用指尖蘸了一点尝了尝:“比寻常的泉水要清甜一些,这种去七八黑的地方怎么还会有这么好的泉水?”

    燕飞绝一听此话,也跟着蹲下身来:“可以喝啊?”

    说罢,不等乔峥开口,将身子俯在水面上,咕噜咕噜地灌了一大口。

    众人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站起身来,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水渍:“真甜!”

    话音刚落,他便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望舒扑腾的动作一顿:“唔?”

    乔峥忙给燕飞绝把脉,把完,如释重负地说道:“没什么大碍,这泉水比玉露琼浆的药效还要强,一口气喝这么多,难怪会倒了,先让自己吸收一会儿,吸收不了我再给他放点血,把药效放出来。”

    乔薇惊讶地说道:“如此看来,它应当就是传说中的神泉了,它能治好姥姥的伤势对吗?”

    来这边的路上,乔峥便已从姬冥修口中得知神泉的事了,此时听乔薇提起,并无多少诧异,想了想,说道:“它应当就是神泉了,只是要怎么给云夫人治伤,我还不太确定……先把云夫人扶进去,泡两日试试看。”

    姬冥修将云珠抱下马车,轻轻地放进了泉水中。

    祭师手札中关于泉水的记载十分有限,只道它能起死回生、增强功力,两生果与玉露琼浆能够做到的,它统统也能做到,还能做得更好,只是该怎么使用,却并无只言片语了。

    乔峥是大夫,他让泡一泡,应当是有些眉目的,只是具体泡多久,就不是乔峥能够保证的了。

    他们并不能一直待在这边,还得尽快找到鬼王、贺兰倾与易千音,这三人全都是赤手空拳进来的,身上一口干粮都没有,乔峥一想到青鸾可能饿肚子,便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乔峥看向姬冥修道:“我在这里守着云夫人,你们去找青鸾他们吧。”

    姬冥修沉吟片刻,道:“也好,让十七、海十三与燕飞绝留下,我和小薇去找人。”

    “那……”乔峥下意识地看向了望舒。

    望舒一把抱住自家爹爹的脖子,死活不撒手!

    乔薇笑道:“她太闹腾了,爹你估计看不住,我带着吧。”

    “那让景云他们留下吧。”乔峥又道。

    乔薇走向马车。

    鎏哥儿与景云迅速缩回搁在窗子上的小脑袋,倒在马车的简榻上,闭眼装死!

    乔薇掀开帘子,看了二人一眼,好气又好笑,下车对乔峥道:“不用了,我和冥修先把他们送出去。”

    乔峥点头:“这样也好,地宫始终不是久留之地,还是把送出去最安全。”

    乔薇分配了一下干粮与水,随后与姬冥修坐着马车,带着三个孩子往来时的方向去了。

    孩子小,不明白地宫为何物,更不知里头藏着什么样的凶险,只觉爹娘大哥大嫂都在,他们便不大愿意离开。

    一个个小脸臭臭的,坐在马车上踢小腿儿。

    都说老马识途,这两匹马按理说也认得来时的路,可不知怎的,马儿明明是顺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走的,却越走,越感觉不大对劲了。

    姬冥修与乔薇坐在外车座上,细细地打量着四周的景象。

    乔薇道:“我不记得我是怎么来这片玉米地的,你记得吗?”

    姬冥修四下看了看:“我们进入地宫后,一直往前走,穿过一座空荡荡的宫殿,左拐,一直走,就看见了这片玉米地。进入玉米地后,也是直走,找到景云与鎏哥儿之后,仍旧是直走,很快便出了玉米地。出玉米地后,再左拐,便是我见到你的那座宫殿。”

    乔薇举着油灯瞧了瞧:“这是方才你找到我的那座宫殿,我们右拐,就能进玉米地了。”

    结果二人右拐,却怎么都找不到那片玉米地了。

    二人驾车,回到神泉的地方,索性是神泉还在,乔峥一行人也在。

    乔峥惊讶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乔薇讪讪地笑了笑,对姬冥修道:“再走一次吧。”

    二人又走了一次,依旧是到宫殿那边,景象都没变,可再往前,又什么都不一样了。

    乔薇指了指光秃秃的路边道:“我记得刚刚这里好像有一块石头来着,怎么现在没有了?”

    姬冥修若有所思道:“地宫的地形在变换,从这座宫殿到神泉是一个整体,玉米地可能是另外一个整体,进门之后到那一座空荡荡的宫殿,又可能是另外一个或两个整体,它们始终在变换着地形。”

    乔薇摸了摸下巴:“这么说来,我们岂不是很难找到出口了?难道……我娘和鬼王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没办法回到出口的?它是以什么规律变的?”

    姬冥修道:“这个只能凭猜测了。”

    乔薇道:“那你是怎么猜的?”

    姬冥修道:“我猜……大门每打开一次,地形就变换一次。”

    如今大门是半闭合状态,姬冥修口中的打开并不是真正意义的打开,而是有陌生的人马进来。

    乔薇蹙眉,弱弱地吸了口凉气:“玉米地消失算一次,石头消失又算一次,这么说在我们之后一共进来过两拨人马,慕秋阳算是一拨,那第二拨又是谁?”

    她话音未落,一只巨大的飞禽张开宽大的羽翼,闪电一般自半空翱翔而来。

    它仍未很好地适应新的机关爪,着陆的一霎,吧唧一声撞在了马车上。

    三个小团子,咚咚咚地掉在了地上。

    景云一把掀开了帘子,眸子一眨道:“大白,小白,珠儿?”

    小白吐出嘴里的一根鸟毛,跐溜溜地蹦上了马车。

    大白扭动着肥嘟嘟的小身子,也蹦上了马车。

    珠儿优雅地站起身来,甩了甩身上的小斗篷,吹了吹左手涂了豆蔻的指甲,晃了晃右手中的小竹简,戴上一个玄色小头盔,背着一把小木剑,雄赳赳气昂昂地上了马车。

    ……

    慕秋阳与云夙恰巧就在这一块整体的地形之中,不论大门开多少次,这一块都不会有任何变动。

    慕秋阳先是安顿好云夙,随即按照地图上的标识找到了神泉所在的位置。

    只是令他无比诧异的是,神泉竟然已经被姬家那伙人给霸占了!

    他仔细地看了看,一共五人,其中云珠与燕飞绝,一个泡在神泉里,一个躺在地板上,不省人事;余下三人分别是乔峥、海十三与那个年纪轻轻的死士——十七。

    姬冥修不在,小卓玛与几个孩子也不在。

    就这么几个家伙,他还是能有办法解决的。

    乔峥坐在一个雕像旁,背对着他。

    海十三与十七则各自守着一侧的方向。

    慕秋阳自地上捡了个小石子儿,往十七前方的某处一扔。

    十七眉眼一冷,迈步追过去了。

    海十三越发警惕起来。

    可海十三不会是慕秋阳的对手。

    慕秋阳自怀中拿出了一把弹弓,放了一颗软骨散药丸,朝着海十三,动静十足地打了过去。

    海十三一把用手挡开药丸,药丸却嘭的一下散开了。

    软骨散浇了海十三满脸,海十三软软地倒了下去。

    乔峥似乎并未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这让慕秋阳很满意。

    慕秋阳不屑地笑了笑,抽出匕首,朝着乔峥一步步地走了过来。

    就在他走到乔峥身后,正要一刀子捅向乔峥时,乔峥身旁的“雕塑”却猝不及防地动了。

    慕秋阳眉心一跳!

    下一秒,金雕转过身来,凶悍地扑向了慕秋阳。

【104】二更(题外附通知)

    慕秋阳被扑得很惨,在地宫中,高手都被压制了内力,可金雕本身就没有内力,慕秋阳的实力削弱了,金雕的威力还是满格,打起慕秋阳来简直不要太随意。

    慕秋阳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但慕秋阳并不是傻子,他明白自己全部的希望都在云夙的身上,云夙活不了,等姬冥修得到地宫,他这辈子都别想活着出去了。

    今日就算是死,他也必须要得到神泉。

    在求生欲的强烈驱使下,慕秋阳被激发出了无穷的潜能,就在金雕一翅膀扇向他,他就势倒在岸上,仿佛是被巨大的力道贯穿了身子,才会摆出这个姿势一样。

    随后,他单臂一抖,掌心落入一个瓷瓶,他将瓷瓶猛地浸入水中。

    瓷瓶咕噜咕噜地灌满。

    他最终如愿以偿地拿到了神泉水。

    只是为这一瓶神泉水,他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

    瓶口开得小,灌满是需要时间的,而这个空档,金雕成功地飞了过来,慕秋阳虽用脚踹开了金雕几次,可架不住他起身收瓶的一霎,金雕俯冲而下,直直地啄瞎了他一只眼睛。

    “啊——”慕秋阳倒地惨叫。

    这叫声将十七惊了过来。

    一只金雕尚且不好对付,再来个死士,他可彻底吃不消了。

    慕秋阳捂住眼,忍住剧痛,丢了个烟雾珠,趁乱离开了。乔峥给海十三服用了一颗解毒丹,蒙汗药的药效很快便散了。

    海十三一把站起身来,就要去追回神泉水,乔峥叫住了他:“别追了,地宫邪门得很,最后待在这里,哪儿也别去。”

    地宫大门每开一次,地形就变换一次,如果将地宫比喻成一副七巧板的话,他们目前是在某一块小板儿上,可谁也不知道这块小板儿的边界在哪里,万一一脚踏出去,那么再次变化地形时,可就走不回来了。

    海十三担忧道:“可是……他拿到了神泉,若是他给了云夙,岂不是要助云夙成为真正的血魔之躯?”

    几人都还不知道云夙早已被小胖子用弑神针弄碎了血丹的事,只是觉得神泉之水的效力如此可怕,一滴两滴怕是都够云夙晋级,更别说慕秋阳还拿走了一整瓶……虽然只是巴掌大的一瓶,但也妥妥地够了!

    如果血丹未散,确实是够的。

    只可惜,云夙的血丹都散成渣渣了。

    神泉是神药不假,可弑神针也不是摆设,就这么一瓶神泉水,连修复血丹的碎片都不够,还成血魔呢?可做梦吧!

    果不其然,慕秋阳带着神泉水回到安置云夙的屋子后,云夙想也没想地发火了。

    云夙如今很虚弱,连说话都十分费劲:“你个……蠢货……让你……找……神泉……你就……只找了……这么……一点?”

    慕秋阳暗暗诽谤,你也没给我个更大的瓶子啊!

    事实上,按照出发前的计划,慕秋阳只是负责去探路的,待找到神泉并确定四周没有危险后,再将云夙给接过去。

    可当慕秋阳赶到那边时,神泉已经让姬家人占领了,云珠也已经泡在泉水中了,他不是没想过干掉他们,可他失败了不是吗?

    就算只有这么一点神泉水,那也是他好不容易、付出了惨烈的代价才得来的。

    他不蠢,那他倒是自己去啊!

    倒是别犯在一个小丫头手里啊!

    不是自己将他救出来,他还不知被折磨成什么样了。

    骂他蠢?

    慕秋阳的心底升起了巨大的不满,他死死地拽紧了拳头,努力压下这股不满:“我尽力了,但他们人多势众,我又被压制了内力,实在是打不过。”

    “你……被……压制了……他们……没有……吗?”云夙怒气攻心地说道,俨然并不能接受这个借口。

    慕秋阳的拳头又拽紧了几分,指甲都几乎掐进了肉里,语气如常地说道:“教主先将就着用一些,等找到合适的时机,我再去。”

    事实上他再也不想去了!

    去一次就丢了一只眼睛,去第二次他直接可以瞎了。

    可这话,他却是不敢当着云夙的面说的。

    云夙气鼓鼓地瞪着他,连骂的话都快没力气开口了。

    慕秋阳深吸几口气,拔掉了瓶塞:“教主不是说这种泉水比两生果与玉露琼浆还厉害吗?我想,它就算不能彻底修复您的伤势,但多少还是有些用处的。”

    他说着,轻轻地扶起云夙,将瓶子喂到云夙的嘴边,哪知云夙却抬起颤颤巍巍的手,一把将瓶子打掉了。

    瓶子掉在了慕秋阳的身上,并没有摔碎,却洒出了一半。

    慕秋阳心底的那根弦,终于啪的一声绷断了,他牺牲了半条命才换来的东西,就这么被他毫不在乎地扔掉了。

    他扔掉的不是神泉,是他的半条命。

    慕秋阳再也无法抑制心底的怒火,又或是,他早已受够了云夙,只是没办法不去巴结,眼下云夙受了伤,可能再也医治不了了,他得不到云夙的庇佑了,没必要再巴结他,也无需再忌惮他。

    毕竟,他快死了啊,谁会去忌惮一个死人?

    慕秋阳拿起瓷瓶,收好了剩余的半瓶神泉水。

    云夙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背靠着坚硬的墙壁,当慕秋阳站起身来时,他以为慕秋阳是要出去给他取更多的神泉水了,而慕秋阳也的的确确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云夙还算满意。

    一条狗,指哪儿咬哪儿才是道理。

    可云夙并未得意多久,慕秋阳便折回屋子了。

    他回得这样快,云夙有些诧异,当云夙看见他手中提着的箱子时,神色更为诧异了。

    这箱子并不是他们随身携带的物品,应当是这座宫殿里的东西,虽经过了千年的洗礼,但保存得完好无损。

    当慕秋阳用帕子擦掉上面的灰尘后,它的纹路、它的刀工,精致得令人赞叹。

    慕秋阳将箱子放在地板上,又去拉了两条长板凳过来,将云夙抱起来,轻轻地放在了并着的长板凳上。

    若是担心云夙在地上着凉,特地给云夙挪了个地方,倒也说得过去,可他突然扯下了云夙的腰带,徒手撕开,一分为二,将云夙的手脚死死地绑在了凳子上。

    云夙震怒:“你……做什么?!”

    只绑住手脚俨然有些不够,他的身子还能艰难地扭动。

    慕秋阳冷冷地看着他,在他震惊的眸光下,扯下了自己的腰带,把他的腰肢死死地固定在板凳上。

    云夙勃然大怒:“慕……秋……阳!”

    慕秋阳冷漠地搬来一个小案桌,将箱子搁在了案桌上,将蜡烛点在了箱子旁,随后,借着蜡烛微弱的光,他打开了铁箱:“没想到吧,这里竟然有一间古老的药房,丹药已经化成灰了,可别的东西还在。”

    云夙憎恶地看着他。

    慕秋阳什么包袱都放下了,也就不再惧怕他的眼神了,从前他这么看他一眼,他得哆嗦老半天,而今,他只觉得讥讽。

    慕秋阳晃了晃剩下的半瓶神泉:“没错,这点泉水救你是救不活了,但如果给我——”

    后面的话,慕秋阳没说了。

    可他不说,云夙就不会猜吗?

    云夙的眸光狠狠一颤:“你……想……做……什么?!”

    慕秋阳拿出了刀子,割破他衣裳,对准了他的丹田:“你不也是这么成为血魔的?抽了血魔的血髓,再拿到小卓玛的血。我就不必这么麻烦了,你都已经凝结出血丹了,抽了你的血髓,再挖出你的血丹碎片,我就能成为一个强大的血魔了。”

    什么叫养虎为患,这就是了。

    云夙的眸子里掠过了一丝唤作惊恐的东西。

    他万万没料到慕秋阳会有这样的野心。

    又或许,他不是真的没有料到,只是自负地认为自己能轻松地磨平慕秋阳的野心。

    显然,他失策了。

    被压制了血魔之气,本就较常人更为怕疼,再挖出他的血丹,那他感受到的将会是十倍、百倍的痛楚。

    血魔是怎么被生生凌虐致死的,他虽亲眼瞧见,不过也快要亲身体会了。

    他不要那样!

    苍鸠……苍鸠在哪里?!

    慕秋阳用帕子堵住了他的嘴,他可不希望他的叫声暴露了藏身的地点。

    云夙气得浑身发抖:“唔……唔……”

    “准备好了吗?我要动手了。”慕秋阳冷冷一笑,一刀划下去!

    云夙疼得眼珠都凸起了:“唔——”

    慕秋阳专心致志地动着自己的小手术,浑然不知一道较常人高大许多的暗影,悄咪咪地来到了他的身后。

【105】大结局

    油灯如豆的屋子,云夙大汗淋漓地躺在一对并排的长凳上,他自出生便是天之骄子,何曾受过这等屈辱?便是让那小傻子几番折腾,也没眼前这般屈辱过。

    他简直……像是砧板上的鱼肉!

    慕秋阳逆着光,容颜晦暗一片,只眼底奕奕跳动的波光,像是终于得到了垂涎已久的猎物的苍狼。

    他斜斜地勾着一侧的唇角,整张脸都写满了报复的快感。

    云夙的鲜血吧嗒吧嗒地滴了下来,混合着皮肉被翻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听来,说不出的阴森与怪异。

    可更怪异的是慕秋阳的神色,知道的说他在取云夙的血丹碎片,不知道的,还当他在优雅而虔诚地摆弄着什么东西。

    云夙疼得死去活来,偏偏嘴里被塞了帕子,想叫都叫不出来。

    他只得死死地咬住嘴里的帕子,连牙根都压迫出了血来。

    慕秋阳瞧出了他的难受,老实说,云夙虽落到了这步田地,可到底余威还在,慕秋阳做出这种不可饶恕的事,要说一丝心虚都没有也不尽然,可更多的,是那股触碰禁忌所带来的刺激。

    这丝刺激,将报复的快感提升到了最高。

    不是拿他当条狗吗?

    不是想扼杀他的野心吗?

    这下,到底是谁被谁扼杀了?

    慕秋阳讥讽一笑,既紧张又痛快地说道:“抱歉,第一次,难免有些手生,还请教主多担待担待。”

    云夙痛恨地看着他,只恨不得将他撕成碎片!

    慕秋阳很快搜刮完了他的丹田,又拿出一根长钉。

    看到长钉的一霎,云夙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了,眸子里不由地涌上一股惊恐。

    慕秋阳抓起云夙的袖摆,轻轻地擦了擦手里的长钉:“现在知道怕了吗?当初何不对我好点?或许我会念在相识一场的份儿上,给你个痛快。”

    这当然只是气话了,他既打定了主意取他血髓,怎么可能给他痛快?人一旦死了,血髓也就没用了。

    云夙冷汗直面,眼神怨毒:“唔……唔……唔……唔……唔!”

    “想说我不得好死?”慕秋阳淡淡地勾了勾唇瓣,“我怎么死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的确要不得好死了。你也别怪我,怪就怪你自己作恶多端,我只是……把你做过的事再对你做一遍罢了。”

    云夙猛地抬起头来,想要一口咬死慕秋阳。

    慕秋阳明知他被捆在了凳子上,可在他动弹的一霎,仍是惊吓得往后退了一把。

    云夙当然没有得逞,只脑袋能动有什么用?身子可全都被绑住了。

    慕秋阳猖狂地笑了:“你还有什么辙?嗯?什么辙?”

    云夙没辙,只能眼睁睁忍受着那根长钉钉入自己的身体,随后,慕秋阳不知往里放了什么东西,他浑身都疼得抽搐了起来。

    许是疼得眼花了,乃至于他在慕秋阳的身后看见了一道“鬼影”,“鬼影”悄咪咪地站在慕秋阳的身后,如影随形。

    慕秋阳转过身,他也迈一步转身,慕秋阳望向云夙,他继续望向云夙,总之,不论慕秋阳做什么,他都仿佛始终贴在慕秋阳的背上。

    而慕秋阳对此,毫无察觉。

    地宫压制的是人的内力,又不是人的感官,以慕秋阳的警觉,怎么可能让人贴在背上了都不知道?

    所以真的是他眼花了,云夙绝望地想。

    失去血丹的云夙,对疼痛完全没了耐受力。

    抽取血髓对他而言,不亚于将弑神针与镇魂钉翻来覆去地扎了十七八九遍,云夙疼得死去活来,然而他对此毫无办法。

    不知过了多久,云夙的整个身子都瘪了下去,慕秋阳也终于得到了他做梦都没敢奢望过的东西。

    血丹、血髓、神泉水,从今往后,他就能成为一个强大的血魔了。

    慕秋阳满意地看向了云夙:“教主请放心,你留给我的东西,我全都会物尽其用的。”

    云夙两眼一翻,不省人事了。

    慕秋阳懒得去管他是不是已经咽下最口一口气了,一个人若是连血髓都没有了,也就没有活下来的可能了。

    随后,慕秋阳开始打云夙其他宝贝的主意了,他把云夙所有的宝贝都搜刮出来,最好,能多搜刮出几份地宫的地图,因为慕秋阳发现,云夙方才给他的那一份只涵盖了这一块地方,而地宫绝不可能这么小,也绝不仅仅只有神泉一处宝藏。

    就在慕秋阳抱着罐子,寻思着打哪儿搜比较方便时,耳畔突然传来了一道悄咪咪的声音:“吼~”

    慕秋阳压根儿没料到屋子里进了人,还就站在他身后,他简直吓得魂飞魄散啊!

    他身子一抖,手一松,怀里的罐子掉了下来。

    他失声大叫:“血髓!”

    吧嗒!

    装满血髓的罐子落进了一只宽大的手心。

    慕秋阳转过身来一瞧,当即吓了一跳,如果他没有认错,这个戴着头盔、穿着铁甲的男人是——

    “鬼王?”

    鬼王吐了吐舌头。

    慕秋阳是知道鬼王进了地宫的,只是没料到会这么早碰见他,慕秋阳的心里不由地萌生起了一丝退意。

    但很快,慕秋阳又回过了神来,地宫每个人都被压制了内力,鬼王也不例外,他如今与自己一样,自己有什么好怕的?

    念头闪过,慕秋阳探出手,毫不客气地朝着鬼王怀里的罐子抓了过去。

    鬼王却没让他得逞,一把转过身,抱着罐子嗖嗖嗖地溜掉了!

    忙了半日却给别人做嫁衣,慕秋阳气得都要吐血了,连在云夙身上搜刮宝贝的计划都顾不上了,飞一般地追了出去,可当他追到门口时,却发现空荡荡的小道上,哪里还有鬼王的人影?

    ……

    却说乔薇一行人坐着马车在地宫里细细搜寻着贺兰倾、鬼王以及易千音的身影,马车走得很慢,大白小白珠儿跳下地来,在空气中搜寻着三人的气息。

    很快,大白闻到了鬼王的气息,原地蹦了起来。

    乔薇眸光一动:“鬼王就在附近吗?”

    姬冥修挑开车帘,这里是一条长长的宫道,左侧是一个废弃的花园,右侧是一座名为“朝(chao)音”的宫殿。

    这座宫殿从外表上看,比先前乔薇遇上望舒的那座宫殿要小上一些。

    “我们……还在那块地形吧?”乔薇略有些担忧地问,虽然能够确定先前的宫殿就是其中一处边缘,可一块地形有八方四面,余下几面的边缘在哪儿,他们一概不知了,要是一不小心踏出去,可能再也回不到原来的地方,再也见不到她爹和姥姥了。

    姬冥修拍拍她肩膀:“还在呢,放心吧。”

    乔薇古怪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还在?”

    丞相大人笑道:“猜的。”

    乔帮主:“……”

    大白一边闻着,一边拖着肥嘟嘟的身躯,奔进了大殿。

    很快,小白与珠儿也进了大殿,它俩绝不是因为闻到鬼王的气息了,它俩是打架打进去的,认真工作的只有大白一个。

    殿上有台阶,马车只得停靠在殿门外。

    许是方才在马车里狠狠睡了一觉的缘故,这会子几个孩子全都精神得不像话,马车一停下,便一个接一个地蹦了下来。

    这里黑漆漆又阴森森的,可鎏哥儿已经完全不怕了,他果断抓住景云与望舒的手,一脸镇定地走了进去。

    朝音殿偏小,只一座正殿与两座偏殿,鬼王的气息便延伸到了其中一处偏殿。

    偏殿中,有一个小院儿,几间屋子,最顶头的一间屋子像是书房,书房不大,却家具齐全,且全都是上等的黄梨木所制。

    传闻黄梨木千年不腐,乔薇也不确定是不是黄梨木的缘故,这儿的一桌一椅确实没有腐坏的痕迹。

    当然了,她可不是来这儿研究黄梨木的。

    乔薇四下看了看,试探地唤道:“鬼王殿下,鬼王殿下你在吗?”

    无人应答。

    乔薇寻思着是不是有什么机关与密室,在屋子里找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

    乔薇又去了姬冥修那边,姬冥修进的是一间库房,库房的东西就有些杂乱了,箱子倒了一地,柜门也开着,像是刚让人洗劫过似的。

    “有什么发现吗?”乔薇走上前问。

    姬冥修蹲下身,摸了摸箱子里的灰尘,对乔薇道:“这些箱子与柜子都是才打开的,与地面上的灰尘厚度不一致。”

    乔薇一愣:“会是鬼王吗?”

    大白的爪子在柜门上刨来刨去。

    姬冥修点点头:“应当是他,不过看样子,他已经离开了。”

    乔薇似有顿悟道:“他打开的都是大件,他是不是以为云夙把姥姥藏在箱子或柜子里了?”

    姬冥修嗯了一声:“他没找到,于是又离开了,娘没有和他在一起。”

    乔薇若有所思地虽说鬼王与贺兰倾是同一批进入地宫的,可鬼王冲得太快,当贺兰倾也跨过地宫的大门时,他老人家早已消失无影无踪了。

    大白目前为止只闻到了鬼王的气息,也就是鬼王应当就在附近,而贺兰倾却很有可能去了另一块地形。

    哐啷!

    思量间,一个小匣子自书柜的顶上砸了下来。

    很快,小白与珠儿也嗖的一声蹦了下来,二兽齐齐抓住匣子,谁也不让谁。

    小白狮子吼:“吼~”

    珠儿怒叫:“吱~”

    乔薇淡淡地伸出手,将二兽抢得不可开交的小匣子一把夺了过来。

    二兽委屈巴巴地瞪向了乔薇。

    乔薇打开了匣子,发现里头有一把长长的钥匙,乔薇将钥匙拿了出来,对着夜明珠左看右看,没看出什么特别的,不由地纳闷道:“这是干什么的?”

    “我看看。”姬冥修说道。

    乔薇把钥匙递给了姬冥修。

    除了它的尺寸比寻常钥匙大上一些外,姬冥修也没看出什么,姬冥修拿出一方帕子,将钥匙包好,递给乔薇道:“先收着吧。”

    “好。”乔薇将钥匙收好了,反正不重,也不占地方。

    之后,二人又转悠去了另一处偏殿,这里的格局与方才的偏殿一样,连屋子里的摆设也几乎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这边书房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画,既不是山水景物,也不是美人图,而是一张……小白的肖像!

    那通体雪白的毛,圆溜溜的大眼睛,棕色的瞳仁,机灵的小眼神,可不就是活生生的小白吗?

    “这是……”乔薇走到画像前,当她看清对方的小肚子后,又打消这个猜测了,这不是小白,这是一只母貂,“画像上有字!”

    可惜是夜罗字,乔帮主看不懂。

    姬冥修将画像取了下来。

    姬冥修借助着夜明珠的光,发现画像上不仅正面有字,反面也有,反面的字还更多一些,只是不大明显,姬冥修掏出火折子,用火苗熏了熏,字迹一个个地浮现了出来。

    “画像上写了什么?”乔薇举着夜明珠凑了过来。

    姬冥修道:“灵貂王血,天启皇朝最后一任皇帝的爱宠。”

    原来是皇帝的爱宠,难怪能挂在地宫了,这么说来,这一只王血还是小白的祖先呢。

    乔薇喃喃道:“还特地画了一幅画像挂在地宫,这位皇帝对灵貂王血是真爱啊。”

    姬冥修被她逗乐,轻轻地笑了笑,说道:“这么说倒也没错,不过,你知道为何夜罗族这么宝贝灵貂王血吗?”

    乔薇眉梢一挑,掰着手指头数到:“血能入药,百毒不侵,还扛揍。”

    小白:?!

    姬冥修道:“话是这样没错,但灵貂王血还有一个功效。”

    “什么功效?”乔薇问。

    姬冥修说道:“能让血脉觉醒。”

    乔薇似懂非懂:“血脉觉醒?你是说……像姥姥那样的?”

    姬冥修说道:“云家乃巫王之后,体内流淌着巫王的血脉,但不是每个人都能觉醒,鬼帝就觉醒失败了,没能成为血月弓的主人,贺兰家也有王血的传承,你娘,应当是贺兰一族的史上,血脉觉醒最完美的一个。”

    “难怪我娘那么厉害!”乔薇由衷地感慨了一番,想到了什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暗暗嘀咕道,她初来时身子骨弱得不像话,后面慢慢地强壮起来了,她还当是自己锻炼出来的,而今一想,似乎正是从收养小白之后开始的。

    景云与望舒也——

    乔薇看了一眼肉嘟嘟的小望舒,这、这、这……这一定是吃多了!

    姬冥修将画像挂了回去。

    乔薇又道:“可话说回来,夜罗皇族的祖上也有什么牛逼哄哄的血脉吗?”不然养“小白”干嘛?没血脉的传承,觉醒个锤锤啊?

    姬冥修道:“血魔。”

    “血、血魔?”这个消息太震惊了,说是一道天雷也不为过,乔薇整个人都呛到了,“你……你怎么知道的?”

    姬冥修瞅了瞅画像:“画像上写的。不过,夜罗皇族的史上并没有出现过任何一个血魔,我猜,他们多半是让人给骗了。”

    乔薇拍拍心口:“吓我一跳,我差点以为夜罗皇族真是血魔之躯呢,那样的话,我都要猜测血魔才是当年那个走失的夜罗皇太子了。”

    姬冥修忍俊不禁地说道:“你想多了,年龄对不上。”

    皇太子与姥姥差不多岁数,而血魔明显比二人年长,根本不可能是走丢的皇太子。

    只能说夜罗皇族嫉妒塔纳族以及圣教的传承,才误信了谣传,认为自家祖上曾出过一任血魔。

    乔薇记得云夙也养了一只“小白”,看来,他早就想变成血魔了。

    姬冥修望了望空荡荡的寝殿:“走吧,这里没什么了。”

    夫妻二人带着三个孩子出去了。

    大白一貂当先,走在最前面,继续搜寻鬼王的气息。

    珠儿拍了小白一巴掌,小白炸毛了,飞起一跳,朝着珠儿咬了过来,珠儿猴毛儿一炸,吱吱两声窜到了房梁上。

    小白蹲在地上,虎视眈眈地看着珠儿。

    珠儿拿小拳拳捶它。

    “你们俩干嘛呢?再不来走了啊!”

    殿外,传来了乔薇的声音。

    小白冷着小貂脸离开了。

    珠儿抱住廊竹滑了下来,哼了哼,双手背在背后,大老爷们儿似的地往前走。

    刚走了两步,一道人影自后门窜了过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一路追着鬼王的慕秋阳。

    慕秋阳老远看见鬼王钻进了这个地方,可当他也追进来时,又没瞧见鬼王的影子。

    不过,他看见了小卓玛养的这只小黑猴。

    “珠儿!”

    是乔薇催促的声音。

    慕秋阳的眉心突突一跳,脊背没来由地掠过一丝森寒,他睁大眼,慌张地看向了珠儿。

    珠儿俨然也发现他了,正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他缓缓地抬起手来,朝珠儿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珠儿学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慕秋阳一愣,珠儿也一愣。

    慕秋阳张大嘴,珠儿也张大嘴。

    慕秋阳轻轻地迈出了左脚,脚尖点在地上。

    珠儿依葫芦画瓢,连他一脸的踌躇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慕秋阳在心里笑开了,垂眸掩住一闪而过的笑意,蹲下身,捡了一根木棍。

    珠儿也捡了一根木棍。

    他拿着木棍,朝自己脑袋虚虚打了一下。

    珠儿也虚虚地打了自己一下。

    慕秋阳见她如此不好糊弄,咬咬牙,实打实朝着自己的脑袋打了下来!

    珠儿也抡起木棍,实打实地朝着他的脑袋打了下来!

    慕秋阳:“?!”

    你特么在逗我!

    珠儿又跳起来,梆梆梆地敲了他好几棍,敲完,把木棍一扔,撒开脚丫子啾啾啾啾地跑掉了!

    暴力小珠儿一溜烟地跑了出去,一脸害怕地扑进了乔薇怀里,像个受了惊吓的小可怜。

    也不知把慕秋阳揍得满脑袋大包的家伙是谁。

    “装过头了啊。”乔帮主严肃地说。

    珠儿撇嘴儿,翻了个小白眼,翘起兰花指,戴了戴头上并不存在的大红花,跐溜一声跳下地,优雅又傲娇地跳上马车了。

    “出了什么事?”姬冥修将三个孩子抱上马车后,转头望向乔薇。

    乔薇道:“没什么,我去瞧瞧。”

    “还是我去,你在这边等我。”姬冥修转身进了朝音殿。

    殿中,慕秋阳已经捂住满是大包的脑袋打后门溜走了,姬冥修走到后门处,警惕地望了望两边的小道,神色冰冷地回到马车上了。

    “怎么了?”乔薇问。

    姬冥修道:“有人来过,但又走了。”

    不是云夙就是慕秋阳。

    苍鸠已成死士,没了正常人的心智,遇到他们,只会冲上来厮杀,不会躲避。

    乔薇眉梢一挑:“哦,那家伙还没死啊?”

    姬冥修道:“不必理他,地宫乃是非之地,即便我们不收拾他,他也未必能安然地活着走出去。”

    乔薇连连点头:“也是,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马车晃悠晃悠地走了一阵,乔薇与几个孩子再次来了困意,三个小家伙躺在马车里,晕晕乎乎地睡着了。

    乔薇靠上姬冥修的肩头,打了个呵欠,一手捧着肚子,也沉沉地睡着了。

    姬冥修敞开自己的披风,将她娇小的身子罩住搂进怀里,另一手挂了一盏油灯,随后拽紧缰绳,驱着马儿在寂静的汉白玉宫道上静静地走了起来。

    ……

    却说慕秋阳夹着尾巴逃掉后,尽管心中愤怒,却也明白这个节骨眼儿上并不适合与乔薇一伙儿对上,等他追到鬼王,拿回血髓,炼成血魔,届时,他想怎么报仇都可以了。

    他的运气还算不错,追踪鬼王的途中,发现了一个兵器库,他在兵器库里发现一把破神弩。

    破神弩可是好东西,比寻常弓箭快,还没那么麻烦,只用轻轻地扣动扳机,箭矢便会以数倍甚至十倍的速度射出去。

    慕秋阳拿上破神弩,背了一满筒的箭,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他本意是追击鬼王,哪知阴差阳错地遇到了姬冥修。

    地宫寂静,马蹄声与车轱辘转动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与清晰。

    慕秋阳刚出兵器库,便听到了宫道尽头的动静,不是越行越远,而是越来越近。

    慕秋阳赶忙退回去,躲在了大门口。

    透过恰巧能容纳一支箭矢穿过的门缝,他看到了一辆缓缓驶来的马车,外车座上坐着姬冥修与乔薇,乔薇似是已经睡着了,姬冥修搂着她,不时给她掖好披风。

    敌人在明,他在暗。

    这是一个绝佳的刺杀机会。

    慕秋阳端起弓弩,上了一支箭,将箭头伸出门缝。

    值得一提的是,破射弩的箭矢箭羽细窄,箭头是最宽的地方,只要箭头能顺利通过,箭身也能顺利通过。

    马车走得很慢,乔薇坐在兵器库的这一侧,瞄准她十分容易,而姬冥修虽是被她挡着,可他个子太大,没挡住多少,瞄起来也不难。

    慕秋阳的箭矢在乔薇与姬冥修的身上来回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决定干掉乔薇!

    他的箭矢对准了乔薇的脖子,只要他扣动扳机,就能一箭封喉!

    慕秋阳快意地勾了勾唇角,食指缓缓地贴上扳机。

    哪知就在他要扣动扳机的一霎,大地忽然抖了一下,整间兵器库都剧烈地晃动了起来,他一个不稳,撞在了门板上,破神弩也掉在了晃动不已的地板上。

    姬冥修眸光一冷,唰的朝这边望了过来:“谁?”

    不待他拾起地上的破神弩,地板抖得更厉害了,像是地震了一样,架子上的兵器哗啦啦地倒了下来。

    慕秋阳赶忙抱住脑袋。

    另一边的情况却也好不到哪里去,兵器库“地震”没多久,宫道上也开始剧烈地晃动了。

    姬冥修抱紧乔薇,勒紧缰绳,稳住受惊的马儿。

    身后传来咚的一声巨响,不同看也知道是小胖子摔在地板上了。

    不过她没摔醒,继续呼噜呼噜地睡了。

    这种状况并未持续太久,等乔薇睁开眼时,动静已经停止了。

    乔薇眨巴了一下眸子,纳闷地坐起身来:“刚刚……是我在做梦吗?我怎么感觉地震了?”

    姬冥修四下望了望,目光落在原先兵器库的方向,沉沉地说:“地形又变了?”

    乔薇一愣:“又变了?难道又有人进来了?”

    “应该是这样。”姬冥修指了指乔薇那一侧的小杂物房,“方才这里是一个兵器库,现在成杂物房了。”

    乔薇眨巴了一下眸子。

    姬冥修挑开帘子,起身将望舒抱回简榻上,给三个孩子盖上棉被,坐回乔薇身边时,乔薇不解地开口了:“这应当是我们进来之后第三次变换地形了,为什么前两次都没感觉,这一次的动静却这么大?”

    姬冥修沉吟片刻,凝眸道:“或许是因为……神泉那一块的地形是永远不会移动的。”

    “这样啊。”乔薇仔细地琢磨了一番,觉得自家相公说的很有道理,毕竟前两次地形变换时,他们全都清醒着,如果那一块真的移动了,他们没理由察觉不到。

    想到了什么,乔薇喃喃道:“只是……这是不是晃得太厉害了?方才我们站在神泉地形的边缘时,地形也变换了,如果也是这么大的动静,我们当时站在边儿上,为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一点,姬冥修暂时也想不出答案。

    乔薇又道:“怎么办?我们现在不在神泉的地形上了,待会儿要怎么回去?”

    姬冥修握住她的手:“会有办法的。”

    乔薇相信他,只因他从没让她失望过,他说会有办法,那就是一定能想出办法。

    只是二人谁都没料到的是,办法没来,“不速之客”倒是先来了。

    马车沿着长长的宫道,一路走到了尽头,穿过一个种满了假茉莉的小花园,来到了另一座宫殿。

    变换地形后,大白三个再也闻不到鬼王的气息了。

    乔薇猜测,鬼王要么也是去别的地形,要么是留在了神泉那个地形。

    私心里,乔薇希望是后者,但地宫复杂多变,鬼王究竟是去了哪里,谁又说得准呢?

    马儿累得走不动了,姬冥修将马车停靠宫殿前:“我进去瞧瞧,你们在这边等我。”

    事到如今,他们已不仅是在找人,也在寻找地宫的出路,但凡任何与地宫有关的资料,全都不可错过。

    乔薇又有些犯困了,强打起精神道:“你去吧。”

    姬冥修心疼地看了一眼,将她鬓角的发丝拢到耳后:“你累了就睡会儿。”

    乔薇笑着摇摇头:“不用了,我等你出来。”

    姬冥修凝眸道:“我尽快。”

    说罢,他跳下马车,迈步朝这座名唤“霜云”的宫殿走去。

    姬冥修进入霜云殿没多久,趴在马车的地毯上打盹的小白突然坐了起来!

    须臾,大白也坐起来了。

    “吱!”珠儿跐溜窜出了马车,钻进乔薇怀里,小黑手死死地抓住乔薇的衣襟。

    这回真不是装出来的了。

    “怎么了你?”乔薇闭着眼打了个呵欠,一睁眼,一条通体黑鳞的毒蛇立在她面前,蛇身苍劲有力地挺了起来,尖尖的蛇脑袋正对着她的脸,不时吐出腥红的蛇信子。

    许是隔得太近的缘故,乃至于乔薇觉得它的蛇信子几乎都要舔到她的鼻子了。

    乔薇一愣,这种地方居然会有活物?

    不会是假的吧?

    机关做的?

    那这也做得太真了。

    乔薇探出手,一把抓住了毒蛇。

    已经张开的血盆大口,吧唧一声合上了。

    毒蛇:“?!”

    “手感和真的一样。”乔薇左手抓着毒蛇的七寸,右手扒开了它的嘴,“有毒牙。”

    被蹂躏得直吐蛇信子的毒蛇:“……”

    乔薇掐住了它的蛇信子,这下,乔薇确定它是真的了。

    真的有毛好怕的?

    乔薇拽了个麻袋出来,一把将它塞进了麻袋。

    毒蛇不止这一条,路面上,越来越多的黑鳞毒蛇朝着马车的方向涌了过来。

    自打入冬后,小白都多久没见过毒蛇宝宝了,一下来了这么多,它简直不能更兴奋了!

    小白抓了个小麻袋,跐溜一下冲进了蛇群,左一条,右一条,一条一条又一条。

    思路客

    领头的蛇王冲着冲着感觉不对劲了,扭过头来一探。

    尼玛,弟兄呢?!

    小白拖着个沉甸甸的小麻袋,呼哧呼哧地打蛇王身边走过去了。

    蛇王瑟瑟发抖。

    小白摇头:太老,不好吃!

    乔薇下了马车,想去宫殿瞧瞧里头的情况,刚一进门,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她望了望一地英勇就义的蛇群,又看看正在擦剑的姬冥修,惋惜地说道:“你全都杀了啊?”

    这么稀罕的黑鳞蛇,浑身都是宝啊,尤其蛇胆,比蝮蛇胆与眼镜王蛇胆的功效还要好。

    姬冥修递了个罐子给她:“蛇胆给你留着了。”

    乔薇接过罐子,满意一笑:“这还差不多。”

    姬冥修收好了祭师剑,对乔薇道:“方才我猜漏了一件事。”

    “什么事?”乔薇问。

    姬冥修沉思片刻,望向无边的夜色,喃喃道:“早先变换了两次地形都没遇上这种状况……你猜的没错,方才的动静大得有些不正常,应该不止是有人进来了,还有人触动了地宫的机关,地宫开始抵制入侵者了。”

    ……

    一处长长的宫道旁,泉水流淌。

    云珠静坐在清凉的泉水中,眉目静婉。

    乔峥守在岸边,每隔一刻钟,看看她的情况。

    她的脉搏原本已微弱得几乎难以探到,眼下苍劲有力了许多,脸色也不若先前那般苍白了。

    乔峥又看她的舌苔与瞳孔,确实在以惊人的速度好转。

    见神泉的功效这么好,乔峥忍不住打个几罐子。

    他身侧,燕飞绝依旧昏迷不醒着,乔峥原是打算给他放点血,后面诊了脉,又发现他的身子还可以承受,那便让他自己慢慢吸收吧!

    乔峥打到一半时,感觉身下的地板似乎晃动了一下,他停下动作,等了一会儿,又没动静了,他只当是自己的错觉,没往心里去。

    他将装满神泉水的罐子一一密封,密封到最后一罐时,突然余光一扫,看到了一条鱼。

    这里竟然有鱼?

    乔峥把手伸进罐子,想捞起来瞧瞧是条什么鱼,哪知刚一碰到,那鱼便张开长满尖牙的大嘴,朝着乔峥的手狠狠地咬了过来!

    乔峥吓得一把抽回了手!

    鱼儿咬了个空。

    海十三听见乔峥倒抽凉气的声音,转过身来问道:“乔老爷,怎么了?”

    乔峥瞅着罐子里的鱼,恶寒地说道:“食人鱼。”

    “什么?”海十三一步迈了过来,将罐子整个儿翻过来,连水带鱼倒在了岸边的木地板上。

    他再定睛一看,乖乖,还真是食人鱼啊!

    “这鱼……哪儿来的?”他惊讶地问。

    乔峥指了指神泉。

    海十三扭头一看,险些没把魂儿给吓飞了,只见清澈见底的泉水中不知何时涌来了大片大片的食人鱼,正成群结队地朝着这边游过来。

    来不及去思考好端端的泉水里怎么凭空多吃了这么多食人鱼,海十三一把抓住云珠的肩膀,赶在食人鱼咬伤她前,将她从水里拽了起来。

    若是以为危机便这样轻易地解除了,那就太天真了。

    海十三脱下外袍,裹住了云珠。

    还不等他松口气,金雕扑哧着翅膀叫了起来。

    紧接着,一股浪涛般的声音奔涌而来,水位开始上涨,眼看着就要淹没地面,水势却没有丝毫减弱的痕迹。

    再这么下去,这一带就要被淹了。

    被淹不可怕,可怕的是水里有食人鱼!

    乔峥也意识到这一点,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不好,这里要被淹了,赶紧到高处去。”

    海十三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那座宫殿的屋顶上:“那里!”

    可怎么上去?

    又没梯子又没轻功的,难道要徒手爬么?

    就在几人焦头烂额之际,宫殿的方向忽然飞来一道健硕的人影。

    在所有人都被压制了内力的情况,还能飞来飞去的高手便着实令人侧目了。

    海十三抬头一看,瞬间怔住:“鬼王殿下?”

    鬼王从天而降,威武霸气地落在了已经隐隐有些泡水的地面上。

    海十三简直惊呆了。

    不愧是全天下最厉害的鬼王啊,这样都能飞!

    鬼王从海十三怀中抱过云珠,一只手不知在背后做了什么,足尖一点,整个人朝着屋顶飞了过去。

    鬼王转身的一霎,海十三看见了他背后的绳子。

    海十三满面黑线:“……”

    原来你是这么飞的么?

    鬼王吊着绳子,将云珠轻轻地放在了屋顶上,随后飞回来,抓住乔峥,将他也带上了屋顶。

    当鬼王再一次返回来时,燕飞绝幽幽地转醒了,醒来发现手指头有些不对劲,睁眼一瞧,就看见上头挂着一条食人鱼。

    “啊啊啊!”燕飞绝吓得一把站起来了!瞄了瞄暴涨的水面,炸毛地说道,“什么情况啊?发大水了?”

    鬼王飞了过来。

    燕飞绝一愣:“鬼王老前辈?”

    已经将手伸向燕飞绝的鬼王,默默地将手收了回来,改为抓住一旁的十七,嗖的一声飞了上去。

    这时,泉水已经蔓过来了,淹没了二人的脚踝,一群体型娇小的食人鱼顽强地蹦跶了过来,在二人脚边咬来咬去。

    海十三一边蹦着,一边冲忙鬼王挥胳膊:“鬼王殿下,救我救我!”

    一条食人鱼咬了过来,两条食人鱼咬了过来,一大波食人鱼咬了过来。

    燕飞绝心惊胆战啊!

    眼珠子动了动后,他脑海里灵光一闪,一把自怀中掏出了一包糖豆:“我有糖豆!我有糖豆!”

    鬼王飞过来,救走了他的糖豆。

    燕飞绝:“……”

    ……

    燕飞绝最终还是被救了上来,当他被带出水面时,身上还挂着七八条撕咬着他衣裳的食人鱼。

    鬼王将燕飞绝丢到了屋顶上。

    燕飞绝摔了个狗吃屎。

    泉水将这一片的宫道与屋子全都淹没了,万幸的是水位停留在屋檐下时便没接着往上涨了。

    几人全都长长地松了口气。

    可一口气没松完,一条矫健的食人鱼呲溜一下蹦出水面,蹦上了屋顶,好巧不巧地落在了燕飞绝的身上。

    燕飞绝简直要崩溃了,为毛被咬的总是他?

    燕飞绝一巴掌将食人鱼呼飞了,食人鱼在半空扑腾了一下,吧唧一身砸在一个罐子上,它一口咬住罐子,企图吊住自己,却连同罐子一并摔了下去。

    那是鬼王的罐子。

    ……

    黑漆漆的屋子里,失去血髓与血丹的云夙躺在冷冰冰的凳子上等死。

    都说人在临死前会回忆起生前的各种事,可他因为重伤与疼痛,早已变得意识模糊,别说回忆什么事,怕是连自己是个什么人都快要想不起来了。

    就在他即将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屋外突然涌进了一股水流,水势湍急,不过须臾便淹没了他的板凳。

    咚!

    有什么东西撞在了他的板凳上。

    ……

    却说另一边,一阵剧烈的地动山摇后,慕秋阳被埋在了一大堆兵器与架子下。

    他费了极大的功夫才让自己从废墟里爬了出来。

    他狼狈地爬出来后,赶忙推开兵器库的大门,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他明明记得前方是一条长长的宫道,宫道另一边是巍峨的围墙,眼下……眼下却变成了一片一望无垠的草场。

    怎么会这样?!

    宫道呢?墙呢?姬冥修与小卓玛呢?!都哪儿去了?!

    慕秋阳当然想不通这是地形变换的原因,他也没功夫去想了。

    草场正在一点点变黑,由远及近,慕秋阳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待到他走到草场前,低头一看,才惊觉哪儿是草场变黑了?分明是爬来一群密密麻麻的毒蝎子了!

    怎么会这样?!

    这群毒蝎子通体黝黑,个头不大大,却速度奇快。

    慕秋阳不是没被蝎子蛰过,可直觉告诉他,这群毒蝎子与他以往见过的任何一个蝎子都不一样,它们的毒性极有可能比毒蛇更强。

    慕秋阳不敢怠慢,神色匆匆地跑回了兵器库,关上大门,合上窗子。

    有毒蝎子打门缝里钻了进来。

    原先庆幸门缝够大,能容一支箭矢穿过的慕秋阳,这会子突然有些懊恼,门缝那么大做什么?不知道建小一点吗?!

    屋子里没有能堵住门缝的东西,毒蝎子一只接一只地钻了进来。

    慕秋阳抡起一把大铁锤,狠狠地将地上的毒蝎子砸成肉碎。

    可他砸了一只,还有两只,砸了两只,又涌进三五只。

    慕秋阳砸了整整一夜,砸得精疲力尽,终于再也没了涌进来的蝎子。

    慕秋阳扫了一眼满地的狼藉,恶心得胃里一阵翻滚,他后退了几步,背靠着窗子,剧烈地喘息了起来。

    一股更为浓烈的血腥气自窗棂子的缝隙透了进来,但他已经分辨不出了。

    突然,一只布满鲜血的手捅破窗子,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慕秋阳被死死地勒在了窗子上,呼吸都被扼住。

    他难以置信地睁大眼,谁?谁在暗算他?!

    他企图把那只手从自己的脖子上掰开,哪知对方一个用力,将他整个人从窗子里拽了出来。

    窗棂子的碎片撒一地,他跌在碎片上,当场溅出了几滴血来。

    一道危险的暗影将他笼罩,带着比屋子里浓郁十倍、百倍的血腥气,令他的呼吸都变得艰难了起来。

    他愣愣地抬起头,望向对方笼在暗处的脸,当他看清后,吓得在地上挪了好几步。

    “怎么是你?”

    “你不是已经……”

    “这不可能……”

    对方一步步地走上前,探出手,缓缓地掐住他脖子,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举了起来。

    他的神色更为惊恐了:“你……你怎么还会有内力?”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睁着一双血红中闪动着绿光的眼睛,像打量猎物一般看着他。

    慕秋阳的头皮一阵发麻:“你……你想做什么?”

    “呵~”

    一声讥讽到了极致的冷笑,让慕秋阳的心陡然沉到谷底,慕秋阳猛烈地挣扎,可越挣扎,对方掐得越紧,就在他只剩最后一口气时,对方将他抓过来,一口咬上了他的脖子。

    “啊——”

    慕秋阳发出了史无前例的惨叫。

    ……

    屋顶上,坐了一宿的几人靠在一块儿,小鸡啄米似的打着瞌睡。

    燕飞绝一个瞌睡打猛了,整个人朝下扑了过去,只听见咚的一声巨响,所有人都被惊醒了。

    燕飞绝揉了揉摔痛的脑袋,晕晕乎乎地站起身。

    海十三睁开了眼,惊讶地说道:“燕飞绝!”

    “嗯?”燕飞绝打了个呵欠,一脸茫然地抬起头来,见海十三几人全都坐在屋顶上,他猛地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吓得蹦了起来,“喂喂喂!我怎么下来了?快拉我上去!”

    “拉什么拉呀?”海十三白了他一眼。

    燕飞绝低头一瞧:“咦?水退了?”

    鬼王抱着云珠跳了下来。

    余下三人则顺着绳子滑了下来。

    终于退了,这一夜都不知是怎么过的。

    其实地宫里没有日晒,也不见沙漏,几人很难判定究竟过去了多少时辰,只是估摸着时间过去了一整夜。

    乔峥给云珠把了脉。

    虽说昨夜只泡了一个时辰,可她的身体状况好多了,再泡上一天半天的,应当就能苏醒了。

    燕飞绝望着清澈的泉水,心有余悸地说道:“这里头不会再飘来几条食人鱼了吧?”

    海十三戏谑道:“要不你下去试试?”

    “我才不要!”

    燕飞绝话音一落,鬼王抬起一脚,一把将他踹下了水!

    燕飞绝简直是:“……”

    不就是叫了你一声老前辈吗?至于这么记仇?

    燕飞绝悻悻地爬上岸。

    乔峥让鬼王将云珠放入水中。

    燕飞绝担心鬼王一个不高兴,又跑来折腾他,索性躲得远远儿的,坐在宫道边的一个小石墩上,静静地给自己的衣裳拧起了水。

    一只素手探了过来,淡淡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燕飞绝抖了抖肩膀:“海十三,别闹!”

    被抖落的手再一次放了上去。

    “我都说了你别闹!”燕飞绝抓住了那只作恶的手,触感有些不对,黏糊糊的,他看向自己的指尖,就见上面布满了浓稠的鲜血,他眉心一跳,蹦了起来,转过身,恶寒地看了对方一眼。

    这一眼,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云夙?”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云夙,浑身血淋淋的,双眸赤红,眼底泛着嗜血的绿光。

    这俨然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血魔了。

    可是怎么会这样?

    他不是没得到神泉水吗?

    难道——

    燕飞绝想到了什么,猛地望向了潺潺流动的泉水,昨夜这里被神泉给淹了,云夙他……得到神泉水了。

    这个认知让燕飞绝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但很快,他又冷静了下来。

    成了大血魔又怎样?内力被压制了,谁怕谁啊?

    燕飞绝一步迈回了海十三与十七的身侧。

    燕飞绝碰了碰海十三的胳膊:“云夙。”

    海十三强装镇定道:“我知道。别怕,他的内力也被压制了,咱们人多势众,打得赢……”

    十七冲上去了,被云夙一巴掌拍飞了。

    海十三咽了咽口水:“……他。”

    燕飞绝皮笑肉不笑地数到:“这时候是不是该鬼王出马了啊?鬼王殿下,鬼王殿下,鬼王殿下?!”

    燕飞绝叫了几声没反应,一转头,只见鬼王不知何时已经将云珠捞了起来,带上云珠,哒哒哒哒地跑掉了……

    乔峥跟在二人身后,也十分不讲义气地跑掉了!

    燕飞绝拽了拽海十三:“愣着干什么?跑啊!”

    二人拔腿就跑!

    云夙面无表情地对着几人离去的方向,缓缓抬起了手掌。

    众人只觉身后陡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身子一轻,猛地朝云夙飞了过去!

    ……

    却说姬冥修与乔薇收获了一波毒蛇后,又继续探索霜云殿了。

    霜云殿里除了一些趁手的兵器,并无太大收获。

    乔薇道:“地宫这么大,地形又时不时地变换一下,我们究竟要找多少天才能找到我娘他们?”

    嘀咕完,乔薇吸了吸鼻子,“冥修,你流血了吗?”

    姬冥修摇头:“我没有,怎么了?”

    乔薇又闻了闻:“好浓的血腥气。”

    姬冥修道:“我杀了很多蛇。”

    乔薇蹙了蹙眉:“不是蛇,是……我说不上来,总之就是……”

    姬冥修想了想,眸光一动道:“血魔?”

    乔薇眨巴了一下眸子:“血魔?你是说……云夙?”

    姬冥修看向乔薇道:“你体内有血魔的血丹,你能感应到血魔的存在,但如果能被你感应到,说明云夙已经成为一个真正的血魔了。”

    而唯一做到这一点的办法,就是得到神泉。

    姥姥他们危险了。

    姬冥修眸光一凛:“快上车!”

    乔薇坐上了马车。

    姬冥修问道:“在哪里?”

    乔薇闻了闻,摇手一指:“那边!”

    姬冥修将马车的速度提到了极致,在穿过两条长长的宫道,经过一个小花园后,他也能感受到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了。

    马车在宫道上飞速地行驶着,将一座又一座的宫殿抛在身后。

    浓稠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连干冷的空气都开始变得湿漉漉的。

    姬冥修拽紧了缰绳。

    七弯八绕,行进了一刻钟后,前方出现了一片璀璨的灯火,灯火的映射下,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这一路,他们见了不少宫殿,却没有任何一座能与眼前的相提并论。

    它仿佛是由纯金打造的一般,地面铺着厚厚的金砖,两旁栽种着十几颗“硕果累累”的果树,每一颗果实都是一粒上等的宝石。

    宫殿坐落在一朵盛放的巨大金莲中,金莲的花瓣美轮美奂,若非亲眼所见,大抵没人相信世上竟然真的能有如此巧夺天工的东西。

    乔薇咽了咽口水:“这得多少金子啊……随便掰一瓣儿,都能买下一座城了。”

    待走得近了,乔薇才发现看似美伦美伦的金宫,大门竟然是镶嵌在一个巨大的龙头之中。

    毫无疑问,龙头也是金子做的。

    如此威武霸气的门,乔薇活了两辈子,当真是想都没有想过。

    威严的巨龙张开了血盆大口。

    马车自大门驶入时,乔薇觉得自己不是进了一扇门,而是进了什么猛兽的肚子。

    这种感觉,有些微妙。

    宫殿的外表有多华美,内里只会更奢华精美。

    只可惜,眼下并不是欣赏文物的时候,乔薇已经听见里头的声音了,有燕飞绝、有海十三,还有乔峥。

    姬冥修将马车停在了正殿外的空地上,跳下马车,手持祭师剑,迈步进了大殿。

    乔薇让三小只守好孩子,紧接着也跟去了大殿。

    云夙站在殿堂的中央。

    殿堂空荡荡,却金碧辉煌,八根盘龙廊竹顶住房梁,前面四根廊柱上分别铁链绑着一个人——燕飞绝、海十三、乔峥,最后一个……是慕秋阳。

    慕秋阳伤得不轻,早已昏死过去,其余三人倒是还能说话。

    三人看见了姬冥修与乔薇。

    “少主!”

    “少主!”

    “闺女!”

    乔薇看向三人:“爹!燕叔叔,海叔叔!”

    随后,乔薇的目光落在了云夙血迹斑斑的脸上,尽管这张脸已经有些难以辨认,可这通身的气度,还是让乔薇一眼认出了他来:“是你?”

    “你见过他?”姬冥修朝乔薇看了过来。

    乔薇炸毛道:“他就是那个玄衣卫!”

    云夙笑道:“没错,就是我,我本想吸了你的血气,哪知反被你给吸了大半,不过没关系,待会儿你慢慢地还。”

    乔薇警惕地抱住了胳膊。

    姬冥修走上前,将乔薇挡在了自己身后。

    云夙淡淡一笑:“祭师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姬冥修冷冷地看着他:“迟早是要见的,你我之间,还有好大一笔账要算。”

    云夙笑道:“也好,今日就一并清算了,有什么遗言赶紧说吧,再过一会儿你可就连说的机会都没了。”

    姬冥修面无表情道:“这句话应该我来说才对,你不要以为自己成了血魔,就可以为所欲为。”

    “不可以吗?”云夙冷冷地勾起唇角,猛地抬起右手,朝着身侧打出一掌。

    嘭的一声巨响,一个金桌碎成了粉末。

    姬冥修的眸子紧了紧。

    乔薇难以置信地说道:“不是都没内力了吗?怎么会这样?”

    姬冥修说道:“内力被压制,是因为地宫内有阵法所带来的禁制,他突破这种禁制了。”

    云夙倨傲地展开了双臂:“这座地宫本就是我慕家先祖所建,我乃夜罗真龙之血,当然能够轻易地突破禁制。现在,可以留遗言了吗,祭师大人?”

    乔薇自姬冥修身后缓缓地走了出来:“云夙,你话别说得太满,当心风大闪了舌头,你能突破禁制了不起吗?祭师剑还不是能够轻易地破了你的血魔之躯?”

    云夙好笑:“是吗?”

    “不是吗?”乔薇问完,眉心一跳,唰的看向了姬冥修,“真是啊?”

    姬冥修握紧了手中的祭师剑:“你出去等我。”

    “今天,谁都别想走出这个大殿!”云夙挥袖,隔空打出一道劲风,合上了大殿的门。

    孩子还在外头呢!

    乔薇抓紧了拳头:“云夙,是你不让我走的,你别后悔!”

    云夙催动内力,一把打出一条铁链。

    眼看着铁链就要卷走乔薇,姬冥修拔出祭师剑,狠狠地斩向了铁链。

    铁链虽是堪堪被挡开了,可姬冥修的半条胳膊也麻了。

    乔薇看着姬冥修微微颤抖的胳膊,眸光一动:“冥修……”

    姬冥修将剑鞘递给她,低声叮嘱道:“我没事,你在那边等我。”

    乔薇捏了捏手指,望了一眼绑在柱子上的三人,抱着剑鞘,默默地退到了大殿的一侧。

    姬冥修毫无畏惧地望向了云夙。

    云夙不屑地说道:“祭师剑已经不能用了,你的内力也没有了,你没有胜算的,姬冥修。”

    姬冥修冷声道:“你说了不算,打过才知道。”

    云夙笑了笑:“你识相一点,拜入我麾下,我或许可以考虑封你个护法。”

    姬冥修没接他的话,而是一脸冷肃地问道:“我娘的死,是不是你干的?”

    “是我。”云夙承认得十分爽快。

    姬冥修明知故问道:“为什么要用九阳掌?”

    云夙笑意不变:“这就得问瑶姬了,我只让她想法子除掉她,可没管她怎么除掉她。”

    姬冥修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强的杀气。

    云夙忽然道:“不问我为什么杀她?”

    “不用了。”姬冥修说道。

    云夙双手背在身后,闲适地往前走了几步:“我还是告诉你吧,我其实……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娘,我想得到她,只是为了她的巫后血脉。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姬冥修一字一顿道:“对你,意外不起来。”

    云夙笑。

    姬冥修又道:“古家呢?是不是也是你灭的门?”

    “是。”云夙承认道。

    “为什么?”姬冥修问道。

    云夙敷衍一笑:“我高兴。”

    姬冥修信他才怪了:“是不是你怀疑古家藏了地宫的秘密?”

    云夙意味深长地看了姬冥修一眼,俨然没料到他能猜到这一层上面,既然猜到了,他便也懒得藏着掖着了,他说道:“不是怀疑,是确定,你娘从姬家的禁地里带出了不少好东西,全都藏在了古家。”

    姬冥修冷声道:“你让傅雪烟的娘混入古家,就是为了拿到那些东西?”

    云夙自怀中拿出一本手札,手札里夹着几份地图:“没错,不是这些东西,我今晚又怎么能在地宫里游刃有余?”

    姬冥修淡淡地看着他道:“东西都到手了,还要草菅人命,云夙,你根本不是人。”

    云夙嚣张地笑道:“我的确不是人,我是血魔!”

    “很快就不是了。”

    姬冥修说罢,再不与他废话,执着祭师剑朝他刺了过来。

    云夙轻轻松松地扣住了他的手腕:“一个废人,加上一块废铁,就敢来行刺本教主?不自量力!”

    言罢,云夙单臂一震,打出一道强悍的内力。

    姬冥修被狠狠地震了出去,撞在其中一根廊柱上,又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乔薇心口一震,冥修!

    姬冥修用剑支撑着身子,缓缓地站了起来。

    可根本不等他站稳,云夙的另一道掌风便如雷霆一般落了下来。

    一个没有内力的人,在一个巅峰血魔面前,根本就是不堪一击,云夙的掌风落下来,瀚海一般的内力压得姬冥修血气翻涌,额头的汗珠大颗大颗地砸了下来。

    云夙像看着一只蝼蚁一般看着姬冥修:“所谓的祭师,也不过如此。”

    乔薇跺脚:“你根本是作弊!有本事你也别用内力啊!”

    云夙得意地说道:“天助我,何逆天?”

    王八蛋!

    云夙加大了内力,他想要压得姬冥修低下头颅、跪下双膝,像个奴仆一样。

    姬冥修被压得脚底都塌陷了,身子却没有佝偻半分,他的眼神里也没有丝毫退让。

    云夙冷哼道:“性子够硬,可再这么下去,你就要筋脉俱断、骨骼尽碎了。”

    “是吗?”姬冥修艰难地说完,颤抖着抬起仿佛重如千斤的手臂,只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却几乎把他浑身的力气都抽空了。

    云夙眯了眯眼:“还能动?”

    云夙虎躯一震,再次加大了内力,他并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上位者,他杀的全都是不听话的,其实只要姬冥修肯臣服在他脚下,他说什么都会留姬冥修一条活路。

    是姬冥修自己不识抬举,那就怪不得了。

    源源不断的内力朝着姬冥修压了下去,死亡的气息在大殿内徐徐地蔓延开来,所有人看着姬冥修,看着他先是嘴角出了血,再是鼻子,之后,连眼睛与耳朵都流了血。

    海十三大叫:“少主你别管我们了,你快走啊!”

    走不了了,血魔的内力像大山一般,死死地压在了姬冥修的头顶。

    但如果云夙以为这样便能杀死姬冥修,那就大错特错了。

    就在云夙觉得自己根本是在杀死一头小狼崽的时候,这头小狼崽却突然抬起了头来,犀利的像是出鞘的宝剑,冷不丁地刺得云夙一个哆嗦。

    云夙以为自己眼花了,可下一秒,姬冥修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朝他走过来了。

    云夙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惊讶,很快,他双臂一震,一股更为强悍的内力朝着姬冥修压了过来。

    然而这股内力就像是并没有压在他身上似的,他双目如炬地走了过来。

    云夙不论释放多少内力,都像是石沉大海。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姬冥修,发现姬冥修周身的气息发生了惊人的变化,他这是……突破禁制了?怎么可能?!

    就算真的恢复内力,也不该如此强悍才是。

    一定有什么古怪!

    云夙狐疑地问道:“姬冥修,你到底做了什么?”

    姬冥修淡淡地说道:“我什么也没做。”

    云夙蹙眉:“那你怎么会……”

    姬冥修打断他的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小别人打我,都会比我伤得还重。”

    云夙记起他体内封存着几位姬家长老内力的事了,可区区几个中原高手的内力,怎么可能抵挡得住血魔的攻击?

    电光石火间,云夙捕捉到了一丝头绪,那些长老耗尽内力,压制的并不仅仅是姬冥修体内的掌毒,更是那股生来便强大到可怕的祭师之力。

    每一次伤了别人的并不是长老的内力,而是这股祭师之力。

    原本祭师之力沉睡得好好的,却硬生生让云夙的血魔之力给打醒了。

    云夙简直、简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似是感受到了熟悉而又强大的气息,祭师剑发出了一声兴奋的铮鸣。

    空气中浓稠的血腥气,被一股清风瑞雪般的气息冲刷得干干净净。

    云夙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姬冥修握紧祭师剑,狠狠地斩出一道剑气,云夙打出一道掌风,却没有丝毫用处,剑气势如破竹一般,穿透了他的身体。

    云夙的胸口浮现起了一个大洞,大片大片的鲜血冒了出来,他试图修复伤口,可伤口的皮肉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焦黑了下去。

    云夙惊恐地看着自己的伤口。

    “那一剑,是为姥姥。”姬冥修再次斩出一剑,“这一剑,是为我娘。”

    云夙的身上又多出了一个血窟窿。

    “接下来这一剑,是为古家上上下下近百口人。”

    云夙被削掉了一条胳膊。

    鲜血流了一地,浓郁的血腥气再次弥漫了开来,却并不是血魔的气息。

    云夙面目狰狞地咆哮了起来,他并不是姬冥修的对手,便改为去攻击其余的人,他顺手抓向身后的廊下柱,却只抓了一条空荡荡的铁链。

    他举眸一看,就发现柱子上的人不见了!

    除了慕秋阳,其余三个全都……全都被乔薇救下来了。

    难怪姬冥修要与他叽叽歪歪半天,他根本不是想调查当年的真相,他只是在拖延时间!

    乔薇将三人拦在身后:“姓慕的,我警告你,别过来!当心我吸干你!”

    “就凭你?”云夙咬牙一笑,施展轻功朝着乔薇飞了过来,他张开魔爪,狠狠地抓向了乔薇的脖子。

    就在他的手已经罩上乔薇脖子的时候,他突然不动了。

    乔薇努努嘴儿,给了他一个小眼神。

    他顺势低下头,就见自己的心口,冒出了一截冰冷的刀尖。

    乔薇探出一根葱白的手指,指尖点了点他脑门儿。

    他嘭的一声倒下了。

    海十三一行人长长地松了口气。

    乔薇蹲下身,在他身上扒拉了一阵,找出了昭明公主留在古家的地图与手札,这可是公主的遗物,不能让这家伙带入黄土了。

    云夙的身子抽搐着,一点点变得焦黑,一双仿佛淬了毒的眼睛已经有些涣散,他一边吐着鲜血,一边狂妄地笑了:“你们……你们真以为……能活着……出去吗?”

    乔薇淡淡一笑:“都这样了,还想耍花招呢。”

    血魔之躯已破,就算把他泡进神泉,也无济于事了。

    姬冥修淡淡地走过来,拔出祭师剑。

    剑刃离体,云夙抽搐得更厉害了,所剩无几的力气朝看了乔薇一眼:“你们……你们……一个……都……逃不了……血魔大阵……已经……启动……就算我……死了……只要她在……所有人……都将……成为她的……祭品……除非……除非你们……把她……给杀……杀了……但是……她死了……阵法就……破了……地宫……地宫就——”

    话未说完,他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随后,两腿一蹬,身子一僵,气绝身亡。

    “他刚刚说什么?”乔薇不解地问道。

    姬冥修沉思道:“夜罗皇室的祖上认为自己乃血魔之后,也认为唯有最强大血魔才能继承这座地宫,所以在主宫也就是这座金宫之中,设置了一个血魔大阵,能驾驭阵法的人,才能得到地宫,而完成血魔大阵需要足够的祭品。”

    云夙事先应当并不知道这件事,否则,他不会想方设法地阻止他们进入地宫,他是来了金宫才参悟整座地宫的秘密。

    地宫里已被净化的血气再一次翻滚了起来,每个人的身上都散出一股嫣红的血气,疯狂地涌入乔薇的身体。

    不仅这间屋子里的人,就连远在数百米之外的十七、鬼王与云珠也开始流逝体内的血气。

    “吼——”

    众人听见了鬼王的怒吼。

    乔薇一愣:“是鬼王,难道他也——”

    身子骨最弱的乔峥,血气不足晕了过去。

    马车上,鎏哥儿流出了一道腥红的鼻血。

    云夙说的没错,再这么下去,所有人都会成为乔薇的祭品。

    “冥修……”乔薇不想死,可她更不想这么多人因她而出事。

    姬冥修迅速地翻着手札与地图:“找到了,通道在这里!”

    姬冥修走到殿外的空地上,用步子丈量了一下地方,随后蹲下身,撬开一块青石板,果真露出一条黑漆漆的通道来。

    “你们先走。”乔薇俨然已经成了血魔大阵的主人,她走了,阵法便破了,而如果乔薇猜的没错,云夙方才是想说,阵法一破,地宫也会湮灭。

    几人不动。

    鬼王循着浓稠的血腥气奔了过来,他抡起拳头,狠狠地砸向了殿中的大阵,血魔大阵猛地迸发出一股强悍的力量,将鬼王掀翻在了地上。

    鬼王委屈地呜咽了一声。

    海十三走上前:“鬼王殿下,你怎么了?”

    姬冥修凝眸道:“他要突破了。”

    “什、什么?突破?”海十三的表情简直像见了鬼一样,只听说被阵法重伤的,没听说被吸着血气,吸着吸着还突破的。

    可这突破得有些不是时候,一个血魔大阵已经够可怕了,在这里突破鬼帝,是想把地宫给拆了吗?

    姬冥修吩咐道:“快带鬼王离开,找个安全的地方让他突破。”

    这下,他们想不离开都不成了,让鬼王在这里突破,地宫一定会坍塌的。

    托血魔大阵的福,这里血气冲天,十七很快也背着云珠找到了这边。

    “给我吧!”燕飞绝将乔峥用绳子绑在了背上,从十七怀中接过云珠。

    十七去抱望舒。

    三小只唰唰唰地跳了下来,与飞来的金雕一块儿进了通道。

    海十三去叫景云与鎏哥儿。

    血气从孩子们的身上涌了出来,乔薇心急如焚:“你杀了我吧,再这么下去……”

    姬冥修走进大殿,一把抱住了乔薇,用内力阻断了血魔大阵与殿外的联系。

    可他的血气却开始疯狂地涌动了,如潮汐一般涌入乔薇的身体。

    饶是如此,他一人的血气,也并不足以支撑整个大阵。

    地宫轰隆隆地动了起来。

    燕飞绝一行人已经走下了通道,只剩十七与海十三还在抱走三个孩子,可不等他们将人抱下马车,包裹着金宫的金莲花瓣陡然断裂了一片,不偏不倚地朝着马车砸了下来。

    十七抱着望舒一滚。

    海十三胡乱抓了个孩子,也没看清抓的是谁,可不论是谁,里头那个都逃不掉了。

    乔薇勃然变色:“景云——”

    姬冥修想冲出去已经来不及了……

    千钧一发之际,乔薇闭上了眼,可想象中的巨响没有传来,她缓缓地睁开了眸子,朝马车的方向望去,就见一袭黑红斗篷的贺兰倾,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金莲下,轻轻松松地将跌落的巨物接住了。

    她随手一扔,挑开车帘,将晕晕乎乎的小景云抱了出来。

    她温柔地看了景云一眼,摸了摸他白嫩的小脸蛋,转过身,把他放进了气喘吁吁的易千音怀里:“再敢丢下我家景云,扒了你的皮!”

    这话,俨然是对海十三说的。

    海十三心里苦啊,他真不是故意的,那个情况,抓俩来不及啊……

    贺兰倾道:“你们走。”

    易千音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贺兰倾,这会子让他走,他当然不乐意:“贺兰姐姐……”

    贺兰倾打出一掌,将几人送下了通道。

    贺兰倾望向殿内的姬冥修道:“带小薇走。”

    乔薇道:“娘,我不能走,你走吧……”

    贺兰倾道:“傻孩子,你已经给娘挡过一次刀了,还想让娘心痛第二次吗?”

    乔薇摇摇头,红着眼圈道:“我真的不能走的……”

    贺兰倾温柔地说道:“乖,听娘的话。”

    姬冥修道:“我留下,娘带小薇离开。”

    贺兰倾道:“通道不是那么好走的,你不去,他们这辈子都走不出去。”

    乔薇哽咽道:“那待会儿你怎么出去呢?”

    贺兰倾温柔一笑:“我自有办法。”

    说着,她郑重其事地看向姬冥修,“我把小薇,两个孩子,还有阿铮都交给你了,我出来的时候,不希望看到他们少了一根头发。”

    乔薇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娘——”

    贺兰倾看向姬冥修:“现在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你听好了冥修,我的内力并不足以支撑太久,你要赶在我内力耗尽之前,把所有人带出地宫。”

    姬冥修神色复杂地捏紧了拳头:“娘先坚持一会儿,我把他们送出去了就回来接你。”

    贺兰倾淡笑着点点头。

    姬冥修拉过乔薇的手,乔薇哭成了泪人:“娘——”

    二人走出金宫,血魔阵法失去阵眼,一瞬间轰然破裂。

    地宫剧烈地晃动了起来,顶上的“天”一寸寸龟裂,地板开始凹陷,附近的宫殿一座接一座地塌了下来。

    贺兰倾飞身而起,凌空打出一掌,顶住了头顶的坍塌。

    但地宫毁灭的速度远比她想象的快上许多,通道的地面裂开了,两旁的宫殿开始向通道内倾斜,贺兰倾腾出一只手来,用内力稳住了倾斜的宫殿。

    可稳住了这两座,还有无数座。

    贺兰倾不要命地耗费着自己的内力,她估摸着他们已经走过了这一段,单手一收,宫殿塌了下来,这一截通道被毁得一干二净。

    更远处,又有宫殿要塌了。

    贺兰倾再度用内力稳住,可前方第五座、第六座、甚至七八九十座……一下子哗啦啦地倒了下去。

    真倒下去,通道就要堵死了。

    贺兰倾内力再强悍,也抵不过她分身乏术。

    就在那些宫殿一个接一个地塌下之际,一道威武雄壮的身影,威风凛凛地飞来了,如瀚海一般磅礴的内力,稳稳托住了十七八座正在倒塌的宫殿。

    贺兰倾勾了勾嫣红的唇角:“鬼帝?”

    这家伙可算是出现了,她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现身了呢。

    有鬼帝的加入,贺兰倾轻松多了,还有心情与鬼帝打招呼了:“嗳。”

    可鬼帝不理她。

    鬼帝大人很记仇!

    贺兰倾笑了笑:“我有糖豆。”

    鬼帝的眸子里闪过精明的小眼神。

    两刻钟后,姬冥修将所有人送出通道,并以最快的速度折了回来。

    丞相大人做好了舍身救岳母的准备,可当他走出通道时,却听见了一阵古怪而又聒噪的声音。

    嘎嘣嘎嘣,嘎嘣嘎嘣。

    嘎嘣嘎嘣嘎嘣嘎嘣嘎嘣嘎嘣嘎嘣……

    金宫外的空地上,贺兰倾与鬼帝坐在方才那块儿掉落的大金莲花瓣上,贺兰倾左手向上托着,用内力支撑着整个地宫的顶;鬼帝的右手往一旁伸着,掌心向下,用内力拢住即将崩塌的地。

    任何一个高手粉身碎骨也做不到的事情,二人却干得轻松又惬意。

    二人中间放着一袋已经被鬼帝干掉大半的小糖豆,以及一副不知打哪儿弄来的棋盘。

    贺兰倾棋艺差,鬼帝更差,两个差到没边儿的小菜鸟,居然硬生生下出了一副巅峰高手的既视感。

    什么叫英雄相见恨晚,这就是了。

    ……

    正月,京城的天气好得出奇。

    城池以北,一处僻静的小山坡下,海十三迈着步子跑了过来,神色激动地说道:“少主,找到了。”

    姬冥修上了山,在山顶看见一间小茅屋,这并不是云夙曾经居住的那间,却与那间遥遥相望,站在对面的山顶上,恰巧能将这边一览无余。

    姬冥修在门口站定。

    海十三没上前打扰,默默地撤下了所有护卫。

    姬冥修推开了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副精致的玉棺。

    玉棺经历了岁月的洗礼,却依旧崭新得像是刚打造出来似的。

    棺中的女子穿着一身鲜红的嫁衣,脸上盖着一张红纸,如玉的双手交叠放在肚子上,安静得像是睡着了一样。

    姬冥修眼眶微红,后退一步,撩开下摆,跪了下来,磕了个头,郑重地说:“娘,儿子接您回家了。”

    ……

    阳春三月,中旬十八,黄道吉日,宜嫁娶。

    落梅院天不亮便忙碌了起来,姬老夫人一宿没合眼,早早地便起了。

    荣妈妈拿过一件披风给老夫人披上:“都说了让你睡会儿,这还早呢。”

    姬老夫人摆摆手:“哎呀不早了不早了,老二媳妇儿呢?”

    “来了来了!”李氏红光满面地进了屋,给姬老夫人行了一礼,“娘。”

    姬老夫人拉过媳妇儿的手,喜色地问道:“东西都备好了?”

    李氏笑道:“备好了,就差一把玉如意了。”

    姬老夫人眉头一皱道:“怎么还差一把玉如意呢?”

    李氏忙解释道:“啊,是这样的,昨日我把玉如意拿去给冥烨,冥烨嫌它长得丑,让我……换一把,我已经让人去挑了!”

    姬老夫人叹气:“这孩子!”

    教主大人怎么可能会喜欢这种没有颜色的东西?怎么也得来个金光闪闪的嘛!

    果不其然,李氏又给挑了十几个上等的玉如意送过去,教主大人全都不满意。

    “试试这个吧。”

    姬老夫人与李氏焦头烂额之际,姬霜神色淡淡地进屋了,让丫鬟将一个桃木锦盒放在桌上。

    李氏打开一瞧,这、这哪儿是玉如意?分明是个金如意啊?

    姬霜都许久没出院子了,难得她肯出来一趟,李氏不好拂她面子,着人给教主大人送去了,没想到教主大人竟然收下了!

    ……

    教主大人收下金如意后,喜滋滋地去换喜服了。

    喜服是京城最好的五位绣娘,花了整整两个月的功夫为他精心打造的,料子矜贵自不必说,绣出来的图案也是一等一的精美。

    可是当教主回到里屋时,他那是又贵又精美的喜服竟然莫名其妙地不见了!

    青莲居的后院,一袭大红色喜服的鬼王,悄咪咪地拉开后门,不动声色地出去了。

    喜服不大合身,袖子与裤腿儿都短了。

    鬼王离开地宫那日,服下了荀兰的毒丹,顺利突破成了鬼帝。

    之后,冒死冲出地宫的鬼帝,也服下了一颗荀兰的毒丹,成了巅峰鬼帝。

    鬼王还是打不赢,哭卿卿!

    ……

    傅雪烟没了娘家人,乔薇便是她的娘家人,大婚前不久,乔薇带着她住进了山上的别墅。

    在大梁,有孕妇不宜出席婚礼的说法,恐冲了新娘子的喜,但在夜罗并没有这样的习俗。

    为新娘梳头的都是家庭和睦、福运双全的妇人,可对傅雪烟来说,那样的妇人有很多,贵人却只有乔薇一个。

    傅雪烟坐在铜镜前,将梳子递给乔薇。

    乔薇微微一笑,拿过梳子,托起她如云般的秀发,轻轻地梳了起来:“一梳梳到尾,二梳姑娘白发齐眉,三梳姑娘儿孙满地,四梳老爷行好运……”

    傅雪烟有些哽咽,再看铜镜里的乔薇,已经哭成一个小泪人了。

    乔帮主抹着呼呼直冒的眼泪道:“呜呜……孕妇的情绪怎么这么容易波动啊?”

    ……

    云珠与鬼帝也住在山上,云珠不爱住在宅子里,反倒是这山清水秀的地方让她感觉身心舒畅。

    云珠仍不大习惯人多的场合,可今日两个孩子大婚,她还是鼓起勇气走了出来。

    罗大娘正与七娘招呼客人,甫一见云珠出来,不由地愣了一下。

    她们可是知道这位夫人喜欢清静的,莫非是院子里人太多,吵到她了?

    云珠捏了捏衣角,问道:“有……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

    这边,罗大娘亲热地拉着云珠去帮忙了,另一边,鬼帝也将自己打扮好了。

    今日,他终于没再穿白衣了,喜庆的日子嘛,当然不能那么素了,他是个有品位的人。

    他也换上了一袭红衣,他身材极好,高挑又健硕,但并不雄壮,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这身红衣,换了旁人或许难以驾驭,可能易容的鬼帝轻轻松松便穿出了一股风流与恣意。

    鬼帝没去前院凑热闹,而是在别墅旁的小院,他站在一棵桃树下(桃树昨日都光秃秃的,浇了一整夜的神泉水终于风风火火地开花啦)。

    微风吹起他的衣袂,花美,人更美。

    但总觉得还少了点什么。

    他恶狠狠地瞪了桃树一眼。

    桃树吓得花枝乱颤,唰唰唰地下起了花瓣雨。

    花瓣飞扬,画面美得超乎想象。

    有路过的人看到这一幕,简直都挪不开眼睛了。

    鬼帝拿起一管玉笛,轻轻地放到唇边,悠扬的笛声传了出来,宛若天籁之音,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云公子不仅长得好、人品好、才华也好,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完美的男人!

    十里八乡的人气王就这么华丽丽地诞生了。

    在众人看不见的屋子里,易千音对着一管笛子可劲儿地吹,腮帮子都给吹疼了。

    卧房里,景云也换上了一身红彤彤的衣裳,后面跟着三个一模一样的小新娘,景云的内心也是蛮崩溃的。

    另一边,傅雪烟收拾妥当了,吉时也快到了。

    乔薇看向傅雪烟道:“先去一趟恭房吧,待会儿路上得走好久呢。”成孕妇后,担忧的东西果真不一样了。

    傅雪烟点点头,从这里到姬家,二三十里路,路上走得慢,得大半日功夫。

    傅雪烟去了恭房,乔薇记挂着几个孩子,去了一趟后院。

    鬼王就是在这个时候悄咪咪地潜入别墅的,他好奇地走进了最红最大最漂亮的一间屋子,绕过屏风,他看见一张小房子一样的拔步床,他古怪地唔了一声,坐在了拔步床上。

    手边放着一个盖头。

    他随手蒙在脑袋上了。

    迎亲的队伍到了。

    傅雪烟没有兄长,教主大人亲自去背自己的新娘,他火急火燎冲进了上房,当走到屏风前时,他突然变得紧张了。

    他扒住披风,歪着脑袋,匆匆地扫了一眼。

    红盖头!

    他的心像进了一只藏羚,咚咚咚咚地跳了起来。

    呼吸乱了,脸也红了,手心也出汗了。

    别这么没出息啊!

    “我我我……我来接你了!”

    教主大人说着,把心一横,一步迈过去,转过身:“上来吧!”

    鬼王拽下了盖头,古怪地看着教主大人,无辜地眨了眨眼,上去了。

    教主大人险些没给压死!

    这个月你是把自己吃成猪了吗……

    教主大人被压得头晕眼花,可又有什么办法?

    自己娶的媳妇儿,多重也得背!

    教主大人咬紧牙关,使出了吃奶儿的劲儿——

    当傅雪烟如厕归来时,就看见一身喜服的教主大人背着同样一身喜服的鬼王,颤颤巍巍地打她面前走过去了……

    据说姬家的二少爷大婚后,整整七天下不了床,据值夜的丫鬟说,里头的动静很大!

    当这一消息传开后,灵芝堂的灰仁肾宝一日之内便一售而空了。

    ……

    转眼到了六月,鬼帝的魔气彻底消除了,云珠的伤势也痊愈了,父女二人在一个寂静的清晨,留下了一封回圣教的书信。

    鬼王悄咪咪地跟了上去。

    同样留下了书信的还有公孙长璃。

    公孙长璃那日昏迷了,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宽敞而又柔软的床铺上,床前,守着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

    男子见他醒了,温和一笑:“我是林书彦,这里是国公府,你是哪家的公子啊?怎么晕倒在我爹的马车上了?”

    林书彦,姬冥修的姐夫。

    世上机缘竟是如此凑巧。

    公孙长璃没留下姓名,也没在国公府待上太久,尽管伤得严重,却依旧隔日便告辞了,他这一走,音讯全无,还是半年后姬婉整理书册时,看见了一封用陌生文字书写的信,她拿去给了弟弟。

    姬冥修才知,公孙长璃早在数月前便离开大梁了。

    他没说会去哪里,也没说何时会再回来。

    或许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了。

    当然信里并不只是说了这么一件事,还有关于乔薇的、关于大乔氏的。

    看过信件后,姬冥修在书房待了许久。

    乔薇孕龄渐大,越来越受不住热,六月初便再次搬回了山上。

    值得一提的是,空置了三年的泳池总算派上了用场。

    乔薇缓缓泡进了凉爽的泉水中,这可不是普通的泉水,而是自地宫引来的神泉。

    地宫虽坍塌了,神泉的泉眼却让他们找到了。

    乔薇泡得舒服极了。

    大白与珠儿在水里游来游去。

    雪貂生来会水,独独小白不敢下水。

    小雪貂温柔地看了它一眼,小爪爪摸摸它脑袋。

    小白依旧踌躇不前。

    小雪貂扑通跳了下去。

    小白……小白闭上眼,深呼吸,故作勇气,一把跳下去,可刚还没落水,身后便传来了一道笑眯眯的声音:“我来啦——”

    望舒哒哒哒哒地跑过来,浑身的小肥肉像水波一般晃荡着,她飞起一跳,咚的一声落了水。

    巨大的水波将四小只震到了天上,又下豆子似的下在了硬邦邦的地板上。

    小白的下水初体验,就这么凄凄惨惨地结束了。

    姬冥修处理完公务,回到山上时,乔薇还在池子里泡着,却似乎……已经睡着了。

    姬冥修褪去外袍,缓缓下了水,双手绕到她身下,轻柔地托着她,本是要将她抱回屋,却刚一动,她便幽幽地睁开眼了。

    “醒着呢。”姬冥修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乔薇伸了个懒腰,身子一歪,靠上了他的肩头。

    姬冥修抬手,将她搂入怀中。

    她如今的月份很大了,肚子圆滚滚的,身子也圆润了些,小肩膀圆润又漂亮,惹人想咬。

    禁了两个月,咬咬可能不够了,姬冥修的目光落在她圆滚滚的肚皮上,想想自家老三,最终还是忍住了。

    想到了什么,他缓缓地说道:“夜罗来消息了,二师妹与沐小将军康复了,如今二人已回南楚,不日便会继承神将府。”

    乔薇欣慰一笑:“真好。”

    虽然家破人亡,但活着就是希望,沐小将军那样勇敢而坚韧的男人,一定会将神将府再次发扬光大。

    “冥修啊。”乔薇忽然开口。

    “嗯?”姬冥修看向她。

    乔薇垂下眸子,指尖挠了挠他的掌心:“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是哪里来的?”

    姬冥修的眸光动了动,语气很平静:“你哪里来的?”

    乔薇抿了抿唇,望着夜色中跑来跑去的两道小身影,睫羽一颤,扭过头看向他,笑道:“你猜?”

    姬冥修忍俊不禁地勾起唇角,如玉的指尖轻轻捏住她下巴:“确定要我猜吗?”

    他说这话时,眸子里渐渐染上了一丝欲色,低沉的嗓音好听得让人耳朵都酥了。

    乔薇的身子不由地有些酥软。

    姬冥修蜻蜓点水一般,碰了碰她娇嫩的唇瓣,大掌滑入她衣内,轻揉慢捻,暧昧地说:“乔帮主,你还没回答我呢,确定我要猜吗?”

    乔薇被撩拨得呼吸都不顺了,身子软成了这池子里的水,只差没老老实实地招供。

    姬冥修却在这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捧起她的脸蛋,亲吻着她鬓角,轻轻地说:“我知道你不是乔氏,但不论你是谁,我都会一直爱你,爱你到地久天长,爱你到天荒地老,爱你到两鬓斑白,步履蹒跚,走不动路,也说不了话。那时候,孩子们全都大了,不在身边了,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乔薇的眼圈红了。

    姬冥修抚摸着她的脸颊,温柔地看着她:“很感动?”

    乔薇的眼圈更红了,眼泪都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这还真是感动坏了,都哭成这样了,姬冥修骄傲又心疼,期待地问她道:“那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嗯。”乔薇点点头,眼泪汪汪道,“我……我……”

    “你什么?”

    “我要生了——”

    (正文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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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介绍:
新文《首辅娇娘》已开,欢迎跳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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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穿越到一个历史上没有的朝代,乔薇无语望天,她是有多倒霉?睡个觉也能赶上穿越大军?还连跳两级,成了两个小包子的娘亲。
看着小包子嗷嗷待哺的小眼神,乔薇讲不出一个拒绝的字来。
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吧,不就是当个娘吗?她还能当不好了?
养包子,发家致富。
不为恶,不圣母,人敬我,我敬人,人犯我,虽远必诛。
杏林春暖,侯门弃女也能走出个锦绣人生。
小剧场之寻亲:
“囡囡呐,婶娘可算找到你了!你当年怎么一声不吭地就走了呢?婶娘找你都快找疯了!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跟婶娘回家吧!一个女人赚了那么多银子,在外头多不安全呐!”某花枝招展的妇人,拿着帕子,“伤心欲绝”地说。
“你不关心我孩子,倒是先关心我银子,真是好疼我呢!可是我们认识吗,大婶?”乔薇一脸冷漠。
小剧场之寻妻:
小包子领回一个容颜冷峻的男人:“娘亲,叔叔说他是我爹。”
乔薇莞尔一笑:“乖儿子,告诉你爹,要证明自己的身份,应该怎么做?”
小包子翻开金册子,一板一眼地说道:“叔叔,如果你真是我爹的话,先背好《乔氏家规》一百条哦!”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