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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全文阅读

作者:偏方方     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txt下载     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83】二更

    晚秋,御花园中气息清冷,皇帝与姬冥修坐在挂了帘子的凉亭中,生炉子尚且有些早了,福公公给烫了一壶好酒。

    姬冥修不畏寒,也不饮酒,倒是皇帝优哉游哉地喝了小半盅,身子很快便暖和了。

    “冥修啊。”皇帝不像是喝醉了,但那语气有丝丝的醉意,“听说你媳妇儿把昭明给拐回去了?”

    这件事在皇宫里闹得人仰马翻,会传到皇帝耳朵里不足为奇,姬冥修没有否认,淡淡地嗯了一声。

    姬冥修如此爽快地承认了,倒叫皇帝不好再说些什么了,落下一枚黑子,似叹非叹地说道:“虽说那是你娘,但你老大不小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得有个分寸。”

    姬冥修面无表情地落下一枚白子:“皇上既然承认她是我娘,那我把她接回去又有何不妥?”

    皇帝道:“这不是夜罗……”

    姬冥修打断他的话:“皇上怕了夜罗?”

    皇帝脸一黑:“笑话!朕怎么可能怕他们?朕只是希望尊重你娘的意思,你娘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这么回了姬家,万一她不想和你爹重修旧好,想回到夜罗王的身边,那你这么做,不是徒增她的烦恼吗?”

    “说重点。”姬冥修道。

    皇帝弱弱地哼了哼:“朕想昭明了。”

    姬冥修面不改色地说道:“过几天把她还你。”

    皇帝的脸总算没那么臭了。

    夜罗王后住进姬家的事,说来也是夜罗自己作的,若非他们起先便存了混淆视听的歹念,他们又怎么可能光明正大地将“昭明公主”留在姬家呢?

    国师殿暗地里有多少动作暂且不提,但明面上,是不可能对王后呼来喝去的,所以只要夜罗王后自己不提出回宫,那么夜罗的使臣就只能干等着。

    二人下了会儿棋,皇帝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嘀咕了一句道:“大明帝当年南巡的时候,怎么就临幸了一个夜罗的女子?”

    姬冥修又不傻,哪里会听不出皇帝在套自己的话?皇帝已经能够确定昭明公主是夜罗人了,只是不知她是半个夜罗人,还是纯种的夜罗人?

    姬冥修才不上他的当,反问一句道:“微臣也想问皇上呢,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大明帝会与夜罗的女人有了孩子?”

    皇帝放下了棋子,看着姬冥修道:“唉,你这孩子啊,不老实!”

    姬冥修继续装傻:“微臣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皇帝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须臾,一摆手,说道:“……不说也罢。”

    他不说话,姬冥修也不说了。

    二人就那么僵持着,福公公在一丈以外都感受到了那股诡异的尴尬。

    多少人想巴结皇上没机会,这个丞相,当真是头倔驴!

    “你是不是在还在气朕给你下毒的事?”

    姬冥修不吭气。

    “朕不也服了毒吗?朕也把命交到你手上了。”

    姬冥修仍是板着一张脸。

    皇帝无奈地说道:“行行行,你赢了,解药给你!”

    说着,还真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药瓶,不轻不重地搁在桌上。

    姬冥修淡淡地说道:“半年期限未到,微臣不敢领药。”

    皇帝道:“朕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姬冥修云淡风轻道:“皇上提前把解药给微臣了,微臣可不会提前把药给皇上。”

    皇上二话不说将药揣回了怀里。

    到了这一步,皇帝比姬冥修急,毕竟人在冲动之下做的决定,事后没几个不后悔的,可后悔药是那么好吃的?丞相大人表示不可能。

    皇帝换药失败,又拉不下脸直接要解药,只能干着急,当初是哪根筋不对劲,非得给自己和他下药呢?那么一瞬,真以为自己是个千古名君了?

    真是作死自己了!

    皇帝的焦虑无处发泄之际,一个小太监走上前,对福公公道:“丞相的长随来了。”

    福公公禀报了皇帝,皇帝招招手,让人过来了。

    铭安给毕恭毕敬地皇帝行了个礼,随后对姬冥修小声地禀报了几句,姬冥修神色平静地放下了茶杯:“知道了,你在外头等我。”

    “是。”

    铭安退下了。

    皇帝眉梢一挑:“怎么?要走了?这盘棋可还没下完呢!”

    丞相大人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小薇房中寂寞,想微臣了。”

    皇帝噎了一把,冷冷地瞪着他道:“行了,知道你不耐烦陪朕,回去吧!”

    姬冥修头也不回地走了。

    皇帝气得够呛:“这小子,朕上辈子欠了他!”

    ……

    姬冥修出宫后,即刻坐上马车回了姬家,院子里的狼藉已经收拾干净了,几个失去意识的死士也让人五花大绑地捆地丢去库房了,但姬冥修进屋时,仍闻到了空气中残留着的淡淡血腥气。

    他快步进了屋。

    乔薇趴在桌上等他,等着等着睡着了,听到动静,唰的抬起头来,揉了揉眼道:“你回来了?”

    姬冥修连朝服都来不及脱,径自在她身旁坐下,定定地看着她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乔薇打了个呵欠,“铭安都告诉了你吧?”

    “告诉了,这次算是把他们逼急了,连不该这么亮的底牌都亮出来了。”姬冥修说着,将她抱了起来,轻轻地放到床上。

    乔薇擅作主张把姨母带了回来,还怕他会怪她思虑不周,没想到他话里的意思竟是认为她做了一件好事,乔薇一下子没瞌睡了:“不该亮的底牌?什么意思?”

    姬冥修抚摸着她的鬓角道:“你知道死士有多珍贵吗?”

    “多珍贵?”乔薇问。

    姬冥修淡淡地呵了一声,道:“全中原算上大梁与南楚,都只有十七一个。”

    乔薇登时傻了眼,十七是死士……是的了,十七是死士!

    她曾听燕飞绝提过,十七是一千死士营里唯一存活下来的一个,方才傅雪烟与她说那群家伙是死士时,她大脑短路,竟没联想到十七的头上。

    姬冥修讥讽地说道:“这么珍贵的秘密武器,原是要藏着掖着,在意想不到的时候给姬家雷霆一击,哪知你把王后带走了,他们情急之下才出动死士了。”

    而这一出动,便算是彻底暴露他们的狼子野心了,想回头都没有余地了。

    乔薇摸了摸下巴道:“既然这个秘密武器这么重要?为什么不沉住气,继续把他们藏好呢?”

    姬冥修道:“说明,夜罗王后比死士、比对付姬家更为重要。”

    乔薇皱起了眉头:“这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她这么重要?就因为她可以假扮昭明?”

    姬冥修沉吟片刻,道:“具体的就得问他们自己了,总之,他们此行的目的,绝不只是赎回傅雪烟与慕秋阳这么简单。”

    乔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道理。对了,十七也是死士,是夜罗死士的那个死士?”

    姬冥修嗯了一声:“没错。”

    乔薇愣了愣:“这么说十七也是夜罗人?”

    姬冥修微微摇头:“我是在大梁境内找到十七的,当时是有猎户报官,说他们村子最近时常遭到野兽的突袭,他们拿野兽毫无办法,恳请官府帮忙制服野兽,我当时恰巧在附近游历,便与官府的人一道去了,到了那里才知猎户口中的野兽根本不是野兽,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说活生生的人倒也并不十分准确,他们除了长得像人,有着人的习性之外,已经没什么正常的意识了,他们唯一会做的事就是杀戮,且都是用极其残忍的法子。

    起先我不太明白这是为什么,后来在江湖上听得多了,才知那些死士其实是失去控制了,他们的主人可能是遭遇了某种不测,再也无法回来,他们群龙无首,就像是诈了尸一样。

    那样的人是不能留着的,可不等我们出手,他们便自相残杀了起来,我们远远地看着,一步也不敢靠近,不少官兵受不了那种残忍的画面,隔夜饭都吐了出来,就是在那时候,我看见一个孩子杀了出来,他满身的血,手中举着一把刀,他跑到了我面前,扑腾一声栽倒在地上,所有人都在残杀,只有他拼命地逃离了那个地方。”

    乔薇略略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瞬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那个孩子就是十七吗?”

    姬冥修点点头:“我把他带了回来,治好他,他从此便跟着我了。”

    难怪十七与别人不一样,她以为他是天生自闭,现在看来,却极有可能是在死士营中让人给害成这样的。

    万幸的,他还保留着一分活人的意识。

    “那个死士营是谁弄出来的?”乔薇问。

    姬冥修道:“我事后让人调查过,在大梁境内没有查出任何消息,现在想想,应该是国师殿的手笔。”

    乔薇一拳头捶上床铺:“训练中原人对付中原人,真够歹毒的!那几个死士你要怎么处理?”

    姬冥修冷冷一笑:“送上门的大礼,不要白不要,先收着。他今天敢出手,明天就要他后悔自己长了这双手!”

【384】一更

    翌日天不亮,姬冥修便去上朝了,乔薇经过一夜折腾,倒也没多少睡意,早早地起了,在屋子里看了会儿账本,景云与鎏哥儿也起了,小胖子依旧呼呼大睡。

    乔薇去隔壁屋,将小胖子从被窝里捞了起来。

    天气凉,好贪睡。

    小胖子睡得口水横流,乔薇将她脑袋拨来拨去,也没见她睁开眼睛。

    真是服了这小胖子!

    乔薇将小胖子放回床上,起身去给她拿上学的衣裳。

    望舒撅起小屁屁,趴在床头,像只胖乎乎的小熊猫,嘴里还不时打着均匀的小呼噜。

    乔薇好气又好笑,拍了拍她肉嘟嘟的小屁股,她幽怨地扭了扭,那憨态可掬的小模样,一下把乔薇的心给萌化了。

    乔薇将小胖子摁进怀里,望舒弱弱地睁开一条眼缝儿,瞅见是自家娘亲又迅速地闭上,没心没肺地睡了。

    “到底谁把你惯成这样的?自己起来,自己穿衣裳,知道吗?”乔薇含了三分严厉地说完,放下衣裳出去了。

    她走后不久,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进来了,人影鬼鬼祟祟地合上门,又鬼鬼祟祟地来到床前,望着床铺上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贪婪地流下了口水。

    人影亲了亲望舒的小脸蛋,又亲了亲望舒的小手,简直爱不释手!

    望舒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诶?姨奶奶?”

    夜罗王后灿灿一笑,无比小声地说道:“我给你穿衣裳吧?”

    望舒打了个呵欠:“好呀。”

    夜罗王后乐坏了,拿过衣裳给小胖子穿了起来,小身子软软的,小脸肉肉的,真是怎么穿怎么喜欢,望舒也配合极了,该伸手时伸手,该出腿时出腿,一身繁复的行头很快便穿完了。

    之后,夜罗王后又将望舒抱……

    呃,抱不动。

    牵到了黄金梳妆台前,拿起精致的黄金琉璃梳,托起望舒又黑又软的长发,像托着一件稀世珍宝,细细地输了起来。

    她一直想要个女儿,却生了个小子,真是造化弄人。

    望舒又打了会儿小瞌睡,待到再次睁眼时,险些不认识铜镜中的小姑娘了,那么漂亮的辫子,真的是她的吗?

    “哇,姨奶奶你是怎么会梳这么漂亮的头的呀?”

    娘亲梳头最丑了,姥姥梳头也丑哈哈,碧儿姐姐婵儿姐姐还算马马虎虎啦,可都比不上姨奶奶哦!

    夜罗王后喜色地笑了:“以前总给我儿子梳,可后面他长大了,便不让我梳了。”

    三殿下一辈子的黑历史,当小公主养大哒!

    ……

    一刻钟,当望舒像个小公主一样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几乎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知道这孩子漂亮,却不知道可以这么漂亮,没有言语可以形容她的模样,实在是美得让人说不出话了。

    三殿下撇嘴儿哼了哼,如果他小时候也是这么漂亮的话,好吧穿裙子他忍了。

    一家人开始吃早饭。

    说来也巧,后半夜下了一场雨,将院子里仅剩的一点血腥气也冲刷得干干净净,昨夜死士来袭,除了景云睡眠浅听到了些许动静外,望舒鎏哥儿与夜罗王后三殿下全都睡得一夜好眠。

    也不是全都,教主大人就似乎没有睡好,顶着两个又大又重的黑眼圈,灰头土脸。

    再看与他同眠的三殿下,简直可以用神清气爽来形容了。

    这是三殿下记事以来睡得最圆满的一觉,一整夜都有抱的,特别舒坦!

    而被抱了一整夜的教主大人显然不那么舒坦了,骨头都是痛的,大腿也是麻的……

    ……

    吃过早饭,教主大人与傅雪烟送孩子上学,三殿下也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乔薇则带着夜罗王后去拜访姬尚青了,怎么说姬尚青都是昭明的丈夫,昭明纵然不能活着回来,可她妹妹来了,他这个做姐夫的,有权利知道真相。

    一路上,碰到几个曾经见过凤倾歌的下人,众人还当是桐院的“李姑娘”又回来了,乔薇没解释什么,拉着夜罗王后的手进了桐院。

    姬尚青昨日落水,不知挣扎了多久才被过路的侍卫救起,救起后天色已经很晚了,他没让惊动乔薇,自己喝了点姜汤、擦了点金疮药。

    不得不说,挨得揍多了,身子也硬实了,这种伤换从前,他得躺上一个月,这回,竟还有力气下床!

    但也只下了一小会儿,便浑身酸痛地躺回去了。

    听说乔薇带了个重要的人见他,他寻思片刻,还是让乔薇进来了。

    他毫无悬念地见到了“凤倾歌”,而夜罗王后也毫无疑问地见到了“国师的老爪牙”,这“老爪牙”还躺在姬家的床上,一屋子人全都对他恭恭敬敬的,她的小薇薇唤他——“父亲”。

    父亲……

    父亲?!

    她姐夫?!

    夜罗王后的眸子瞬间瞪直了!

    而另一边,姬尚青也炸毛了,顾不得浑身酸痛,劈头盖脸地训斥道:“凤倾歌!你还有脸来?!”

    姬尚青有拒绝的理由憎恶假扮过昭明的凤倾歌,姬尚青的反应并没有引起乔薇的怀疑,乔薇看了夜罗王后一眼,轻声地说道:“父亲,她不是凤倾歌。”

    夜罗王后定了定神,一本正经地说道:“对呀,我不是凤倾歌,你认错人了。”

    姬尚青想也不想地说道:“不是你还有谁敢戴昭明这张脸?!”

    夜罗王后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

    乔薇道:“父亲,你误会了,她真的不是凤倾歌,她是公主的孪生妹妹。”

    姬尚青当场怔住了:“昭明……有妹妹?”

    夜罗王后点头如捣蒜:“有的有的,我就是她妹妹。”

    姬尚青怔怔地看了夜罗王后一眼,那熟悉的眉眼,朝思暮想的轮廓,让他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他神色复杂地垂下了眸子,仿佛不希望被人看到他此时的脆弱。

    半晌后,他的手紧紧地拽成了拳头,额角的青筋暴了出来,身子也轻轻地抖了起来。

    就在众人察觉到他正隐忍着巨大的痛苦的时候,他咬牙切齿地开了口:“前天将我绑在外头以及昨天将我踹下水的人就是你吗?”

    夜罗王后拨浪鼓似的摇头:“不是我不是我!是凤倾歌!”

    这甩锅的本领,也是没谁了!

    ……

    却说姬冥修天不亮却入了宫,但一场关于两族之间的争执与较量却一直到日上三竿也没分出个所以然。

    匈奴使臣们彻底打起了酱油,只差一盘瓜子,这看戏的人生便能圆满了。

    夜罗使臣与大梁文官的较量从今日开始升级了,原因无他,大梁的丞相夫人把他们夜罗王后拐跑了。

    哈!大梁的百官都笑了,那明明就是我们大梁的昭明公主、丞相的亲生母亲,到底谁拐跑谁呀?你们夜罗还要脸不要了?

    大梁的文官可不是吃素的,尤其那些酸腐的老顽固,从仁义道德到祖宗家法,从纲常伦理到世俗常理,怼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皇帝从没觉得这么解气过,而且这一切全都是他的功劳,毕竟老顽固们嘴皮子为什么这么好,还不是平时怼他怼出来的?

    夜罗使臣被怼得七窍生烟,到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一个沉不住气的夜罗官员说漏嘴了:“她根本不是你们大梁的公主!”

    殿内,静默了两秒,随后哈哈一声,所有人都笑了。

    你说不是就不是?你当我们瞎呀?!

    夜罗官员崩溃:特么的你们就是瞎啊……

    若论打架,夜罗人未必会输,可嘴炮杖嘛,一个御史大夫就能抵他一百个夜罗大臣了。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碾压。

    夜罗人被怼得都没脾气了,一个个杵在那里,头顶冒黑烟。

    就在夜罗使臣们几乎要被逼出金銮殿的时候,殿外忽然传来了一声高亢而嘹亮,似远山之音的通传声:“国师到——”

    夜罗使臣的眸子总算是亮了,主心骨来了,他们再也不用怕了!

    殿内的众人就看着那些夜罗的使臣恭恭敬敬地走到门口,摆出了最恭敬的姿势,将身子福低得几乎要落在地面上。

    一双素白的步履踏了进来,落地无声,却带着一股无法忽视的威压,整个殿内的空气都好似密室了起来。

    众人忍不住正了正身子。

    那双步履的主人穿着一件灰白道袍,道袍的袖口与下摆用金线绣了盘龙的图腾,要知道,龙在中原是天子的象征,除天子与太子,无人敢着龙上身,想必在夜罗也是如此。

    思路客

    但这个国师,却穿着与夜罗王同等尊贵的衣裳,他在夜罗的地位,可见一斑了。

    他身后,跟着二十名身着道袍、头戴紫金冠的弟子,每个人的气场都不容小觑,二十一人的队伍,硬生生地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而国师一马当先,犹如上古的睡龙,一步步地走来,就像是睡龙一点点地睁开了眼。

    文武百官的心口感到了一股强烈的压迫,就连匈奴的二王子也有些抵挡不住国师的气势,额角渗出了冷汗来。

    二王子吞了吞口水,默默地往自家姐夫身后一站。

    呼,好多了!

    姬冥修波澜不惊地看着朝自己缓步而来的国师,国师强大的气场一下将他笼罩了,可姬冥修也不是吃素的,在他如此强大的气场下,竟连眼皮子都没抖一下。

    国师似是有意在试探姬冥修,可试了半晌也不见姬冥修有任何异常,缓缓地敛起了强悍的气场,朝大梁的皇帝不紧不慢地行了一礼。

    皇帝捏了把冷汗,很显然,方才那股气势超乎了他的想象,要不是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他或许已经有些绷不住了。

    他定了定神,语气如常地问道:“国师突然驾到,所为何事?”

    国师用夜罗语与一旁的大弟子说了什么,大弟子会意地点点头,抱拳行了一礼,义正言辞地说道:“我师父说,他祖上与丞相的祖上曾系出同门,后来虽分成了两个不同的派系,但同门之谊不能忘,不知丞相肯不看赏脸,与我们国师殿切磋一番?”

    “丞相的祖上怎么会和夜罗人是同门呐?”

    “姬家和夜罗到底啥关系?”

    官员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皇帝是知道姬家祭师身份的,而祭师在天启皇朝时,曾效忠过夜罗皇室,师出同门什么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些东西,只要皇帝不介意,百官们纵然论破嘴皮子也翻不起多大的浪来。

    关键是,这个切磋的事……究竟是坏事……还是好事?

    皇帝狐疑地皱起了眉头。

    国师又与弟子说了几句夜罗话。

    大弟子翻译道:“我师父说了,不会白白让丞相切磋的,若是丞相赢了,可以向国师殿提出任何条件;但同样,若是国师殿赢了,也可以向丞相提出一个条件。”

    姬冥修问道:“你们想要什么条件?”

    国师说了几句,大弟子看向姬冥修道:“如果国师殿赢了,请丞相交出夜罗人质,以及祭师剑。”

    姬冥修淡淡地说道:“这可是两个条件。”

    大弟子道:“如果丞相觉得这算两个条件的话,你也可以提出两个条件。”

    姬冥修的眸光微微地动了一下,望向国师,用流利的夜罗话说道:“如果我赢了,我要我娘的遗体,以及你的命。”

【384】二更

    切磋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整个朝堂都轰动了,他们轰动的不是接下来的切磋,而是国师大弟子那句姬家祖上与国师祖上的同门,姬家不是大梁人吗?几时与夜罗扯上关系了?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从隐族归来后,姬冥修一直刻意隐瞒姬家与乔薇的身份,但国师分明是嫌池子里的水不够浑,硬要把关系说得如此暧昧,为了撇清姬家是夜罗细作的可能性,姬冥修唯有把塔纳族的身份放了出去。

    这自然又掀起了一股轩然大波,毕竟在大多数人的眼里,隐族只是一个传闻中的存在,谁能想到它就是那个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神秘古族?

    史书上不是说塔纳族已被夜罗皇室屠戮殆尽了么?没想到在大梁留了一个小种子哇!

    难怪姬家如此厉害,敢情是祭师的后代。

    消息一经放出,眼红的不少,但也算彻底撇清姬家与夜罗人勾结的可能性了,毕竟追溯到几百年前,塔纳还是被夜罗给灭的族呢,这等血海深仇就算曾系出同门又如何?不把对方往死里整就不错了!

    况且,那么厉害的古族是他们大梁的,想想其实有那么一丢丢自豪!

    当然了,一块石头砸进水里,总要翻.asxs.浪来,国师殿把这么重磅的消息逼了出去,绝不止是为了让朝堂与坊间议论一下而已,他们具体怎么打算的暂且不提,且说切磋一事。

    经过大梁与夜罗的共同商议后,将切磋定为了三轮,第一轮,斗武。

    斗武是皇帝提出来的,在皇帝看来,以十七与隐族高手霍师公的能耐,应当能横扫夜罗护卫了,他哪里知道人家还有打不死的死士呢?

    所以说万一丞相输掉了,那真是被皇帝坑的。

    大梁决定了一轮的比试内容,夜罗自然也有权利决定另一轮,至于第三轮,为公平起见,第三方匈奴拥有了决定权。

    三方各自派出代表抽了签,第一轮,斗武。

    国师比了个手势。

    大弟子道:“我师父应下了,不过我师父也说了,规则得我们来定,同样,轮到我们出题时,规矩也由你们来定,这样,方能真正的公平,丞相觉得呢?”

    姬冥修才不会被对方三言两语吓到,云淡风轻地说道:“随你。”

    国师殿于是定下了规则,一个人接连打败三个对手才算是赢了这一局。

    这个规则倒也不算过分,往年武林中人切磋,一人单挑十个八个的也不在话下,要是乔薇他们没见过国师殿的死士,大概会认为他们必胜无疑了,可一想到那些不人不鬼的家伙,又觉得接下来极有可能有一场硬仗要打。

    青莲居,鎏哥儿左手一只白、右手一只白,乖乖地坐在廊下,他对面的后院中,景云与三殿下给金雕呼啦啦地刷着毛,而一旁的秋千架上,望舒与珠儿排排坐,夜罗王后给她们耐心地梳着辫子。

    岁月静好,莫过于此。

    姬冥修与乔薇等人坐在轩窗大敞的屋内,乔薇对面就是小二货,二人大眼瞪小眼。

    燕飞绝看了看二人,又看了看一旁的霍师公与傅雪烟:“我说你们几个别发愣,说话呀!到底怎么个解决之法?别啥也不做,到时候万一……”

    “闭嘴!”

    姬冥修、乔薇、教主大人异口同声。

    领教了这家伙的乌鸦嘴后,再也不敢让这家伙乱说话了。

    燕飞绝悻悻地闭了嘴。

    傅雪烟沉思一会儿后开了口:“我觉得,他们应该会出动死士。”

    众人深以为然,放着那么厉害的秘密武器不用,会遭天谴的。

    但那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实在是太难缠了,他们不怕疼、不怕死、不惧受损,跟丧尸似的,谁特么打得过?还一打打三个,谁的体力都经不起这么消耗!

    “而且……”傅雪烟雪上加霜地说道,“以我对国师殿的了解,上次那几个用来恐吓我们的死士恐怕只是最低级的,等到真正决斗的那日一,出场的会比那几个强上数倍不止。”

    教主大人瞬间黑了脸:“不是吧?上次那几个就够难缠的了!还来更厉害的?谁打得过啊?”

    姬冥修的食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几下:“世间万物,皆有弱点,只要找出他们的弱点,再强大的敌人也会变得不堪一击。”

    教主大人想到了什么,潋滟的眸子唰唰一亮:“我知道了!金雕能够切断他们与主人的联系!”

    傅雪烟道:“低级的死士才需要主人时刻控制,你看十七就不需要丞相大人给他下达命令。”

    一屋子人,俨然都知道十七是死士的事了。

    教主大人蔫蔫地撇了撇嘴儿:“好像也对,那怎么办嘛?这也不行,那也不可以,难道……第一场就输给他们了?”

    “凤血丹砂。”一直沉默的霍师公开了口。

    乔薇摸了摸下巴:“丹砂我知道,一味药,还能提炼水银,但凤血丹砂……又是啥?”

    教主大人傲慢地挺了挺小胸脯:“这你就不懂了吧?丹砂也是分等级的,寻常脂粉铺子买到的都是三品丹砂,较好的药房如你们灵芝堂之流用的则是二品丹砂,市面上流通的最好丹砂为一品,通常都拿去给那些皇室公卿炼制丹药了,至于说这凤血丹砂,几乎是传闻中才有的东西,我在无名岛也只听那几个老东西提过几次,据说能辟邪驱鬼,也能增长功力。”

    乔薇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最近没洗头吧?”

    “怎么了?”教主大人漫不经心地问。

    乔薇一笑:“脑子都不进水了。”

    教主大人的脸瞬间黑透了!

    玩笑够了,乔薇看向了霍师公:“师公,有了这种东西,就能把那些东西怎么样吗?”

    “嗯。”霍师公应道。

    乔薇眉梢一挑:“能……怎么样?”

    霍师公:“杀死。”

    居然能杀死死士?那他们上刀山下火海也必须弄到手了,前提是,真的有,也真的时间够用。

    姬冥修若有所思道:“十七倒是的确不喜欢丹砂,却还没到去害怕的地步。”

    言外之意,这传说中的东西不知对死士是否真有那么神奇的效果。

    燕飞绝道:“到时候拿十七试试不就知道了?”

    姬冥修一记冰冷的眸光打了过来。

    燕飞绝悻悻地缩了缩脖子,他又说错话了么……

    “先想办法弄到那个东西吧,能弄到吗?”乔薇看向姬冥修。

    姬冥修仿佛是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我知道一个地方曾经有过,现在还在不在全凭运气了。”

    ……

    一刻钟后,乔薇与霍师公、燕飞绝、教主大人踏上了出府的马车,原定计划中没有小二货,但这家伙没见过那么神奇的地方,死皮赖脸地要跟来,没办法,只得把他带上了。

    这家伙不乱出馊主意时还是挺让人省心的。

    乔薇放下了帘子:“我们究竟要去哪儿?”

    燕飞绝笑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乔薇睨了他一眼:“神神叨叨的。话说回来,为什么冥修不来?”

    燕飞绝笑得越发诡异莫测了:“他可不敢来,来了这丹砂有也成没有了。”

    “怎么说?”乔薇不解。

    燕飞绝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应该知道那小子的手下有七个做苦力的吧?”

    乔薇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做苦力的……这比喻真的恰当吗?

    燕飞绝笑道:“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只见了我们六个,另一个却始终不曾露面?甚至,我们连提都不怎么提他。”

    乔薇挑了挑眉,这个问题她不是没好奇过,尤其在隐族给七人准备两生果时,她还特地给那素未蒙面的第七人留了一个。

    她之所以没问对方是谁,一嘛,是彼此不熟,她不关心;二嘛,该见的总会见到,就像他们六个一样,她也从未问过,但最后,不都认识了?

    “我们今天去找的人……不会就是他吧?”

    燕飞绝道:“没错,就是他。”

    乔薇纳闷道:“那你为什么要说……如果冥修来了,丹砂有也成没有了?难道他不想把东西给冥修?”

    燕飞绝叹道:“哎呀,你以为谁都像我们六个是心甘情愿追随那小子的啊?”

    乔薇凉飕飕地看了他一眼:“你们心甘情愿吗?你敢摸着良心说话么?”

    燕飞绝摸上自己心口:“好吧,我们是被逼的。”

    那小子在他们体内下了巫毒,他们的身家性命全都系在那小子身上,能不为那小子卖命吗?

    但虽然都是被逼的,那一个,却是被逼错了。

    当年姬冥修要降服的人原不是他,是另外一个江湖术士,奈何药错了对象,虽说他们六人也算是被逼着盟了血誓,但他们全都欠了姬冥修一条命,所以把命还给他,不冤,可那个家伙与姬冥修八竿子打不着边,姬冥修就这样把人家荼毒了,人家能咽下这口气吗?

    况且这种巫毒不是说解就能解的,眼下的姬冥修或许可以,但当年的姬冥修绝对没有这个能力。

    那人追着姬冥修,死活要与姬冥修同归于尽。

    后不知姬冥修用什么法子安抚住了他,他总算不闹腾了,但同时也发下狠话,这辈子别指望他替姬冥修办任何事。

    乔薇忍俊不禁地看了小二货一眼:“果真是亲兄弟。”

    真二!

    之后,燕飞绝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不多时,马车停在了一条闹哄哄的小胡同外。

    燕飞绝叮嘱道:“到了,我就不进去了,他认得我,看见我定会知道是少主来买东西了,他不会卖的,记住我与你说的话,不要相信任何人,也不要与任何人搭讪,东西到手后赶紧离开。”

    乔薇跳下马车:“知道了,我可是在道上混大的,什么腌臜手段没见过?你就放心吧。”

    燕飞绝白了她一眼,道上?就乔家那大院儿?

    为隐藏身份,乔薇换了身丫鬟的行头,易容成了碧儿的脸,霍师公是老爷,教主大人是他孙子。

    三人穿过闹哄哄的胡同,右拐,来到了一家档次十分不尽人意的怡红院,但凡带女流之辈上门的,都不是来喝花酒的。

    老鸨笑眯眯地迎上前,看着玉树临风的教主大人,春心都荡漾了起来,笑得脸上的妆粉哗啦啦地往下掉:“哟,这是哪儿的贵人?我怎么没有见过?”

    教主大人被她恶心得够呛,但还是拿出了姬冥修的那一套,不咸不淡地说道:“有好货没?”

    老鸨一听这话,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了,笑了笑,将几人领到一间屋子,在墙壁上按了某处开关,地板上立刻划开了一道口子:“几位客官,请随我来。”

    乔薇给教主大人使了个眼色。

    教主大人说道:“你先下去。”

    老鸨妩媚一笑,搔首弄姿地下去了。

    乔薇三人跟了下去。

    这是一个通道,四周漆黑,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才突然出现了一丝光亮。

    老鸨推开了石门,喧闹的声音扑面而来,她笑道:“几位客官,请吧,我就不奉陪了。”

    霍师公一马当先地去了,乔薇与教主大人紧随其后。

    几人进了一个热闹非凡的大堂,不少与他们一样的客人已经在大堂候着了,这些人里有的衣着不凡、有的一身萧条,但俗话说得好,人不可貌相,“穷”的未必没好货,“富”的未必真有钱。

    三人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不论怎么降低,教主大人那张面具都遮不住的俊脸还是太过引人注目,客人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好在这时,里头的大门开了,几个侍女打扮的女子将众人领入了内堂。

    乔薇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下拍卖行,据说它拍卖的东西大多来路不正,不敢摆在明面儿上,以免被官府给抓了,但它东西好倒是真的,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趋之若鹜了。

    几人找了最角落的位置坐下,这里烛光照不到,最适合隐蔽,也能纵观全局。

    拍卖很快便开始了,最先出场的是一个前朝太妃用过的五尾凤钗,起步价二十两。

    前朝太妃的东西有毛稀罕的?姬家的密室里还有天启皇朝的宝贝呢?

    乔薇一心记挂着丹砂,没怎么理会这种俗物。

    教主大人也不喜欢,凭它古董什么的,不都是别人用过的?用过的东西有毛好要的?他要给傅雪烟买新的!

    来之前,他们并不确定今日能够碰到那种丹砂,要不怎么说是碰运气呢?

    但他们的运气貌似不错,在拍卖了十几样东西后,侍女拿出了一个古朴而大气的桃木盒子,微笑着看了众人一眼,语气温柔地说道:“接下来要卖的这样东西,是一味药材,能治病,能炼丹,也能提升功力。”

    她说着,缓缓打开了盒子,一道精纯的红光透了出来,像聚了一湖的红宝石,将侍女的脸都给映红了。

    众人纷纷地伸长了脖子。

    侍女大大方方地捧出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红色丹砂石。

    乔薇对丹砂研究不多,但听周围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应当是他们要找的东西了。

    这东西,说的好听是极品,可想要它的人并不多,毕竟就是一味药嘛,治病也好,提升功力也罢,还是有许多其它的东西可以替代的,且没这么昂贵。

    它最神奇的药效应该就是克制死士,但死士又不是满大街都是,谁会花那个冤枉钱去防备可能一辈子都碰不到的东西?

    不过若是不差钱,当个珍品收藏,也是挺有面子的。

    须臾的功夫,便从二十两涨到了二百两。

    二百两在银子在京城能干什么?一支金钗就没了。

    “四百两!”

    “四百五十两!”

    “五百两!”

    侍女道:“有高于五百两的吗?没有的话,这颗丹砂石就归这位公子了。”、

    “六百两。”乔薇叫了价。

    败家,真败家!不是他们急等着丹砂用,她打死都不会花这么多银子买一块儿破石头。

    “一千两。”

    另一个角落,一个苍老的声音叫了价。

    乔薇抽了口凉气,一涨就是四百两,会不会太过分了?她花冤枉钱可以理解,怎么还会有别人也上赶着花这个冤枉钱?

    “两千两。”

    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叫了价。

    乔薇恨不得昏死在椅子上了,你们的钱都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公子,你确定两千两吗?”竟是连侍女都感到诧异了,毕竟这块石头,是真的不值这个价啊……

    “确定。”年轻的男子说。

    乔薇愣了愣,如果她没有听错,那么这声音——

【386】手撕国师殿,胜!

    他怎么会来这里?又怎么会想买丹砂?

    这玩意儿从前就不抢手啊!

    正因为不抢手,价钱还贵,所以问津的人不多,这也是为何姬冥修认为它可能那么多年了都还没有卖完的缘故。

    乔薇思量间,那个苍老的声音又叫价了:“三千两!”

    我去!

    人家加价是五十一百地加,你俩是一千一千地走啊!

    “三千两之后还有吗?”侍女问。

    “三千……”乔薇喊了一嗓子,黑压压地人头朝这边的旮旯望了过来,乔薇正了正神色,严肃地说道,“三千一百两。”

    在经历了两次一千两的抬价后,这一百两的增幅俨然有些让人瞧不起了,人群里发出了一阵闷笑声。

    乔薇吹胡子瞪眼,如果有胡子的话。

    “四千两。”年轻的男人又叫价了。

    “五千两。”又是那个苍老的声音。

    乔薇觉得接下来可能、大概、或许没她什么事儿了,事实证明她对了。

    二人一千一千地加,加到了一万两,整个内堂的客人都有些坐不住了。

    丹砂再好,它不也还是丹砂吗?还能变成天上的蟠桃了?最华而不实的东西就是它了,虽说不差钱儿,但也不能上赶着做冤大头哇!

    “谁呀?”教主大人犯嘀咕。

    “苍鸠。”霍师公道。

    小二货问的是买走丹砂的男人,霍师公答的却是另外一个男人。

    乔薇与教主大人对这个名字都不陌生,当初掳走景云与鎏哥儿的男人就是他,没想到今晚会在这里碰到他,是巧合吗?他怎么也会想要丹砂了?而且他一个夜罗人,怎么知道大梁的这种地下交易市场?

    不论乔薇一行人怎么疑惑,苍鸠的叫价都越来越高了。

    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丹砂他们是一定要到手的,可苍鸠似乎也下定了决心,不惜一切代价得到丹砂,乔薇是商人,商人不做亏本买卖,丹砂虽比钱重要,但如果能少花一点钱,谁又不会这么干呢?

    “师公,你和冥烨先在这边等等我,别叫价,我过去一下。”

    霍师公点点头。

    教主大人抓住她袖子:“你去哪儿啊,我也要去。”

    乔薇将他摁了下去:“断奶吧,孩子!”

    总说三殿下没断奶,她瞅着小二货才是没断奶,成天粘着她,只差没长在她身上了!

    教主大人脸色臭臭的。

    乔薇站起身,悄无声息地绕到了前两排最右边的位置,那里恰巧有根柱子挡着,也算隐蔽,若非乔薇实在熟悉此人的声音,大概没有机会认出对方来。

    似是感受到了陌生气息的靠近,那人浓眉一蹙,冷冷地扭过头来:“何人?”

    “王爷,是我。”乔薇小声道。

    胤王愣了愣。

    乔薇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胤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怎么是你?”

    乔薇挑眉道:“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你堂堂一国王爷,怎么会来这种鱼目混珠的地方?”

    胤王冷声道:“本王与一个女人,谁出现在这种地方更奇怪?”

    好吧,你赢了。

    乔薇清了清嗓子,压低音量道:“别火药味儿那么浓,我又不欠你钱!我问你,你为什么要丹砂?”

    “干你什么事?”胤王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你也想要?”

    乔薇大大方方地说道:“是啊,我也想要。”

    胤王蹙眉道:“你一个女人,要那种东西做什么?”

    乔薇没答他的话,而是反问道:“你呢?你又要它做什么?”

    原本不抢手的东西,却在同一日,她、苍鸠、胤王,齐齐跑来打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几个约好了。

    真是要多蹊跷有多蹊跷。

    胤王却什么都不肯说了。

    不说便不说罢,她又不是来打探消息的。

    乔薇弱弱地望了右侧一眼:“看见方才与你喊价的那个人了没?”

    “你认识?”胤王下意识地问道。

    乔薇冷冷一笑:“他抓过我儿子,我与他势不两立,在知道他是谁之前,我曾想过与他合作一同来对付你,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胤王气得嘴角一抽:“你倒是诚实!若是本王不愿意呢?”

    乔薇笑道:“那我就暂且忍一忍,与他一块儿把丹砂石买了。你方才也看到了,他对丹砂石志在必得,以你的财力怕是没那么容易吓退他,但如果加上我,就不一样了。换句话说,你们任何一方算上我,都是必赢的局面,怎么样?要合作吗?”

    胤王冷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你威胁本王?”

    乔薇摊手:“如果你非得这么说的话。”

    胤王捏了捏拳头,看向了侍女手中的丹砂石。

    乔薇不怕他不答应,他与那人今晚都对丹砂石志在必得,他应该明白她的加入绝对能够扭转局面,兼之他不是个为了一口气能够抛头颅洒热血的性子,他懂得权衡利弊。

    果不其然,在侍女问到第三次有无加价时,他淡淡地开了口:“一人一半。”

    乔薇一笑:“当然。”

    不论石头还是银子。

    胤王抬了抬手:“五万两。”

    乔薇抓紧了扶手,我忍,我忍,我忍忍忍!

    苍鸠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尽管他很快喊出了六万,但从这个小小的停顿上足够看出他内心已不如先前那般有底气了。

    看来,快到他能承受的极限了。

    胤王毫不客气地喊出了十万。

    所有人都被吓傻了,乔薇表示她已经肉痛得想哭了,她发誓打赢了那群国师殿的混蛋后,她要把国师殿洗劫一空!

    那块丹砂石最终被胤王以十万两的天价买走了。

    乔薇的心都在滴血,五万两买半块破石头,真是她卖松花蛋太暴利了,天道好轮回,现在轮到她被暴利了。

    “你知道我要卖多少蛋才能凑齐这五万两吗?”乔薇双手死死地拽着银票,委屈巴巴儿的,眼泪都要冒出来了。

    胤王抓着银票的另一端,扯了半天扯不动,火冒三丈道:“乔氏!”

    乔薇肉痛地松了手。

    胤王今晚的目标似乎只有丹砂石一个,东西到手后他便起身离开了,乔薇三人跟着他上了马车,其间,不少人朝他们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都被教主大人用那双美得勾魂摄魄的眸子一个一个瞪了回去。

    上车后,乔薇抽出焚天,一刀将丹砂石切成了两半。

    胤王狐疑地看了一眼她的匕首:“这不是沐小将军的东西吗?怎么在你手上?”

    沐小将军来过大梁,想来是那时用过这把匕首,让胤王给瞧见了。

    乔薇收好了匕首与丹砂,不咸不淡地说道:“是啊,是他的东西,我用一对两生果与他换的,怎么?不服气?”

    拜国师所赐,不仅姬家的祭师身份泄露了出去,就连乔薇是隐族小卓玛的事也陆陆续续传开了。

    胤王神色阴郁地看着她。

    乔薇挑眉一笑:“是不是很后悔当初刺了我一剑呐?若是好好生生地与我将错就错了,现在你已经是隐族的小驸马了!可惜,可惜呀!”

    胤王简直被她气得吐血。

    东西到手了,乔薇也不与他废话了,转身就要下车,却哪知此时,异变突生!

    几枚锋利的飞镖自暗夜深处嗖嗖嗖地飞了过来,乔薇迅速地闪回了车内,飞镖钉在了门板上,一枚“落网之鱼”闯进了车里,乔薇侧身一闪,飞镖射向了身后的胤王。

    胤王双指一动,夹住了飞镖,随后冷冷地瞪了乔薇一眼,那模样,真是要多幽怨,有多幽怨。

    更多的飞镖射了进来,胤王宽袖一拂,将乔薇摁在了凳子上,飞镖贴着他的手臂一划而过,森冷的寒气,让被护在他臂弯下的乔薇都汗毛竖了一下。

    当第三轮飞镖攻击而来时,燕飞绝出手了。

    双方激烈地打斗了起来。

    与此同时,苍鸠也与霍师公交起了手来。

    攻击他们的人,并不全是苍鸠的人,也有一些浑水摸鱼的,那些都不成气候,主要还是苍鸠,对付起来着实棘手。

    乔薇掀了帘子出去,却被胤王拽了回来,狠狠地扔在凳子上:“这是男人的事,你一个女人瞎掺和什么?在车里好好待着!”

    说罢,凌厉的身影朝那群夜袭的刺客招呼过去了。

    这群人明显是冲着他们的丹砂石来的,她哪里能坐以待毙?

    拔出匕首,冲入了人群。

    苍鸠的功力稍逊于霍师公,但三十招之内,能够立于不败之地,他今日似乎是有备而来,并不与霍师公硬拼,而是将霍师公引开了。

    余下的人与胤王、燕飞绝打成了一团。

    另还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本地鼠辈,让乔薇一一地解决了。

    就在战况渐渐变得对乔薇一行人有利时,一道鬼魅般的身影朝教主大人奔去了。

    教主大人的脖子上瞬间多出了一柄长剑,他大叫:“啊啊啊——你们干什么?”

    刺客厉喝:“都给我住手!不然我杀了他!”

    乔薇与燕飞绝住手了。

    胤王淡淡地说道:“你尽管杀,他与本王没有丝毫关系。”

    教主大人登时炸毛了:“你你你……你怎么能这样呢?我是你表叔!你这个侄儿,太不孝顺了!”

    刺客问道:“丹砂到底在你们谁的手上?”

    “他!”

    “她!”

    乔薇与胤王异口同声地指着对方。

    刺客愣了一下,冷冷地说道:“不管在谁的身上,都给我交出来!”

    “本王是不会交的。”胤王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乔薇的眼神闪了闪,望向刺客道:“打个商量,交半块怎么样?”

    刺客毫不犹豫地说道:“不行!全部交出来!”

    乔薇眉梢一挑:“王爷……”

    胤王沉下脸,这个女人,一次不拖他下水都不行!

    不救小二货是不可能的,但这么硬抢又太冒险了,若是把丹砂给了对方,事后再抢回来……

    就在乔薇打着心里的小九九时,一把白色的绘了桃花的油纸伞缓缓地出现在了刺客的头顶。

    刺客对此毫无察觉。

    乔薇却微微地睁大了眼,那伞悬在刺客的头顶,随着夜风晃了晃,温柔得令人心神荡漾,然而就在乔薇晃神的一瞬间,油纸伞忽然凌空一滞,发出了尖锐的咔擦声。

    刺客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唰的抬起头来,可不待看清头顶的东西,便被一阵快到不可思议的银针雨扎成了刺猬。

    刺客直愣愣地倒在了地上。

    教主大人回头看了一眼,恶寒地打了个哆嗦,跑回乔薇身侧!

    乔薇看着那把伞,伞缓缓地飘上半空,落在了一个红衣男子的手中。

    男子撑着伞,不见容颜,乌发如墨,手指如玉,通身的气质,一笔难述。

    乔薇定定地看着他,虽看不清他的样子,但乔薇能感觉到,他也在看她。

    “你还活着?有意思。”

    冰清玉润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

    但那内容……怎么听着这么怪呢?

    仿佛在说,诶?你不是死了吗?怎么会还活着呢?

    他认识她?他知道“她”已经死了?

    不待乔薇想出个所以然,他再次开口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语气:“原来如此。”

    乔薇更茫然了。

    他却没有为乔薇答疑解惑的意思,撑着伞,转身离开了。

    人都走远了,空气中又飘来似有还无的一句:“两生果,多谢了。”

    这俨然是猜出乔薇的身份了。

    都拿到她的两生果了,乔薇还猜不出他的身份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从隐族归来,乔薇将一颗两生果交给海十三,让他帮忙带给第七人。

    看样子,是带到了。

    燕飞绝捂住心口:“吓死我了!他刚刚看到我了,我还以为他会把丹砂石收回去……幸好幸好!”

    胤王深深地看了那人一眼,眸子里掠过一丝疑惑,但着急赶路,并没费功夫打探什么,与乔薇就此别过,上了自己的马车。

    另一边,霍师公回来了。

    苍鸠那老王八分明是存了灭掉霍师公的心思,将他引入了一个七人绝杀阵,哪知霍师公不仅破了他阵法,还将那七人全都杀了,就连他自己,也受到了难以挽回的重创。

    短时间内,应该不敢再出来兴风作浪了。

    这一行总算有惊无险,拿到了丹砂,也保住了小二货的命,三人高高兴兴地回了府。

    为试验丹砂效果如何,姬冥修将那五个死士放了出来,结果几人像老鼠见了猫似的拼命逃窜。

    之后,姬冥修将十七也叫了过来,十七看见丹砂石的一霎,如临大敌似的拔出了宝剑,不是霍师公动作快,他都把那玩意儿劈成渣了!

    乔薇连夜去了铁铺,将丹砂石与霍师公从隐族带来的玄沙交给罗永年,让他尽快打造一把匕首。

    而另一边,胤王拿到丹砂石后即刻入了宫。

    一处偏远的宫殿内,容妃面色苍白地躺在床铺上,胤王火急火燎地走了进来:“娘!”

    容妃朝他伸出了手,想说话,却重重地咳嗽了起来。

    胤王快步来到床前,坐下将她抱进怀里,拿起凳子上的茶壶,倒了一杯,喝了一口发现是凉的,脸色瞬间不好了:“来人!”

    宫女神色匆匆地跑了过来:“王爷!”

    胤王重重地放下了杯子,面色冰冷地看着她道:“连杯热茶都没有,你就这么伺候我母妃的?”

    宫女扑通跪下了。

    容妃虚弱地说道:“是我自己要喝凉的,你别怪她。”

    胤王冷冷地说道:“去烧壶热茶来!”

    “是!”

    宫女战战兢兢地去了。

    胤王从怀中拿出了那块丹砂石:“娘,这东西真的能治你的病吗?”

    容妃垂眸道:“谁知道呢?我也是听娘家人说的,听说戴上她,能驱邪祛病,不知是真是假。”

    胤王找来一个荷包,小心翼翼地将石头放了进去,轻轻地压在她的枕头下:“一定会是真的,你会好起来的。”

    容妃难过地闭上眼,一滴热泪滚了下来。

    ……

    八月底,秋高气爽。

    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国师殿与姬家的对决正式拉开了序幕。

    比武的场地选在政宫,只见一片翠绿的草场上,临时搭建了一个四尺方形高台,台子的东面架着一面鼓,一个身材魁梧的御林军侍卫被选做了本次比武的鼓手。

    他拿着鼓槌,神色严肃地站在鼓架旁。

    而高台的下面,看官们已经陆陆续续地坐好了,大梁官员一个方阵,匈奴使臣一个方阵,夜罗使臣一个方阵。

    值得一提的是,姬冥修与乔薇的身份放出去后,不少江湖门派也心痒难耐想入场一观,只可惜这是皇宫,不是素心宗,哪儿能随随便便地欢迎天下群雄?不怕混进个把刺客么?

    匈奴二王子作为本次比武的司仪,走上台,用流利的汉话宣布了本次比武的规则,任何一方,能以一人接连胜过三人,便算是获得本轮的胜利。

    获胜的标准是打得对方再也爬不起来或者认输。

    至于说一不小心下了台,还是可以翻上去继续打的。

    “刀剑无眼,死生自负。”

    匈奴二王子宣布完最后一条,捏着冷汗走回了自己坐席。

    这么盛大的场面,夜罗王后没有过来,三殿下却耐不住寂寞,死皮赖脸地跟来了,只是不坐在夜罗的坐席上,反而黏在姬家二少爷的身上,瞧他小胳膊小腿儿,只差没坐人家怀里了!

    “表哥,你说谁会赢啊?”他整个人都贴在教主大人的胳膊上。

    教主大人恨不得一巴掌把他呼飞了。

    国师殿的人上场了,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虽穿着国师殿的服饰,但那模样与气场并不像一个羸弱的小巫师,他的眼神冰冷而残暴,一出场便让众人感到了一股强悍的威压。

    “确定不要十七上吗?”姬冥修问。

    乔薇微微一笑:“放心吧,冥少主,对付这几个家伙我还是有把握的。”

    十七也是死士,是死士就有弱点,也许不止丹砂,还有别的,那群人比他们更了解十七,万一把十七怎么样了,小胖子和景云会心疼的。

    乔薇利落地上了台。

    众官员看着有些傻眼,他们没做梦吧?怎么是个女人啊?

    等等,这不是丞相府的夫人吗?

    她怎么上来了?

    大弟子冷笑了一声,讥讽道:“丞相大人,你们姬家是没人了吗?怎么会派个女人出战?我们不和女人打。”

    丞相大人和蔼可亲地说道:“本相听闻多年前,国师殿险些遭人灭了门,那个把国师殿打得七零八落的人就是一个女人,你们国师殿该不会是被女人打怕了,再也不敢接女人的招了吧?”

    “你……”大弟子被怼得险些吐出一口老血来!

    国师眸光深邃地看着乔薇,手中的乌弓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了冷艳的光泽,他的拇指在乌弓上轻轻地摩挲了起来,薄唇轻启,说了一句什么。

    大弟子愤愤不平道:“开始吧!”

    击鼓的侍卫看向了乔薇,乔薇点头。

    侍卫擂响了大鼓。

    那名死士朝乔薇狠狠地冲了过来,傅雪烟没有猜错,这次出动的死士比上次的要强悍许多,他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浑身都蓄满了力量,让人毫不怀疑他这一拳下去,能将乔薇给种进地里。

    众人的心嗖的一下提了起来。

    三殿下抱紧了教主大人的脖子:“完了完了表哥,表嫂要死了!”

    嘭的一声,死士的拳头砸上来了,砸在了乔薇身后的墙壁上,墙壁轰然坍塌了!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死士的背影,乔薇娇小的身影被他挡得严严实实的。

    三秒钟后,死士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乔薇抽回了赤红的匕首,用干净的帕子擦了刀刃上的血迹,动作优美得像擦着一个小花瓶,所有人都惊呆了。

    一招……

    才一招!

    她是怎么做到的?!

    大弟子惊得站了起来。

    乔薇吹了吹锋利的匕首,眉眼含笑地说道:“原想多打上几招,让大家饱饱眼福的,哪知手滑了,抱歉啊。”

    手滑就把一个死士弄报废了,不手滑你不得上天呐?!

    大弟子像吞了一百斤辣椒似的,俊脸涨得通红。

    国师比了个手势,大弟子按捺住心头的惊讶与怒火,唤了第二人上场。

    这个的功力还在先前那人之上,尤其他也用兵器,相信乔薇的丹砂匕首根本就近不了他的身。

    三殿下将教主大人抱得更紧了:“完了完了表哥,表嫂又要死了!”

    第二名死士提着宝剑朝乔薇冲了过来,他似乎知道乔薇手中的匕首是关键,所以一上来也不干别的,专攻击乔薇的右手。

    他一剑将乔薇的匕首砍到了地上。

    乔薇面色一变!

    大弟子得意地笑了。

    没了丹砂匕首,乔薇可再也没什么能够与死士抗衡的了。

    死士对乔薇疯狂地追杀了起来。

    乔薇被逼得左躲右闪,几次三番去捡掉落的匕首,但每一次都被死士完美地挡了回来,乔薇一脚踩上了大鼓,借力一个飞扑,眼看着就要扑到匕首了,死士却先她一步,将匕首踢到台下了!

    众人简直不敢往下看了。

    死士一剑一剑地朝乔薇砍来,乔薇又从短袖中抽出了焚天,一把斩断了死士的剑!

    死士的剑断了,索性不要了,扔了剑,开始与乔薇肉搏。

    乔薇的匕首扎进了他的胳膊,他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死死地掐住了乔薇的喉咙。

    “啊——”三殿下将脑袋埋进了教主大人的怀里,平平的,不舒服,他拿出手挤了挤,挤出一条小沟沟。

    一群乌鸦飞过了教主大人的头顶……

    姬冥修神色平静,胤王却有些坐不住了:“姬冥修你还是不是男人?!她都这样了,你还不赶紧认输?!再这么下去她就没命了!”

    乔薇的脸涨成了青紫色,一刀一刀扎进死士的肩膀,但死士浑然不知疼痛一样,死死地掐住乔薇的脖子。

    就在此时,乔薇拔下了头上的簪子。

    匕首都拿死士没有办法,一支簪子能奈他何?

    谁都没将乔薇抵死的反抗放在眼里?

    哪知乔薇的唇角却轻轻地勾起。

    大弟子的眉心微微蹙了一下。

    就见乔薇单指一折,簪子断了,露出里头一截锋利而晶莹的丹砂石,大弟子大叫一声小心,可惜晚了。

    丹砂刺进死士的脖子了。

    第二名死士也倒下了。

    国师殿的人瞠目结舌,实在难以置信他们引以为傲的高级死士,竟然这样轻松地折损在了一个女人的手里?

    乔薇将半截簪子插回了发髻之中,含笑看向国师殿的众人:“还要打吗?”

    国师深深地看了乔薇一眼,乔薇莞尔看向他。

    下一秒,他对大弟子打了个手势。

    大弟子勃然变色:“师父!我们还可以再打一场的!下一场让……”

    国师冷厉的眸光落在了他脸上,他瞬间低下了头,双手交叠,行了一礼:“徒儿知道了。”

    转过身,望向乔薇与姬冥修,不甘地说道:“你们赢了。”

【387】三胞胎

    这样的结果,简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按照规则,必须连胜三人才算是赢了这一局,而乔薇方才只赢了两个人而已,下一个若是输掉,之前的成绩就算是清零了。

    国师殿明明就还有机会扭转局面的呀,为何如此轻易地放弃了呢?

    三殿下不解地嘀咕道:“哎?怎么认输了?不像国师殿的做派呀?”

    教主大人不屑道:“呵,这你就不懂了吧?再打下去,他所有的死士都会被母夜叉杀光了。”

    母夜叉是乔薇与傅雪烟的小昵称,三殿下烂熟于心了,私心觉得这样的称呼十分可爱,并暗暗发誓,以后在自己心里,冥烨表哥就是公夜叉了!

    “阿嚏!”教主大人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

    “表哥,为什么?”三殿下好奇地问。

    教主大人清高地看了他一眼,道:“我这么和你说吧,如果再比下去,下一个出场的死士,母夜叉一定会输掉!”

    三殿下眨眨眼:“你怎么知道表嫂会输?”

    废话,我偷听了他俩的计划我能不知道吗?!

    当然这话教主大人是不会告诉小奶殿下的,教主大人高深莫测地说道:“你还记得规则是什么?”

    三殿下挠了挠头:“连胜三人才算赢?”

    教主大人淡淡地挑眉道:“没错,如果中间断了,那么三个人数又得重新积攒了,母夜叉每次杀了两个,故意输掉一个,然后再杀两个,再故意输掉一个,到最后,你说他们的死士是不是全都被母夜叉杀光了?”

    三殿下一脸顿悟:“啊,表嫂这么狡猾的呀!”

    这个规矩原本是为力气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死士量身定做的,哪知竟让乔薇钻了空子。

    或许他们的确有更强大的死士,但每一个死士都是弥足珍贵的,平白死在乔薇的刀下,太让人扼腕了。

    就算硬拼下去,他们能够赢,那也是得不偿失,更别说,他们未必有赢的把握。

    为了一场没把握的战争,牺牲弥足珍贵的高级死士,实在是有些不划算。

    夜罗国师看出了乔薇的打算,自然不会上赶着往上冲了。

    乔薇旗开得胜,皇帝十分高兴,这场比试表面看来是姬家与国师殿的切磋,可细想又何尝不是两国之间的较量?只不过是将战场从远方挪到了草场。

    皇帝一高兴,吩咐下去,设宴!

    福公公麻溜儿地去了御膳房。

    国师殿诸位弟子自然也在应邀的行列,纷纷站起身,准备离席。

    乔薇自决斗台上跳了下来,望向国师与大弟子的背影道:“就这么走了?不商议一下后面比什么?”

    国师顿住了步子,缓缓转过身来。

    乔薇与国师虽有了两次擦肩而过的经历,但一次是在深夜,未曾看清;一次适逢国师受伤,面目全非;正儿八经地一观全貌尚属头一回。

    不得不说,比乔薇想象中的要其貌不扬一些。

    可尽管容貌平平,那通身的气度却让人无法忽视。

    他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乔薇,便让乔薇感到了一股浩瀚的威压。

    姬冥修闲庭信步地走了过来,强大气场将国师的气势毫不客气地压了回去。

    乔薇心头一松,那股不适的感觉消失了。

    国师的神色依旧看不出丝毫情绪。

    倒是大弟子在夜罗风光了这么久,来到中原,以为中原人全都不堪一击,哪知开局失利,着实有些懊恼。

    乔薇将他的懊恼尽收眼底,不禁挑眉笑了笑:“大弟子,我们已经赢了一局了,再拿下一局,三局两胜没意见吧?”

    大弟子用流利又标准的汉话说道:“下一局,你们可就没这么走运了。”

    乔薇眉梢一挑:“哦,是吗?下一局比什么呀你们这么自信?”

    大弟子冷冷地瞪了乔薇一眼,乔薇笑靥如花,可越是如此,大弟子越是感觉自己的胸口堵了一块儿大石。

    乔薇自问自己没别的本事,气死人的功夫还是能信手拈来的。

    国师与大弟子说了几句,大弟子眼睛一亮,再朝姬冥修与乔薇看来时,精气神儿都不大一样了:“我师父说,下一场他老人家亲自上阵,领教一番姬家的祭师剑,不知丞相大人可敢应战?”

    这是指定姬冥修上场了。

    乔薇可不认为冥修如今的身体状况适合与人对决,这卑鄙无耻的东西分明是欺负冥修有伤在身,故意趁火打劫,偏偏他这战帖,冥修还不好拒绝——

    乔薇担忧地看向姬冥修,姬冥修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她的手,宽厚的掌心,温暖的触感,让她的心一下子落回实处。

    姬冥修神色自若地说道:“怎么比?”

    “真的要比?”乔薇小声道,“当初说好的,一方提出决斗的内容,另一方同意了才算通过,我们完全可以说不的。”

    姬冥修笑着看了妻子一眼,云淡风轻地说道:“有人不怕死,我们只管成全就够了。”

    大弟子的脸色瞬间黑了一寸!

    国师也不知是压根儿听不懂中原话,还是其它,神色如常地吩咐了大弟子几句,大弟子翻译道:“我师父说了,他长你两个辈分,为免人耻笑他老人家以大欺小,他决定了,只要你能在七莲阵下坚持半炷香的功夫,就算你赢了。”

    姬冥修爽快地应下:“好。”

    大弟子拱了拱手:“那么,告辞了,明日见。”

    姬冥修略一颔首。

    大弟子与国师离开了原地。

    姬冥修与乔薇都对宫里的宴会没兴趣,别过师徒二人后,十分有默契地上了出宫的马车。

    明日将有一场硬仗要打,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了。

    ……

    却说决斗结束后,皇帝在政宫设宴款待群臣与两国使臣,除姬冥修一行人外,其余人全都十分给面子地去了,胤王也在席上坐了一小会儿,但很快,便以身体不适为由离席了。

    他离席后,并未立刻回府,而是脚步一转,去了后宫。

    容妃躺在阴冷潮湿的寝殿内,面色苍白地闭着眼。

    忽然,门被推开了,一阵正午的暖风灌了进来。

    容妃缓缓地睁开眼,刺目的光线让她的眸子里下意识地合上,但她已经看清对方的模样了,虚弱地说道:“你怎么又来了?昨日不是才和你说,不要总往我这儿跑,当心让你父皇知道了。”

    胤王在她床沿坐下,深深地看着她:“娘,你怎么样?病情有起色了没?”

    容妃虚弱一笑:“哪儿这么快?昨日才得了丹砂,怎么也得等个几日。”

    胤王望了望门外:“天气不错,我带你出去晒晒太阳。”

    容妃道:“不用了。”

    胤王握住她的手:“你手都是凉的。”

    容妃抽回了手,反握住他的,细细地抚摸着,眸光怅然:“我一贯如此,躺躺便好了,你快走吧,让你父皇知道,该骂你了。”

    胤王负气道:“他骂便骂吧,这些年他骂得还少了?”

    “胡闹!”容妃一激动,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得额头都冒了一层汗珠。

    “娘。”胤王忙倒了一杯热茶给她。

    容妃喝了一口,缓过了劲儿来,轻轻地推开杯子道:“切不可再说这种气话,知道吗?”

    胤王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知道了。”

    容妃道:“那你还不快走?”

    胤王说道:“父皇今日要设宴,没功夫搭理我,你就让我在这儿多陪陪你吧。”

    容妃叹了口气:“唉,你这孩子,就没一次肯听我的。”

    胤王将容妃抱出了屋子,放在廊下的藤椅上,舒舒服服地晒起了太阳。

    容妃握着他的手,享受这一段难得的静谧,想到了什么,她低低地呢喃了一句:“好久没见那三个孩子了……”

    胤王起身道:“我去把她们接来。”

    容妃一把抓住他胳膊:“不用,真的不用!我方才只是随口一说……”

    胤王却已经给她掖好毛毯,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胤王的动作很快,不过半个时辰便将三个小尼姑接了过来,三个小千金原本已经不是小尼姑了,但随第一美人回了一趟高月族,妥妥地又长了虱子,于是又被剃成了小光头。

    回京城后头发虽是长了点儿,但还不够扎辫子。

    三人也不爱穿裙子。

    怎么看都是一窝小尼姑了。

    三个小尼姑一人拿着一串糖葫芦,吧唧吧唧地吸着,跟在胤王身后,路也没看地进了院子。

    容妃见了三人,眉梢泛上一丝喜色,招手道:“快过来,让祖母瞧瞧!”

    三个小尼姑木讷地看了她一眼,没动。

    容妃的神色僵了僵,很快又温柔地笑道:“祖母有糖。”

    三个小尼姑仍是没动。

    胤王的脸色不大好看了,正要出声训斥几句,被容妃制止了。

    容妃示意他别动怒,揭开了盖在腿上的毛毯,扶着藤椅,缓缓地站了起来,拿过桌上的一盘蜜糖,轻轻地走到三个小尼姑面前,温柔地说道:“吃糖吗?”

    三个小尼姑面无表情地看向了她。

    排行老二的小尼姑忽然伸出小手,一把打翻了她的盘子!

    胤王当即黑了脸,毫不留情地将这不懂事的小兔崽子提了起来。

    老二愣愣地看着自家爹爹,约莫也知道自己做错事了,糖葫芦也不吃了,耷拉下脑袋,一副委屈又可怜的样子。

    胤王才不会被她的样子骗了,严厉地说道:“快给祖母道歉!”

    老二不道歉。

    胤王气得抬起了手!

    容妃花容失色,一把抱住他的手,急急地说道:“你干什么?吓坏孩子了!她还这么小,不就是失手打翻了一个盘子吗?我这儿的盘子多的是!”

    胤王气不打一处来道:“她这臭脾气,不教训一顿,她都不知道天高地厚!”

    老二委屈巴巴儿地吸起了自己的手指。

    容妃低声道:“放她下来!”

    胤王蹙眉瞪了小兔崽子一眼,虽不大高兴,可终究还是放下来了,人家的孩子个顶个地听话,就他这三个,日日都要上房揭瓦,他简直快被她们气死了:“你们几个,给我站好了,面壁思过去!”

    三个小尼姑乖乖地站到了墙边,乖乖地面向墙壁。

    容妃心疼地说道:“哎,你……”

    胤王将她扶回了藤椅上:“娘,你别惯着她们,她们没大没小,也该吃点规矩了。”

    话音一落,他扭头去看那三个面壁思过的小家伙,却只看到光秃秃的墙壁,哪里还有人影?

    胤王的脸都吓白了。

    什么叫一刻都不让人省心,这就是了。

    “我出去一下!”胤王黑着脸出了容妃的寝宫,叫上几个巡逻的太监,在园子里疯狂地找了起来。

    这可不是三个小尼姑第一次玩消失了,上一次不知什么缘故不见了,王府的人找了整整一夜,还以为出了什么岔子,结果是在树洞里睡着了。

    皇宫可比王府大多了,这次,还指不定找到什么时辰去。

    就在胤王焦头烂额,几乎要禀明皇帝出动御林军时,三个小崽子出现了。

    却是围着一个丫鬟打扮的女人,女人半蹲下身子,给她们轻轻地擦着脸和手。

    擦完后,女人打开了荷包,拿出几块糖,分给了她们。

    她们乖乖地收下了,随后就不走了,抓着那个女人的袖子,一副也不许她走的样子。

    胤王皱着眉头走了过去:“谁在那里?”

    女人闻声转了过来。

    胤王看到了她的脸,当即一愣:“夜罗王后?”

    夜罗王后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熟人”,一时间手足无措,眼神慌乱地侧过身子,双手捏紧了帕子,一下一下地揪了起来。

    早先在马车上,夜罗王后拿那样的眼神看他,还险些摸了他,这让胤王多少对这个王后的印象有些不良,总觉得她与表面看上去的不大一样,气质优雅,私底下却举止轻浮。

    今日,更是打扮成一个丫鬟,鬼鬼祟祟地混进了宫来,也不知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胤王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声线低沉地问道:“王后不是在姬家吗?怎么会入宫了?”

    夜罗王后面色一白,四下看了看,小声地说道:“我是想入宫接我的侍女。”

    胤王将信将疑地说道:“接个侍女还要鬼鬼祟祟的?”

    夜罗王后为难地低下头,没回答他的话,而是道:“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别人你见过我?”

    胤王淡淡地说道:“我若一定要告诉呢?”

    夜罗王后委屈地说道:“那你告诉吧。”

    “本王对王后与夜罗以及姬家的恩怨不感兴趣,今日就当没见过王后。”胤王淡淡说完,看向三个小家伙,“你们几个,过来!”

    三个小尼姑非但不过来,反而抱住了夜罗王后。

    胤王的俊脸就是一沉,放着亲生的祖母不要,对个陌生的女子如此亲密,成何体统?!

    “过来!别让本王说第三次!”

    三个小尼姑抱得更紧了。

    除了景云,三人就没这么抱过谁,连胤王都不曾。

    胤王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不知是气几个小崽子不听话,还是气她们胳膊肘往外拐。

    这三个小家伙与胤王长得一模一样,要说不是他亲生的,怕是都没人信。

    夜罗王后摸了摸三人的小脑袋,微笑着说道:“乖了,去爹爹那里。”

    三个小尼姑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

    人都走了老远,还回过头来看她。

    夜罗王后也看着她们,心中说不出的喜欢。

    容妃在宫女的搀扶下找了过来,看见三个孩子,面上一喜,蹲下身,将三人抱进了怀里,三人的脑袋却是扭向身后的。

    容妃顺着三人的眼神望了过去,瞧见站在不远处的夜罗王后,夜罗王后也瞧见了她,心头涌上一阵古怪。

    容妃率先垂下眸子,牵着一个孩子的手:“我们走吧。”

    胤王把另外两个的手牢牢地牵住了,与容妃一块儿离开了原地。

    望着那一大家子携手离去的背影,夜罗王后怔怔地摸上了自己心口。

    有些疼呢,为什么……

【388】坑死国师

    姬冥修与乔薇带着两个人形牛皮糖回到了家中,夜罗王后不在,乔薇唤来碧儿:“我姨母呢?”

    碧儿接过了乔薇脱下来的披风,笑着道:“入宫了。”

    “入宫?”乔薇呢喃。

    碧儿点点头:“是啊,你和姑爷走了没多久,王后便找我借了铭安的腰牌。”

    铭安是姬冥修的长随,有一块特殊的令牌能够自由出入皇宫。

    乔薇又道:“她一个人去的吗?去做什么?”

    碧儿答道:“听说是要把一个叫巧玲的侍女接回来,霍师公也去了。”

    有师公在,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那个唤巧玲的侍女看上去为人不错,相处这么久,想来也是有些感情,当日走得急,没来得及带上她,确实该接过来的。

    与死士打了两场,衣裳都湿透了,乔薇去浴池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出来时霍师公与夜罗王后已经回来了。

    夜罗王后的神色有些古怪,进屋后,什么也不说,往凳子上一坐,两手托着腮帮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乔薇倒了一杯热茶给她:“怎么了,姨母?没接到巧玲吗?”

    夜罗王后点点头,木讷了半晌,忽然眸子一瞪:“是呀,我忘记接巧玲了!”

    乔薇满面黑线,你不就是入宫接她的吗?这样也能忘了?

    夜罗王后拍了拍自己脑门儿,懊恼地说道:“我这脑子!怎么总是记不住事儿呢?”

    乔薇顺着她的话道:“是啊姨母,你在想什么呢?怎么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

    夜罗王后叹了口气,一筹莫展地说道:“小薇啊,你说我以前到底是谁?我在成为黎昔部落的千金前究竟过着什么样的日子?除了那个婆婆,我家里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人?”

    乔薇古怪地说道:“姨母怎么突然问起这些了?”

    夜罗王后垂下眸子:“就是……突然想问问。”

    突然想问才怪了,一定是皇宫遇到什么事儿受了刺激,否则怎么早不问晚不问,偏偏这时才问?

    可她既然不肯说,乔薇也不好逼她,等她哪日想说了,自然会告诉自己的。

    ……

    天气凉爽后,天色也暗得早了,吃过晚饭,几个小家伙还想跑去园子蹦跶,被乔薇强行摁回了房里,由三殿下监督练字。

    姬冥修去了一趟禁地,找了些有关夜罗的资料来,只是资料太多太杂,也不知有没有那么一两页是记录国事殿的,他坐在书桌前,耐心地翻阅着。

    教主大人与傅雪烟都来到了上房,霍师公与燕飞绝也在。

    乔薇把国师大人定下的“赌约”一字不落地说了:“……他让冥修在他的七莲阵下坚持一炷香的功夫,只要一炷香过去了,冥修还活着,还能站起来,便算冥修胜了……这个很难吗?”

    傅雪烟弱弱地吸了口凉气:“你大概不知道七莲阵到底是个什么阵吧?”

    乔薇两手托腮道:“我是没见过七莲阵啦,不过我在隐族的时候曾见过圣女殿的绝杀阵,那个阵法由一百零八人组成,威力庞大,传闻曾以一阵,对敌千军,大获全胜。可是,那么厉害的阵法,还不是被我娘一招给破了?”

    想起她娘将二圣姑一根长矛钉在马车上的景象,真是一阵热血沸腾。

    要是她娘在就好了,她娘一定有办法弄死那国师!

    傅雪烟轻轻地摇了摇头:“你说的一百零八绝杀阵我曾经见过,那是很早以前流传下来的阵法,威力确实巨大,但它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阵眼。寻常阵法的阵眼都在最隐蔽的位置,那个阵法的阵眼却在领头的位置,所以,十分容易暴露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虽说能做阵眼的人都是武艺极为高强之人,但若是碰上比她更强的,那么破阵便易如反掌了。”

    乔薇似乎是明白傅雪烟的意思了,大致是圣女殿的绝杀阵威力巨大,主要用来打群架,能对付数量超出自己数倍乃至十倍的对手,但它的破绽也大。

    听傅雪烟的意思,莫非那夜罗国师的七莲阵没有破绽?

    傅雪烟顿了顿:“倒也不是没有破绽,只是那破绽,你们破不了。”

    “此话怎讲?”乔薇问。

    “这个,就得从七莲阵的起源说起了。”

    任何没有湮没在历史长河中的东西,都会被时代赋予神秘而神圣的色彩,国师殿也不例外。

    就拿这个七莲阵来说,传闻它是上古时期诛杀过奇穷的阵法。

    奇穷是传说中的恶神,大小如牛,外形似虎,毛皮像刺猬一样,长有一双翅膀,叫声像狗,以食人而生,抑善扬恶,性情古怪,但凡奇穷所到之处,世道混乱,灾祸横行。

    夜罗一个叫七莲山的地方便飞来了一只奇穷,吃了不少山下的居民,一位游历的术士路过此处,见奇穷为祸苍生,一怒之下,上山驱赶奇穷,哪知奇穷冥顽不灵,非但不肯离去,反而要将术士与所有村民吃个干干净净。

    术士哪里肯依?于是与奇穷斗起了法来。

    一人一兽斗了足足七日,天上雷霆不断,江河洪流不息,整个村庄都毁在了二人的斗法之下,好在最终术士获胜了,将奇穷杀死在了山中。

    尽管术士赢了,不过他也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他身受重伤,上山时是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下山时却已成了白发苍苍的老爷爷。

    村民感激涕零,纷纷祈求他留下,希望能为他养老送终。

    术士却没有接受村民的好意,独自一人落寞地离去了。

    也是过了许多年,才逐渐有消息传来,那位术士不是别人,正是国师殿的国师。

    国师元气耗尽,回去后没多久便仙逝了。

    但那个阵法被他留了下来,后人称之为七莲阵。

    乔薇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啧啧啧,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我敢打赌,这什么七莲阵是国师祖上与祭师祖上的师父流传下来的阵法!当初二人争夺掌门之位时,不是国师的祖上争赢了吗?他除了继承掌门之位以外,也继承了不少别的东西,其中啊,一定就有七莲阵!”

    教主大人不屑地说道:“要真是这样,那国师殿的人也太不要脸了!比圣女殿那群老妖婆还不要脸!”

    乔薇淡淡一笑:“半斤八两。”

    燕飞绝到底是老江湖,关注点与两个小年轻不一样,他抱拳,古怪地问道:“傅姑娘,你说的这些与破不了阵有何关系?”

    傅雪烟微微叹息道:“虽说,奇穷那些东西都是以讹传讹传出来的,连我自己都并不十分相信,但……为什么别的阵法没有如此厉害的传闻,独独七莲阵有,不是没有原因的。那位国师当初射杀奇穷时,用的就是血月弓,血月弓连恶神都能杀死,更别说活人了。”

    燕飞绝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来,明天的阵法会用到血月弓了。”

    “没错。”傅雪烟点点头,“这正是我担心的,我曾亲眼见过一个比慕秋阳更厉害的武林高手,一招便被血月弓击杀了。国师让丞相大人在血月弓的阵法下坚持一炷香的时间,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慕秋阳的身手燕飞绝是领教过的,一招把比他更厉害的击杀掉……少主凶多吉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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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主大人一拳头捶在了桌子上:“老奸巨猾的东西!他这哪里是切磋?分明是想杀人!”

    燕飞绝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血月弓……真有那么邪门儿?”

    傅雪烟喟叹一声:“你若是亲眼见过,便不会质疑我的话了。”

    众人也跟着叹了口气。

    想到了什么,傅雪烟又道:“按理说……祭师剑也十分厉害的,你们找到使用祭师剑的办法吗?”

    乔薇挑了挑眉:“如果你是指切菜,嗯,找到了,可它还不如一把菜刀好使!”

    这话半点不假,祭师剑的刃是钝的,切肉都费劲儿,更别说杀人了。

    傅雪烟惋惜道:“祭师剑的威力不在血月弓之下,只可惜祭师一脉传承断得太久,都没人知道如何发挥它的功效了。”

    乔薇想起国师殿那群家伙拿着别人的东西,厚颜无耻地说成自己的,心头真是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姬冥修那边没有多少收获。

    七莲阵毕竟是那位师父留给国师祖上的东西,姬家的祖上没事不会去研究人家的阵法。

    姬冥修合上册子,幽幽地叹道:“看来,得作点弊了。”

    ……

    长夜寂寂,长欢殿灯火通明,匈奴人喜好热闹,白日宴席过后,意犹未尽,入夜了又在院子里燃了一簇篝火,老老少少地围着篝火欢歌热舞了起来。

    相较于匈奴的热闹,夜罗这边就可谓冷清了。

    几个国师殿弟子孤零零地守在院中,神情严肃,匈奴人的偏殿传来喧闹的歌声,几人都像是没听见似的,警惕地站着自己的岗。

    一道宽大的黑影自夜空悄然飞来,轻轻地落在屋顶,单爪一勾,机关被触动,它稳稳地站住了。

    机关触地时有十分轻微的响动,但托匈奴的福,竟并未被国师殿的弟子们察觉到。

    它将翅膀平铺在瓦片上,三道小身影自它的羽翼上麻溜儿滑了下来。

    随后,三道小身影悄咪咪地跳上了墙头,又悄咪咪地窜上了矮树,再悄咪咪地落到了地上。

    一排侍卫威风凛凛地站在院中。

    背对着它们。

    珠儿指了指国师的房间,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一阵,大致意思是,我来偷弓,你们掩护。

    两只白齐齐点头!

    珠儿猫着腰,一步一步、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很快,大白也立起身子,有模有样地走了过去。

    轮到小白了。

    小白小心翼翼地迈出了一只小貂爪,轻轻地放在地上。

    咔擦!

    一截枯枝被踩断了!

    小白浑身貂毛一炸!

    珠儿更想炸,还没偷到呢,就给暴露了!

    “谁?!”

    一名弟子厉喝。

    大白珠儿飞快地窜上了房梁!

    自求多福吧,孩砸!

    小白僵硬着小身子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特别地可怜。

    “什么事?”大弟子听到了师弟的叫声,警惕地自房内走了出来。

    方才那叫唤的弟子看了一眼地上的小白团子,探出大掌抓起来,古怪地说道:“这是狗啊还是貂啊?”

    “汪!”

    小白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

    弟子一笑:“大师兄,是条小奶狗,像刚出生没多久的,许是迷路了。”

    大弟子严肃地扫了四周一眼:“你们都警醒一些,明日师父便要与姬家决斗了,关键时刻可千万不能出岔子!”

    弟子拍拍胸脯道:“大师兄放心吧,我们全都看着呢,保管一只鸟都飞不进来!”

    屋顶上的金雕舒展了一下翅膀。

    “对了师兄,这条狗怎么办呐?”弟子问道。

    大弟子看了小白一眼,蹙眉道:“保不齐是宫里哪个贵人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扔出去吧。”

    弟子暗暗惋惜,又软又暖,简直是狗中极品,扔了可惜了,真想留下啊,可大师兄发话了,他不得不从。

    他抱着小白朝门外走去,刚走了没几步,又被大师兄叫住。

    大师兄道:“罢了,给我吧。”

    “给。”弟子将小白抱给了大师兄。

    大弟子抱着小白走上台阶。

    小白窝在大弟子的怀里,巴巴儿地望着房梁上的大白与珠儿,大白吊在梁上,珠儿吊在它的腿上,伸手去捞小白。

    就在此时,大弟子推开了房门,将小白抱了进去。

    珠儿的手扑了个空。

    小白惨兮兮地进了屋。

    屋内,国师大人盘腿坐在床上,双目微闭,双手缓缓抬起,做了个深呼吸,又缓缓地放下。

    待到他将一口浊气吐了出来,大弟子才虔诚而恭敬地行了一礼,唤道:“师父。”

    国师大人淡淡地睁开了眼,用夜罗话说了什么,大弟子把小白提了起来,笑道:“没刺客,是这小东西。”

    国师大人狐疑的目光落在小白的身上。

    小白果断地嚎了一嗓子:“汪!”

    国师眼底的狐疑散去了,取而代之的竟然有那么一丝似有还无的失望。

    大弟子不由地眨了眨眼,师父为何露出这种眼神?难道师父方才将它错认成什么好东西了?

    大弟子虽心中疑惑,可国师不说,他也不敢问。

    国师大人指了指墙边冒着热气的丹炉。

    大弟子会意,放下“小狗”,走到丹炉前,打开炉盖,取出了一颗鸽子蛋一般大小的黑色药丸,浓郁的药香瞬间充斥了整间屋子。

    大弟子喜色一笑道:“师父,这次的药丸成色极好,香气也格外浓郁,想来是配对方子了!真不容易啊!”

    国师大人没有说话,而是捂住心口的位置,冷厉的面容上掠过一丝复杂。

    大弟子将药丸放入碗中,察言观色地说道:“都怪当年那个疯女人,要不是他毁了师父根基,师父也犯不着用那样的法子增强功力,乃至于现在……”

    话到一半,他意识到自己多嘴了,忙低下头,双手将药丸呈上,“师父请用。”

    国师拿过药丸,挥了挥手。

    大弟子毕恭毕敬地退下,倒是把小白给忘了。

    小白一脸懵逼地看着国师。

    国师也看向了小白,不知想到了什么,已经送到嘴边的药丸又被他拿了下来,他掰了一小块,抛到小白的面前。

    小白闻着那大快朵颐的香气,二话不说地吃进了嘴里!

    香香哒!真好吃!

    小白的眸子亮晶晶的,朝国师走了一小步。

    国师犹豫了一下,又丢了一小块给它。

    小白毫不客气地吃掉了!

    又朝前走了两步,望着国师手中的药丸,吧嗒吧嗒地流着口水。

    国师的眸光动了动,又掰下一块。

    这一块比前面两块加起来都大,小白感动得都要哭了,一把抱住国师的腿!

    国师看看手中的药丸,再看看生龙活虎的小白,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了,将连一只小奶狗吃了都没有任何不良反应的无毒无公害药丸吞进了肚子。

    下一秒,国师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印堂发黑,嘴唇发紫,面朝下,直直地栽在了地板上!

【389】望舒出战!

    珠儿与大白在廊下左等小白不出来,右等小白不出来,都准备给小白料理身后事的时候,房门嘎吱一声开了。

    小白拖着一把比自己大上好几倍的大弓,满头大汗地走了出来。

    珠儿与大白眸子一亮,赶忙跳了下去,与小兽友一块儿将大弓抬去了院子里的草地上。

    金雕看见了兽类的小幼崽们,右爪一勾,触动机关,一股大力将它的身子送了出去。

    它展开宽大的双翼,滑翔到了草地上,完好无损的左爪与右侧的机关爪迅速地抓起了大弓!

    大弓的弦上挂着三只小幼崽,小幼崽朝廊下毫无察觉的值夜弟子们挥了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一飞禽、三走兽将血月弓平安地带回了姬家。

    此时夜已有些深了,夜罗王后与几个孩子全都进入了梦乡,下人也纷纷回了房,只有姬冥修与乔薇一行人毫无睡意,坐在青莲居的上房静静地等待结果。

    结果是四禽兽不负众望,将血月弓完完整整地抬到了桌上!

    呼呼~

    三只兽类小幼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乔薇奖励了三兽一兽一串糖葫芦。

    三兽抱着亮晶晶、又大又圆的糖葫芦,心满意足地回屋了!

    金雕也等着自己的奖励。

    乔薇空手走到它身边,拍拍它脑袋:“允许你明天吃小白两次。”

    金雕:成交!

    ……

    接下来,几人开始研究这把弓了。

    从外形上看,这把弓比起别的弓箭并没有多少奇特之处,它甚至连个标志性的图腾都没有,尺寸比市面上的长弓要小上一个型号,质量上更重一些。

    乔薇掂了掂手中的弓:“国师臂力不错啊。”

    市面上的弓箭多为木弓,不差钱的可以买到木铁混合弓,纯铁弓的需要订做,但也不是没有,一次乔薇去铁铺探望罗永年时,便恰巧看见他在给人打造铁弓。

    乔薇知道冥修的手中有一把破神弩,全金属打造,射程极远,速度奇快,威力迅猛,堪称弩中之王。

    就不知冥修的弩,对上国师的弓,究竟哪个更胜一筹了。

    “怎么没有箭?”乔薇嘀咕。

    傅雪烟道:“血月弓没有箭。”

    乔薇眨巴了一下眸子:“没有箭?那怎么杀人?”

    傅雪烟摇头:“我也不懂,但就是杀了。”

    “血月弓无箭,祭师剑无刃。”乔薇眉梢一挑,望向书桌后的姬冥修道,“你们祖师爷可真有意思。”

    姬冥修摊手。

    “这把弓真的这么邪乎?我试试!”燕飞绝说着,从乔薇手中拿过了血月弓。

    不得不说,这弓确实是他行走江湖这么久,见过的最好的弓,他与暗器兵器打交道这么多年,好不好,一碰就知道。

    乔薇起身,从箭筒里摘了一支箭抛给他:“试试这个!”

    燕飞绝将箭尾卡在了弦上,运足臂力,开始拉弦。

    然而令他无比意外的是,他竟然没有拉动!

    众人古怪地朝他了过来。

    他加大了力道,可还是拉不动!

    弓上的弦就跟假的似的,没有丝毫的弹性!

    太大力的缘故,燕飞绝额角的青筋都暴了出来,依旧没能将弓弦拉开半分。

    乔薇狐疑地皱了皱眉:“我来。”

    燕飞绝气喘吁吁地将血月弓递给了乔薇。

    原以为以乔薇的力气,总该能拉开了,哪知与燕飞绝一样,乔薇的手指头都拉红了。

    姬冥修心疼地拿过了她的手:“别拉了,你拉不动的。”

    乔薇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姬冥修抚摸着她泛红的指尖,解释道:“血月弓与祭师剑都是那位前辈留下的宝物,你拔不出祭师剑,自然也拉不开血月弓,如果我猜的没错,只有巫师一脉的传人才能够拉开血月弓。”

    乔薇跺脚:“这么邪门儿!”

    教主大人不信邪,探出魔爪,抓起了血月弓,这把弓有些重,不过还不至于拿不动就是了,他用力拉扯弓弦,令人惊喜的是,弓弦竟然微微地松动了。

    众人的眸子齐齐一亮!

    可谁料不等众人高兴够呢,微微松动的弓弦便啪的一声弹开了!

    教主大人捂住心口,一屁股跌在了椅子上!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得傻了眼,只见一刹那的功夫,教主大人的脸也白了,冷汗也冒出来了,嘴唇褪去血色,呼吸粗重而紊乱。

    “你怎么了?”傅雪烟抓住了他的手。

    教主大人艰难地喘着气:“我……”

    乔薇绕到他跟前,三指搭上他脉搏,静静地把了一会儿脉,蹙眉道:“他掌毒发作了。”

    “为什么会突然发作?”傅雪烟与燕飞绝异口同声地问。

    众人的目光落在了那把弓上。

    乔薇找来药丸,倒了一颗递给教主大人,教主大人服下药丸,就着傅雪烟递过来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傅雪烟见他没事了,看着自己的手,睫羽一颤,松开了。

    可没松开一会儿,又被教主大人握住了,握得紧紧的,十指相扣。

    旁人并没有注意二人的小动作,他们全都死死地盯着那把弓,想知道方才的事究竟是不是与它有关。

    姬冥修探出修长如玉的手,缓缓地拿起了血月弓。

    乔薇眸光一动:“冥修……”

    姬冥修神色平静地走到窗前,抬起左臂,握紧弓弝,右手的指尖勾住弓弦,瞄准窗外一株桃树,嗖的一声拉动了弓弦。

    乔薇隐隐约约听见了一声似有还无的嗡鸣,双耳微微一刺,她打了个哆嗦。

    几乎是同一时刻,霍师公一掌拍上姬冥修的后背,姬冥修的身子一怔,血月弓掉在了地上。

    霍师公抽回手。

    姬冥修缓缓地转过身来,嘴角有一丝血迹:“这弓,果真是碰不得。”

    方才是霍师公出手快,否则他已经筋脉尽断了,可饶是如此,还是遭到了一部分反噬。

    至此,乔薇等人全都看出名堂了,这把弓能不能杀掉别人他们不清楚,却绝对是姬家兄弟的克星。

    它能引发二人体内的掌毒,让二人毒发爆体而亡。

    明日只要姬冥修敢应战,就势必会死在夜罗国师的血月弓下。

    乔薇忙让姬冥修也服了一颗药,气呼呼地说道:“这老不死的!真是太阴险狡诈了!我看他这次根本就是有备而来!他想杀了冥修!”

    不止冥修,恐怕连小二货也不能幸免,除非小二货不去决斗现场,否则,当血月弓的力量被催动时,引发的就不止是冥修一个人的掌毒了。

    好恶毒的心思!

    冥修与小二货可没得罪过国师,虽说两家的祖上的确有过竞争,可那些早已尘归尘土归土,两派就算有所嫌隙也只是厌恶彼此而已,要说赶尽杀绝,应当不至于。

    他此番这般所作所为,怕是将当年与云珠的仇算在了昭明姐妹与冥修兄弟的头上!

    原本他们偷来血月弓是想研究一下,找出它的弱点,可看样子,用不着了。

    因为不论它有什么弱点,都改变不了它能引发九阳掌掌毒的事实。

    而国师自己也知道这件事,所以才给姬冥修设了这么一个局。

    明日只要姬冥修走上决斗台,就再也没有办法活着下来。

    乔薇咬牙,看了小二货一眼:“你说的对,果真比圣女殿那群老妖婆可恶多了!”

    教主大人挑挑眉:“那是!”

    燕飞绝道:“明天的决斗怎么办?要不我上吧?”

    乔薇苦恼道:“说好了要领教姬家的祭师剑吗?你拔得出祭师剑吗?”

    “这……”燕飞绝噎住了。

    教主大人冷哼着说道:“大不了,把它毁了!”

    他这么说,也这么干了。

    从工具房来找来一个大铁锤,将血月弓放在了廊下的青石地板上,抡起锤头,毫不留情地砸了下去!

    哐啷一声,锤头掉了。

    看着手中光秃秃的手柄,教主大人:“……”

    锤子不行,那就换利器。

    “母夜叉,匕首借我一用!”

    乔薇的匕首曾把三长老的雪域天蚕丝都斩断了,区区一把弓弦,想来不在话下。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焚天都割不断弓弦!

    教主大人将它摁进了水里。

    教主大人把它扔进了火里。

    教主大人疯狂地踩它!

    “二叔,你在干什么呀?”

    一道迷迷糊糊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教主大人回过头,就见小胖子不知何时从屋里出来了,穿着粉嘟嘟的小寝衣,像个柔软的小粉团子。

    她揉着眼,俨然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

    教主大人默默地收回了脚,一本正经地问道:“你干嘛?”

    望舒含糊不清道:“尿尿。”

    “尿完没?”教主大人凶巴巴地问。

    “尿完了。”望舒打了个小呵欠。

    教主大人叉着腰,无比严厉地说道:“那还不快回屋睡觉?”

    “哦。”望舒默默地往自己屋子走去了。

    人都走远了,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步步地退了回来,歪着小脑袋,看着被教主大人再一次踩在脚下的弓,疑惑地问道:“咦?这不是老伯伯的弓吗?”

    教主大人古怪地眨了眨眼:“老……伯伯?”

    屋子里的人也被望舒的话吸引了注意,纷纷朝她看了过来。

    她摊手:“对呀!就是一个一个……头发有点白的老伯伯呀!我上次在皇宫见到他啦!”

    在皇宫见到的白头发老伯不就是夜罗国师吗?

    可望舒与景云入宫的那日,国师不是被一个厉害的刺客给打成重伤了吗?

    那刺客至今没有抓到。

    电光石火间,乔薇意识到了什么,大大的眸子一瞪——

    国师是被这小胖砸打伤的?!

    ……

    后半夜,京城下了一场秋雨,天气骤凉,但天明时,雨歇日出,碧空如洗,凉爽中透出了一丝明媚的暖意。

    政宫深处,人声鼎沸的草场上,夜罗国师殿与大梁姬家的第二场决斗渐渐拉开了序幕。

    这一次,是国师殿镇殿之宝血月弓与祭师殿神殿之魂祭师剑的巅峰对决。

    据说这世上,能拉开血月弓的只有历任国师,能拔出祭师剑的只有祭师后人,所以这一场对决,注定会是夜罗国师与姬冥修的残酷较量。

    众人对这一场决斗充满了期待,天不亮便进了宫,距离开场还剩一个时辰时,场下便座无虚席了。

    只是……这都等了老半天了,怎么还不见国师大人的影子呢?

    莫非他怯战了?

    “师父,你决定好了吗?真的要去吗?不如推迟一两日,等你内伤养好了再去吧!”

    长欢殿中,大弟子望着整装待发的国师,语重心长地说。

    昨日把丹药给师父后,他不敢打搅师父服药便赶紧回了房,半夜,他忽然想起自己把那条小奶狗忘在师父房中了,他赶忙去取。

    哪知一进屋,便看见师父晕倒在地上。

    他那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小奶狗,赶紧将师父扶了起来,抢救了好一阵师父才总算苏醒了。

    这样的情况下其实也不是头一次了,那个能为师父续命的药方原本就是残缺的,师父试了许多次都没配出正确的方子,昨日的药丸香气浓郁、色泽明亮,通过他这些年对丹药的研究来看,当是一枚极品丹药。

    他以为大功告成了。

    哪知还是出岔子了!

    师父服用了九转玉清丹,又用功法调养了半宿,总算是将余毒清除了,可到底折腾了一宿,元气耗损严重,此时应战,实非明智之举啊。

    “师父……”

    国师大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虽只有一个眼神,可他看懂了。

    师父纵然只剩七八成功力又如何?那姬家的祭师一成功力都没有,就算他体内封印着浑厚的内力,但在血月弓的威力下,他注定一成都使不出来,不仅如此,血月弓还会引发他体内的掌毒,让他在三招之内,毒发爆体而亡!

    师父碾死祭师,简直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如此,又有什么可怕的?

    大弟子胸有成竹地随着国师去了。

    国师来到了决斗台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三殿下抱紧了教主大人的脖子:“怎么办怎么办?这个老不死的亲自出场了,大表哥死定了!天啦!地呀!谁来收了这老妖怪呀?”

    教主大人:“……”

    好歹是你家国师,你这么吃里扒外,考虑过你家国师以及你亲爹的感受吗?

    继国师上台后,以大弟子为首的七名国师殿嫡传弟子也英姿飒爽地走上了决斗台。

    这亏得没多少女眷,否则非得被这群帅小伙子迷花了眼。

    七人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站在了决斗台的南侧,每个人的身上都散发出一股凌人的气场,分开了或许还不算什么,可完整地融在一起后,便形成了一股毁天灭地的气势。

    大梁的文武百官渐渐有些坐不住了。

    七人往地上一坐。

    大弟子厉喝:“结阵!”

    七人抬起双臂,双手结印,强悍的内力如波浪一般奔涌了起来。

    台下的众人连呼吸都屏住了。

    原本对隐族、对祭师剑寄予厚望的他们,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对手如此强大,丞相真的能够顶住吗?

    一炷香的时间,可并不短呐!

    文武百官简直都不敢往下看了。

    在几乎无人看好的形势下,姬冥修缓步走上了台来,一袭白衣,云淡风轻,似天山的云,也似山涧的风,玉质面具下,一双幽静如渊的眼睛。

    众人只是看着那双眼睛,便渐渐地静了下来。

    国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空空如也的手上,微微蹙了蹙眉。

    姬冥修轻轻一笑:“对付你,焉能杀鸡用牛刀?”

    好狂妄的口气!

    国师殿弟子一瞬间变了脸!

    国师目光沉沉地看着姬冥修,来回踱了几步,握紧手中的血月弓。

    姬冥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们准备好了吗?好了的话,我也要开始结阵了。”

    什么?丞相也要结阵?

    没听说丞相懂阵法呀!

    文武百官全都一脸懵逼。

    下一秒,他们更懵逼了。

    一颗圆溜溜的小脑袋自姬冥修的身后探了出来,望着夜罗的国师,灿灿一笑:“哒啦!”

    风雷啸而不惊、群魔舞而不惧的国师,在听到那恶魔般的声音、看到那恶魔般的笑脸时,惊得手一抖,弓都抛出去了!

【390】完虐,大获全胜

    老实说,众人看见一个小姑娘上阵,也十分的吃惊,但国师大人您的反应是不是有些过了呀?

    知道的说您吃惊,不知道的,还当您吓傻了呢?

    您这也太不稳重了!

    那把弓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匈奴二王子的桌上,打翻了二王子的茶水,水渍溅了他一身,顺着他的裤裆流了下来。

    二王子无比淡定且稳重地唤来侍从:“把弓还给国师大人。”

    侍从双手捧起乌光闪闪的大弓,走上决斗台,恭恭敬敬地呈给了夜罗的国师大人。

    以大弟子为首的国师殿弟子们也不明白师父为何如此失态,前几日国师在皇宫内被人重伤,他们知道不是刺客干的,但他们也不知是什么别的人干的。

    国师什么都没说,他们只以为是国师练习血月弓失手被血月弓给反噬了,所以对于国师此时的反应,他们比大梁的官员还懵逼——

    不就是一个小孩儿吗?怎么就给……就给成那样了?

    弟子们面面相觑,碍于师父的威严,愣是将满肚子疑惑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皇帝清了清嗓子,别人不认识那小姑娘他还不认识吗?

    这小子吃错什么药了吧?怎么把自己的小千金弄上来结阵了?这要不是他疯了,就是自己瞎了。

    姬冥修俨然没有给众人答疑解惑的意思,含笑望着对面的夜罗国师,唇角微弯地说道:“国师大人不要那么激动嘛,切磋而已,随便玩玩就好了。”

    随便……玩玩……

    国师大人的嘴角都开始抽搐了。

    弟子们古怪地看着自家师父,是他们的错觉吗?为什么感觉师父的神色不大对……

    姬冥修戏谑地笑了一声:“国师大人这反应颇有些耐人寻味呀,该不会……是怕了吧?”

    “你胡说!”大弟子被激怒,好不留情地呵斥了起来,“我师父怎么会怕你们?我师父是不想伤及无辜罢了!你可想清楚了!”

    姬冥修眉梢一挑道:“若是你师父实在不想伤及无辜,不如换个人上吧?”

    大弟子冷声道:“那怎么行?血月弓只有我师父一人能用!”

    姬冥修一脸茫然道:“不就是一把弓么?怎么只有你师父能用?你不会是诓我的吧?”

    大弟子倨傲地说道:“我诓你做什么?血月弓乃我国师殿圣物,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开弓的?不信的话你自己来试试,除了历代国师殿的传人,就没有第二个人能够拉开血月弓!”

    “嗯,还有这种事?”姬冥修一脸不信地说。

    大弟子不悦地说道:“你什么意思?你难道以为我师父是故意以大欺小,不肯找个与你同辈的人决斗吗?我师父已经够照顾你了,你不用打败我师父,只用能坚持一炷香的功夫就够了!”

    望舒古怪地看着爹爹与那个大叔叔,他们在说什么呀?怎么是大人了还把话说不清呢?她听得老不明白了!

    姬冥修笑了笑:“既如此,便开始吧!”

    说罢,姬冥修在决斗台的另一面找了个地方儿盘腿坐下,装模作样地结了个手印。

    决斗……开始了。

    在场绝大多数人都没见过血月弓的威力,甚至连传闻也知之甚少,还是在姬冥修与乔薇的隐族身份曝光后,众人才恶补了一番天启皇朝的历史,但其中关于血月弓的记载只言片语,只言其威力无穷,可具体怎么个无穷法,众人只能脑补了。

    可瞧国师殿的气势,姬家所面对的恐怕不是一个轻松的局面。

    伴随着国师大人缓缓拉开弓弦,众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国师大人知道这小胖子的本事,自然不会再去射这小胖子,目光越过望舒,凉凉地落在了姬冥修的身上。

    与此同时,他的弓也对准了姬冥修的方向,嗖的一声,射出了“箭矢”!

    伴随着他的动作,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浩瀚的气势。

    这一招若是落在丞相的身上,后果不堪设想啊!

    就在众人为姬冥修狠狠地捏了一把冷汗时,那伫立在台上的小身影动了。

    众人根本没注意到她是怎么动作的,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蹦到了姬冥修的身前,张开双臂,用后背结结实实地挡下了那一击。

    她虽是挡下了,可小身子不堪重负,狠狠地一怔,整个人都僵硬了两秒,随后,缓缓地转过身来,捂住心口,难以置信地望着国师:“你……啊——”

    话未说完,痛苦地惨叫了一声,斜斜地倒在地上了。

    众人简直要傻掉了。

    刚刚发生了什么?

    丞相家的小千金……死在夜罗国师的弓下了?

    怎么会有这么惨绝人寰的事?

    而且如果他们没看错,那小姑娘是自己冲出去的……

    怎么会有这么懂事的小姑娘?

    简直、简直……

    众人心里的那句简直才说到一半,就看见那个已经“气绝身亡”的小姑娘唰的抬起头来了:“哒啦!”

    尼玛!诈尸啊?!

    众人吓得险些从椅子上栽下来了!

    饶是料到会是这种结果的国师,也还是忍不住眉心跳了跳。

    国师大人捏紧了拳头,不知用了多大力气才忍住没有暴走。

    而他身侧,七名国师殿的弟子已经全都看懵了,方才是他们眼花吗?师父没射中这个小姑娘吗?怎么她还跟个没事人似的?

    不对呀,她方才明明倒下了呀!

    望舒笑眯眯地爬了起来:“再来!”

    弟子们一脸惊吓地看向了自家师父。

    国师大人目光沉沉看了看手中的弓箭,又狐疑地看了姬冥修一眼,姬冥修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装模作样地结着手印。

    台下的乔薇险些要笑岔气了,要是哪天他们没钱了,孩子他爹去当个神棍妥妥的!

    国师大人危险地紧了紧眸子,毫不客气地瞄准望舒,拉了个满弓,哪知就在他即将松开弓弦的一霎,却陡然调转了方向,射向了后方的姬冥修。

    这个反转,快到不可思议,恐怕姬冥修再厉害也没办法做出反应。

    可谁料就在那股内劲即将袭上姬冥修的面门时,望舒小胖子又像凭空长出来似的,出现在了姬冥修的面前。

    这一次,她用稚嫩的小胸脯接住了这一箭。

    她低下头,看着胸口上仿佛真的存在的箭矢,难过地抬起了头:“我没料到……你会杀我……为什么……为……什……么……”

    说吧,浑身抽搐了两下,绝望地倒在了地上,头一歪,永远地闭上了眼。

    众人又给狠狠地吓了一把。

    太惊吓的缘故,连那要命的台词、夸张的表情都给自动忽略了。

    福公公惊慌失措地跑向决斗台,刚跑到一半——

    “哒啦!”

    望舒又蹦起来了!

    福公公吓得一个趔趄,栽水坑里了!

    国师捏紧拳头,捏得肩膀都在颤抖。

    弟子们瞧出不对劲了,这个小姑娘……似乎不怕师父的血月弓,怎么会这样?

    国师大人拿着弓,在台子上缓缓地走了起来,走到望舒与姬冥修的中间,对着望舒射了一箭,在望舒装死倒地的一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转过身来,朝姬冥修狠狠地射了一箭!

    “啊——”

    望舒突然出现,捂住了心口。

    国师大人惊得浑身一抖,看了看身后的空地,再看望舒,这丫头是怎么变出来的?!

    国师大人简直要炸了,血气冲上头顶,有那么一瞬,脑子都空白了。

    他拉开弓弦,朝着无人的东面射了一箭!

    “啊——我死了!”

    望舒疼痛地倒在了东面的地上。

    国师大人又朝着满朝文武射了一箭!

    “啊——又死了!”

    望舒摊开双臂,含恨地倒在了文武百官的身前。

    国师大人朝天上射了一箭!

    “啊——”望舒的小身子蹦起来,自他头顶飞过,结结实实地挨了一箭。

    国师大人气不过,又朝着地上射了一箭!

    “啊——”望舒的小身子滚了过来,无可避免地挨了一箭!

    国师大人简直不知道这丫头是怎么做到的!

    哪哪儿都有她!全方位无死角!

    人家射箭瞄靶子!

    他射箭,靶子瞄他!

    国师大人不知道自己究竟射了多少箭,四面八方几乎都射了一遍,射得自己七窍生烟,一个头两个大。

    而台下的人也看得一头雾水,这是他们见过的最诡异的决斗了……

    到最后,国师大人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瞄的哪个方位了,他头昏脑涨地拉开了弓弦。

    耳畔隐约传来一声“师父,不要——”

    国师大人猛地睁大了眼,意识回笼,就见自己居然瞄准了那几个徒弟。

    他想收回手,已经晚了。

    除了大弟子凭着身法侥幸逃过一劫,其余六人全都被一股巨大的内劲震飞了。

    六人重重地跌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不省人事。

    国师大人彻底怔住了。

    台下一片哗然,决斗把自己人斗下去的,当真是闻所未闻。

    大弟子惊恐地看向国师,而国师则恼羞成怒地看向姬冥修,用低沉的夜罗语愤愤地说了什么,姬冥修无辜地说道:“又不是本相让你瞎着眼睛射的。”

    国师大人气得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姬冥修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说道:“国师射了这么久也该累了,接下来,轮到我们了。”

    国师眉心一蹙。

    众人唰的看向了姬冥修,丞相要出祭师剑了吗?终于能一睹祭师剑与血月弓的巅峰对决了吗?!

    众人全都睁大了眼,生怕错过半分好戏。

    姬冥修打了个手势。

    两个长随抬着一个锦盒上了台。

    姬冥修缓缓打开了盒盖,从中拿出一把兵器,却并不是剑,而是弓。

    与国师大人手中一模一样的乌光闪闪的弓。

    国师大人的眸子里迅速掠过了一丝疑惑。

    姬冥修云淡风轻地说道:“国师大人有所不知,我们姬家其实也有一把血月弓,不如今日就让小女用姬家的血月弓来领教一番国师殿的血月弓如何?”

    国师大人看看姬冥修的弓,再看看自己手中的弓,电光石火间,意识到了什么,正要开口,望舒却已经从爹爹手中拿过沉甸甸的弓了。

    “呼!呼!真沉呀!”

    望舒满头大汗地抱着血月弓。

    国师大人全盛时期尚且不及此威力,如今中了一次毒,只剩七成功力的自己又怎么能扛住这雷霆一击?

    国师大人顾不上那么多了,拔腿就跑!

    众人没料到一个仙风道骨的国师,竟然当众做出这么丢人的事,简直下巴都要惊掉了。

    老实说,望舒的射艺不怎么好,十次里就有九次半要脱靶,上次在皇宫一招射中,简直是入学这么久唯一射中的一次。

    今天就没这么幸运了。

    妥妥地脱靶了。

    可关键是,靶子它也落跑了。

    国师大人还不知道危险正在朝自己降临,撒腿儿跑得比谁都快!

    乔薇简直没眼看了,你说你跑啥?不跑还射不中你。

【391】二更

    国师被射飞的一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这不是射箭,是抓沙包吧?一个赛一个的往上撞,比谁死得快呀!

    国师的身体在半空划出了一道优美的抛物线。

    众人齐齐仰着头,目光追随着那道抛物线转动自己的脖子,想看看国师大人究竟会被射到哪里,结果……不见了。

    丞相家的小千金,把夜罗赫赫有名的国师大人给射不见了!

    他们不是在做梦吧?

    “师父——”

    台下旁观的国师殿弟子们乱做了一团,慌不择路地冲了出去。

    福公公好不容易从水坑里爬起来了,还没站稳呢,又被一群国师殿的弟子们撞回坑里了。

    大弟子第一反应也是去找师父,然而走到决斗台边正要跳下去时,猛地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朝姬冥修冷冷地看了过来。

    姬冥修大大方方地任他打量。

    他的目光,转瞬间又落在了望舒手中的那把血月弓上:“不可能……血月弓只有一把……”

    姬冥修眉梢一挑道:“你的意思是我这把血月弓是假的?”

    大弟子当然不会认为对方的血月弓是假的,如果非要有一把是假的,那一定是师父手上的。

    如此,便可以解释为何那小丫头被射了半天,却没有一点事了。

    大弟子神色一肃,语气冰冷地说道:“一定是昨晚你们趁着我师父受伤偷换了他老人家的弓!”

    还不笨嘛,小子。

    可这种事,老奸巨猾的丞相大人怎么可能承认呢?

    姬冥修一脸无辜地说道:“你这么说就很没道理了,你不能因为我家祖传的弓与你家的弓长得一样,就说是我偷换了你们的东西嘛。”

    大弟子蹙眉道:“可我没听说姬家也有一把血月弓!”

    “也是才发现。”姬冥修面不改色地说道,“那日见了国师手中的弓,才想起来我姬家的库房之中也有一把一模一样的弓,于是,便将它拿出来试试。”

    大弟子猜不信:“你……你撒谎!”

    姬冥修喟叹一声道:“本相有什么可撒谎的?本相记得你适才说过,你们夜罗的血月弓只有你师父能开弓,如果这把弓果真是你师父的,为何本相的女儿也能轻易地使用?”

    “这……”大弟子噎住了。

    他从未听说过世上有两把血月弓,直觉告诉他,那个小姑娘手里的弓就是师父的!

    但……如果真是师父的,为何她能够开弓呢?

    要知道,在完成献祭仪式前,就连他这种资历的弟子都没办法动用血月弓。

    姬冥修道:“还有,你一口咬定我换了你师父的弓,请问我是怎么换的?你们彻夜把守偏殿,难道有没有人进去过,你们会不知道吗?”

    没错,院子里一整晚都有弟子巡逻,他确定没有任何人靠近。

    长欢殿的屋顶上,金雕舒展了一下翅膀,露出左边一只白,右边一只白。

    人类确实没有来过,但我们禽兽,来了不止一次哦!

    姬冥修又道:“另外,若果真如你所言,是我换掉了你师父的弓,那么方才你师父手中那把弓岂不是是假的?如果是假的,你六位师弟又是被什么给射伤的?”

    大弟子彻底说不出话了。

    是啊,若师父手中的弓不是真的,为何几位师弟会被伤得如此严重呢?

    难道说……师父的弓是真的?

    世上的的确确有两把血月弓?

    他现在的脑子混乱极了。

    如果师父的弓是真的,为什么这个小丫头被射了那么多次,半点事没有?她到底是什么人?

    如果师父的弓是假的,师弟们又是怎么受伤的?

    他整个人都走进了死胡同。

    台下的坐席上,乔薇给霍师公倒了一杯茶:“多谢师公出手。”

    霍师公面瘫脸,喝了一口茶。

    他身旁,珠儿面瘫脸,拿过并不存在的茶杯,喝了一口并不存在的茶。

    另一边,一名国师殿的弟子前来找大弟子,告诉他,终于找到国师了,但国师的情况不容乐观。

    国师在全盛时期都被血月弓射得体无完肤,昨日中了毒只剩下七成功力,受损的程度可想而知了。

    大弟子心乱如麻!

    姬冥修幸灾乐祸地看着大弟子,那模样仿佛在说,怎么样?你家老头子还能打吗?能的话上来呀,再给我女儿虐虐呀!

    大弟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姬冥修道:“哎呀,国师大人不会是回不来了吧?那可怎么办呀?一炷香的功夫还没到呢,咱们是继续破阵呢还是继续破阵呢?”

    破个毛啊?!

    八个人的阵法,阵眼都没了,只剩下大弟子一个了。

    这种阵还用破吗?

    特么的已经破了好么?!

    大弟子真是肺都要气炸了。

    不论国师殿的人如何不甘,这一局都是他们输了。

    堂堂夜罗国师殿,竟输在一个小姑娘的手上,传出去,真够笑掉大牙的。

    姬冥修道:“三局两胜,接下来的一场不用比了,我们赢了,当初你师父承诺我的赌注是不是也该兑现了。”

    大弟子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拳头捏地咯咯作响。

    姬冥修敛起了云淡风轻的神色,眸子里透出一丝狠绝:“愿赌服输,你们国师殿若是敢赖账,可别怪我不念同门之谊!”

    大弟子脸上刹那间褪去了血色。

    这个男人总一副随和恬淡的样子,可适才那一瞬的狠,让他清楚地意识到,姬冥修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们敢赖账,姬冥修势必让他们血偿!

    姬冥修缓缓地走向大弟子,声音不大,却每个字都让人心惊胆战:“回去告诉你们国师,我给他三日交代身后事,三日后,我会亲自上门,收取他输给我的东西。”

    大弟子……如坠冰窖!

    姬冥修转身走到决斗台的边上,将眼巴巴地等国师回来的望舒抱了起来。

    望舒抱着怀里的血月弓,问爹爹道:“老伯伯什么时候回来呀?他怎么又一下子不见了?”

    还没玩够呢。

    姬冥修宠溺地揉了揉她脑袋:“老伯伯年纪大了,要回去歇息了。”

    望舒摊手:“可是我还想玩啊,爹爹你陪我玩吧!”

    丞相大人一个趔趄差点摔了!

    孩子,坑国师可以,坑爹,不可以!

    ……

    这一场决斗比想象中的精彩了太多,尽管没有看见祭师剑与血月弓的对决,但今日看到的,恐怕比一辈子所能看到的都要精彩太多了。

    那个孩子软软地被抱在丞相怀中,一双肉呼呼的小手把玩着丞相官帽上垂下的流苏,眉目如画,精致得像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谁能想到,就是这个小家伙,把夜罗的国师轻轻松松地打败了呢。

    一直到出了皇宫,众官员都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姬冥修一行人神色愉悦地上了马车。

    当初国师向姬家下战帖时,姬家提出的条件是归还昭明公主的遗体,以及交出国师大人的命,如今他们赢了,昭明公主总算能够入土为安了,至于那个目中无人的国师——

    “祭师大人!”

    马车驶出宫门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在了车后。

    姬冥修缓缓地挑开了车窗的帘子。

    大弟子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不知方才他经历了什么,但他的气势已与先前判若两人了。

    他见了姬冥修,喉头动了动,二话不说先跪了下来。

    姬冥修似笑非笑地说道:“巫师这是要做什么?”

    大弟子低下头道:“师父他老人家伤得很重,半生修为都废了,请祭师大人高抬贵手,饶我师父一条性命!”

    乔薇啧了一声,看不出来,这徒弟还挺情深义重的。

    姬冥修道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若是不饶呢?”

    大弟子道:“我这里有祭师想要的东西,如果祭师大人肯放了我师父,我愿意将东西双手奉上!”

    姬冥修淡淡地笑了一声:“什么东西能抵上夜罗国师一条命?”

    大弟子正色道:“我知道寻常宝贝入了不祭师的眼,但如果是祭师自己的命呢?再加上令弟的,两条命换我师父一条命,这笔交易,祭师觉得可还划算?”

    “你什么意思?”乔薇探了过来。

    大弟子叹息一声道:“祭师与小卓玛是不是曾经向慕秋阳索要过当初伤害昭明公主的凶手,可慕秋阳并没有答应祭师?其实,不是慕秋阳不想答应,而是他没办法答应,那个凶手早在几个月前便不幸身亡了。他是最后一个将九阳掌练到第九重的人,除了他,世上再无人能解祭师与令弟身上的掌毒。”

    乔薇看得出他没有撒谎,一把将帘子掀到最大:“他死了不要紧,秘笈呢?”

    大弟子一听这话便知对方也打了自己练功解毒的主意了,郑重道:“我要说的就是这个,他当时是被人烧死在家中的,秘籍也一并烧毁了,但我师父手中有一份完整的拓印,只要你们答应放了我师父,我就把秘籍……给你们偷来!”

【392】幕后黑手

    宫门口不是个说话的地方儿,与大弟子简单交涉一番后,陆陆续续有官员朝这边走来,姬冥修放下车帘,让马车出了宫。

    回去的路上,乔薇越想大弟子的话,越觉得事情有蹊跷:“冥修,你觉得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姬冥修抱了抱怀中已经熟睡的小望舒,说道:“看他的样子,应该没有撒谎。”

    若大弟子果真没有撒谎,那事情就确实不简单了。

    关于当年那个凶手,其实他们都明白他是奉命行事,他并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就算没有他,昭明公主也会伤在什么别的人手上,他们之所以煞费苦心地找他,主要还是因为他能解冥修与冥烨体内的掌毒。

    但方才那巫师说什么?

    他死了?

    就死在几个月前。

    他们也是从几个月前开始寻找那个人的?

    怎么会这么巧?

    就像是……故意不让他们找到似的?

    会是谁干的呢?

    慕王府?

    国师殿?

    这个问题,恐怕要问问傅雪烟了。

    马车很快抵达了姬家,霍师公与教主大人以及三殿下的马车早早地到了,几人还不知国师的大弟子找了他们谈条件一事,但姬冥修与乔薇没打算瞒着他们,去找傅雪烟的途中将他们一并带上了。

    三殿下走到半路,又被醒了的望舒抓去玩白白了。

    傅雪烟的肚子渐渐有些遮不住了,她减少了外出活动,平日里尽量待在院中,见乔薇一行人过来,披了件宽松的枇杷扣纱衣,若隐若现地遮了肚子。

    乔薇先将与国师殿决斗的结果告诉了傅雪烟,对于这样的结果,几人都不感到意外,毕竟昨晚众人便已见识过望舒耍大弓了,让几人意外的是大弟子带来的消息,他为了赎回他师父一命不惜偷秘笈的事暂且不提,那个被烧死在家中的凶手着实有些可疑。

    “哎,他不是武林高手吗?怎么会被烧死在家里了?他都不晓得逃出来?”教主大人一针见血地说。

    乔薇点点头,笃定地说道:“将九阳掌练到第九重的人绝非等闲之辈,寻常走水奈何不了他,这场火有蹊跷,他是被人杀死的。”

    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他们开始寻找秘笈的时候死,实在巧合得有些离谱了。

    “会不会是慕王府干的?”乔薇问。

    傅雪烟缓缓地摇了摇头:“不大可能。那个人是慕秋阳的师父,慕秋阳一贯敬重他,他没有子女,也待慕秋阳视如己出,慕王爷也十分器重他,还指望他将九阳掌全部传授给自己儿子,我不觉得在慕秋阳学会全部的九阳掌之前,慕王府会派人对付他。”

    古人尊师重道,远胜现代人,师父在他们眼中几乎算是第二个父亲,从这一点来看,慕王府确实不至于做出这种欺师灭道的事情。

    而从利益的角度来说,慕秋阳的九阳掌还没练到第九重,他师父还有利用的价值,慕王府更不会轻易地让他出事了。

    教主大人眨了眨眼:“难道是国师殿干的?会不会是那群臭巫师知道我们抓了慕秋阳,怕慕王府拿慕秋阳的师父来换他,所情急之下把慕秋阳的师父给杀了?”

    这个猜测不是没有道理,国师殿那群欺世盗名的鼠辈,连死士这种灭人伦的东西都能培养出来,还有什么恶事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只不过,国师殿这么做,无异于与慕王府公然撕破脸,国师殿眼下忙着对付姬家,有那么傻,在没搞定姬家之前便在夜罗给自己树上一个强敌吗?

    心思转过,乔薇狐疑地摸了摸下巴,目光一扫,见姬冥修从进来便没有说话,一直在沉思着什么,不由地问:“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姬冥修道:“我在想苍鸠。”

    乔薇古怪地问道:“你怎么突然想到他了?你怀疑是他把慕秋阳的师父杀的?”

    姬冥修淡淡摇头:“还没顾得上这件事,我只是在想他究竟是谁的人?是慕王府的,还是国师殿的?如果是他们之中任何一方的,此番夜罗公然造访,他也应该出现才是。”

    乔薇若有所思地蹙了蹙眉:“他早先抓景云要赎回慕秋阳,害我以为他是慕王府的人,可照目前看来,似乎不是?”

    姬冥修道:“你可还记得你们去买丹砂时,苍鸠与胤王也在买丹砂?我事后查证了一下,胤王需要丹砂是因为容妃突然病了,容妃告诉胤王,她需要凤血丹砂才能痊愈。胤王是为了容妃去买丹砂的,那么苍鸠呢?他又是为了什么?”

    乔薇迅速抓住了什么:“为了阻止我们得到丹砂!为了让我们输给国师殿!他在暗中襄助国师殿!可他又并不是国师殿的人,真是奇怪呢。”

    姬冥修沉思道:“他不是在襄助国师殿,他是在给我们使绊子,他要对付的人一直都是我们,他当初掳走景云赎回慕秋阳也不是为了慕秋阳,只是为了让我们少一个牵制慕王府的筹码。”

    乔薇两手托腮道:“他这么想对付我们,慕秋阳的师父会不会也是他杀的?”

    姬冥修没有回答,而是忽然看向了对面的傅雪烟:“傅姑娘觉得呢?”

    傅雪烟轻轻地喝了一口茶,垂眸道:“我不知道。”

    乔薇道:“别想这个了,海十三不是去夜罗了吗?让他顺便查查慕秋阳师父的死因,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教主大人不喜欢大哥看傅雪烟的那种眼神,赶忙说道:“是啊是啊,当务之急是弄到秘笈的拓印,也不知那小巫师到底得手了没有!”

    ……

    长欢殿,秋风瑟瑟。

    昨夜还在欢歌热舞的匈奴使臣们,今日出奇的安静,不为别的,就为夜罗败大梁了,这时候欢歌热舞,不免让人觉得他们有些幸灾乐祸,尽管他们确实挺幸灾乐祸的。

    谁让夜罗人一开始利用了他们呢?他们心中可一直窝着一口气呢,夜罗大败,他们简直要乐坏了。

    只是,心里乐乐就好,明面上还是要低调沉痛一些的。

    大弟子进了长欢殿,走进他们居住的正院,几名巡逻的弟子上前给他打了招呼:“大师兄!”

    大弟子神色如常地应了一声,对几人道:“我方才去外头采买了一些伤药,师父怎么样了?”

    一名弟子道:“回大师兄的话,师父他老人家的情况不太好,大梁的太医来过,给开了点治疗内伤的药。”

    “药呢?”大弟子问。

    那弟子回道:“在厨房,刚熬上,得一会儿才能好。”

    大弟子正色道:“我去熬药,你们守住院子,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

    几人给大弟子让了道,大弟子径自去了厨房,一碗汤药熬成时已是日暮时分的事,他将汤药倒入碗中,每一根细小的药渣都去得干干净净,随后,用托盘端着药碗去了国师的屋子。

    他叩叩门:“师父,是我,我进来了。”

    屋内,没有回应。

    他轻轻地推开了房门,一股淡淡的金疮药味扑鼻而来。

    大梁的太医也不过如此,不敢给人下虎狼之药,用的都是温方,但国师的情况,又岂是一点金疮药能够擦好的?

    怕是算上这碗复原汤,也疗效甚微。

    “师父。”大弟子来到了床前,看着床铺上不省人事的国师,放下碗,将国师扶了起来,“师父,吃药了。”

    一日功夫,国师仿佛苍老了十岁,面容惨白,形同枯槁,约莫是没有听见他的话,喂药时几乎没有反应,一勺药喂一半,洒一半,很是艰难。

    一碗药喂完,大弟子浑身都出了汗。

    国师的衣服上不免洒了几滴药,其实擦擦就好,但大弟子还是坚持给他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

    “师父。”

    大弟子轻轻地唤了一声。

    国师虚弱地昏睡着。

    大弟子给他掖好被角,轻轻地走到衣柜旁,将手放在了一个红木大箱子上。

    他的心砰砰砰砰地跳了起来,心虚的缘故,连呼吸都紊乱了。

    他回头看了国师一眼,见国师仍睡得深沉,这才壮着胆子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装着一堆衣服,衣服的下面是另一个箱子,箱子中再打开,才是一个银匣子。

    银匣子上了锁,但他知道钥匙在哪儿。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从国师的枕头下摸出一把钥匙,开了银匣子。

    银匣子中放着几张拓印的秘笈,他一一地数了数,一共九张,一张一重,应当就是九重九阳掌了。

    他把秘笈放在了桌上,铺开白纸,开始抄写。

    咚咚咚!

    门外响起了叩门声。

    大弟子吓得手一抖,笔尖都窜了出去,在写好的秘笈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印子。

    他稳住了心神,问道:“什么事?”

    门外的人说道:“大师兄,晚饭好了。”

    大弟子语气如常地说道:“你们先吃,我陪一下师父再过来。”

    “是,大师兄。”

    门外的人走了。

    大弟子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用袖子擦了额头的冷汗,看着抄了半日却一笔毁尽的秘笈,狠狠地皱起了眉头!

    他将抄毁的秘笈烧了,又拿出一张新的白纸。

    本以为这次能够大功告成,哪知刚写了一个字,廊下便刮来一股幽风。

    习武人的直觉告诉他,有人来了!

    他顾不上抄了,手忙脚乱地将秘笈放回了银匣子,太慌乱的缘故,有一页秘笈飘了下来,飘到桌子下。

    他躬身去捡,那人却已经来到了门口,开始推门了。

    他眉心一跳,一把将匣子合上,塞回了箱子!

    一股阴冷森寒的气息顺着门板的缝隙徐徐透了进来。

    他在国师的床前站了几秒,目光灼灼地看着门的方向,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在门彻底推开的前一霎,他鬼使神差地躲到了床底下!

    门开了,一道凉薄的月光斜斜地打在了地板上,从大弟子的角度看去,恰巧能看见落在地上的一道暗影,然而仅仅一瞬,门又合上了。

    那人朝着床边缓缓地走了过来,脚步声很轻,当一个人的内力高深到了一定的程度,他的步子也会比常人悄无声息。

    大弟子想看看对方究竟是谁,却只看见一截斗篷的下摆,下摆几乎垂在地上,连鞋子都遮住了。

    浓烈的药香下,似有一阵怡人的香气浮动,隐隐约约,不太真切。

    那人在床前停下了脚步。

    大弟子不知对方是敌是友,悄悄地摸上了腰间的匕首。

    然而他在床下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对方大开杀戒。

    对方只是静静地站在床前,似乎是在打量国师,又似乎是在打量整间屋子。

    半晌后,那人徐徐地开口了:“枉我处心积虑地助你,你居然败了,早告诉过你姬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吧?”

    大弟子闻言就是一愣。

    那人接着开口了:“败就败罢,连血月弓都被人缴了,你可真对得起你们师门。”

    大弟子眉头一皱,血月弓果真被姬家人替换了?!

    那人又道:“当初说好了,你若是赢了,我便不插手你与姬家的恩怨;可你若是输了,秘笈的拓印归我,我是来取拓印的。”

    说罢,那人离开床边,来到了衣柜前。

    大弟子听到了箱子以及银匣子被打开的声音。

    也是这时,大弟子眸光一扫,看见了桌子底下的一张拓印。

    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咦?怎么少了一张?”那人嘀咕。

    这份秘笈是完整的,若少了一张,只能说明被人动过了。

    而能动国师东西的人,普天之下不超过三个,在如今的长欢殿,更是只剩大弟子一个。

    大弟子害怕地抖了起来。

    那人一步步地朝床边走了过来,不知是不是心虚的缘故,大弟子总觉得自己要被发现了,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一个弟子的通传声:“大师兄,丞相夫人求见,她说是来给师父治疗伤势的!”

    那人的步子顿住了,冷冷地哼了一声,揣上秘笈,祭出一道红绫,拉开窗子,纵身跃了出去。

    ……

    乔薇来到国师的屋子时,那人早已消失得没影了,就连空气中残留的一丝香气也被夜风吹散了。

    大弟子将乔薇迎了进来:“你来给我师父治伤的?”

    乔薇把医药箱搁在了桌上:“怎么可能?我是来看看你东西到手了没有的,我怕迟则生变。”

    大弟子没有说话。

    乔薇瞅着他神色不大对,脸色就是一沉:“不会被我说中了吧?真没到手啊?”

    大弟子清了清嗓子:“到手是到手了,就是……”

    “就是怎么了?”乔薇冷冷地看着他。

    “没全部到手。”大弟子默默地说完,将仅剩的一页拓印递给了乔薇。

    乔薇接在手里一看,正色道:“虽然我看不懂夜罗文,但这分量是不是太少了?你确定一整本秘笈都在这一张纸上吗?”

    “我原本全都拿到了,但是……”大弟子欲言又止,这种事本不该对一个外人说,可事关国师的命,他还是硬着头皮将方才的事说了。

    乔薇不淡定了:“你师父还有同伙儿?!”

    “你别把话说的那么难听,那人什么都没做,只是提醒我师父姬家人不好对付而已。”怕乔薇追着这一茬不放,一口气儿都没喘,又接着往下说道,“那人把匣子里的拓印全都拿走了,只剩下这第八重。”

    乔薇可没那么容易被他牵着鼻子走:“什么都没做,你自己都不信吧!”

    大弟子清了清嗓子道:“你就说这一页对你们究竟有用没用吧?”

    他们手中已有六重秘笈,就差七八九,这一页拓印严格说来正是他们需要的。

    大弟子察言观色道:“有用吧?那……这个就当我交了定金成不成?你们给我时间,我一定把剩下的秘笈给你们追回来。”

    他能去追自然是好的,可这儿毕竟是大梁,姬家出手,可能追得更快。

    乔薇问道:“那人长什么样?姓什么叫什么,有什么特征?”

    大弟子想了想道:“模样没看清,身份也不大清楚,我只知道那人的声音有些雌雄莫辩,兵器是一丈红绫。”

【393】一更

    乔薇对这两样东西可谓是记忆犹新,毕竟在假扮“薛蓉蓉”刺探敌情时,她可是险些死在了那个人手上,而那个人就是雌雄莫辩的声音,武器是一道红绫。

    那个人是圣女殿的,虽不知是圣女还是圣姑,但圣女殿湮灭后,那群人也应该统统灭掉了。

    难道还有一条漏网之鱼吗?

    不,圣女殿没有漏网之鱼,除非那人根本就不是圣女殿的——

    “你在想什么?”大弟子问。

    乔薇道:“我在想,我曾经见过一个人,也是雌雄莫辩的声音,也是用着一道红绫,我以为对方已经死了,可是听你所言,我又觉得对方很有可能还活着。”

    大弟子问道:“你亲眼见过他的尸体吗?”

    乔薇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以为她是圣女或者某一位圣姑,她们全都死了,如果是她们的尸体,那我是见过的。”

    “如果不是她们其中一个呢?”大弟子下意识地问。

    乔薇想了想,说道:“不是她们其中一个,那他就一定还活着。她与圣女殿有所勾结,与你们国师殿也纠缠不清,我忽然开始好奇了,她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么能在隐族与夜罗来去自如?”

    这些问题就不是大弟子能够回答的了,当然乔薇也没指望他的答案,只是自顾自地呢喃一番罢了。

    直觉告诉乔薇,事情发展到现在,她们已经离所谓的真相很近很近了,甚至,隐隐能够触碰到真相的屏障,只是这屏障如梦似幻,让人一时破不开罢了。

    一旦破开,一切便都会真相大白。

    “那人走了多久?”乔薇问。

    大弟子道:“你来他才走的,没多久。”

    乔薇的眸光凛了凛:“这么说,他应该还在皇宫了。”

    说罢,乔薇拎起医药箱,迈步出了门。

    大弟子眼疾手快地追上她:“喂!你不给我师父看了?我师父还受着伤呢?!”

    乔薇淡淡地说道:“你师父是自找的,谁让他没事跑来算计姬家?他把自己给算计进去了,还要姬家人来给他擦屁股?天底下有这种好事吗?”

    大弟子着急道:“可是你们不是……”

    “我们不是怎样?”乔薇打断他的话,“我们只说你把秘笈偷来,便饶了他一命,可没说要救他的命,再说了,你的秘笈还没到手呢!有什么资格在这儿和我讲条件?!”

    大弟子被噎得说不出话了。

    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回那本秘笈,乔薇没功夫与师徒二人耗着,麻溜儿地出了长欢殿,快步朝御书房走去。

    冥修中毒一事皇帝也知,当乔薇把秘笈的下落告诉皇帝后,皇帝二话不说封锁了四大宫门,并在皇宫内增强了巡逻的侍卫,以寻找姬家敬献的夜罗古册为由,在皇宫内大肆搜寻了起来。

    那人很有可能伪装成宫女太监混出去,所以宫门口也增强了人手,对任何出入皇宫的人进行严格的盘查,也不排除有官员被收买或利用的情况,因此就连文武百官、皇室宗亲也必须接受了盘查才能安全放行。

    一切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多罗将军北上之后,带走了几个兵部的心腹,兵部部分职位空悬,胤王被调派了过去,虽也不是多少有实权的职位,但比起曾经在吏部打酱油,眼下这机会已算难得了。

    处理完手头的公务,天色渐暗。

    胤王将折子与书册罗列得整整齐齐,桌上一丝不乱,这才站起身,准备回府。

    刚走到门口,一个宫女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王爷!”

    胤王认出了她来,是容妃的贴身宫女:“什么事这么慌张?我母妃出事了?”

    宫女紧张地说道道:“容妃娘娘方才晕过去了!”

    胤王面色大变,快步去了容妃的寝宫。

    容妃的情况不大好,闭着眼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如一张蜡纸,气息微弱,手脚冰凉。

    胤王来到床前,握住了她的手:“娘!娘你怎么了?你快醒醒!”

    容妃没有反应。

    胤王掐了掐她人中,她悠悠转醒,掀开沉重的眼皮看了胤王一眼,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来了……”

    胤王看着她半死不活的样子,心疼地说道:“你不能在这里住下去了!我这便去请示父皇,让你跟我回胤王府疗养!”

    容妃虚弱地笑了笑,说道:“我没事,都是老毛病了,睡一觉便好了。”

    胤王的大掌覆上她额头:“上次的丹砂没有用吗?你怎么反而越来越虚弱了?”

    容妃笑着叹了口气:“原是有好转了,是方才……浇花的时候蹲得太久了,这才有些头晕罢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上次骂了这丫头,倒是害得她成一只惊弓之鸟了。”

    胤王冷哼道:“这才是一个奴才该做的事,她今日不来禀我,他日我知道了,非把她逐出宫不可!”

    宫女害怕地低下了头。

    容妃嗔道:“瞧你这火爆脾气,到底是随了谁?”

    胤王欲言又止,终究是不忍与容妃争执,让宫女倒了一杯热茶来,亲自喂容妃喝下。

    容妃的气息顺了些,催促胤王回宫。

    胤王不回。

    容妃叹道:“你也是做爹的人了,哪儿能总耗在外头呢?孩子他娘回了族里,把孩子托付给你,你自当好生照顾才是。”

    不提那几个小崽子还好,一提,胤王的头都大了。

    这要不是亲生的,他早拿笼子把她们关起来了!

    “回吧。”容妃催促。

    胤王正要开口,外头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去看看怎么回事。”胤王对宫女道。

    宫女乖乖地应下,迈着小碎步去了,不多时折了回来,禀报道:“回娘娘与王爷的话,是皇上的东西丢了,正在派人四处搜查。”

    胤王狐疑地蹙了蹙眉:“什么东西?”

    宫女道:“好像是丞相大人敬献给皇上的夜罗文古书被盗了,正在缉拿窃贼,寻回古书。”

    胤王正色道:“我母妃这边没有我父皇要的东西,你让他们离开,别扰了我母妃的清净。”

    宫女为难地说道:“不可以的王爷,他们连皇上的寝殿都搜查了,贵妃娘娘的也查了,咱们这儿不能例外的。”

    “什么古书这么宝贝?连父皇自己的寝殿都要搜?”胤王嘀咕了一番,虽有不悦,可父皇自己的寝宫都查了,查查容妃的也就无话可说了,“既如此,你去叫他们进……娘,你怎么了?”

    话到一半,胤王发觉了容妃的不对劲。

    容妃对宫女道:“你先退下,告诉他们我要更衣,请他们稍等片刻。”

    “是,娘娘!”宫女退出去,轻轻地合上了门。

    胤王看向容妃:“娘,你怎么了?”

    容妃不安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胤王会意,对她道:“门外没人,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吧。”

    容妃抓住了胤王的手,眸子里闪过一丝愧疚:“胤儿……娘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父皇……”

    胤王微微一愣:“娘,你说什么呢?”

    容妃垂下了眸子,一脸慌张地说道:“不可以让他们搜到……”

    “娘,我越听越糊涂了,什么不可以被他们搜到?”胤王一笑,“你别告诉我,是你拿了那本古书。”

    容妃摇头,眼底浮现起了一丝纠结之色,最终,还是咬咬牙说了:“那边的柜子里有个小匣子,你去把里头的东西拿出来。”

    胤王起身去了,拉开衣柜,打开匣子,取出了一件红色的衣裳,若细看,竟像是民间的嫁衣,只是式样更加简单罢了。

    作为一个皇妃,一生都不得穿戴正红色,这样的东西,有些逾越了。

    容妃低低地说道:“这个秘密,我本打算烂在肚子里,死后一起带进坟墓的,可既然被你知道了……我便都告诉你吧。”

    “母妃……”

    容妃道:“我出身微寒,父亲只是个小小的京官,在京城这种一块砖头掉下来都能砸死三个王爷的地方,我家的身份便真的不算什么了。

    我没想过自己会入宫,我以为我这一辈子都会与其他的女人一样,嫁给夫君,生上几个孩子,平平安安地走完下半辈子。

    我及笄那年,家中来了一位入宫选秀的远亲,为了培养她成为一名出色的秀女,我父亲为她请了不少教习先生,我们几姐妹也因此沾光,得以学了一点东西。

    其中有个教书法的先生……年轻俊秀、谈吐优雅、满腹经纶,我……我当时……”

    容妃顿了顿,脸色渐渐有些涨红,“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感情的事……实在不由人心控制。”

    这个消息简直像是一个晴天霹雳,霹得胤王当场愣在了那里。

    容妃深吸了一口气:“我们……私相授受了许久,他说要娶我,我答应了,他去找你外公,你外公虽然很生气,但那人出身不差,又对我一片真心,你外公气了几日后也接受这门亲事了。

    他即刻回了家乡,向父母禀明此事,只是没料到,我永远都没等到他回来的那一日。”

    胤王下意识地问道:“他出了什么事吗?还是说……他家里不同意?”

    “都不是。”容妃难过地说道,“是那个选秀的远亲,突发疾病不能入宫,家里……便让我顶上了。”

    胤王哑然了。

    这种狗血的事情在后宫其实并不罕见,后宫佳丽三千,可又有多少个是真心实意嫁入皇家的?

    只是他万万没料到自己母妃也是被迫的那些人中的一个?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震惊?失望?难过?

    太多情绪交杂在一起,他心里五味杂陈。

    容妃哽咽道:“这件嫁衣就是当年我亲手缝制的,才缝制了一半,就听说我要入宫了……我把它带进宫来,这么多年过去,我还是没有缝完另一半……胤儿,我知道你很生气,我不该在成为你父皇的嫔妃后还对另外一个男人念念不忘,但我对你的心是真的,不论我与你父皇如何,我都是你娘,你都是我唯一的儿子!”

    胤王隐忍着拽紧了拳头。

    容妃的泪水溢满了眼眶,但她强忍着没让它落下:“就在今年春天,他走了,他这一生都没有再娶,你能不能……能不能把这件嫁衣葬到他的坟前,我生不能陪他,死后……怕是也不能够,就让这件衣裳……了了我与他一场情分吧!”

    胤王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额角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容妃看了胤王一眼,吸了吸鼻子,随手抹掉眼泪:“是娘太为难你了。”

    说吧,将嫁衣扔进了盆中,找来一个火折子,吹燃了丢在了衣服上。

    眼看着衣服起火了,胤王一把将它抢了起来,徒手扑灭袖口的火苗:“他葬在哪里?”

【393】二更

    搜查的侍卫最终还是进入了容妃的寝殿,每间屋子,每个角落,每个箱子,甚至每间衣裳的夹层都仔仔细细地搜了。

    墙外的一棵大树后,胤王不着痕迹地走了出来,一路上,避开巡逻的侍卫,来到了皇宫的门口。

    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许多,每个出宫的人,不论身份高低,也不论职位大小,全都必须接受侍卫的搜身检查,马车也不放过。

    如此严密的搜查下,胤王身上的那件嫁衣显然是藏不住的。

    胤王神色凝重地皱了皱眉,正想着如何混出宫去,那边,守门的侍卫发现他了。

    “王爷!”一个侍卫拱手行了一礼。

    其余人也看了过来,恭敬地行了一礼。

    胤王在皇子中不算受宠,可再不受宠也是皇帝的儿子,如今进了兵部,更是成了为数不多掌控实权的皇子,自然不是他们这些做侍卫的能够得罪得起的。

    众人行过礼过,为首的侍卫小跑着走了过来:“王爷,请问您是要出宫吗?”

    胤王面不改色地说道:“不是,是本王听说父皇的东西失窃了,正在帮父皇寻找,你们这里可有什么发现?”

    侍卫愣了愣,显然是被胤王的话给砸懵了,他们没听说皇上还派了别人寻找,但胤王没必要撒谎,想来是他们他们出发之后皇上又吩咐胤王的吧?

    侍卫拱手道:“回王爷的话,还没有。”

    胤王轻咳一声,正色道:“那本王再去别的地方找找,你们都盯紧点儿,别让刺客逃出去了。”

    侍卫神色一肃:“是!属下领命!”

    胤王面无表情地离开了原地。

    走到不远处的一座假山后,静静地打量着这边的情况,只见搜查越来越严格,那些出宫的官员连靴子与足衣都掉让侍卫查了,至于宫女以及女眷,也有特殊的嬷嬷搭了个小棚子进行搜身检查。

    别说一件嫁衣,怕是一针一线都带不出去。

    若是让人发现容妃私藏昔日的嫁衣,容妃免不了被安上一个私通的罪名,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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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又有巡逻的侍卫走了过来,那群人沿途碰上了几个老御史,将老御史堵在半路便开始搜查。

    胤王见状不妙,转身闪进了一旁的小道,沿着宫墙一路往人烟稀少的内湖走去。

    刚走了一半,听见一声低低的惊呼:“哎哟!”

    这声……隐隐有些耳熟。

    “救……救命啊——救命——”

    胤王不欲节外生枝,脚步短暂地顿了顿之后,大踏步地离开了。

    “救命啊……救命——救命啊——”

    胤王的眸光动了动,犹豫了一番,转身走向了不远处的一口枯井,声音便是从这儿传来的。

    他站在井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井底的人,语气低沉地说道:“难怪这么耳熟,原来是王后,王后怎么掉进井底?”

    夜罗王后坐在地上,扶着一条疼痛难忍的腿,委屈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掉下来的,我刚刚……在路上走着走着……突然就晕过去了,等我醒来就在这里……我的腿好像摔断了……好疼……”

    莫非是遇到刺客了?

    胤王的面上掠过了一丝什么,听着她喊疼的声音,胤王有些心烦意乱,定了定神,说道:“我可以救王后上来,只要王后答应帮我一个忙。”

    胤王原以为她会问问什么忙,哪知她二话不说地点头了。

    胤王冷声道:“你就不怕我让你做的事不是什么好事?”

    夜罗王后仰起头,甜甜地笑了笑:“坏事我也帮你!”

    胤王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跳。

    “你快救我上去,下面太冷了。”夜罗王后说道。

    胤王从附近的花房里找了一捆绳子,将夜罗王后拉了上来。

    夜罗王后刚一站到地上,便疼地倒抽了一口凉气:“我的腿……”

    胤王蹙了蹙眉:“得罪了。”

    说罢,躬身捏了捏她的右腿,“王后的腿没事,应当只是皮外伤。”

    夜罗王后:“哦。”

    胤王从宽袖中拿出了嫁衣,转过身去,反手递给夜罗王后道:“请王后将这件衣裳穿在外衣下。”

    夜罗王后看着手中大红色的布料,惊叹地说道:“这是你们中原的嫁衣吧?真漂亮!你怎么会有嫁衣?你送给谁的?”

    “无可奉告。”胤王冷淡地说道。

    夜罗王后:“哦。”

    胤王背过身子等了许久,身后没了动静,他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过身来,就见夜罗王后正专注扣着最后一颗扣子。

    “好了!”夜罗王后拍了拍手,冲胤王挑眉一笑,瞥见他面上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表情,夜罗王后的脸色沉了沉,“干嘛?你怕我跑了啊?”

    胤王矢口否认:“没有,走吧。”

    走了几步,发现对方没有跟上来,转过身道,“又怎么了?”

    夜罗王后瞟了瞟他,弱弱地说道:“我走不动。”

    胤王的嘴角抽了抽:“王后究竟是入宫做什么的?”

    夜罗王后道:“我入宫接巧玲,可是突然晕过去了。”

    胤王望了望越来越多的侍卫,严肃地说道:“今天就不要接了,迟则生变,赶紧出宫。”

    夜罗王后绕了绕手指:“可是我走不动。”

    胤王将手递给了夜罗王后。

    夜罗王后看着他递来的手,眼睛一亮,瘸腿走过去,一把跳到了他的背上!

    胤王:“……”

    说好的走不动呢?

    你特么都能蹦!

    夜罗王后美滋滋地圈住了胤王的脖子,偏过头,眉眼弯弯地看着他:“我从前是不是见过你?”

    胤王冷淡地说道:“当然见过。”

    夜罗王后:“在哪里?”

    胤王道:“皇室的宴会上。”

    夜罗王后失望:“你说的是昭明。”

    “你不就是昭明?”胤王古怪地问。

    夜罗王后没说话了,抱着他脖子,蔫蔫地趴在他肩上。

    这样的姿势,未免有些太亲密,胤王不大习惯:“王后……公主,你这样是不是……”

    “什么?”夜罗王低低地问,声音里透着一丝压抑过后的委屈。

    胤王欲言又止,呼了一口气,说道:“没什么。”

    夜罗王后将他抱得更紧了。

    胤王:“……”

    又走了一段路,胤王停在了宫门附近的一座假山后,背上的女人几乎没有重量,可一想到她是夜罗的王后、是姬冥修的生母,他心里便涌上一股说不出的不悦:“到了,再往前就该让人看见了。”

    夜罗王后依依不舍地从他背上跳了下来,一步三回头地朝宫门走去。

    “王后。”胤王叫住了她。

    夜罗王后惊喜地转过身来:“什么事?”

    胤王神色淡淡地说道:“不许让人搜你的身。”

    “哦。”

    夜罗王后失望地撇了撇嘴儿,默默地走向搜查的侍卫。

    侍卫全都知晓她的“双重”身份了,无比恭敬地行了一礼:“王后!”

    夜罗王后挥了挥手,毫不客气地说道:“闪开,我要出宫。”

    领头的侍卫道:“启禀王后,皇上的东西失窃了,您要出宫的话得先进行搜身。”

    一个有眼力劲儿的嬷嬷笑盈盈地走了过来:“奴婢给王后请安,王后请随奴婢到这边来。”

    “来什么来?”夜罗王后淡淡地问。

    嬷嬷笑道:“搜身啊,王后。”

    夜罗王后眼神一闪,拿出了王后的架势道:“你们怀疑本宫偷了皇上的东西吗?”

    嬷嬷惊得心口一跳,不安地看向了一旁的侍卫,侍卫忙道:“奴才们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皇上下了旨,任何人都必须接受盘查,皇上自己的寝宫也搜查了一番呢!”

    夜罗王后冷冷地说道:“我不喜欢别人在我身上摸来摸去的!不许拿你们的脏手碰我!”

    “这……”嬷嬷与领头的侍卫面面相觑。

    夜罗王后走向另一排严阵以待的侍卫,随手挑了一个,说道:“你,对,就是你!你去告诉皇上,就说那两个人要搜本宫的身!本宫很生气,本宫想砍了他们脑袋!”

    领头的侍卫与嬷嬷吓得扑通两声跪在了地上。

    皇上会不会坚持搜昭明公主的身他们不知道,但为了讨公主欢心,他们的项上人头肯定是保不住了。

    谁让皇上对这个公主的的确确是疼到了骨子里呢!

    二人在地上磕起了响头:“小的知错了!小的知错了!请公主恕罪!”

    竟是连称呼都变了,可见真真儿吓破胆儿了。

    “还搜吗?”夜罗王后一字一顿地问。

    二人忙不迭地摇头!

    夜罗王后道:“还不快闪开!”

    二人麻溜儿地闪开了!

    夜罗王后大摇大摆地走出宫门,哪知一只脚刚刚踏出去,乔薇带着一个侍女朝这边走来了。

【395】抓包,暴露(一更)

    那侍女不是别人,正是夜罗王后的贴身女官巧玲。

    因得知姨母想要把这个姑娘接到身边,是以,借着此番出入长欢殿的机会,乔薇顺道着把人带出来了。

    这若换一日前,恐怕还没这么容易,要不然呢,王后干嘛总偷偷摸摸地混进来,不就是怕被国师发现了,反倒将巧玲扣住不让带走吗?

    可眼下国师重伤昏迷,一切大弟子说了算,乔薇好生假公济私了一把,将人弄到手了。

    巧玲得知自己要去伺候王后,开心得不得了,二话不说地把自己与王后的东西一并收拾了。

    夜罗王后走在前面,倒是没发现身后来了两个熟人,而此时乔薇正听巧玲喋喋不休地讲着夜罗王后与三殿下的趣事,一时间,竟也没注意到前方有人。

    当然了,若是等她注意到,一切便都晚了。

    胤王一直藏在暗处注意着这边的动静,他觉得自己不能冒这个险。

    心思转过,他正了正神色,大踏步地走向了乔薇。

    “乔氏。”

    乔薇听见有人在唤自己,停下脚步,缓缓地转过身来,略有些惊讶,可转念一想,这是皇宫,他是王爷,会碰上他实在不算多少了不起的事,淡淡地打了招呼:“王爷。”

    巧玲行了个夜罗的礼。

    胤王对巧玲没多少印象,但瞧她服饰应是夜罗人,不由得微微蹙眉道:“她是谁?怎么会和你在一起?”

    这话,是在问乔薇了。

    乔薇淡淡一笑,说道:“她是王后的侍女,我让她去服侍王后,怎么?王爷有意见吗?”

    一个侍女罢了,胤王能有什么意见?但他的目标是拖延时间,自然有什么扯什么了:“这件事国师大人知道吗?”

    就国师那半死不活的样儿,能知道吗?乔薇懒得兜圈子,直言不讳道:“王后接走她的侍女,还需要国师大人同意不成?”

    胤王冷笑:“本王只是很好奇,她既然是王后的贴身侍女,怎么当日不与王后一同离开,非得你们几次三番地入宫,瞒着国师带她走?”

    乔薇古怪地眯了眯眼:“几次三番?”

    胤王的心咯噔一下。

    乔薇接巧玲是头一次,另一次是夜罗王后假扮成碧儿,再算上这一次,恰巧三次,但乔薇并不知夜罗王后今日又入宫了,所以在印象中一共只有两次罢了,而这两次中,被胤王撞见的又仅仅今天这么一回,胤王何以会讲出几次三番这种话来呢?

    再描下去只会越描绘越黑,好在夜罗王后也已彻底出了宫,胤王望了一眼空荡荡的城门,脚步一转,冷冷地说道:“本王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径自走到大门口,配合侍卫搜了身,昂首阔步地出了宫门。

    出宫门后,他右转,来到与夜罗王后约定的地点一看,瞬间傻了眼!

    人呢?!

    ……

    却说夜罗王后出宫后,即刻来到了右边小道上的一颗大槐树后,这儿隐蔽又背光,本是个不可多得的藏匿之地,但今日皇宫失窃,连带着这一块都来了不少巡逻的侍卫。

    侍卫浩浩荡荡地朝这边走了过来,这一队侍卫主要负责勘察宫外的可疑人物,以防窃贼与人里应外合。

    他们当然不会怀疑到“昭明公主”的头上,可架不住夜罗王后心虚,总感觉自己暴露了,那群人是来捉自己的。

    情急之下,夜罗王后看见了乔薇的马车,车帘子开着,里头空荡荡,乔薇不在!

    夜罗王后心里那个喜呀,简直快要从眸子里溢出来了。

    她上了马车。

    车夫见着是她,没说什么。

    侍卫从马车旁走过去了。

    夜罗王后长长地松了口气,掀开帘子就要下车,却与乔薇碰了个正着。

    “姨母?”乔薇惊讶地看着马车上的人,“你怎么来了?你一个人出门的?”

    夜罗王后愣了愣,尴尬地笑道:“小薇,你来啦?”怎么这么快呀?!

    乔薇坐上马车,看了她一眼道:“姨母是入宫接巧玲的吗?人我已经接到了,在那边的马车上,姨母要把她叫过来吗?”

    “不用不用不用!”夜罗王后慌忙摆手,将鬓角的秀发拢到耳后,不敢乔薇的眼睛,低低地说道,“我……我喝口水就走。”

    “走哪儿去啊?”乔薇问。

    夜罗王后眼神闪了闪,抓紧了手中的帕子,一下一下地揪了起来。

    乔薇一瞧她这副样子,便知她心中有事,凑到她眼前,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

    夜罗王后被看得一阵心虚,两眼望天地侧过身子,素手无意识地抓了抓衣襟。

    身上的嫁衣好似开始变得滚烫似的,弄得她浑身不舒坦。

    乔薇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袖口上,里头那一截红色让乔薇的眸子微微地紧了紧。

    夜罗王后是空手来的姬家,衣食住行皆由乔薇一手准备,乔薇可以确定,自己没给她备红色的衣裳。

    约莫是察觉到了乔薇的目光,夜罗王后放下了手臂,捏紧袖口,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我还想去逛逛,你自己回家吧。”

    乔薇笑着道:“去哪儿逛?我陪你。”

    夜罗王后道:“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自己去!”

    乔薇微微地笑道:“倒也不是专程陪你,正好我也要去采办些东西,一起吧。”

    夜罗王后清了清嗓子,幽怨地说道:“我不想逛了。”

    “那就回家?”

    “回家就回家!”夜罗王后郁闷地说!

    乔薇险些没憋住笑,姨母啊姨母,和我斗,你还是太嫩了。

    ……

    乔薇相信夜罗王后是入宫去接巧玲的,但入宫后发生了什么事又让她临时改变了计划,她并不怀疑姨母会联合外人对付自己,她只担心姨母心性单纯,让什么人给利用了。

    回到姬家后,乔薇故意去了傅雪烟那边。

    夜罗王后借口午睡,将好不容易才见面的巧玲打发了,约莫一刻钟后,她悄悄地拉开房门,探出一颗圆溜溜的脑袋,左右看了两下。

    由于乔薇事先将院子里的丫鬟遣散了,所以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这要换别人,就该怀疑人都上去哪儿了,可夜罗王后着急出府,反而暗自窃喜了起来。

    她蹑手蹑脚地出了青莲居,挑了一辆马车,前往胤王府。

    乔薇坐上马车,不远不近地跟上。

    夜罗王后在马车上便脱掉了衣裳,折好了揣进了怀里。

    胤王出宫后,并未立刻回府,而是又返回皇宫等了等,确实没等到才沉着脸回来了,他下马车时看见门口站着一个女人,那女人的身影莫名有些眼熟。

    他狐疑地走了上去:“是你?”

    夜罗王后转过身来,眼神儿微微一亮:“你回来了?”

    胤王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问道:“你怎么到我府上来了?有人跟着你吗?”

    夜罗王后道:“我方才在外头等你等不到,碰上小薇了,我只好先跟她回去,不过你放心,我是一个人出来的,没人跟着我!”

    “你确定没有人吗?”胤王蹙眉问。

    夜罗王后点头如捣蒜!

    胤王冷冽的目光四周一一扫过,忽然,双耳一动:“出来!”

    夜罗王后眨巴着眸子望向了身后的胡同。

    乔薇自胡同里走了出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胤王:“王爷真是好手段,都算计到夜罗王后的头上了。”

    难怪这家伙方会说什么几次三番入宫找巧玲,想来上一次姨母入宫,也是碰上他了吧?

    她承认他长了一副好皮相,但仗着这副皮相便来迷惑姬冥修的“母亲”,是不是太无耻了?

    胤王冷冷地看向夜罗王后:“你出卖我!”

    夜罗王后花容失色:“我没有!”

    胤王咬牙:“东西给我!”

    夜罗王后手忙脚乱地拿出了怀里的嫁衣,毫不犹豫地递给胤王。

    胤王伸手去抓,乔薇却先他一步将嫁衣抢在了手里!

    夜罗王后惊呆了。

    胤王的神色骤然一冷:“把衣裳还给本王!”

    乔薇眉梢一挑:“哟,这可是一件嫁衣,王爷打哪儿弄来的呀?想送给谁穿呐?”

    “不干你的事!还给本王!”胤王怒道。

    乔薇莞尔道:“皇宫傍晚才失窃,王爷紧跟着就敢哄骗夜罗王后带着一件嫁衣出宫,王爷不觉得自己的嫌疑很大吗?”

    胤王捏紧了拳头:“你不要胡说!本王没有偷东西,这只是一件寻常的嫁衣,与你所说的案子没关系。”

    乔薇淡淡一笑道:“没关系王爷紧张什么?”

    胤王欲言又止。

    乔薇笑了笑,说道:“其实有没有关系验验就知道了。”

    胤王的心底顿时升起一丝不妙:“你想做什么?”

    乔薇两手捏住了衣裳,就要向两旁撕开。

    “住手!”胤王厉喝。

    乔薇看向他:“王爷心虚了么?”

    胤王定了定神,艰涩地说道:“本王没有心虚,但这件嫁衣对本王很重要,本王要将它葬给一个故人,了却一桩心事。你不是欠了本王一个人情吗?现在还给本王可好?”

【396】胤王晓真相(二更)

    “不好!”

    乔薇一口拒绝。

    胤王倒抽几口凉气,气鼓鼓地瞪着乔薇:“你想想再回答我!”

    乔薇果真认真地想了想:“不好。”

    胤王气了个倒仰,虽十分生气,但又似乎是已经习惯了乔薇这种怪脾气,若换做别人,哪怕心中不乐意,嘴上也是不好意思不答应的,这就是人性,也是常理,可这个女人,不知从何时起就再也不按常理出牌了:“乔氏!”

    乔薇将嫁衣藏到了背后,挑眉看向他:“别冲我大呼小叫的,你叫破嗓子也没用,欠你的人情,我下次再还!但这个东西,关系到我的身家性命,不论如何我都不会让给你!”

    “你自己也说了它只是一件嫁衣,怎么就关乎到你的身价性命了?”言及此处,胤王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眸子里掠过一丝危险,“你知道了是不是?你想拿着它到皇上那儿去告发我?”

    乔薇古怪地瞪了他一眼:“我知道什么呀我知道?你别在这儿装神弄鬼!总之这件衣裳呢,我是一定要检查的!检查过后,若确定没有失窃的东西,我缝好了还给你!”

    胤王死死地盯着她的手:“你敢?”

    乔薇徒手一撕!

    胤王眼大步一迈,探出手臂,挑开了乔薇的手!

    乔薇的手一个不稳,嫁衣抛了出去。

    胤王仰起头,目光追随着嫁衣升上了半空,随后,他运足内力,脚尖一点,施展轻功跃了上去。

    想要嫁衣?没那么容易!

    乔薇眸光一凛,眼疾手快地扣住了胤王的脚踝,用力一拽,竟将胤王生生地从上面拽了下来!

    胤王险些摔了个狗吃屎,反手朝地面打出一掌,借力一跃,堪堪稳住了身形。

    就在去年,这个女人都丝毫不是自己的对手,短短数月不见,就跟吃了大补丸似的,突飞猛进,令他都差点招架不住!

    嫁衣缓缓地落了下来。

    乔薇飞身去接。

    她没让胤王如愿,胤王自然也不可能遂她的愿,伸出修长的胳膊,抓住了她肩膀,掌心顺着她藕臂往下一滑,滑至她凝脂皓腕处,紧紧地扣住。

    乔薇的身子都扑出去了,又被胤王给拽回来了。

    乔薇回头,冷冷地瞪了胤王一眼。

    胤王面无表情地哼了哼。

    乔薇抬起一记手刀,朝他狠狠地劈了过来。

    胤王没料到她真敢对自己出杀招,那丢失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竟让她狠得下心去要一个人的命!

    “你疯了!”

    胤王挡住了她的杀招,厉声喝道。

    “敢拿我的东西,我疯给你看!”

    秘笈是给冥修救命的,谁不让她救冥修的命,她就要了谁的命!

    胤王与乔薇激烈地打斗了起来,谁也无法接近嫁衣,嫁衣晃晃悠悠地飘下来,落进了夜罗王后的手中。

    二人异口同声地说:“给我!”

    夜罗王后愣了愣。

    乔薇一掌打开了胤王,拽住嫁衣的领子。

    胤王敏捷地跟了过来,抓住了嫁衣的袖子。

    二人谁也不让谁。

    胤王不想弄坏了嫁衣,尚且有所顾忌,乔薇则不然,只见她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便大力地将嫁衣撕成了两半。

    “乔氏!”

    胤王暴怒,抬起手来,正要一记杀招拍向乔薇,却突然,一本轻薄的册子自嫁衣内飞了出来,他当场怔住。

    乔薇接住了册子,随手一翻,是她看不懂的夜罗文,眸子里掠过一丝惊喜。

    随后,她拿起册子,定定地看向胤王:“这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胤王怔怔地看着那本册子,风吹起册子的书页,露出一片陌生的文字,他哑然了。

    乔薇一看他的神色便知他事先并不知道里头撞了这本册子:“嫁衣是谁给你的?”

    胤王意识回笼,捏了捏拳头,暴躁的情绪平静下来,有一丝宁静的落寞:“我自己的。”

    乔薇俨然不买他的账:“你一个大男人,准备民间的嫁衣做什么?别来那套你要葬给故人的说辞,胤王殿下你可从来不是一个情种。”

    如果是,当年也不会刺了大乔氏那一剑。

    “我说了是我的,就是我的。”胤王低低地说。

    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是你的才怪了!

    乔薇暗暗诽谤完,正色说道:“我看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你知道偷走这本册子的人是谁吗?是当初与我在隐族交过手的人,你连隐族都没去过,还好意思冒充对方吗?”

    胤王的眸光动了动,张嘴,似是要开口,这时,却有一队御林军大刀阔斧地赶过来了。

    原来,是胤王替皇上寻找册子的事传到皇帝的耳朵里了,皇帝不记得自己吩咐过这个儿子什么,心生古怪,便着人来瞧瞧,哪知就让他们瞧到了胤王与乔薇争夺嫁衣的一幕。

    乔薇亲口承认了嫁衣里飞出来的册子便是皇上失窃的东西,而胤王又亲口承认了这是他的嫁衣,林林种种加起来,胤王的嫌疑大了。

    御林军将胤王团团围住。

    胤王走到乔薇的面前,凑近乔薇,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音量道:“欠我的人情,现在还我。”

    乔薇张嘴。

    胤王放下自尊道:“算我求你。”

    乔薇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一个如此自负的人,居然在她面前露出了如此卑微的眼神,乔薇承认自己不待见他,可这一刻看见他大祸临头,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好受。

    侍卫长上前,不卑不亢地说道:“王爷,请随我们走一趟吧。”

    乔薇生气地看着他。

    他轻轻地说道:“多谢。”

    说罢,转过身,留下了一个孤寂的背影。

    夜罗王后快步走过去,张开胳膊拦住了他的去路:“你们不能带走他!”

    侍卫长抱拳行了一礼:“抱歉了公主,皇命难为。”

    “可是……”

    夜罗王后还想说什么,乔薇拉住了她的手。

    她难过地看着胤王被带走,胤王与她擦肩而过时,她激动地开了口:“我会救你的!”

    胤王步子一顿,冷漠地说道:“多谢公主抬爱,但是不必了。”

    夜罗王后委屈地红了眼眶。

    侍卫长无奈地叹了口气,对一旁的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拿了镣铐过来。

    侍卫长无可奈何地说道:“抱歉了,王爷,这是皇上的命令,任何可疑人等,全都要缉拿归案,得罪了。”

    胤王没说什么,静静地伸出了双手。

    镣铐刚一架在他的手腕上,他触电一般地抽回了手。

    侍卫长就是一愣,以为他要违抗皇令了,大掌按住了腰间的宝剑,他一按,其余的侍卫也纷纷按住了剑柄。

    三个小尼姑自王府内晃了出来,睁大圆溜溜的眼睛,旁若无人地走进了人群,走到胤王的身前,看了那个拿着镣铐的侍卫长一眼。

    侍卫长不知怎的,心虚得一把将镣铐放在了背后。

    三个小尼姑抱住了胤王的腿,挂在他腿上。

    三人来中原大半年了,一句中原话都不会说,当然她们原本话就不多,即便与亲娘在一块儿,也能一整日不吭声。

    要不是府里的人无意中听到过三两句,怕是要以为她们是哑巴。

    此时此刻,她们依旧没有说话,但那副倔强的眼神,任谁都看懂了。

    胤王将三人一个一个地拽下来,三人又一个个地挂了上去。

    胤王再拽,三人再挂,胤王只有两只手,简直应接不暇。

    侍卫长看得一脸懵逼,朝乔薇投去了求救的眼神,显然是希望乔薇能帮胤王一把,确切地说,是帮他自己一把。

    乔薇才不帮他,就那么静静地等着。

    侍卫长急得额头都冒汗了,皇上还等着他们复命呢!

    “刘全!”胤王终于忍不住出杀手锏了。

    刘太监拖着明显瘦了一十型号的身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自打三个小千金来了府里,他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手头的公务一件也没办了,尽去给孩子当奶妈了。

    今儿三个小祖宗原本已经睡下了,且睡得都打呼噜了,哪知他去外头收了三件小衣裳的功夫,床上的小祖宗就没了!

    哎哟,他给急得喂!

    三人往常也这么玩儿消失,但都是在白日,夜里一旦入了睡,那是雷打不醒,谁知金娃怎么了,竟然破天荒地醒了。

    “王……王爷……诶?咋回事儿?”刘太监看见了四周来者不善的御林军,也看见了神色有些难述的乔薇与夜罗王后。

    胤王吩咐道:“把她们带进去。”

    刘太监愣愣地望了众人一眼,不敢多问,将三人牵了过来,左手一个,右手一个,身上还兜着一个,显然十分有经验了。

    三个小尼姑一直回着头,眼巴巴儿看着胤王。

    胤王的喉头动了动,转过身去:“走吧。”

    侍卫长长松一口气,要把镣铐给胤王带上,却一眼瞥见了三个小千金无辜又疑惑的眼神,他的心都被刺痛了一下,咬牙将镣铐扔进了一个手下的怀里。

    胤王的身影渐渐没入夜色。

    身后,被牵着的老二忽然望着他开了口:“阿巴。”

    轻轻细细的声音,没有寻常小女儿家的娇嗔软腻,却像是电流一般,直击胤王的心口,让胤王浑身一颤。

    阿巴在高月族语里是爹爹的意思。

    胤王从没听她们叫过自己,这是第一次。

    可是对不起,阿巴要走了。

【397】帝王之怒(一更)

    胤王窃走秘笈一事令皇帝无比震怒,见到胤王后,皇帝将胤王狠狠地痛斥了一顿:“……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你是大梁朝的皇子!你竟敢勾结夜罗人盗走秘笈!你是气死朕!”

    事到如今,胤王已经知道失窃的所为何物了,也知道姬冥修身中掌毒一事了,所有曾经想不通的古怪这一刻全都豁然开朗,难怪姬冥修的身子那么古怪,难怪姬冥修总戴着一张面具,敢情是中了夜罗人的毒。

    也难怪乔氏拼了命去抢那本册子。

    更难怪他父皇七窍生烟。

    “你给朕说话!谁让你这么干的?你的同伙儿是谁?!别给朕装哑巴!你是朕的儿子,朕要治你,难道还治不了了?”皇帝震怒地说道。

    当震惊超过临界值后,人反而能平静下来,胤王神色平静地站在那里,也不知哪儿来的底气,竟然倔强地迎上了皇帝震怒的眼神:“我没有帮凶,一切都是我个人所为。”

    皇帝气得咬牙:“个人所为?你当朕是傻子吗?秘笈失窃的时候你人就在兵部!你倒是给朕说说看,你是怎么变过去的?!”

    胤王垂了垂眼眸:“他们以为我在兵部,事实上我施展轻功出去了,没人发现。”

    皇帝一把砸烂了手边的杯子:“编,你再给朕编!”

    胤王死不改口。

    皇帝本不是个易怒的性子,此时也被他气得快要炸掉了:“你别以为你是朕的儿子,朕就不会把你怎么样!勾结夜罗是死罪!朕可以摘了你脑袋!”

    胤王道:“儿臣不过是拿了一本秘籍,就被父皇冤枉成勾结夜罗人,姬冥修还是夜罗人的儿子呢,父皇怎不说他通敌叛国?”

    皇帝呼吸一滞:“你……你这是在指责朕?!”

    胤王淡淡地说道:“父皇的心是偏的,我说再多也没用。从小到大,不论我多么优秀,父皇的眼中都只有太子与姬冥修,太子是父皇的亲生儿子,父皇这么宠他倒也罢了,姬冥修又算什么?他凭什么霸占父皇的宠爱?我嫉妒他,我讨厌他,我恨不得再也不要见到他!所以在我得知他身中掌毒需要秘笈来解毒时,我便将秘笈偷走了。”

    “你胡扯!”皇帝怒道。

    胤王淡道:“儿臣没有。”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你……你是打定主意不招了是吧?好,你不肯招,朕有的法子让你招!来人!把他押入地牢!不管用什么法子,给朕撬开他的嘴!”

    这是要对胤王严刑逼供的意思了。

    御林军硬着头皮将人带了下去。

    干他们这一行,实在有太多情非得已,今日谁下了冤狱,他日就可能平冤昭雪,昭雪后谁又敢怨怼皇上?还不是他们这些听命行事的人遭了殃?

    可若是不听皇上吩咐,此时他们就得遭大殃。

    一行人无法,只得将胤王押入了地牢,双手摊开,绑在刑室中,各种刑具轮番上了一遍。

    胤王被鞭打得皮开肉绽,却还是死咬着牙关。

    众人算是看出来了,胤王就是块儿硬骨头,今日便是把他活活打死,他也不会开口讲半个字。

    就在众人焦头烂额之际,一个小太监入内禀报:丞相夫人来了。

    乔薇是第一次来古代的刑室,比想象中的阴森太多,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弥漫着整间屋子,亏得她是大夫,早已习惯了这种气息,否则换个寻常姑娘家,怕是没走两步就得晕倒了。

    “夫人。”众人给她行了礼。

    乔薇看了一眼绑在木架上的胤王,对侍卫长道:“把他放下来,我有话对他说。”

    “这……”侍卫长迟疑了一番,在心中掂量了得罪丞相府的可怕后果,以及偶尔放一次水哪怕被发现了也不过是打上几板子的轻微下场,最终把胤王放下来了。

    乔薇说道:“你们先退下,在我出去之前,不要进来。”

    “是!”众人应下,在侍卫长的带领下出了地牢。

    这座地牢原本就是私牢,用以逼供宫中的嫌犯,规模不大,只七八间牢房,并两间刑室,胤王是目前唯一待在地牢接受逼供的人,侍卫出去后,阴森森的屋子里,只剩下他与乔薇。

    乔薇走到他面前,素白的裙裾如一片浮动的祥云,缓缓地浮在了他的眼前。

    他缓缓睁开眼,视线有些模糊,只依稀看见了一道白色的影子。

    乔薇淡淡地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苦?东西不是你偷的,你为什么要把罪责揽在自己身上?你是不是知道凶手是谁?”

    胤王的身子因剧烈的疼痛而瑟瑟发抖,嘴唇干裂,动作迟缓,他似乎是想转过身子,不让乔薇看见自己这副样子,可在地上颤颤巍巍地爬了半天,也没能挪动半分。

    乔薇解下腰间的水囊,将他扶了起来,喂他喝了两口水。

    他怔怔地看着乔薇。

    乔薇淡淡地问道:“这么看我干什么?”

    他没有说话,只眉间闪过一丝落寞。

    乔薇定定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替凶手遮掩?你是希望留个强敌对付我们,还是怕我们掉转头去对付他?如果你是前者,那么我可以十分笃定地告诉你,他在隐族就没弄死我们,来了大梁更不可能;如果你是后者,那么我也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他算计隐族、算计我外公、算计我与冥修,这笔账不共戴天,我是不可能会放过他的。”

    胤王的身子僵了僵。

    乔薇感受到他的异样,趁热打铁道:“你只知皇上宠爱冥修,可你又知不知皇上为了逼冥修铲平夜罗,不惜给冥修下了剧毒?”

    胤王的眼底略过了一丝惊愕。

    乔薇讥讽一笑:“很意外不是吗?皇上终究是皇上,在他心中,最重要的永远都是江山,所以如果你一直冥顽不灵,那么到最后,你可能真的要被错杀在地牢中。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那也该为你的孩子想想,她们刚与阿巴相认,就再也没有阿巴了,你作为她们的父亲,难道不会心痛吗?”

    胤王的手紧紧地拽成了拳头。

    乔薇轻声道:“告诉我,凶手是谁。”

    胤王缓缓地张开嘴,刚要开口,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他身子一歪,倒在了乔薇的怀中。

    乔薇拍拍他的脸:“喂!喂!你不会就这么晕了吧?你醒醒!你还没说凶手是谁呢?喂!胤王!李胤!”

    乔薇气得捶了捶墙!

    将胤王放在地上,从怀中拿出一颗治疗内伤的药丸给他服下。

    那群御林军当真没放水,胤王内伤极重,怕是明早才能苏醒。

    乔薇怕拍手,打算离开了明日再来,刚一转身,碰到了姬冥修,她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都不出声儿的!”

    姬冥修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不省人事的胤王一眼,拂袖离去了。

    乔薇一脸懵逼地站在那里,啥情况啊?

    姬冥修头也不回地出了宫。

    乔薇看看地上的胤王,似乎是明白他在气什么,拍拍自己脑袋,麻溜儿地追了上去。

    姬冥修步子很快,索性乔薇也不慢,走起霍家步来,三两下便追上了他,抓住他的手,讪讪地说道:“你听我解释啊,我刚刚可什么都没做,是他自己倒过来的!我很快便将他推开了!你应该看见了是不是?”

    姬冥修的眸光冷得吓人。

    “我是为了追问凶手的下落才去探监的!你别这么小心眼嘛!”

    姬冥修停下了步子,冷冷地看向她。

    乔薇清了清嗓子道:“你不小心眼,是我小心眼……我……我神经大条。”

    姬冥修拿开她的手,拂袖上了马车。

    “这有什么好气的?我不就是……”乔薇讲到一半,姬冥修的目光恨不得将她射成筛子,她悻悻地缩了缩脖子,“好嘛好嘛,是我错了,我不该一个人去找他……我只是觉得……我自己去找他,比较容易套话……知道了知道了!不找了!以后都不找了成吗?”

    “你气什么气?我还不都是为了你?”

    “我又不是故意的!”

    “他是伤患,我是大夫!你见过有哪个大夫会把病人一脚踹边上的吗?”

    “我们夫妻这么久,我是个什么人你不清楚吗?你的反应是不是有些过了?!”

    姬冥修已经下了马车,听到这句,又淡淡地转过身来,深邃的眸光看着她:“如果有一天你想起从前的事……”

    乔薇古怪地问道:“想起从前的事……怎样?”

    姬冥修却没说了,蹙眉进了府。

    当你太在乎一样东西,你就会害怕失去。

    就算这世上最有权势的男人也一样。

    乔薇看着他的背影,气得直跺脚:“简直莫名其妙!”

    燕飞绝握着马鞭跳下马车,伸了个懒腰:“丫头,你真不记得从前的事了?”

    乔薇幽怨地说道:“不记得了,怎么了?”

    燕飞绝叹了口气:“不记得就算了。”

    乔薇炸毛:“你能不能别跟他一样,讲一半留一半?!”

    燕飞绝挠挠头:“哎呀,总之就是……你从前……确实很中意胤王。你第一次见胤王的时候,胤王和现在一样,受着伤,你救了胤王,结果救出了一段孽缘。少主是怕你旧情重演,与胤王死灰复燃!”

    乔薇翻了小白眼:“我怎么可能与他死灰复燃?我根本就不是……”

    燕飞绝睁大眼看着她。

    乔薇轻咳一声:“算了,没什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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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介绍:
新文《首辅娇娘》已开,欢迎跳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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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穿越到一个历史上没有的朝代,乔薇无语望天,她是有多倒霉?睡个觉也能赶上穿越大军?还连跳两级,成了两个小包子的娘亲。
看着小包子嗷嗷待哺的小眼神,乔薇讲不出一个拒绝的字来。
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吧,不就是当个娘吗?她还能当不好了?
养包子,发家致富。
不为恶,不圣母,人敬我,我敬人,人犯我,虽远必诛。
杏林春暖,侯门弃女也能走出个锦绣人生。
小剧场之寻亲:
“囡囡呐,婶娘可算找到你了!你当年怎么一声不吭地就走了呢?婶娘找你都快找疯了!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跟婶娘回家吧!一个女人赚了那么多银子,在外头多不安全呐!”某花枝招展的妇人,拿着帕子,“伤心欲绝”地说。
“你不关心我孩子,倒是先关心我银子,真是好疼我呢!可是我们认识吗,大婶?”乔薇一脸冷漠。
小剧场之寻妻:
小包子领回一个容颜冷峻的男人:“娘亲,叔叔说他是我爹。”
乔薇莞尔一笑:“乖儿子,告诉你爹,要证明自己的身份,应该怎么做?”
小包子翻开金册子,一板一眼地说道:“叔叔,如果你真是我爹的话,先背好《乔氏家规》一百条哦!”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