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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偏方方     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txt下载     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38】夫妻相见,掌掴荀兰(二更)

    姬尚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一定是喝多了,或者做梦了,不然怎么会看见昭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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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使劲地眨了眨眼,昭明就站在那里,一脸茫然地看着他,虽不知她在茫然什么,但他的心口还是不由自主地揪了一下。

    他松开了荀兰的手,荀兰的手吧嗒一声落在了桌上,他踉跄着步子朝昭明走了过去,太震惊的缘故,一脚踩空,从台阶上跌了下来,但他很快爬了起来:“昭明……昭明是你吗?”

    他来到了昭明的身前,他想探出手摸摸昭明是不是真的,又怕只是个梦,一戳就醒了。

    “昭……昭明。”

    他唤着她。

    昭明依旧是茫然地看着他。

    他终于还是伸出了手,小心翼翼地扶住了昭明的胳膊,他难以置信地上下看着:“我不是在做梦吧?”

    “你做什么梦?”女子问,看他的眼神充满了陌生,仿佛只是在问一个路人。

    然而他沉浸在与昭明重逢的喜悦中,并没有察觉到昭明眼神中的不同,他一把将昭明抱进怀中:“昭明!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

    “你就是尚青?”昭明忽然淡淡地问。

    姬尚青终于觉出了不对劲,缓缓地放开她,不解的目光落在那张熟悉的脸上:“昭明你怎么会这么问?”

    荀兰摸上了肚子,说道:“尚青,公主已经死了,她不是公主。”

    “公主!公主你在哪儿?”

    不远处,传来了顾妈妈焦急的声音。

    昭明淡淡地转过身去:“你在找我吗?”

    顾妈妈步子一顿,朝这边一路小跑了过来,她曾是宫里最体面的嬷嬷,礼仪规矩从没出过任何差错,可此时,她跑得头发都散了,簪子也歪了,好容易跑到昭明公主的身边,又喘得说不出话了。

    姬尚青看向顾妈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妈妈看了昭明公主,确切地说,是看了凤倾歌一眼,垂下眸子说道:“是这样的老爷,我前几日去我侄儿家吃酒,无意中看见地上晕着一个女人,与公主长得很像,我好奇,于是走了过去,结果就发现她与公主何止是像?根本就是一模一样!我把她送去医馆,找大夫治醒了她,我问她是谁,她说她不记得了,我又问她家中可还有亲人,她就说了老爷的名字。”

    姬尚青的心口微微刺痛了一下。

    顾妈妈不疾不徐地说道:“我知道公主已经过世了,这个女人八成只是与公主长得一样罢了,可她嘴里不停念叨着老爷的名字,我一时……一时做不了决断,便将她带回府了。”

    荀兰严肃着脸道:“昭明公主过世那么多年,她怎么可能会是公主?顾妈妈,你伺候公主那么多年,难道连真的假的都分不清吗?”

    顾妈妈不卑不亢道:“我就是伺候公主多年,实在是觉得她与公主哪哪儿都像,才将她带了回来。我比谁都清楚公主过世了,但二少爷的事大家是不是都忘了?所有人都以为二少爷死掉了,结果却是好生生地回过了。二少爷能活着,夫人为什么不能?”

    顾妈妈一番话,字字句句砸在姬尚青的心坎儿上,从教主大人归家的那一刻起,他便时常会想,要是昭明也还活着就好了,那样他们一家就终于能够团聚了。

    现在,昭明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了,他怎么会舍得去怀疑她是个假的?

    每个人都愿意去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事实,姬尚青也不例外,不论是昭明还活着,亦或是昭明忘记了全世界唯独没有忘记他,全都满足了他的幻想。

    荀兰道:“尚青,你听我说,这件事有古怪。”

    顾妈妈叹了口气:“夫人说的没错,我也觉得有古怪。我嘴上是说二少爷活着,公主应该也能活,可是我心里其实明白,二少爷与公主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二少爷能被偷走是因为当初的棺木是秦冰宇打造的,他自己就设计好了一切;公主的棺木却是皇上派工部的人督造的,从封棺到下葬,再到葬入公主陵,都没有任何人具备可乘之机,所以公主应该是真的已经长眠地底了……”

    顾妈妈把荀兰要说的全都说完了,荀兰反而无话可说了。

    偏偏顾妈妈越是这么说,姬尚青越是想要反驳:“我记得昭明有一年坠马,脖子上受了伤,留了一道疤痕。”

    “疤痕?”昭明下意识地摸上了脖子。

    “就是这样!”姬尚青眼睛一亮,拿开了她的手,“顾妈妈你看!”

    顾妈妈十分配合地看了一眼:“还真是的。”

    姬尚青激动得难以言喻了,擢住她胳膊道:“你是昭明,你就是昭明!”

    昭明歪着脑袋,无辜而又茫然地看着他,似乎并不认识他,却也不排斥他。

    姬尚青激动地说道:“你不记得没关系,我会让你想起来……让你什么都想起来……”

    荀兰捂住肚子,从凉亭中走了下来,走到昭明公主的身前,屈膝行了一礼:“给公主请……”

    “啊——”昭明忽然大叫了起来。

    姬尚青连忙扶住了昭明:“怎么了?”

    昭明惊恐地看着荀兰。

    姬尚青疑惑地看了看二人:“你……记得她?”

    昭明摇头,躲在姬尚青身后,一副惊吓不已的样子,印象中的昭明不是这样的,但昭明如今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姬尚青又不可能从她嘴里问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先安抚好她:“你别怕。”

    荀兰看了昭明一眼,继续行礼:“公主……”

    “啊啊啊——”昭明抓狂地捂住了耳朵。

    姬尚青轻轻地揽住她,问顾妈妈道:“她在医馆也这样吗?”

    顾妈妈一脸懵逼,我怎么知道啊?先前没这一段啊!

    躲在暗处的乔薇差点没眼看了,只是让你装个失忆,有必要这么给自己加戏吗?

    昭明,确切的说,是凤倾歌,死死地拽住了姬尚青的袖子,一脸害怕地看着荀兰。

    凤倾歌是开青楼的,每天见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几百,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可以说是戏精本精了,譬如此时她看荀兰的眼神,就无助得把姬尚青的心都险些给揉碎了。

    然而就在姬尚青打算好生安抚她一番时,她突然无比勇敢地冲上前,照着荀兰的脸,狠狠地扇了下去!

    啪的一声,整个园子都静了。

    荀兰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人打脸,凤倾歌力道不小,她半边脸登时高高地肿了起来,不仅如此,凤倾歌的指甲还将她的脸划破了,一丝嫣红的血迹顺着伤口流了下来。

    姬尚青都傻眼了,昭明怎么会……

    荀兰探出葱白的指尖,抹了抹脸颊,随后她看着指尖的血迹,眸子里掠过一丝冷意。

    她冷冷地看向了凤倾歌。

    凤倾歌又是一巴掌甩了过来,颤抖着声音,特别害怕又强迫自己壮着胆子说道:“我……我警告你,不许你伤害尚青!”

    一连被甩了两巴掌,荀兰饶是仙女也有些绷不住了。

    “你你你……你瞪什么瞪?”凤倾歌又害怕地退回了姬尚青的身侧,素手抓住他衣襟,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

    荀兰受伤地看向姬尚青,姬尚青为难地清了清嗓子,对凤倾歌道:“她没有伤害我,你误会了。”

    “是吗?那……那我是不是做错事了?”凤倾歌委屈地低下头,眼泪分分钟开始眼眶里打转。

    姬尚青忙道:“没有没有,你没有做错。”对荀兰道,“你先回去吧。”

    荀兰捂住肚子的手紧了紧。

    姬尚青愧疚地看了荀兰一眼,带着凤倾歌回了桐院,随后,让人去青莲居将乔薇叫了过来。

    由于天色已晚,乔薇按理已经歇下了,故意在房中磨蹭了两刻钟,才提着医药箱去了桐院。

    乔薇当然不能知道是给“公主”瞧病的,带的都是姬尚青惯用的哮喘药,一进屋,看见一个容颜陌生的女子坐在床上,她微微愣了一下。

    姬尚青向她解释:“这是你母亲。”

    “啊?”乔薇一脸不懂。

    姬尚青难掩喜悦地将顾妈妈那一套说辞一字不落并加上了自己的理解,与乔薇说了一遍:“……我怀疑是夜罗人干的,除了他们,没谁会这么去做了,他们一定是记恨昭明背叛了他们,用对付冥烨的法子,将昭明抓回了夜罗……昭明这些年一定吃了很多苦头……”

    乔薇暗暗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连作案动机、作案经过、幕后真凶都脑补出来了,可以说是非常有觉悟了!

    姬尚青又道:“快给你母亲看看,她好像不记得从前的事了,顾妈妈发现她的时候,她晕倒在路边,也不知受了什么伤没有。”

    乔薇拎着医药箱走了过去。

    姬尚青像哄孩子似的,轻轻地哄着凤倾歌道:“你别怕,她是你儿媳,她不会伤害你的。”

    “嗯。”凤倾歌矫情地点了点头,嗲声嗲气地说道,“我一见她,就特别喜欢她!”

    乔薇一个踉跄,差点摔了!

    拜托您老人家别再给自己加戏了好么?

    姬尚青还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暂时没从这个昭明与印象中的昭明不一样的可疑之处上反应过来。

    乔薇是不能等他怀疑了再压下去的,要先发制人,乔薇给凤倾歌把了脉,检查了身体,无比心痛地叹道:“母亲应该是受了什么严重的刺激,导致她……”

    原本想说失忆,一瞧凤倾歌那副天真烂漫的少女模样,鸡皮疙瘩一掉,说道,“脑子有点不正常了。”

    难怪他觉得昭明怪怪的,敢情是脑子不正常了。

    “有多不正常?”姬尚青问。

    “这个嘛……”乔薇摸了摸下巴,“得看她受的刺激究竟有多大,刺激越大,越不正常。”

    姬尚青心里一痛,能把一个活人刺激成这样……到底是吃了多少苦头?

    乔薇趁热打铁道:“我建议,先不要让母亲接触太多她已经不记得的人,以免对她造成二次刺激。”

    姬尚青想起了昭明见到荀兰的场景,觉得乔薇说得不无道理,立刻打消了让昭明与姬家人见面的念头,等昭明病情稳定了,再领她一一相见也不迟。

    “这个病能治好吗?”姬尚青问。

    “若是治不好,您会嫌弃她吗?”乔薇反问。

    姬尚青不假思索道:“当然不会,不论昭明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嫌弃她。”

    乔薇压下翘起来的唇角,那就好!

    ……

    由于乔薇暂时没有什么根治神经病的特效药,留了一瓶宁神补气的药丸便收拾东西离开了。

    姬尚青哄着凤倾歌将药吃下了。

    因为接受了脑子有病的设定,接下来凤倾歌做什么,在姬尚青眼中都是合情合理的了。

    各自洗漱完,已是半夜,凤倾歌百无聊赖地坐在窗边,姬尚青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含情脉脉地看着她:“昭明,你能活着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这些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凤倾歌打了个呵欠。

    姬尚青笑了笑,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地说道:“时辰不早了,我们歇息吧。”

    “我要和你一起睡吗?”凤倾歌问。

    姬尚青顿了顿:“你……不想和我一起睡吗?”

    凤倾歌无辜地说道:“没有,只是……我好像……睡相不太好,她们都不想和我一起睡。”

    姬尚青眉头一皱:“他们是谁?”

    “就是她们啊。”凤倾歌比划了一下头发,姬尚青看出她说的是丫鬟了,心头松了口气,温柔地说道,“你放心,我不是她们,我不会嫌弃你的。”

    凤倾歌点点头,躺在了柔软的床铺上。

    姬尚青吹了蜡烛,心情雀跃地躺在了她身侧,这么多年没见了,第一个重逢的夜晚,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他害羞地说道:“昭明。”

    回应他的是一串天雷一般的呼噜声。

    姬尚青:“……”

【340】一更

    凤倾歌一觉睡到大天亮,被顾妈妈折磨得快要虚脱的身子总算在昨晚补回了一点元气,脸色都红润润的了,可反观姬尚青,就没那么幸运了。

    耳边响了一晚上的雷,捂耳朵没用,把脑袋塞在枕头底下没用,堵棉花没用……总之怎样都没用,被实打实地轰炸了一整晚,每一次困得不行快要睡过去时,都能被炸雷一般的声音吓醒,心脏都衰弱了一大截。

    凤倾歌看着他顶着两个大得不能再大的黑眼圈,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色:“咦?你怎么了?”

    姬尚青总不能说我是被你打呼噜给打的,他说不出口,也问不出口。

    姬尚青不说,凤倾歌乐得自在,优哉游哉地去洗漱了,顾妈妈大清早便差人送来了昭明生前最喜欢用的东西,凤倾歌在四合院便学过怎么用了,倒是没出什么差错,不过在擦雪花膏时,某戏精本精又忍不住开始给自己加戏,不仅涂了胭脂、口脂,还在眉心用朱砂画了一朵牡丹,整个人看上去娇艳欲滴,瞬间多了几分柔媚之气。

    丫鬟捧上来的素白裙衫她也不要,打开柜子,挑了一件嫩黄色束腰罗裙,梳了个飞仙髻。

    不愧是公主,宝贝就是多,单单那首饰,就有满满五大盒,顾妈妈曾提醒过凤倾歌公主的首饰通常都是用来摆设,她并不喜欢佩戴,可凤倾歌哪儿记得这么多?记得也挡不住想要把所有首饰都试戴一遍的冲动。

    凤倾歌挑了一支艳丽的紫金牡丹步摇、一对白玉牡丹珠花、一副紫金牡丹耳坠,戴上后,光彩照人极了。

    姬尚青愣愣地看着变换巨大的昭明,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凤倾歌问。

    姬尚青怔怔地说道:“没……没什么,只是你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凤倾歌摸着步摇的手一顿:“我以前什么样?”

    姬尚青讪讪地说道:“你……你都不用这些东西的。”

    不会这么快就露馅了吧?

    凤倾歌的眼神闪了闪,走到他身侧,凑近他耳畔,悄悄地说道:“我和你说个秘密,你不许告诉别人。”

    昭明的呼吸喷在他耳朵上,他耳朵竟然微微有些发烫,他压下心头的紧张与悸动,轻声问她道:“我不告诉别人,你说。”

    凤倾歌一字一顿道:“其实……我不是昭明。”

    姬尚青的身子就是一僵!

    凤倾歌道:“我是花神。”

    姬尚青僵硬的身子又渐渐软乎了下来。

    凤倾歌开始了愉快地自我吹嘘:“我是下凡来历劫的,等我历劫完,就要返回天庭了,你不要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会遭天谴的。”

    姬尚青心疼地看了她一眼,脑子坏成这样,难怪与从前大不一样了,姬尚青拉过她的手,轻轻地说道:“好,我不泄露出去。”

    凤倾歌嗲声嗲气道:“你怎么不问问我是什么花神呀?”

    姬尚青权当自己在哄孩子了,笑着问她道:“你是什么花神?”

    凤倾歌无比自豪道:“牡丹花神,我是全天下……全天庭……最大、最漂亮的一朵牡丹。”

    姬尚青愣了愣,讪笑着夸赞道:“难怪你这么国色天香。”

    凤倾歌被夸了,嘚瑟地挑了挑眉,想到什么,又一脸警惕地说道:“昨天那个女人,她也不是人,她身上有妖气,所以我才害怕她伤害你。”还不忘把昨天的异常一并解释,可以说是非常聪明、非常严谨、非常滴水不漏了!

    事实上,姬尚青并没有怀疑她昨天的举动,那些话在旁人听来漏洞百出,在他看来,不过就是个脑子不太正常的人做了不太正常的事,没什么可疑的,当然他不会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只是她聊得正起劲,他也不好扫她的兴,喝了一口茶道:“那她是什么妖?”

    凤倾歌不假思索道:“她是狗尾巴草!”

    姬尚青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早饭过后,乔薇照例来给“昭明公主”诊脉了,凤倾歌大大方方地坐在椅子上,把手腕伸出来让乔薇诊脉。

    乔薇看着她笑靥如花的脸,以及耳边以及翘了一块边角的面具,一把将面具按了下去,低声道:“别笑,面具会掉。”

    凤倾歌立马不笑了。

    姬尚青走了过来,关切地问:“你母亲的身子如何了?”

    乔薇微微一笑道:“昨晚服药了吧?”

    姬尚青道:“服了。”

    乔薇就道:“难怪脉象好些了,药继续吃,先吃三天,我再来看看需不需要换药。”

    姬尚青点点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父亲还有什么事吗?”乔薇问。

    “你过来。”姬尚青走到了另一边。

    乔薇目测了一下从这里到那边的距离,以凤倾歌的耳力,大概没什么听不清,不过她还是装模作样地过去了:“父亲,怎么了?”

    姬尚青难为情地张了张嘴:“荀氏她……”

    凤倾歌撇了撇嘴儿。

    乔薇看了凤倾歌一眼,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凤倾歌,淡笑一声道:“她脸上的伤应该不严重,我昨晚已经让碧儿给她送了药了,她只要按时擦药,不会留下痕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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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尚青不自在地说道:“难为你了。”

    乔薇一笑:“都是自家人。”说着,仿佛是想到了什么,问姬尚青道,“荀氏的事,父亲与母亲说了吗?”

    姬尚青低声道:“还没,我怕刺激到她了。”

    乔薇说道:“父亲这么做是对的,母亲什么都忘了,却唯独记得父亲的名字,可见在母亲心里,您才是她最在意的人,她要是知道您背着她娶了另外一个女人,她一定会发病的。”

    姬尚青愧疚道:“我要是知道她还活着,我说什么也不会娶别人的。”

    乔薇一脸真诚地说道:“我知道,我能理解。”

    ……

    大宅子里藏不住事儿,何况为了防止荀兰与姬尚青暗通款曲,姬老夫人明目张胆地往桐院放了几个人,几乎是凤倾歌一住进桐院,落梅院便得到消息了,只不过那会儿老夫人已经歇下了,荣妈妈愣是等到今早才向她禀报。

    昭明公主已经过世了十八年,桐院的丫鬟全都是没有见过她的,自然不知她便是昭明公主了,姬老夫人听到儿子从外头带回一个女人,第一反应居然不是生气,而是高兴。

    她儿子只要不和荀兰搅和在一起,宠信谁都是可以的,不就是一个女人吗?两个三个她也不介意啊,姬家养得起!

    “您要不要把人叫来瞧瞧?”荣妈妈问。

    姬老夫人缓缓地笑道:“一个外头的女人罢了,有什么好瞧的?不用管他,让他折腾,只要他不去找荀氏啊,我就没意见!”

    很快,姬家的下人全都知道老爷多了个心头好,只是没人知道那个心头好就是曾经的“昭明公主”。

    这一日,老爷与心头好坐在花园的凉亭中赏花,不巧,荀兰也在。

    凤倾歌没好气地瞪了荀兰一眼:“你别让她过来,她会和我抢养料的!”

    姬尚青看了她一眼,他的昭明还真是……疯得可爱,她并不知道他与荀兰的事,但她居然能讲出荀兰与她抢养料的话,看来女人就算了疯了,某些方面的直觉也准得吓人。

    姬尚青冲荀兰挥了挥手,示意荀兰离开。

    荀兰不走,就那么倔强地站在那里。

    姬尚青头疼!

    下人端了一盘点心与一小碗蜂蜜上来,这种点心要蘸着蜂蜜才好吃,凤倾歌不知道,以为是分开了吃的,拿起勺子,端起蜂蜜,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她竟然不觉得腻!

    她的吃相与从前大相径庭,但一想到她脑子坏掉了,姬尚青又觉得这样也算正常了。

    “昭明。”姬尚青唤道。

    “干什么?”凤倾歌含糊不清地问。

    “我有件事想和你说……你听了之后不要生气,我与荀兰……我和她……我……”

    “哎?她怎么还站着不走呢?”凤倾歌望着不远处的荀兰,皱眉打断了姬尚青的话,“她不走我走了!”

    说罢,放下勺子与碗,毫不客气地起身,离开了凉亭。

    “昭明!昭明!”姬尚青快步追上去。

    与荀兰擦肩而过时,荀兰握住了他的胳膊,低声道:“我有话对你说。”

    姬尚青看着昭明越走越走的背影,心里一阵着急,掰开荀兰的手道:“有什么话改天再说吧!昭明她受了刺激,许多事都不记得了,我会找个机会向她坦白我们的事,在那之前,你就不要去打搅她了。”

    荀兰捏紧了手指。

    ……

    凤倾歌的训练结束了,乔薇也不必整日找借口待在四合院了,从桐院回来,乔薇便去了傅雪烟那边,傅雪烟话不多,但会的东西多,和她在一起,绝不会感到烦闷。

    乔薇与傅雪烟下着五子棋,忽然碧儿从侧门的通道走了过来:“夫人,荀氏来了。”

    “她来做什么?”傅雪烟淡淡地问。

    乔薇笑道:“八成是被凤倾歌刺激得受不了了,想来我这儿发泄发泄,罢了,你们两个下吧。”

    乔薇将位子让给了教主大人,与碧儿一块儿回了青莲居。

    荀氏坐在乔薇平时给人治病的诊疗室中,乔薇迈步进屋,看了主仆二人一眼,笑容满面道:“夫人今日怎么有空上我的青莲居来?是送去的药不管用,所以来换一瓶新的吗?”

    “你先出去。”荀兰吩咐周妈妈道。

    “夫人……”周妈妈不放心。

    荀兰低叱道:“我说了让你出去!”

    周妈妈瞪了乔薇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出去了,但她并没有走远,而是守在门口,不怪她如此谨慎,实在是那个大乔氏欺人太甚,上次一跤摔得她现在都在疼,万一她把夫人摔了,肚子里的孩子可就保不住了!

    乔薇给碧儿使了个眼色,碧儿也走出去,站在了门口。

    周妈妈瞪了瞪碧儿,碧儿不屑地嗤了一声。

    乔薇亲自给荀兰倒了一杯茶:“夫人请喝茶,如果夫人不怕我投毒的话。”

    荀兰端起茶杯,幽幽地喝了一口,开门见山道:“公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乔薇淡淡一笑:“哟,您是上我这儿套话来了?那抱歉了,我方情报不便让敌方知晓。”

    荀兰道:“你别以为弄个假的,就能蒙混过关。”

    乔薇道:“你怎么知道是假的?”

    荀兰望向无边的天色道:“真的昭明已经死了。”

    乔薇直勾勾地看着她:“你确定她死了吗?”

    荀兰淡道:“当然。”

    乔薇意味深长地摸了摸下巴:“你为什么这么确定?难不成当年是你把公主杀死的?”

    荀兰一记冰冷的眸光打了过来。

    乔薇淡淡地勾了勾唇角,凑近她耳畔道:“我就是找了个假的,你能奈我何?”

    ……

    荀兰冷冷地出了青莲居。

    周妈妈一瘸一拐地追了上来,自打摔了一跤,走路时倒是没事,跑起来右脚便有些不得力了:“夫人……”

    荀兰瞟了一眼一旁的小雨轩:“回屋再说。”

    小雨轩内,傅雪烟顿在半空的棋子落了下来,以她的功力,自然什么都能听清,对方倒是谨慎,还知道避开她。

    主仆二人回了梨花院。

    周妈妈当时守在门口,除了最后一句,别的全都听清了,在她看来,不论乔薇承不承认,那个公主都一定是假的:“夫人,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揭穿她!”

    荀兰淡道:“怎么揭穿?”

    周妈妈的眼珠子动了动,冷冷一笑:“奴婢有个好主意。”

【340】威风的姬二,识破(二更)

    午后,京城下了一场太阳雨,天边挂起了一道亮丽的彩虹。

    “京城的彩虹没有夜罗的漂亮。”秀琴趴在窗边,两手托腮,望着彩虹说。

    在她身旁,同样托着腮,巴巴儿地望着彩虹的教主大人,不屑地翻了个小白眼:“夜罗的彩虹算什么?海上的彩虹才好看!”

    秀琴道:“海上的彩虹才不好看!我们草……”

    “秀琴。”傅雪烟淡淡地开了口,“收拾一下东西,我要出去一趟。”

    秀琴哦了一声,转身去收拾东西了。

    教主大人看向傅雪烟道:“你要去哪儿?”

    “去书斋。”傅雪烟道。

    “我陪你去。”

    “不用。”

    教主大人撇嘴儿,你说不用就不用?

    傅雪烟与秀琴坐上马车后,教主大人也从马棚里挑了一辆金光闪闪的大马车,这是他私人的座驾无疑了。

    上了马车后,他叮嘱车夫:“你悄悄地跟着,别被人发现了。”

    车夫看了一眼几乎闪瞎他眼睛的黄金马车,心道您这要求恐怕有点高。

    于是乎,一辆金光闪闪、回头率百分之一百二的黄金马车追着一辆外表好不起眼的马车从姬家的正门出发了。

    秀琴挑开后车窗的帘子,往外瞅了一眼,跟踪人跟踪成这样,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了:“小姐,他跟上来了。”

    傅雪烟面无表情道:“甩掉他。”

    秀琴挑开前车帘,拍拍车夫的肩膀道:“你从那条巷子里走。”

    “好!”

    车夫应下,缰绳一勒,调转方向进了巷子。

    教主大人赶忙道:“快快快!追上去!别追丢了!”

    这边的车夫也把马车的方向一调,跟进了巷子,就在他们即将追出巷口的时候,秀琴一掌打断了街边的柱子,柱子嘎吱一声倒了下去,拦住了马车的去路。

    教主大人急了,忙跳下地去,与车夫一块儿将柱子挪开了,可是等他们柱子挪开后,傅雪烟的马车也已经不知所踪了。

    马车停在了一家书斋外,傅雪烟与秀琴下了马车,秀琴对车夫道:“你在这儿等着,我们买完就出来。”

    车夫恭恭敬敬地应下。

    主仆二人进了书斋。

    这家书斋并不是开在黄金地段,生意冷淡,兼之今日也非休沐的日子,前来买书的客人便越发没几个了。

    掌柜的懒懒散散地站在柜台后,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手翻动着书页,没去搭理新进的客人。

    傅雪烟将一张写着书名的白纸放到了他的书上:“你们店里可有这本书?”

    掌柜的目光匆匆地扫过白纸上的字,身子一顿,站起了朝她看了过来。

    傅雪烟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睛:“没有吗?”

    掌柜神色肃然道:“有有有,姑娘是要手抄本的还是拓印的?”

    “手抄本。”傅雪烟道。

    掌柜定定地看着她道:“要文人秀才的,还是书法大家的?”

    “书法大家的。”傅雪烟说道。

    掌柜的眸光动了动:“那价钱可能有点贵。”

    傅雪烟从宽袖中拿了一个荷包出来:“黄金万两,不如凝萃一方,我这有一块上等的翡翠,可足够买一本书法大家的亲笔了?”

    掌柜的打开荷包一看,神色瞬间恭敬了:“够!够够够!姑娘请随我来。”

    傅雪烟二人随着掌柜去了二楼的厢房。

    掌柜用托盘端着一本书,恭敬地步入房内,双手呈给傅雪烟,傅雪烟拿过了书:“你出去吧。”

    “是。”掌柜退下了。

    傅雪烟翻开手抄本,里头躺着一页书签,傅雪烟收起了书签,从怀中拿出另一页书签放了进去,随后合上书,将它留在原地,起身走了出去。

    傅雪烟万万没料到的是,当她走到大堂时,门口进来了一个男人,一个化成灰她也认识的人。

    男人俨然也看见了她,眸子里先是掠过一丝愕然,随后缓缓地勾起了唇角:“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妹妹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

    秀琴壮胆挡在了傅雪烟身前:“小姐你先走!我拖住他!”

    “就凭你?”男子冷冷一笑,挥手打出一道掌风,将秀琴打晕在了地上。

    傅雪烟眸光一冷,祭出白绫,掀翻了一排书架,书架直直倒向男子,书简兜头兜脸地朝男子砸了过来,男子拂袖一挥,将书架与书简弹开了去。

    趁着他一挥袖的功夫,傅雪烟从后门溜了出去。

    望着她消失在后门的背影,男子凉薄地勾起了唇角:“想跑?没这么容易。”

    书斋的后门是一条相对繁华的街道,傅雪烟走进了人群,她现在没有办法绕到书斋的前门坐马车,况且就算绕过去了,以那个人的性子,马车也不可能走得动了。

    她穿梭在人群中,很快便感觉有人追了上来,她加快了前行的速度,可前面也有人堵住了她的去路。

    她闪身进了巷子,施展轻功甩开了那伙人。

    她来到了巷口,一眼看见教主大人的黄金大马车朝这边驶来,她迈步,就要叫住他,哪知就在此时,一只冰冷的大掌捂住了她的嘴,将她硬生生地拽回了巷子。

    她被人箍进了怀中,男人的手自身后抱着她,大掌下滑,掐住了她的喉咙,冰冷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她耳畔徐徐响起:“别动,如果你不想你的肚子有事。”

    傅雪烟垂眸一看,就见他的另一手已经按住了她的肚子,正在缓缓地往下挤压。

    傅雪烟瞬间放弃了抵抗,被男人用披风挡住了身影,眼睁睁地看着教主大人的马车从巷口驶了过去。

    男人道:“敢背叛我,跟姬家人逃跑,你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知不知道我为了找你花了多少心思?嗯?不过花再多都值得,谁让我这么在意你?”

    他邪笑着说着,指尖抚上了她脸颊。

    傅雪烟视死如归地僵在他怀中。

    男人冷笑一声,一把扳过她身子,将她抵在了冰冷而坚硬的墙壁上,他微微俯身,望进她的眼睛,距离之近,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知不知道背叛我究竟会有什么下场?”

    傅雪烟冷冷地看着他。

    男人的手轻轻地揉抚着她的肚子,面上浮现起难以掩饰的嫉妒,他揪住她后脑勺的发,迫使她抬起头来。

    傅雪烟知道他要做什么,抬手打出一掌,男人迅速地扣住了她的手:“别挑战我的耐性,我弄死它,和弄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傅雪烟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憎恶。

    男人却邪气一笑,毫不掩饰眼底的欲望,将傅雪烟抱了起来,往自己的马车走去,他的马车就停在另一个巷口,就在穿过街道,即将坐上马车时,前方忽然冲来一辆金光闪闪的马车,车身一摆,将他的车厢整个儿撞翻了。

    他眸光就是一沉!

    教主大人自金光闪闪的马车上跳了下来,不可一世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放开她。”

    傅雪烟的睫羽颤了颤。

    男人冷笑:“我与你大哥有交易,看在这笔交易的份儿上,我暂时不想为难你,识趣的就别再插手我的家务事,否则,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教主大人的表情从未有过的严肃:“我说,放开她。”

    男人的身上陡然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气场,四周原本想要看看热闹的百姓,被这股气场震慑到,纷纷离开了原地,唯独教主大人朝前走了两步,毫不畏惧地看着他:“别逼我动手。”

    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不能自已:“这句话好像该我来说才对,在素心宗,看你大哥的面子,我没对你下重手,可是你也别逼我。”

    教主大人冷声道:“那你就来试试。”

    男人将傅雪烟放在了一旁:“别跑,你知道你跑不掉的。”

    傅雪烟眸中冷芒微动。

    上一次双方还没有撕破脸,男人多少是留了情面,这回,他差不多已经能够确定傅雪烟腹中的孽种就是这小子的,他会留情才怪了,他运足了五成功力,朝着教主大人狠狠地拍了过去!

    教主大人握紧拳头,没有闪躲,直直地挨了他一掌。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一股浩瀚的内力自他丹田内勃发而出,与男人的内力纠缠在一起,将男人狠狠地逼退了十几步。

    男人不可思议地看着教主大人:“怎么会这样?”

    教主大人也退了十好几步,捂住胀痛的胸口,冷笑着朝他望了过来:“还敢打吗?”

    男人眯了眯眼,又抡起一掌,这一掌比先前多了两成功力,可以说是一记杀招了,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拍上对方的一霎,瞬间被一股洪流般的内力震飞了出去,筋脉承受不住内力的冲击,啪啪啪地断了好几根,他吐出一口鲜血,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教主大人面不改色地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再找她麻烦,就不是打伤你这么简单了,还不快滚?!”

    一直追着自家公子的临川跑了过来,将重伤得几乎难以动弹的男人背在背上,灰溜溜地跑进了人群。

    傅雪烟撤回了目光,看向一旁的教主大人:“你……”

    刚一开口,教主大人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车夫撒开脚丫子跑了过来:“二少爷!二少爷!二少爷!”

    傅雪烟将教主大人抱去了附近的医馆,吩咐车夫回姬家报信。

    车夫挑了一批马,马不停蹄地回了姬家。

    乔薇来得很快,一进屋,见小二货活蹦乱跳地出去,奄奄一息地回来,竟然有点儿心疼:“发生了什么事?”

    傅雪烟垂眸道:“碰到他了。”

    “你哥?”乔薇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拔掉瓶塞,倒出一粒药丸,喂进了教主大人的嘴里,吃下药后,他的脉象渐渐平稳了下来。

    “他没事吧?”傅雪烟问。

    乔薇对兄弟俩的病情已经十分淡定了:“吃了药,暂时没事了。”

    傅雪烟看着不省人事的教主大人,眸光动了动,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乔薇不解地看向她:“你不知道?”

    傅雪烟摇头。

    乔薇解释道:“他中了九阳掌的掌毒,为了封住掌毒,他体内被人打入了不少内力,那股内力平时就靠药物压制着,不运功就没事,一运功,身体就吃不消。他是不懂运功的,但当他身体受到巨大的打击时,也会触发那股内力。”

    傅雪烟似有顿悟:“难怪。”

    乔薇把完脉,将教主大人的胳膊放回了床上:“我其实一直都想问你,你会九阳掌,能解他们俩兄弟的掌毒吗?”

    傅雪烟道:“我不知道怎么解。”

    乔薇叹道:“我也不知道,这个要等冥修与姬无双回来,问他们。”

    傅雪烟点点头。

    ……

    午后是膳房比较清闲的时候,炉子上炖着给各个院子熬的解暑甜汤,一些已经熬好了,正用冰块镇着,只待镇好了便给各房送去。

    周妈妈笑盈盈地走了进来:“哟,张大姐在呢?”

    张妈妈是厨房的管事妈妈,原先与周妈妈一块儿在老夫人院子共过事,算得上交情已久,只是如今府里都与荀兰主仆划清了界限,张妈妈待周妈妈便也不若原先那般客气。

    张妈妈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来啦?”

    周妈妈一听这语气,心里便不屑地哼了哼,想当初她帮着夫人掌家的时候,这姓张的老货不知道多能巴结她,现在以为她家夫人落魄了,就不给她好脸色了,呵,待哪日她夫人给老爷生下个大胖小子,她非得把这些拜高踩低的家伙一个个儿地打出府去!

    心中这样想,面上却露出了温和的神色:“我是来看看夫人要的酸梅汤好了没?”

    “快了。”张妈妈指了指一旁的炉子,在吃食上,姬老夫人不让她们亏待荀氏,因此但凡荀氏要的东西,她们全都悉心准备了。

    周妈妈打开壶盖瞅了瞅,又望向一旁的炉子道:“这是什么汤?”

    张妈妈道:“那是桐院的李姑娘要的,绿豆汤。”

    李姑娘?就是那个冒充公主的小狐狸精么?

    周妈妈眼神一闪,趁着张妈妈背过身去的空档,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塞进了绿豆汤里。

    ……

    绿豆汤被送往桐院时,凤倾歌刚睡了个午觉,正是口干舌燥的时候,舀了一勺汤药,正要往嘴里送,却蓦地闻到了一股怪异的味道,这种味道,寻常人怕是闻不出来,但她是开青楼的,什么蔫儿损手段没见过,这种味儿,闻着就不对!

    呵呵,狗尾巴草皮痒了,来算计她了?

    姬尚青从书房走了过来,微笑着看向凤倾歌:“你醒了?”

    凤倾歌眼神一闪,柔柔地说道:“厨房炖了绿豆汤,我特地给你留了一碗。”

    姬尚青心头一喜:“特地给我留的?”

    凤倾歌特别乖巧地点头,嗲声嗲气道:“你喝不喝嘛?”

    “喝!当然喝!”姬尚青捧着碗,大口大口地喝完了。

    凤倾歌抱住姬尚青的胳膊:“尚青,我看见外面有彩虹,我们去花园看彩虹吧!”

    姬尚青恨不得日日与她黏在一起,别说是看彩虹,就是看墙砖他也是乐意的。

    二人携手去了花园。

    雨后的花园别有一番清新的气息,花骨朵水灵灵的,迎风招展,像极了一个个娇羞的少女。

    二人在凉亭坐下。

    不远处的大树后,周妈妈与荀兰关注着二人的一举一动,周妈妈笑道:“夫人你放心,药我已经下进去了,桐院的人说,她已经把它喝完了,一滴都不剩,接下来,只用想法子,找个大夫给她诊诊脉,她的谎言就不攻自破了!”

    荀兰淡淡地说道:“府里可还有一个乔氏呢。”

    周妈妈得意地笑道:“巧得很,今儿乔氏出去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荀兰掸了掸宽袖:“那你还等什么?”

    周妈妈仿佛已经看见那个狐狸精被拆穿后老爷无比嫌弃的样子了:“奴婢这就去!”

【340】流产(荀兰)上

    下午,李氏的娘家人送来了一株老山参,李氏将老山参送去了落梅院,姬老夫人让厨房把山参炖了,叫来几个小辈一块儿前来吃晚饭,乔薇一行人尚在医馆未归,姬霜已经吃过了,便只有姬盛、李氏与姬尚青来了。

    天儿热,屋子里摆了几盆冰块,门窗大敞着,有夜风徐徐地吹来,倒是添了几分凉意,但姬尚青坐在离冰块最近的风口,不知怎的,竟有些燥热。

    姬老夫人让人将饭菜摆了上来,老山参鸡汤炖得正入味儿,有一股淡淡的药香,浓而不腻,姬老夫人与姬盛夫妇都十分喜欢,唯独姬尚青,似乎没什么胃口。

    姬盛关切地问:“大哥,怎么不喝啊?”

    姬尚青的脑袋也有点儿晕乎,看了看碗里的鸡汤,没来由的,心口不适,但这老山参是李氏送来的,总不好拂了李氏的美意,姬尚青忍住不适,硬着头皮喝了一口,然后再也不想喝第二口了。

    姬盛狐疑地看着他道:“大哥你脸色好像不太对啊,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姬尚青用帕子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水,说道:“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李氏说道:“大哥的脸色的确有些差,要不要给大哥请个大夫?”

    姬尚青道:“不用了,我没事,睡一晚就好了。”

    姬老夫人放下了筷子,正色道:“我看你还是瞧瞧大夫。”

    姬尚青温声道:“真不用,小薇快回来了,等她回来我再让她给瞧瞧。”

    姬老夫人想了想:“那也行,你现在可不是年轻的时候了,别拿自己当个小伙子,生了病全都硬扛,你扛不住的,明白吗?”

    姬尚青道:“儿子明白。”

    话虽如此,他却并没有真的放在心上,晚饭过后,便匆忙回了桐院,他没陪昭明吃饭,也不知昭明生气了没有。

    他进了院子,推开房门,却发现房中空无一人,问了丫鬟才知昭明去府里闲逛了。

    昭明自打生了病之后,似乎越发坐不住了,让她老老实实地待在房中,比要她的命还让她难受。

    这样也好,总闷在屋里,容易闷出病来。

    姬尚青约莫猜到昭明会去哪里,快步前往湖边的花园,果真看见她坐在凉亭中,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摇着折扇,在她身边,坐着同样摇着折扇的珠儿,珠儿的眉心点了一粒红朱砂,看上去是一只十分美艳的小猴猴了。

    而在小猴猴的对面,还坐着一个人,当然姬尚青看清那个人是谁,脸色瞬间不好了,大踏步走上凉亭,站在凤倾歌的身侧,望向荀兰道:“你怎么来了?”

    不待荀兰回答,凤倾歌轻轻地挽住了姬尚青的胳膊,嗲声嗲气地说道:“尚青你来得正好,这株狗尾巴草非说我病了,要给我治病!”

    姬尚青面色一沉,看见了站在角落的曾大夫。

    一旁的周妈妈道:“公主误会了,夫人没说您病了,您不是不记得从前的事了吗?夫人便请了个大夫给您瞧瞧!这个大夫啊,是灵芝堂的曾大夫,医术了得,妙手仁心,他保不齐能把您给治好呢!”

    若是别的大夫,姬尚青倒还担心一下,可灵芝堂他是完全信任的,昭明的病还只找小薇一人看过,小薇没有办法,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保不齐这个曾大夫恰巧就精通此症呢。

    心思转过,姬尚青对凤倾歌道:“让曾大夫给你把把脉吧。”

    凤倾歌毫不配合道:“我没病!我不看!”

    姬尚青:“昭明。”

    凤倾歌抚摸着自己柔弱无骨的手,悄悄地说道:“我们牡丹花不能随便把叶子给别人碰的,他要是把我叶子折了,我要等明年才能长出来了。”

    姬尚青一笑,也学着她十分小声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摘你叶子的。”

    周妈妈看着二人咬耳朵的样子,虽不知二人说了些什么,但那亲亲我我的画面,莫名看得她碍眼,她心头涌上一层不屑,装吧装吧,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在姬尚青的软语诱哄下,凤倾歌总算答应了让曾大夫给自己诊脉。

    姬尚青能答应本就在周妈妈的意料之中,毕竟,姬尚青那么信任乔薇,连带着对灵芝堂也好感倍增,绝不会对曾大夫有所顾忌。

    曾大夫拿出一方干净帕子,搭在了凤倾歌的手腕上。

    凤倾歌道:“你轻点儿,别弄坏我叶子了。”

    曾大夫:“……”

    曾大夫三指搭上她脉搏,为她诊起了脉,一边诊,一边皱起了眉头。

    姬尚青瞧着他这副仿佛大事不妙的样子,心头陡然一揪:“大夫,怎么样了?”

    周妈妈坏坏一笑。

    曾大夫拱手道:“回姬老爷的话,令夫人她……没什么毛病啊!”

    “没……没毛病?”周妈妈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曾大夫看了她一眼,还算客气地说道:“夫人的身体没有多大问题,至于说不记得从前的事,这个从脉象上瞧不出端倪,许是与曾经受过什么刺激有关。”

    姬尚青小小地失望了一把,曾大夫也没有办法,看来昭明的病遥遥无期啊……

    曾大夫收拾好医药箱,就要起身离开,周妈妈忽然拽住了他袖子:“曾大夫,你方才是不是诊错了?”

    “诊错?”曾大夫蹙眉看向了这个总爱插话以及总有些自以为是的仆妇,“我行医多年,不敢说自己从没错过,但一个人有病没病,我看是瞧得出来的。”

    不能啊,她都把绿豆汤喝光了,那么足的分量,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病”呢?

    周妈妈意识到自己措辞不当了,讪讪一笑道:“曾大夫,我不是质疑你的医术……而是我们夫人她……身份非比寻常,不能有丝毫差错,你再给她看看吧。”

    凤倾歌笑眯眯地拿起一块牛肉干:“好呀,大夫,你就再给我看看吧。”

    曾大夫无法,只得再给凤倾歌诊了一次脉:“确实没有异常。”

    “不可能!”周妈妈脱口而出道。

    曾大夫与姬尚青全都古怪地朝她看了过来。

    她捏了把冷汗,道:“我的意思是……夫人她脑子不太清楚,总该……总该是有点……曾大夫你医术这么高明,真的治不好夫人吗?”

    曾大夫道:“这种是心病,得心药医,恕我无能为力。”

    “尚青,你吃。”凤倾歌将牛肉干喂进了姬尚青嘴里。

    姬尚青只是轻轻地咬了一口,便感觉浑身都涌上一股不适,他一把站起身,走到栏杆处,扶住柱子,一阵干呕了起来。

    凤倾歌眨眨眼:“呀!尚青,你生病了?”

    “姬老爷坐下,我给你瞧瞧。”曾大夫放下医药箱,将姬尚青扶回了凳子上,捏住他手腕,为他把起脉来,才把了一会儿,唰的一下抽回手!

    荀兰不明所以地看向了曾大夫。

    凤倾歌眨巴着眸子道:“曾大夫,我相公他怎么了?是不是生了好严重的病?我看你都脸都吓白了。”

    曾大夫何止是脸吓白了,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好么?

    曾大夫用袖子擦了额头的冷汗:“我方才可能诊错了,我再诊一次。”

    姬尚青配合地伸出了手。

    曾大夫又给诊了脉,诊完,抱起医药箱就要外走。

    凤倾歌拽住了他的腰带:“别走啊大夫,我相公到底怎么了?”

    曾大夫被拽住,走也走不得,跑也跑不得,抱紧了医药箱道:“我……我不敢说。”

    凤倾歌道:“有什么不敢说的?你快说吧,不论什么结果,都不怪你。”

    曾大夫头皮发麻、声音打颤:“姬老爷的脉象……有些古怪。”

    “怎么古怪了?”凤倾歌一脸无辜地问。

    曾大夫清了清嗓子,道:“他是……喜脉。”

    姬尚青一怔。

    大夫说什么?

    他?

    一个男人?

    喜脉?

    姬尚青瞬间觉得自己被雷给劈中了!

    凤倾歌先是怔愣了两秒,随即忍不住,死死地憋着,却还是噗噗噗噗地笑了出来。

    曾大夫: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赶紧赶在姬家灭口之前,搬离京城!

    心思转过,曾大夫一把抱起医药箱,脚底生风地跑掉了!

    姬尚青心里那个尴尬啊,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得了,两任妻子都在这里,自己这个做丈夫的却莫名其妙地“怀了孕”,不用传出去,只是内部就能让人羞愤致死了!

    尤其当他看到荀兰那个高高挺起的肚子,脑子里鬼使神差地闪过自己也大着肚子的画面——

    姬尚青严肃脸:“你什么时候生?”

    荀兰:“八月,你呢?”

    姬尚青羡慕脸:“我恐怕没这么快。”

    住脑住脑!快住脑!

    姬尚青惆怅脸:“我大概要明年。”

    说了让你住脑!

    荀兰:“多走路,能顺产。”

    姬尚青微笑脸:“好哒。”

    “呕——”姬尚青扶住栏杆,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

    医馆中,教主大人还在昏睡,傅雪烟守在他床侧,乔薇百无聊赖地喝着茶,秀琴已经醒了,找到了这边,在外头等着,忽然,秀琴看见碧儿神色匆匆地走了过来,她打起了精神问:“碧儿,你怎么来了?”

    碧儿的神色有些着急:“我家夫人在吗?”

    秀琴点点头:“在里面”

    碧儿拍拍她的手,推门进了屋,她先是看了一眼床上的二少爷,随后走到乔薇面前,小声地禀报了几句,乔薇一个没忍住,茶水喷了她满脸:“你说什么?我公爹怀孕了?”

    要问碧儿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自然是凤倾歌太过兴奋,专程让碧儿来向乔薇报喜的,凤倾歌的原话还有一句“恭喜你啊,又要有个弟弟了”,被碧儿自动省略了,碧儿觉得她如果真的说了,恐怕要被自家夫人揍得很惨。

    公爹“怀孕”是大事,乔薇发誓她真不是回去看热闹的,她是十分正经且严肃地给公爹诊脉的!

    她看向傅雪烟道:“傅姑娘,家里有点事,我先回去了,你们别到处乱走,免得又碰上夜罗人,我待会儿到了家,让霍师公来接你们。”

    傅雪烟微微颔首:“多谢。”

    乔薇坐上马车,马不停蹄地回了姬家,一下马车,便往桐院的方向走去,她脚程快,碧儿追都追不上,只得大声叫道:“走错了!老爷不在桐院!在园子里!”

    乔薇流畅地脚步一转,去了小花园。

    姬家的园子不少,但风景最好的只有湖边那一个。

    果不其然,乔薇在院子里见到了脸都黑成炭的姬尚青,在姬尚青身边,坐着用“叶子”轻轻抚摸他肚子的凤倾歌,凤倾歌神补刀:“宝宝要乖哦,不要踢你爹爹哦。”

    姬尚青:“!”

    荀兰主仆也在亭子里,荀兰的神色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像戴了一张完美的面具,一旁的周妈妈就没她这种道行了。

    周妈妈低着头,神色似有些慌乱。

    乔薇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走到了姬尚青面前。

    姬尚青黑着脸,伸出手来。

    乔薇给姬尚青把了脉。

    凤倾歌萌萌哒地问:“宝宝还好么?”

    乔薇:您就别再乱加戏了好么?

    乔薇正了正神色道:“确实是喜脉。”

    姬尚青猛地抬起头来!

    乔薇又道:“您先听我说完,虽然脉象是喜脉,但这并不代表您就真的怀孕了,形成喜脉的因素一般有两个,一个是真的怀了身孕,一个是药物所致,我猜测您是属于后者,您仔细想想,今天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没?”

    姬尚青蹙眉沉思。

    乔薇又看向凤倾歌道:“母亲,我给您也把把脉吧,您与父亲同住同食,要是您也吃了,很有可能也会出现喜脉的。”

    “哦。”凤倾歌听话地伸出了手来。

    乔薇给她把了脉:“母亲的脉象没有问题,看来母亲没有吃,父亲,您大概什么时候出现不舒服的?”

    姬尚青道:“晚饭之前。”

    乔薇若有所思道:“那就应该是晚饭之前吃错东西的。”

    姬尚青沉默,晚饭之前,他一直都在桐院,吃的喝的都与昭明一致……

    等等!

    姬尚青道:“昭明。”

    “嗯?”凤倾歌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看向他。

    姬尚青问道:“下午的绿豆汤你喝了没有?”

    凤倾歌摇头道:“没有啊,不是都留给你了吗?”

    乔薇明白了,对碧儿道:“你去厨房问问,桐院的绿豆汤都是谁做的?又是谁送的?中间经了哪些人的手?还有没有剩的?有剩的就给我拿点过来。”

    碧儿转身去了。

    周妈妈的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乔薇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问道:“周妈妈你怎么了?出了这么多汗,是哪儿不舒服吗?要不要我给瞧瞧?”

    姬尚青蹙眉,朝她看了过来。

    周妈妈忙干笑两声道:“天儿太热了,奴婢穿得多。”

    乔薇淡淡一笑道:“周妈妈一把年纪了,还总这样劳心劳力,真是难为你了。”

    周妈妈讪笑着说道:“能为主子效力,是奴婢的福气。”

    荀兰静静地喝着茶。

    乔薇在心里啧啧了几声,什么时候了还如此淡定,不愧是小后妈啊,就冲这定力,都够秒杀一片了。

    碧儿是与张妈妈一块儿过来的,张妈妈怀中抱着一个罐子,她低着头,目不斜视地向座上之人行了礼:“老爷,夫人,少夫人,李姑娘。”

    还不知李姑娘就是“昭明”。

    姬尚青也没挑破。

    乔薇看着她的罐子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张妈妈恭敬地答道:“回少夫人的话,是中午熬给桐院的绿豆汤,当时熬得挺多的,没喝完,冰镇了一些。”

    乔薇给碧儿使了个眼色,碧儿拿过罐子,找了个茶杯倒上。

    乔薇闻了闻,又尝了尝,说道:“是让人下药了。”

    张妈妈一听,扑通一声跪下了:“奴婢冤枉!奴婢没给老爷下药!”

    她是真没有,在来姬家前,她也曾在别的世家待过,知道宅子里不干净,以为姬家也这样,可来了十多年了,发现姬家压根儿没有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腌臜事,她往日里至多是捞点油水,中饱私囊啥的,害人是不可能的。

    乔薇看着她道:“你说药不是你下的,那你告诉我,除了你,还有谁接触过这个罐子。”

    张妈妈仔细地想了想:“汤是我熬的,熬好之后,也是我亲自盛了一碗送去桐院的,我就想在李姑娘跟前儿混个眼熟……”

    乔薇淡淡地问道:“这碗汤是李姑娘要的?”

    “是的。”张妈妈道。

    乔薇对这个回答没有丝毫意外,姬尚青才不喝这么甜腻的东西,只有凤倾歌这个吃货管不住自己嘴巴:“除了你,厨房里还有谁?”

    “没有人了,那会子都在午睡……”张妈妈说着,眸光一扫,看到了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周妈妈,“周妈妈去了厨房!”

    周妈妈心口一颤,严肃地说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是去看我家夫人的酸梅汤好了没有的!”

    乔薇笑了笑,说道:“只有你们两个有机会接触这个罐子,凶手必定是你们其中一个,这罐绿豆汤是李姑娘要的,你们谁最见不得李姑娘好过,凶手自然便是谁了。只是凶手没有料到,李姑娘没喝那碗汤,反倒是老爷把它喝了。”

    张妈妈挺直了腰杆儿。

    周妈妈嘴硬道:“不是我!我没有给李姑娘下药!”

    乔薇的眸光落在她脸上:“真的不是你吗?周妈妈?”

    周妈妈故作镇定道:“当然不是我了,我怎么会给李姑娘下药?”

    乔薇一瞬不瞬地看着周妈妈:“珠儿。”

    小珠儿从凳子上蹦了下来,大摇大摆地走到周妈妈身旁,伸出小黑手,跳起一抓,自她怀里抓出了一个小纸包。

    周妈妈的脸色瞬间变了。

    乔薇打开药包闻了闻,一模一样的气味,要说不是一种药,只怕都没人会信,乔薇一把将纸包拍在桌上:“周妈妈,证据在此,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周妈妈:“我……”

    乔薇淡淡地说道:“我什么我?你这次可再说是我的小宠把东西塞在你身上了,我刚从外边回来,压根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怕是没法子提前下套让你钻吧!”

    周妈妈噎得面色涨红。

    乔薇冷冷地看着她道:“怎么?说不出话了?你是不是嫉妒我母亲回来了,霸占了老爷的疼爱,让你家主子遭到冷落,所以你便想法设法地离间他们二人的夫妻感情,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用这种法子侮辱我母亲的清白!”

    周妈妈咬牙:“清白?她根本就是个假的!她有什么清白?”

    乔薇眉梢微挑,轻轻地说道:“谁告诉你我母亲是假的?你是在质疑老爷连他自己的发妻都认不出来吗?”

    周妈妈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姬尚青气得不轻:“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

    周妈妈语重心长道:“老爷,我也是为了你好啊,这个女人是假的……公主已经死了!”

    姬尚青怒道:“昭明没有死!昭明还活着!你……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我今天……我今天不能再纵容你了!”

    “尚青。”荀兰扶住肚子站起身来,眼底盈盈的波光流转,“周妈妈一时糊涂,你看在她照顾我这么久的份上,从轻发落吧。”

    姬尚青甚少动怒,然而今天,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你不要替她求情!这种人,迟早会害了你!”

    荀兰道:“她不会的。我被贬去守陵的时候,只有她千辛万苦地跟着我去了,我身边也用不惯别的人了,你就看在我和孩子的份上……宽恕她一次吧。”

    姬尚青:“荀兰你……”

    荀兰低声道:“算我求你。”

    荀兰这辈子,就没开口求过姬尚青任何事,哪怕当初被查出她陷害了三任未婚夫,她也不曾如此低声下气过。

    姬尚青捏了捏拳头。

    凤倾歌撇撇嘴儿,丢下点心站了起来,:“你们叽叽咕咕说什么呢?吵死我了,我不待了,回去赏月了!”

    她说着,迈步走出凉亭,在姬尚青擦肩而过时,挽住了姬尚青的胳膊,“不要和狗尾巴草说话了,她会吸干你的精气的!”

    姬尚青神色复杂地看了荀兰一眼。

    凤倾歌抓着他往外走。

    荀兰追上来,握住了他胳膊:“尚青。”

    凤倾歌哼了哼:“算了,你去和狗尾巴草玩吧,我自己走了!”

    说罢,她果真松开了姬尚青,一个人朝台阶走去。

    周妈妈看着她不可一世的样子,一股血气涌上了头顶。

    她们在陵墓吃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才回到姬家,也好不容重新博得了老爷的疼爱,只要老爷一直一直地疼下去,日后哪怕把孩子给生下来了,老爷也不会舍得再把她们送回陵墓吃苦的。

    可现在,就因为这个女人的出现,所有计划都被打乱了。

    再这么下去,恐怕连老爷这座唯一的靠山都没了!

    她决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心思转过,周妈妈的理智渐渐被戾气掩盖,在凤倾歌即将走下台阶的一霎,她脚一崴,朝着凤倾歌狠狠地撞了过去!

    这十几层台阶,滚下去不死也残了。

    但凤倾歌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被一个没有武功的仆妇给算计到?

    早在她崴脚的时候,凤倾歌便察觉出她的意图了,凤倾歌也贼,没有立刻避开,而是在她的身子撞上来的一霎,用轻功轻轻地托了一下,周妈妈的身子顿了顿,就这顿住的一秒,凤倾歌一个转身,扑向了正朝这边走来的姬尚青,姬尚青被扑退了好几步,露出了他另一侧的荀兰。

    周妈妈看见荀兰的一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她想刹住,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她直直地撞上了荀兰,荀兰嘭的一声倒在台阶上,咕噜噜地滚了下去……

【342】荀兰流产(下)

    这一幕可把众人吓坏了,谁能料到荀兰好端端的,竟然被周妈妈给撞下了台阶呢?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周妈妈在撞到了荀兰之后,也没稳住,咕噜噜地滚了下去,她倒是想要护住荀兰,可惜适得其反,主仆二人全都瘫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姬尚青反应过来,跑去抓住荀兰时,已经来不及了,他眼睁睁看见荀兰滚下台阶,痛得面色煞白,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

    姬尚青几步跑下去,将荀兰抱进了怀里:“荀兰……荀兰!”

    荀兰惨白着一张脸,用所剩无几的力气揪住他衣襟。

    意识到她想说什么,姬尚青摸上她的裙底,却碰到了一片温热的黏腻,他抬起手来一看,瞬间傻了眼……

    姬尚青将荀兰抱了起来,快步奔回了梨花院。

    凤倾歌想去凑热闹,被乔薇拦住了,凤倾歌抱怨道:“我同类受伤了,我要去看看!”

    乔薇就道:“你不是牡丹吗?狗尾巴草是你同类?”

    凤倾歌两眼望天。

    这个热闹凤倾歌注定是凑不成的,毕竟人设摆在那里,一朵不食人间烟火牡丹花,怎么可能关心一个妖精的死活呢?凤倾歌真后悔给自己加了这么一场戏,早知道,就说自己是观音菩萨了!

    凤倾歌无奈地回了桐院,乔薇吩咐张妈妈将现场打扫一下。

    张妈妈看着地上昏死不醒的周妈妈,颤声道:“少夫人,她……她怎么办?”

    乔薇理了理袖口,不紧不慢地说道:“自然是留着了,没听见荀氏方才都在替她求情吗?”

    就说说从她嫁入姬家,这个姓周的都给荀兰捅下多少篓子了,这么好的猪队友,她怎么舍得将她处置了呢?还是留给荀兰添堵吧!

    乔薇带着碧儿前往梨花院。

    一路上,碧儿叽叽喳喳个不停:“夫人,你说姓荀的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肚子还能保住吗?”

    乔薇淡淡地说道:“这个就看她造化了。”

    荀兰的身子骨原本就是不大好的,据说当初怀鎏哥儿便十分不易,几乎拼了一条命才将鎏哥儿生下来,那之后,多年不曾生养。大宅子里的女人生养不易,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丈夫妾室太多,并不经常宠幸自己,荀兰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姬尚青与她成亲多年,从来只有她一个,算得上是盛宠了。

    这样的情况下,她都一直到去年才得以受孕,然而虽是怀上了,却一番刺激下又自己流掉了,那次可没人碰她。

    滑胎后,本该将养个一年半载,她却不到四个月便再次受孕,老实说,她能一路颠簸到京城,乔薇都觉得是个奇迹了。

    乔薇尽管没有全部猜对,却也八九不离十了,荀兰这一胎怀得并不容易,养得更不容易,也不知吃了多少安胎药,才坚持到了现在,可方才那么一摔,她大半年的心血……玄了。

    梨花院在青莲居附近,路过青莲居时,自然也路过了霍师公的院子,乔薇想起要让霍师公去接小二货与傅雪烟的事,进去与霍师公打了个招呼。

    霍师公施展轻功出去了,为了霍师公不再卡在树上,乔薇不会承认她把院子里所有茂盛的树枝全都秃噜光了。

    霍师公离开后,乔薇从院子出来,刚跨过门槛,一个梨花院的小丫鬟神色匆匆地走了过来:“少夫人,夫人的情况好像不大好,老爷让您赶紧过去瞧瞧!”

    乔薇点点头:“知道了,这就来。”

    小丫鬟见乔薇与碧儿两手空空的,不由地说道:“奴婢去给您拿医药箱吧!”

    乔薇云淡风轻道:“不用了。”

    “嗯?”小丫鬟一怔。

    乔薇就道:“可能用不着。”

    小丫鬟自动理解成了乔薇不需要箱子也能治好荀氏,在心中大大佩服了一把,跟上乔薇的步子走进梨花院了。

    荀兰被姬尚青放在了床上,疼痛的缘故,她一张脸变得惨白,浑身的冷汗都冒了出来,往日无懈可击的神色在这一刻统统不攻自破了,她抓住姬尚青的手,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救救……孩子……”

    姬尚青握住她的手,安抚地说道:“我会的……我一定会救他的……你先别着急……小薇马上就来了……”

    乔薇打了帘子入内:“父亲。”

    姬尚青赶忙让出了位置,就要松开荀兰的手,却被荀兰一把握住,荀兰警惕的眸光落在乔薇的脸上,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要她看。”

    姬尚青就是一愣。

    乔薇的表情没有丝毫诧异,也没有被拒绝的羞愤,眼神平静如一泓不起波澜的湖水,静静地看着她道:“不想我看,想必也不想灵芝堂的大夫给你看吧?那我就回去歇息了。”

    “小薇你等等。”姬尚青叫住了乔薇,随后对荀兰道,“你别耍性子,小薇不会害你的,你让她给你看。”

    荀兰却坚持道:“我不要她看。”

    乔薇还怕她有个三长两短会赖在自己头上呢,如此正好,省得到时扯不清。

    乔薇出了梨花院。

    碧儿看见自家夫人这么快便出来了,心下一惊:“这就治好了?还是没得治了?”

    乔薇慢悠悠地道:“都不是,人家瞧不上我,不让我给她看呢。”

    碧儿咋舌:“她疯了吧?整个京城还有谁的医术比夫人的更好啊?夫人要是保不住她孩子,就没人能保住了!”

    乔薇淡道:“也许并不是很严重,换谁来都保得住呢。”

    “真的假的?”碧儿杏眼圆瞪。

    乔薇却是淡淡一笑,没再说话了。

    不多时,卢大夫被人请了过来,他为姬家看了许多年的病,算是荀兰最信任的人之一了。

    卢大夫进屋后,即刻给荀兰把了脉,一边把脉,一边脸色沉了下来。

    姬尚青着急地问道:“卢大夫,她怎么样了?”

    卢大夫起身,拱了拱手道:“请姬老爷先出去一下,我再仔细给她诊断一番。”

    姬尚青深吸一口气,严肃着脸出去了。

    卢大夫先从医药箱中取了一粒安胎药给她服下,随即掀开被子,看见那腥红的一片,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荀兰虚弱地看着他,用所剩无几的力气道:“保、住、他!”

    卢大夫道:“你现在的身子,最好是不要保了。”

    荀兰抓住了卢大夫的手腕,明明已经没有力气,却还是将他掐出了一片淤青:“必须……保住。”

    卢大夫叹了口气:“我尽力而为。”

    ……

    卢大夫开始了彻夜不眠的抢救,让人烧了热水,备了参汤,又开了方子,施以针灸,整个梨花院都忙碌了起来。

    原本抓药最近的地方是乔薇的灵芝堂,但由于荀兰的不信任,下人不得已改去了别的医馆,于是,一个人无聊地坐在廊下数星星的秀琴,看见了前来抓药的姬家人。

    秀琴还有些纳闷,这人是不是傻,灵芝堂那么近,非得绕远路跑来这里吗?

    秀琴与这个小厮不熟,没上前搭话,继续望着天空数星星。

    小厮抓了药,快马加鞭地返回梨花院。

    另一边,张妈妈将园子清理干净了,姬尚青将她叫了过来。

    卢大夫交代了一番熬药的禁忌,张妈妈常年在厨房,没少给人熬药,很快便记下了,将药以冷水泡了两刻钟后,以大火烧开,再换成文火熬煮。

    姬尚青在廊下踱来踱去。

    一盆盆血水自屋内端了出来,看得他心惊肉跳。

    “药好了!药好了!”张妈妈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进了里屋,不多时,里屋传来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张妈妈拾掇着打破的碎片走了出来,去厨房倒了一碗新的,再一次端了进去,这次好歹是喝完了。

    梨花院的灯,亮了一夜。

    所有人都累得筋疲力尽,几个小丫鬟实在扛不住,靠着院子里的水缸睡了过去。

    天空破晓,第一缕晨曦自天际遥遥地打来,打在嫩绿的草芽上,也打在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上,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色。

    姬尚青揉了揉酸涩的眼眸。

    门被推开了,卢大夫狼狈地走了出来。

    姬尚青快步走向他:“怎么样?母子平安吗?”

    卢大夫惭愧地低下头:“抱歉,我尽力了。”

    “啊——”

    里屋传来了荀兰撕心裂肺的惨叫……

【343】逐出姬家,悬梁自尽(一更)

    医馆中,窗纸渐渐被晨曦照得透亮了起来,晨曦自窗棂的缝隙透射而入,缓缓爬上大床,落在一张精致如玉的面庞上。

    面庞的主人被光线刺得睫羽微微一颤,睁开了眼,随后他就看见了陌生的帐顶、陌生的屋子,床头坐着一个人,倚柱而眠,她的手被自己握在手中,他拇指轻轻地动了动,抚过她光滑而细嫩的手背。

    嘎吱——

    门被推开了。

    他立马闭上了眼。

    秀琴悄悄地走了进来,行至床边,看了看仍在熟睡的二少爷与小姐,想叫醒二人,犹豫了一下,还是作罢了。

    又听得嘎吱一声,教主大人悄咪咪地睁开了一条眼缝儿,就见屋子里已经没了秀琴的影子,门也合上了,他黑宝石般的眼珠滴溜溜一动,掀开被子,看了看二人交握的手,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嘚瑟的弧度。

    随后,他轻轻地撑坐了起来,凑近她的脸,太近的缘故,他甚至能数清她的睫羽,呼吸在空气中彼此交缠了起来,他一阵口干舌燥,喉头滑动了一下,在她白皙娇嫩的脸颊上吧唧了一口!

    而后一把躺回床上,拉过被子蒙住了头。

    在被子里等了半晌,没等来她雪花般的拳头,教主大人又悄咪咪地拉下被子,露出一颗圆溜溜的脑袋,紧张而又忐忑地看着她,见她睡得没有醒过来的征兆,再次坏坏地爬起来,目光落在她不点而赤的红唇上,心里开始了天人交战。

    邪恶的小人儿:趁她没醒,赶紧亲,等她醒了就没机会了!

    正直的小人儿:趁人睡觉占便宜,简直就是禽兽!

    邪恶的小人儿:便宜都不敢占,简直禽兽不如!

    说罢,邪恶的小人儿飞起一脚,将正直的小人儿踹飞了!

    正直的小人儿瞬间阵亡,缩缩缩缩,缩小成了五厘米。

    邪恶的小人儿则膨胀到了五米,无比强大地秀了秀肱二头肌。

    教主大人撅起比女子更嫣红的唇瓣,朝着她的嘴唇缓缓地贴了上去。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了。

    教主大人吓得一把挺尸在了床上!

    霍师公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说道:“天亮了,该回去了。”

    教主大人继续挺尸。

    傅雪烟睫羽一颤,睁开了眼,从教主大人的手中抽回手来,转身出了屋子。

    教主大人一脸懵逼地眨了眨眼,刚刚她是醒着的呢……醒着的呢……还是醒着的呢……

    ……

    一行人乘坐马车回了府,有霍师公大喇喇地坐在外车座上,魑魅魍魉愣是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几人平安无事地回了姬家。

    姬家昨晚可是发生了不少事,整个府邸的风向都好似变得不大一样了,随处可见下人们窃窃私语,若是静下心来听听,不难听出梨花院的惨剧,奈何教主大人大人也好,傅雪烟也罢,甚至霍师公本人都对姬家的家务事毫无兴趣,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

    乔薇送孩子们上学去了。

    卢大夫在宣布抢救失败后,拎着医药箱离开了姬家,临走前,开了两个调养身体的方子,叮嘱下人抓了药,按时给荀兰服下。

    下人们嘴上是答应了,但给不给荀兰熬煮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卢大夫离去后不久,落梅院便派人将姬尚青叫去了老夫人跟前儿,很显然昨晚的事没能瞒过这位长辈的眼睛,是张妈妈告的密。

    梨花院的上房中,荀兰怔怔地坐在梳妆台前,衣衫单薄,裤子上还有血迹,那些血好似把她整个人都抽干了一样,她形同枯槁,没有一丝血色。

    周妈妈已经从昏迷中醒过来了,得知了自己犯下的罪孽,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拼命地扇着自己耳光,一边扇,一边哽咽道:“都怪我!是我不好!我害了小少爷!我该死!我该死!”

    荀兰神色木木地望着铜镜,似乎在看铜镜的自己,又似乎并没有焦点。

    周妈妈爬到荀兰的脚边,鼻涕眼泪一大把,抓住她的裤脚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要是知道那个假公主会躲开……我说什么都不会去撞她的……我只是想着自己快死了……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没想到……啊……啊……”

    周妈妈捶着自己胸口,嚎啕大哭。

    荀兰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依旧只是那么呆呆地望着铜镜。

    周妈妈哭了好一阵,始终没等来她的回应,抬眸一看,被她面如死灰的样子吓到了,哭声戛然而止,膝行几步,绕到她对面,跪直了身子,惶恐地看着她道:“夫人,你不要不说话,你不要吓我……你难过你别憋着……你哭出来……你打我……你打我!”

    说着,她抓起了荀兰的手腕,让荀兰的手狠狠地扇在自己脸上,可荀兰只是无力地垂着手。

    周妈妈真的吓坏了,往前膝行了几步,扶住她的胳膊道:“夫人,夫人你别这样……孩子会有的……你还年轻……以后还能有很多孩子的……”

    荀兰终于开口了:“没可能了。”

    周妈妈狠狠一怔,夫人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以后都不能再生养了吗?还是说……没机会与老爷生养了?

    “不会的夫人!你还年轻!只要悉心调理,一定能把身子调理过来的!当初你生鎏哥儿那会儿,大夫不是也说你再也不能受孕了吗?可是你看你不是怀上了吗?你不要灰心啊……”见荀兰的神色没有丝毫松动,周妈妈又道,“你要是担心老爷那边也大可不必,老爷不会……”

    话未说完,门外响起了叩门声。

    荀兰没有反应,倒是周妈妈循声望了过去,门开了,荣妈妈神色严肃地走了进来,目光望向背对着她的荀兰,从铜镜中看清了荀兰死灰一般的脸。

    不得不说,有些人天生便有老天爷赏饭吃,哪怕知道这个女人做尽了坏事,在看到她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时,荣妈妈心里还是会不受控制地划过一丝不忍。

    但很快,这丝不忍便被理智取代了。

    荣妈妈道:“荀氏,老夫人有令,限你一个时辰之内搬出姬家。”

    周妈妈难以置信地望着荣妈妈:“搬……搬出姬家?去哪儿?”

    荣妈妈看着这个害死了老爷亲骨肉的仆妇,真是没有半点好脸色:“你以为能去哪儿?”

    周妈妈着急道:“你是不是听错了?老夫人真这么说吗?夫人她刚刚小产,身子还这么虚弱,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把她逐出家门呢?老夫人不会这么做的!一定是你听错了!”

    荣妈妈不耐地说道:“我年纪是虚长了你几岁,但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老夫人说了什么,没说什么,我比你清楚!别再拖延时间了,赶紧搬吧!”

    周妈妈赶忙站起身来,几步上前抱住了她胳膊,“荣姐,是我错了,我不会说话,你别跟我一般见识!你消消火!夫人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不能搬啊,你能不能替夫人向老夫人求求情……”

    荣妈妈拿开了她的手:“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周妈妈再次缠了下来:“你就帮忙求求情吧!我求你荣姐,我给你跪下了!”

    她说着,果真跪了下来。

    荣妈妈一把拉起她,蹙眉道:“你求我有什么用?我只是一个下人,难道还能置喙主子的决定不成?”

    周妈妈于是去了桐院,奈何桐院的下人告诉她,老爷不在,周妈妈又赶紧去了落梅院,老夫人倒是在的,可惜老夫人不想见她。

    她跪在刚刚用水洗过的青石地板上,膝盖湿漉一片,她泫然哭道:“老夫人,您不能把夫人赶走啊……夫人刚没了孩子……整个人都垮了……您这时候赶她走……是在要她的命啊……老夫人我求求您了……我给您磕头……您就行行好吧……”

    周妈妈一下一下地磕在坚硬的地板上,磕得头破血流,然而没有人搭理她。

    姬尚青坐在屋内,神色有些焦躁。

    姬老夫人落下一枚黑子,不咸不淡地说道:“难得陪我这孤老婆子下一盘棋,你可别太心不在焉了。”

    姬尚青硬着头皮落下一枚白子。

    姬老夫人捏起一枚黑子:“别忘了你当初答应我的话,你亲口说过,怎么处置她,都随我,你不会干涉。”

    姬尚青垂眸道:“儿子记得。”

    姬老夫人落下了棋子,封住他的去路:“记得就给我好好下,今天哪儿也别去,在落梅院待着。”

    姬尚青应下:“是。”

    姬老夫人对冬梅使了个眼色,冬梅会意,退出屋子,叫上几个孔武有力的仆妇,将周妈妈拖了出去。

    老夫人指望不上,周妈妈又去了二房,这也算病急乱投医了。

    但二房能帮她什么呀?别说二房速来不管大房的私事,便是管,也得看是什么事,老夫人都下了令,姬盛与李氏敢不听从吗?本就不是亲生的,哪儿敢与嫡母对着干?

    姬盛被周妈妈的哭喊声吵得焦头烂额,对女儿与姬宛瑜道:“你们不是说嫁衣不满意,想再去改改的?”

    姬如月道:“是的,父亲。”

    姬盛拍拍屁股:“走,改嫁衣去!”

    姬如月:“……”

    姬宛瑜:“……”

    姬盛带着姬宛瑜姐妹从后门出了院子,坐上马车,去了绣阁。

    李氏忙着打理府中的事宜,抽不开身,老老实实地坐在房中算账,让石榴把门窗都关上了,但周妈妈的声音实在太有穿透力了,扰得她心烦意乱。

    她蹙眉一叹道:“你去打发她走,就说大房的事,我管不了。”

    石榴领命去了。

    院子里,周妈妈已经将自己磕得不成人形了,看见石榴往这边走了过来,眼睛骤然一亮:“石榴姑娘!”

    石榴被她满脸带血的模样吓得心里毛了毛,后退两步,避开她伸来的手道:“你别求我家夫人了,大房的事我家夫人管不着,你去找别人吧。”

    周妈妈哭道:“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来找二老爷与二夫人的呀……我家夫人当家的时候,可没少往二房孝敬,你们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呢?”

    石榴牙尖嘴利道:“你这话我不爱听!什么叫往二房孝敬?她吃的是姬家的,住的是姬家的,送的东西也全都是姬家给的,用姬家的东西孝敬姬家人,还指望姬家人对她感恩戴德不成?”

    周妈妈一噎。

    “哼!”石榴翻了个白眼,转身走掉了。

    周妈妈不得已,又去了四房。

    老实说,姬霜是所有姬家主子里唯一不曾喜欢过荀兰的,她对荀兰的意见比乔薇对荀兰的意见还大,周妈妈知道自己不该去找她,但内心又存着一丝侥幸——没准姬霜一个心软,就帮了夫人呢。

    姬霜初为人母,心地确实比往常柔软一些,在听说荀兰刚没了孩子便要被老夫人逐出家门时,她动了一丝恻隐之心,但她在犹豫,她怕自己一时的怜悯又给姬家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可是看着怀中的孩子,又太理解那种丧子之痛,就在她准备答应收留荀兰几日时,周妈妈却因为她长时的沉默,以为她是不想帮这个忙,着急地转了话锋:“我知道您在记恨当年的事,您怪夫人勾引了姑爷,但夫人真的没有!我在姬家这些日子,也听说了不少姑爷的事,姑爷本就是个衣冠禽兽,当初喝多酒想来也只是一个借口,可怜我家夫人险些被他给侮辱了……”

    周妈妈的话,无一不是在提醒着姬霜她曾经的愚蠢,这好比将她已经结痂的伤口又生生地撕扯了开来,姬霜的脸色一下子沉了:“把她给我打出去!”

    周妈妈被人打出去了。

    人家求情,是让人拒绝了之后不忍心,周妈妈求情,却能把一圈人得罪得干干净净,猪队友到这个份儿上也是没谁了。

    ……

    周妈妈拖着狼狈的身子回了梨花院,院中,几个小丫鬟已经在打包她们的行李了,周妈妈忍住浑身的疼痛,一瘸一拐地跑上前,按住了一个小丫鬟的手道:“你们干什么?!”

    被她按住的小丫鬟道:“老夫人让荀氏搬出去,我们在替荀氏收拾东西。”

    称呼都从夫人变成荀氏了。

    周妈妈心底一寒,夺过了包袱,厉声道:“谁都不许动夫人东西!”

    小丫鬟冷哼一声,抢过了包袱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说不动就不动?有本事你就自己收,不收就一边儿待着去!”

    周妈妈气得脸都绿了:“你……你敢这么和我说话?”

    小丫鬟翻了个大白眼,从她身前走过,仿佛没看见她似的,肩膀一撞,将周妈妈撞倒在了地上。

    周妈妈疼得哎哟一声,爬起来要揍小丫鬟,却有更多的丫鬟从屋子里涌了出来,每个人手上都搬着东西,周妈妈惶恐不安地进了屋,就见原本典雅别致的上房已经被搬空得只剩一具驱壳了,荀兰坐在梳妆台前,有丫鬟让她走,她不动。

    丫鬟没好气地道:“你聋了呀?你赶紧让开!”

    荀兰纹丝不动。

    丫鬟一把将她推到地上。

    周妈妈暴喝:“你干什么?!”

    丫鬟吓得抖了一下,周妈妈拔下头上的簪子,朝丫鬟戳了过去,丫鬟花容失色,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恶寒地说道:“疯子!待会儿护卫来了,看你们怎么办!”

    周妈妈收好了簪子,一瘸一拐地走到荀兰的身边:“夫人……”

    荀兰道:“你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夫人……”

    荀兰苍白着脸道:“出去,别让我说第三遍,我没那力气。”

    周妈妈苦着脸出去了。

    很快,门被合上了,门闩也被插上了。

    周妈妈心头涌上一层不详的预感,轻轻地叩了叩门道:“夫人,你先开门,有什么话好好说。”

    屋内没有动静。

    周妈妈拍门:“夫人!”

    仍是没有动静。

    周妈妈慌了,猛得拍起门来:“夫人!夫人!夫人!”

    ……

    “老爷!老爷不好了!夫人她出事了!”

    落梅院外,陡然响起周妈妈的喊叫。

    姬尚青捏着棋子的手一抖,棋子掉在了棋盘上。

    姬老夫人严肃道:“好好下!”

    姬尚青心慌意乱地站起身来:“我先出去一趟,晚些时候再来陪您下棋。”

    姬老夫人一把拍上桌子:“你给我回来!你敢出这个门我就……”

    姬尚青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姬尚青赶到梨花院时,廊下已经站满了围观的下人,有人看见了他,赶紧让到一边,其余人也看见了他,自动让出一条道来。

    他走到门口,推了推紧闭的房门,推不动,后退两步,一脚踹开了房门!就见荀兰悬在房梁上,白绫勒住她脖子,似乎是已经没了气息……

【344】二更

    乔薇在房中学插花,各式各样的花朵被她折腾得惨不忍睹,可以说是一个战争后的现场了。

    碧儿迈步入内时看到的就是自家夫人一双生可救人、死可杀人的手,正与几朵秃噜了的残花过不去,她忍不住笑了一声。

    乔薇眉梢一挑道:“别笑,等姐姐学会了,美死你。”

    碧儿走了过来:“夫人,我有话与你说。”

    乔薇选了一朵牡丹插进花瓶:“你说。”

    碧儿在乔薇耳畔小声地耳语了几句,乔薇淡淡地哦了一声,碧儿惊讶:“夫人,你难道不觉得很吃惊吗?”

    乔薇眨巴了一下眸子:“我应该很吃惊吗?”

    碧儿杏眼圆瞪道:“姓荀的悬梁自尽,没死成被老爷及时救下了,这么大的事,你难道不吃惊吗?”

    大事是大事,却并不多么意外,小后妈要是那么容易死,就不是小后妈了,何况,她还有任务还没完成呢,怎么舍得把这条小命交代出去?八成啊,又是一出苦肉计。

    想想当初的荀兰,还不屑于用这样的计策,被姬家冤枉成那样,也不曾低声下气地磨灭自己的清高,现在,她连最后一丝清高也丢掉了,可以说是破釜沉舟了。

    不过也没什么可怕的,她若是安安稳稳地待在封地守陵倒也罢了,从她想方设法回到姬家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一只脚踏进沼泽了,但仅仅是一只,老老实实地待着,别兴风作浪,或许还有一线机会把陷进沼泽的脚拔出来,但现在,她俨然把另一只脚也踏进去了。

    ……

    梨花院,荀兰面如死灰地躺在床上,短暂的昏迷过后,她已经苏醒了过来,但脖子上一道青紫的勒痕,在苍白得没有丝毫血色的肌肤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她两只眼睁开,怔怔地望着帐顶,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像个一具被抽干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姬尚青搬了个凳子坐在床前,唤她名字,她并不搭理。

    周妈妈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今儿这一天,算是把一辈子的眼泪都哭光了:“夫人真是命苦啊……那么小就没爹……亲娘改嫁不要她……她寄人篱下……打小就过得小心翼翼的……好不容易长大的……又遭了贼人几番算计……她被贼人恐吓纠缠的时候……没有一个地方可以说理……谁又知道她的心里的苦?谁知道?!

    嫁了老爷……原以为这辈子都能得享享清福了……哪知一个又一个屎盆子往她头上扣……骂她陷害未婚夫……骂她嫁入姬家心怀不轨……还污蔑她给老爷下毒……好生生的一个孩子没了……被贬去那种苦寒之地……年纪轻轻地守了活寡……她招谁惹谁了要被这么对待啊……”

    姬尚青被她哭得心烦意乱。

    周妈妈却不是个能看人眼色的,没瞧出姬尚青面上的不耐,还当自己哭得很有理,接着哭道:“才小产就被赶出……哪家都不是这个理啊……这是不想夫人活了啊……”

    把荀兰逐出家门的命令是老夫人下达的,周妈妈这么说,岂不是在说老夫人想杀了荀兰?

    做儿子的听了这话心里能舒坦?

    姬尚青一记冰冷的眸光打了过来:“她会变成这样到底是谁害的?!”

    周妈妈的喉咙死死地卡住了,老爷一贯疼宠夫人,连带着对她也格外开恩,弄得她都差点忘了老爷发起火来究竟有多可怕。

    姬尚青半点不想理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奴才,他早提醒过荀兰,这种人留着迟早是祸害,荀兰不信,刚一句她不会害我说完,便被这刁奴扑下了台阶。

    姬尚青每每想起此事,都恨不得将这刁奴打出去!

    周妈妈悻悻地缩了缩脖子,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嗫嚅道:“我……我去看看……药好了没……”

    药早就熬好了,在厨房凉着,周妈妈刚触怒了姬尚青,不敢再去自讨没趣,便使唤了一个丫鬟送来。

    丫鬟将药递到姬尚青手中便退下了。

    姬尚青端着药碗,对荀兰道:“喝药了。”

    荀兰不理他。

    姬尚青舀了一勺去喂她,她将脸轻轻地撇开。

    姬尚青的手一顿,叹道:“听话,把药喝了。”

    荀兰面无表情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姬冥修看着她仿佛一夜之间就变得衰败的身子,心头涌上一层愧疚:“来人。”

    一个唤红梅的丫鬟走了进来,荀兰这次来了姬家,贴身事物全都是周妈妈一人打理,红梅虽是拨给她的大丫鬟,却也只干着一些闲杂琐事,不是周妈妈这会子躲进了自己屋,根本轮不到她上前回话。

    “老爷。”红梅行了一礼。

    姬尚青道:“你去一趟桐院,告诉夫人我今晚有事,让她先睡,不必等我。”

    桐院的夫人自然就是那位新来的李姑娘了,红梅虽对这个只有妻子才配拥有的称呼感到疑惑,却不敢质疑什么,乖乖地去了。

    凤倾歌在姬家“关”了几天,人都闲得发霉了,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荔枝吃一颗、丢一颗,特别豪!

    “夫人,奴婢是红梅,老爷让奴婢给您请安,顺便捎句话。”红梅在屋外禀报道。

    凤倾歌闻言,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有气无力地说道:“进来。”

    红梅推门而入,她早听说桐院来了个特别受宠的姑娘,不仅与老爷同吃同住,去哪儿老爷还都跟着,比当年的荀氏更受宠三分,红梅对她好奇极了,一进屋便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了对方身上,然而她看到的景象却与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能被老爷如此厚待的人,定是个仪态万方、优雅风情的女子,怎么会……像个小痞子似的趴在桌上?这也太没坐相了!

    不过当红梅的目光上移到她脸上时,又瞬间明白为何老爷如此疼惜她了。

    这张脸,分明比荀氏的还美上一些!

    凤倾歌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呵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娘要睡觉了。”

    红梅险些惊掉下巴,这、这也太粗鲁了吧……

    凤倾歌不耐地睨了她一眼:“说不说啊?”

    “说,说!”红梅点头如捣蒜,“老爷说他今晚有事,让夫人先睡,不必等他。”

    凤倾歌的眼珠子一动:“不必等他的意思是……他不回来了?”

    “这……”红梅哑巴了,这位夫人大概还不知道荀氏悬梁自尽的事,老爷今晚要照顾荀氏,怕是不会过来了,但老爷没交代她明说,她该怎么圆场呀?

    “是不是不回了?”凤倾歌的瞌睡虫跑了一半,睁大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

    红梅忽然觉得李姑娘可怜极了,那么得老爷喜欢,却一夜之间被荀氏截了胡,她该有多难过、多寒心呐!

    “夫人你别担心,老爷处理完手头的事,还是会回到您身边的,您今晚就先一个人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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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果真不回了?”凤倾歌最后一条瞌睡虫也被拍死了,浑身都来了精神,眼睛贼亮贼亮地看着红梅,“你去告诉你家老爷,专心处理手头的事,千万不要急着回来!”

    “啊?”红梅就是一怔。

    “啊什么啊?快去呀!”凤倾歌将她推出了屋子。

    红梅从没见过这种反应的女人,男人不回来,不是很失望吗?怎么反倒好像挺兴奋的一样?

    红梅没忍住心头的疑惑,问凤倾歌道:“夫人你知道老爷去哪儿了吗?”

    凤倾歌不假思索道:“知道啊,梨花院嘛!”

    那株狗尾巴草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肯定把肚子摔没了,姬尚青这会儿指不定心疼着呢。

    红梅的眸子瞪得更大了,她知道老爷去了别的女人那里,居然一点都不生气吗?她现在生生气,老爷没准儿就回来陪她了。

    凤倾歌才不想姬尚青回来呢,这些日子住在姬家,姬尚青一天到晚缠着她,她都快烦死了,他被狗尾巴草拖住了正好,她也终于可以出去逍遥快活了!

    却说姬尚青让红梅去桐院传话后,心中又有些后悔,昭明脑子不好使了,跟个孩子似的,自己把她一个人留在桐院是不是太残忍了?还是该回去陪陪她的……

    就在姬尚青准备去桐院看看凤倾歌时,红梅过来了。

    姬尚青沉痛地问道:“她怎么说?是不是很难过?”

    红梅想着凤倾歌那副打了鸡血的样子,缓缓摇了摇头。

    姬尚青愣了愣,道:“那她……很生气?”

    红梅想着凤倾歌笑得花枝乱颤的样子,再次摇了摇头。

    姬尚青又道:“她是不是让我现在就回去?”

    红梅睁大眸子道:“夫人说,您千万别回去。”

    姬尚青:“……”

    ……

    凤倾歌的性子,在一个地方是绝对闲不住的,当初要不是被小壮士“追杀”得太厉害,她说什么也不会上了乔薇的贼船,现在好了,姓姬的走了,没人看着她了,她又能放飞自我了!

    凤倾歌施展轻功飞出了姬家,找了一辆马车,打开折扇,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眨眼的功夫,车夫便像丢了魂似的,愣愣地驱车,将她送往了丽湖。

    到丽湖后,凤倾歌打了个响指,车夫陡然回神,四下一看,腿都吓软了,他不是在街上?怎么跑到湖边来了……

    丽湖不愧是京城最大的湖泊,停靠着不计其数的画舫,每一艘都精致得让人叹为观止。

    凤倾歌施展轻功,在各大画舫间穿梭了起来。

    才子佳人,吟诗作赋,声乐起鼓,好不热闹。

    凤倾歌转悠了一阵,忽然被一个两层高的画舫上的男子背影所吸引,男子凭栏而立,身材高大,湖风迎面打来,鼓动他宽大的淡青色衣袍,一眼看去,他就像夜幕临垂前的最后一抹天光,湛蓝又幽亮。

    凤倾歌看着看着,竟然有些移不开眼睛。

    要知道她混迹江湖这么久,什么好男人没见过,但这一个,绝对是不输给少主的极品。

    这个极品,她要定了!

    凤倾歌轻轻地落在了他身后,打开折扇,遮住半张脸,微微一笑,天籁之音自唇齿间流泻而出:“这位公子好生眼熟,可是在哪儿见过么?”

    男人不知是没听见她的话,还是以为她不是在和自己说话,竟然没有理她。

    凤倾歌并不气馁,这种公子哥儿就是清高,得多哄哄,凤倾歌柔媚地说道:“公子,我在与你说话呢,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别说我认错,公子这般玉树临风的人,仙儿是绝不会认错的。”

    男人冷笑了一声,缓缓地转过身来。

    凤倾歌眨巴着眸子,笑盈盈地朝他看去,可在看清他容貌的一霎,整个人都怔住了。

    她唰的转过身去!

    男人笑道:“不是说在哪儿见过吗?怎么就要走了?”

    凤倾歌憋了个娃娃音道:“我认错人了,公子再见!”

    男人一把扣住她肩膀,冷冷地说道:“还想跑?”

    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追杀”了她已久的小壮士。

    冤家路窄啊,憋了那么久,快憋成尼姑了,好容易出来撩个汉,却撩到了前任的身上,她要不要这么倒霉……

    凤倾歌身子一扭,滑出了他的禁锢。

    男人再次探出手去抓她,她却飞身一跳,跃入了水中。

    他不会水……

    男人一巴掌拍在了栏杆上!

    随后他眼神一瞟,瞟见了一个乌光闪闪的东西,拾起来一瞧,竟是一块令牌,赫然雕刻着一个字——姬。

【345】撞破真相(一更)

    荀兰在姬家住了下来,据说老夫人对此十分不满,连姬尚青前来请安都闭门不见了,倒是乔薇提着人参提着燕窝,跑去梨花院好生慰问了一番荀兰,并叮嘱梨花院的仆妇丫鬟,不许怠慢了夫人,不论夫人想吃什么、想用什么,都得恭恭敬敬地办了,公中没有的只管去青莲居问她要,她要是也没有,便是使银子也得从外头买来。

    一时间,少夫人良善大度的名声在府里传了开来。

    周妈妈每每听到此话,都会不屑地翻翻白眼,什么良善大度,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那些人参燕窝都是他们挑剩了不要的,一群愚不可及的家伙竟还真的当个宝贝了!

    当然,不论周妈妈心里如何吃味儿,都挡不住乔薇拿荀兰当垫脚石在府中博得一片美誉的事实。

    姬尚青一连两日待在梨花院,荀兰喝过安神汤沉沉地睡过去之后,他方长松一口气,一脸憔悴地出了院子,这么久没陪昭明,心中愧疚,还不知昭明若是问起来,自己该如何解释才好,既不能刺激到她,又不能太过瞒着她,可真是头疼死他了。

    就在姬尚青焦头烂额地返回桐院之际,外院的小厮跑过来了:“老爷,外头来了个人,说要找您。”

    姬尚青顿住了脚步,面色威严地看向他:“找我?谁?”

    小厮恭敬地说道:“不认识,他说他姓白,有要事找当家的。”

    京城白姓人不多,姬尚青搜肠刮肚也不记得自己认识姓哪家姓白的,这种情况,放以往他便打发管家去接待了,今日不知怎的,竟鬼使神差地朝花厅走了过去。

    在花厅中,他看见了一个身着淡青色宽袍的年轻人,他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气质有些冷厉,但让姬尚青侧目的不是他独特的气质,也不是他得天独厚的容貌,而是他头顶……那似乎才长出不多的寸头。

    怎么会有人把头发剃得这么短?

    还是说……他就是个刚还俗的和尚?

    压下心头疑惑,姬尚青迈步进了花厅,这时,他看清了对方的正脸,是一张棱角分明、充满朝气的俊脸,长着一双看似沉静却深邃得让人望不见底的眼睛,真抡起长相来,他不及自己的两个儿子,可若把他往人群中一放,第一个看到的一定会是他,且看过一眼之后,会让人再也没有办法忘记他。

    短暂的打量后,姬尚青还算客气地开了口:“听说白公子有事找我?”

    男人拱了拱手,道:“在下白澈,想向姬老爷打听个人。”

    “什么人?”姬尚青问。

    “在打听之前有个东西要物归原主。”白澈说着,从怀中掏出了那枚凤倾歌掉在船上的令牌。

    这块令牌是姬家通用的出行牌,不少人手中都有,姬尚青接过之后,随口问了句:“这确实是我府上的令牌,不知公子是哪里捡到的?”

    白澈不动声色地笑道:“在门口,我刚进来的时候看见的。”

    姬尚青就道:“许是哪个下人掉的,多谢白公子了。”

    白澈一瞬不瞬地打量着他,俨然自己高估了这块令牌的价值,但这并不妨碍他打听接下来的事,他又从宽袖中拿出了一个画轴,缓缓铺在桌上:“姬老爷可认识这个人?”

    姬尚青看着画像上的女子,目光沉沉地摇了摇头:“不认识。”就是觉得眼神有点儿眼熟,仿佛在哪儿见过。

    白澈失望地收起了画卷。

    姬尚青并不是个管不住好奇心的人,但回想着画像上的那双眼睛,鬼使神差地问了句:“她是你什么人?”

    白澈想也不想道:“女人。”

    他女人,这意思够明显了。

    姬尚青又道:“你认为她在姬家?”

    白澈将画像收回了袖中:“我不知道她在哪儿。”

    又是个痴心人,姬尚青同情了一把,说道:“她叫什么名字?”

    白澈道:“凤倾歌。”

    姬家的主子没有叫凤倾歌的,而凤倾歌又不可能是个丫鬟的名字,姬尚青道:“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要找的姑娘不在姬家。”

    白澈起身道:“打搅了,我先告辞了。”

    姬尚青点点头,让下人将他送了出去。

    出了姬府,白澈回头,冷冷地望了一眼头上的牌匾,凤倾歌,你给我藏,继续藏!

    花厅外的杏花树后,周妈妈收回了视线,她原本是要上街采买一些彩线给荀兰做鞋,哪里碰上一个外人来找老爷,她一时好奇躲在外头听了听,倒是没听出什么异常,但她就是觉得古怪,她没去买线了,迈步回了梨花院。

    荀兰坐在窗边,淡淡地看着满院姹紫嫣红的花,夏风阵阵,夹杂着一丝绿树与花蕾的气息拂面而来,她鬓角的发丝被幽幽地吹起,眸光也好似变得迷离。

    周妈妈进屋,一把合上了窗子,语重心长道:“坐小月子呢,可不能吹风,会落下病根的!”

    “热。”荀兰淡道。

    “热也得忍着,不能吹!”周妈妈说着,一下看见了桌底的冰块,脸色沉了下来,望着院子呵斥道,“谁把冰块搬进来的?想害死夫人啊?”

    荀兰道:“是我要放的。”

    周妈妈将冰块搬了出去,恰巧红梅端了一碗冰镇绿豆汤过来,她听见周妈妈的话时已经察觉到不妙,正要转身往回走的,却被周妈妈眼尖儿地叫住了:“红梅!”

    红梅讪讪一笑:“周妈妈。”

    红梅是为数不多的老实丫鬟,在老夫人对荀兰下达了驱逐令后,她没像那些小丫鬟一样对荀兰拜高踩低,正因为如此,才会在荀兰再度受宠后得到了近身伺候荀兰的机会。

    周妈妈一瞧她碗里的汤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在她肩膀上狠狠地掐了一把道:“你个小蹄子,你不知道夫人坐小月子呢,还敢拿冰的东西给她,你想害死她!你到底收了谁的好处,这么作践夫人?!”

    红梅被掐得眼泪都出来了:“我没有……”

    周妈妈厉喝:“还敢狡辩,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周妈妈要撕了谁的嘴啊?”

    乔薇的声音自门口不紧不慢地传了过来。

    红梅眼睛一亮,端着早已洒得所剩无几的汤,躲到了乔薇的身后。

    周妈妈气急败坏地追上去:“你个小蹄子!你往哪儿躲呢?!”

    碧儿一步拦住她,怒目瞪着她道:“干什么干什么?在少夫人面前也敢放肆,真是越发没规矩了!”

    周妈妈是明着不敢得罪碧儿的,她怕姓乔的一个不高兴,借机收拾她,她看了红梅一眼,恶狠狠地道:“小蹄子,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红梅的身子抖了抖。

    乔薇淡淡地看着周妈妈道:“红梅是老夫人指过来的丫鬟,怎么处置她还轮不到周妈妈说了算。”

    周妈妈不甘地闭上了嘴。

    乔薇迈步走上回廊,进了屋,窗子不知何时又被打开了,荀兰静静地望着窗外,仿佛不知有人进了屋来。

    乔薇看着她的背影道:“冥修让人给我从南方送了些龙眼过来,味道还不错,我挑了几斤大的给你,你慢慢吃,若是吃完了,我那儿还有。”

    荀兰没说话。

    乔薇淡淡地笑了笑,放下龙眼离开了。

    周妈妈走到荀兰的身边,定睛一看,才发现她的手死死地拽着帕子,几乎将帕子戳出几个洞来,夫人这么冷静沉着的人,却只要一听到那个名字,便整个人都变得不受控制。

    “夫人……”周妈妈心疼地掰开她的手,只见指尖都在帕子上磨破了。

    荀兰的身子开始轻轻地颤抖。

    周妈妈抱住她,心疼又无奈地说道:“你这是何苦呢?她就是故意来刺激你的,你不要上她的当。”

    周妈妈说的没错,乔薇就是故意来刺激荀兰的,冥修还在赶去山庄的路上,山庄又不在南方,哪儿来的龙眼?但乔薇就是喜欢看她自讨苦吃的样子。

    荀兰的身下又流出了一滩血来。

    周妈妈忙把她扶回床上:“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你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还是赶紧想办法解决掉那个假公主吧!那个假公主一日不除,我们答应那伙人的事就一日做不到,再拖下去,大少爷回来了,就更没办法下手了!”

    荀兰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不论她装出多么云淡风轻的样子,都改变不了她的身体确实元气大损的事实。

    周妈妈从抽屉里拿了药给她服下,为转移她注意力,与她说起了花厅的事:“方才有个姓白的,上门找一个叫凤倾歌的姑娘。”

    “你说什么?”荀兰朝她看了过来。

    周妈妈重复了一遍:“一个姓白的公子。”

    荀兰凝眸道:“那个姑娘,你说她,叫什么名字?”

    “凤倾歌。”周妈妈见荀兰脸色不太对,纳闷地问道,“这个名字有什么奇怪的吗?”

    荀兰若有所思道:“凤倾歌,是他的人。”

    “他?大少爷?”周妈妈惊讶地瞪大了眼,“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那个假公主……搞不好就是凤倾歌扮的!现在凤倾歌的男人找上门了,她要露馅儿了!我去把这个消息告诉老爷!”

    “不对。”荀兰蹙眉。

    “怎么了,夫人?”周妈妈迈出去的步子又给收了回来。

    荀兰道:“你说有男人找她?”

    周妈妈点头:“对啊!那个男人说凤倾歌是他的女人!”

    荀兰淡道:“那应该不是凤倾歌了。”

    “为什么?”周妈妈不解。

    荀兰淡淡地望着帐顶道:“凤倾歌精通媚术,与她有过瓜葛的男人,最后都不会记得她。”

    ……

    却说凤倾歌从小壮士手中成功逃离后,再没了寻花问柳的兴致,一脸阴沉地回了姬家,姬尚青给她的令牌没了,她权当是掉进水里了,没怎么放在心上,戴上面具后便拉过被子睡了。

    一大早醒来,旁边坐着个男人,深情地凝视着她,她吓得差点一拳挥过去,幸而及时想起来自己如今的身份,拳头变成手,轻轻地摸了摸姬尚青的脸,笑吟吟地道:“尚青你来啦?”

    姬尚青被她的笑容暖到了,心头暖烘烘一片,握住她的手,愧疚又温柔地说道:“抱歉,这两天都没怎么陪你。”

    凤倾歌脸一沉,该不会下一句就是“我忙完了,接下来都可以好好陪你了”吧?

    天啦噜,求不要!

    “怎么了?你生气了?”姬尚青看着她陡然变黑的脸色,担忧地握紧了她的手,“昭明,你听我解释……”

    凤倾歌嗲声嗲气道:“不用解释,我理解的,狗尾巴草生病了,你要去给她浇水施肥,让她长得壮壮的!”

    姬尚青觉得自己太禽兽了,昭明这么单纯、这么好,自己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瞒着她:“昭明,我有件事想向你坦白,其实……荀兰她……”

    “荀兰是谁呀?”凤倾歌特别入戏地说。

    “是……你上次见到的那个……”

    “嗯?”凤倾歌无辜地眨巴着眸子。

    姬尚青无奈地清了清嗓子:“狗尾巴草。”

    凤倾歌差点噗嗤一声笑了,憋住笑,一本正经道:“狗尾巴草怎么了呢?”

    姬尚青艰难地说道:“我一直以为你过世了,然后我就……”

    “就怎么了呢?”凤倾歌卖萌地看着他。

    这无辜而又期盼的小眼神,让姬尚青没办法讲出任何可能会刺激到她的话来,喉头滑动一下,道:“没什么。”

    “尚青啊。”凤倾歌冲他抛了个媚眼,“我想要一艘船可不可以呀?”

    姬尚青宠溺地说道:“当然可以,你想要什么样的?”

    凤倾歌比划了一番:“我想要很大、很漂亮、上面还要房子的!”

    姬尚青笑道:“你说的是画舫,姬家倒是有一艘画舫,但许久没用了,得找人修葺一番,你想要的话,我让人把它修好了放到湖上。”

    凤倾歌哪里料到姬家真的有画舫,她原本等着姬尚青说没有,然后寻个借口去外头游玩的,万恶的姬家,真是太有钱!太奢侈了!

    姬家的画舫原是昭明在世时,给姬冥修打造的,那时姬冥修还小,总想坐船,昭明便索性请工匠给他做了一艘,起先只是小小的一艘,小冥修的小手抓住船桨,在荷叶中划来划去,后面小船满足不了他的需要,昭明又让人做了一艘大的,做的时候他便站在岸上,三头身的小人儿,无比威严地看着那些工匠,一会儿指挥着添个这个,一会儿指挥着添个那个,最后做出来,竟然成了一艘画舫。

    凤倾歌让人在岸边摆了一副桌椅,大喇喇地坐在椅子上,一边啃龙眼,一边等工匠前来修葺画舫。

    铭安负责府里的工事,接到命令后即刻去找了工匠来,其中有个新面孔,是昨日才应聘到姬家的。

    铭安过来向凤倾歌请了安,作为内部人员,他当然知道凤倾歌是谁了,但还是装模作样地行了一礼:“夫人,修船挺吵的,您要不换个地方乘凉吧?”

    一个个都是年轻健壮的小美男,赤着胳膊,挥汗如雨的样子,简直不要太勾人。

    凤倾歌舔了舔唇瓣,色眯眯地说道:“我不怕吵,你们干你们的。”

    铭安哦了一声,转身去做事。

    身后凤倾歌又道:“这么热,就别穿衣裳了。”

    铭安一个趔趄差点栽了!

    凤姐姐你这么不要脸真的好么?!

    工匠们开始叮叮当当地做事了,起先大家还顾忌着有个女人看着,不好太放肆,奈何天儿实在太热,一个个全都忍不住地扒了上衣,露出古铜色的肌肤、健硕的肌理。

    凤倾歌狠狠地吸了吸口水。

    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凤倾歌的视线,凤倾歌不耐地摆了摆手,示意他让开,同时,歪着身子,伸长脖子,继续观看她的小壮汉们。

    那身影侧移一步,将她挡了个正着。

    她又往右挪,那人也再挪。

    她不耐地抬起了头来:“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啊?你挡道了知……”

    话到一半,看清了对方的脸,声音卡住了。

    白澈咬牙:“果真是你?”

    凤倾歌这才想起自己脸上还戴着昭明的面具,扇子一打开,压出个沙哑的声音道:“什么是我?你认错人了!”

    白澈冷笑:“我认错人你心虚什么?”

    凤倾歌无比严肃道:“谁说我心虚了?”

    白澈冷声道:“没心虚那你刚才那副见了鬼的样子是我眼花了?”

    凤倾歌却没回答他的话,而是调皮地笑了笑,站起身,笑容一收,拔腿就跑!

    凤倾歌吃奶的今儿都用出来了,跑得一双腿都快断了,回头看了看,确定自己甩开对方了,才扶着大树,大口大口地喘气气来。

    一只修长的手递来一方帕子。

    凤倾歌接过,擦了擦脸,气喘吁吁道:“多谢啊。”

    “不客气。”

    是白澈的声音!

    凤倾歌的眸子陡然一瞪,丢了帕子,撒腿就跑!

    她穿过了花园,她奔过了树林,她爬上了小山,她躲进了石洞!

    “呼……呼……”她一边喘气一边顺着心口,这次总该把那讨厌的家伙甩掉了吧?

    凤倾歌不敢大意,将脑袋探出石洞,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没人追来,才总算将一颗心落回了实处,踉跄着步子走进洞里,一屁股跌坐下来。

    咦?

    还挺软的。

    她捏了捏。

    “满意你所捏到的吗?”

    恶魔一般的声音陡然响在耳畔,凤倾歌回头一看,妈呀,自己怎么坐他身上了?!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凤倾歌又想逃,但这一次,白澈不给她机会了。

    白澈将她按在了石壁上,点了她的穴,目光幽冷地看着她:“跑啊,再给我跑。”

    凤倾歌想死的心都有了,跑了这么久,忽然落在对方手里,想想也知道自己会被收拾得很惨了,她当下也不负隅顽抗了,惨兮兮地挤出两滴眼泪来,异常委屈地说道:“小撤撤,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不跑了,真的真的再也不跑了。”

    白澈冷笑:“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上上次,上上上次,上上上上次都是这么说的,你以为我还会上你的当吗?”

    凤倾歌嗫嚅道:“我……我有跑那么多次吗?”

    答案是肯定的。

    白澈为了追这个妖精,洪荒之力都用上了,每次追到了,被她一哄,又给溜掉了。

    凤倾歌有特殊的哄人技巧!

    白澈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瓷瓶,拔掉瓶塞,倒出两颗药来。

    凤倾歌的太阳穴突突一跳:“你干什么?”

    白澈邪恶地说道:“这是白家的秘药,名字不方便告诉你,但功效可以不对你隐瞒,服下此药后,你敢离开我一丈以外,就会毒气攻心而死。”

    凤倾歌呵呵道:“白家?你不就是个和尚吗?你还有家呢?你以为我会信?”

    白澈自己先服下了一粒药丸,随后掐住了她的下巴,要将另一粒给她服下。

    凤倾歌炸毛了:“你不要太过分了!”

    白澈抚着她唇瓣道:“凤倾歌,是你逼我的。”

    “啊——”

    不远处传来了一声低低的惊呼。

    凤倾歌眸光一变:“有人!”

    白澈冷冷地望向了洞口。

    周妈妈死也没料到自己会撞破这种事,她一天之内连听了两次白澈的墙角,算起来也是运气逆天了,只是她没料到假公主真的与这个白公子有一腿,而且她真的凤倾歌!

    太过惊讶,她才叫了一声。

    现在八成已经露馅了,她得赶紧逃!

    周妈妈扔掉手中的篮子,朝人多的地方跑了过去,哪知没跑上两步,便被目光幽冷的白澈挡住了去路。

【346】周妈妈的下场(二更)

    小喜鹊来姬家三个月了,她表叔的姐姐的姨婆的内侄女的相公的堂嫂是姬家的管事妈妈,姓张,张妈妈在姬家做事多年,最远,伺候过老太爷,最近,伺候过景云少爷,可以说是元老级管事了。

    小喜鹊家中清贫,父亲病了没钱医治,她表叔便找到他姐姐的姨婆的内侄女的相公,求他帮小喜鹊找个合适的人家,嫁了之后好减轻家中的负担,巧的是,张妈妈就在自个儿小堂叔那儿,见小喜鹊长得漂亮,人也机灵,便说要带去姬家做事。

    姬家可是京城最有名的世家,去那儿做事不仅能挣银子,将来也更能说一门更好的亲事,小喜鹊的父亲想也不想地答应了。

    张妈妈将小喜鹊带入姬家后安排在了厨房,主要负责洒洗盘子,活儿有些重,但比起十三岁就嫁人,小喜鹊还是更喜欢起早贪黑地干活儿。

    这一日,小喜鹊像往常那般天不亮便起了,这时候,厨房还没正式开工,她先劈了一捆柴,又从园子里摘了一兜菜,随后提着篮子去湖边洗菜。

    老爷让人把画舫弄出来了,就停靠在岸边,说是需要修葺,其实也只是上上漆、检查检查零件而已,湛蓝的天光中,它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小喜鹊看得出神,没注意到自己蹲下身的地方,飘过来一捧乌黑的头发,她一边看着画舫,一边将白菜放入了水中,她洗着洗着,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似乎是有水草缠住她的手指了。

    她低下头来,朝湖面一看,却是一头乌黑的头发,她吓得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然而头发还缠在她的手上,随着她跌下去的动作,连着头皮一块儿,被哗啦啦地带出了水中。

    “啊——啊——啊啊啊——”

    她拼命地叫着,想要甩掉手中的头发或者脑袋,结果却甩到了自己的裙子上,这下她更想叫了,但她明明都怕得要死了,还忍不住往裙子上瞟了一眼,这一眼,又让人镇定了下来。

    是假发。

    小喜鹊长长地松了口气,谁这么无聊啊,把这种东西丢在湖里,吓死个人了好吗?

    小喜鹊把东西丢去了一旁的垃圾坑,随后带上洗好的菜回往厨房,不知是不是方才被吓了一跳,这会子走在路上,都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为尽快赶回厨房,小喜鹊抄了一条近路,这条近路要穿过几个废弃的库房,平时鲜少有人走动,路面上长满杂草,略显荒凉,但一眼便能瞧见厨房的后门,所以还是比较让人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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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喜鹊脚步匆匆地走着,忽然双脚被什么东西一绊,她踉跄了几下,篮子里的白菜掉了出来,她躬身去捡,却捡起了一只手来,她一声尖叫——

    张妈妈听到了动静,抄着锅铲冲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小喜鹊指了指草丛中的人。

    张妈妈心里也毛得很,但还是壮着胆子扒开了草丛,当她的目光落在那个人的脸上时,她浑身都僵住了:“周妈妈?”

    ……

    青莲居,三个小家伙全都吃完了早饭,背上了乔薇亲手做的小书包,正乖巧又可爱地站在门口,等乔薇送他们去上学,哪知梨花院的红梅突然走了进来,神色十分着急的样子,三个小家伙愣愣地看着她进了院子,都没发现他们三个威风凛凛的小包子。

    红梅进了乔薇的屋,不多时便出来了。

    三个小家伙又愣愣地看着她打自己面前出了院子,这一次,还是没发现他们三个威风凛凛的小包子。

    乔薇走上前,揉了揉望舒的脑袋:“娘亲今天有点事,太师公送你们去上学。”

    “好吧。”望舒无辜地摊摊手。

    景云看着娘亲揉着妹妹脑袋的手,把自己的小脑袋也伸了过去。

    这个姿势,特别像是在地上找东西。

    乔薇眨了眨眼:“你东西掉了吗?”

    景云:“……”

    教主大人也知道乔薇不能送三个小包子去上学了,搭着梯子爬上墙头,望着正在院子里修剪花枝的傅雪烟,特别正经地说道:“我大嫂有事,拜托我们两个送景云他们去上课。”

    傅雪烟看了他一眼。

    教主大人眉心一跳,差点以为自己被识破了,定了定神,把眼睛瞪得直直的:“绝对没骗你!不信你自己过来看!我大嫂去梨花院了!”

    话音刚落,乔薇便带着碧儿打小雨轩的门口经过了。

    傅雪烟放下剪刀,回屋戴了面纱。

    教主大人偷笑,笑得肠子都要断了!

    趁傅雪烟上车的空档,教主大人偷偷地瞄了一眼凤倾歌亲手撰写的《风月宝典》,。

    《风月宝典》第一条:带孩子的男人最有魅力!

    三个孩子中,最乖的是景云,教主大人毫不犹豫地将景云抱上了自己的马车,把小胖子与小哭包“丢”上了霍师公的马车。

    教主大人嘚瑟地勾了勾唇角,一脸迷之自信地上了马车,自己、景云、母夜叉,妥妥的一家三口,一定会让她感觉特别温馨!然后融化她那颗万年冰封的小心心。

    我真的是特别聪明!

    马车内嵌了夜明珠,光线温润柔和,因此就算放下了帘子,也仍是亮若白昼。

    景云的小嘴翕动着,似乎在喃喃自语什么,教主大人为彰显自己对孩子的喜爱,无比温柔地摸了摸景云的小脑袋:“自言自语的在说什么呢?”

    景云古怪地看了看突然变得温柔的二叔,虽不明白二叔是怎么了,但还是如实地回答了:“夫子昨天留了一道算术题,我不知道自己做对了没有,正在检查。”

    心算检查,可以说是非常厉害了!

    教主大人扬了扬下巴,问道:“什么题啊?说出来二叔帮你检查。”

    景云道:“公鸡每只五文钱,母鸡每只三文钱,小鸡每三只一文钱,现在我有一百文钱,买了一百只鸡,请问这一百只鸡里分别有多少公鸡、母鸡和小鸡?”

    教主大人的脑袋当场当机了……

    傅雪烟轻声道:“你算出来的是多少?”

    景云道:“母鸡四只,公鸡十八只,小鸡七十八只。”

    教主大人一巴掌拍上桌子:“没错,我算的就是这个结果!”

    景云忙道:“不是不是,我刚刚说反了,是公鸡四只,母鸡十八只,小鸡七十八只。”

    教主大人:“……”

    你特么逗我呢……

    “是对的。”傅雪烟对景云道。

    之后,教主大人全程开启了被学霸的碾压。

    景云:“傅姐姐,为什么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傅雪烟:“因为它们的寿命很短,短到无法走完一月,或者一年。”

    之前只有一个小学霸,现在来了个大学霸,两个学霸你来我往,他完全插不上话。

    他真是后悔极了,早知道就把望舒小胖子抱来了!

    那个小胖子那么逊,一定能将他衬托得无比智慧与伟岸的!

    好容易到了书院,教主大人迫不及待要把这碍事的小东西丢下去,景云与傅姐姐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深情地凝视着傅姐姐,十分礼貌地行了个礼:“傅姐姐,你明天还能来送我上学吗?”

    教主大人:当然不能了!

    你在这儿叽叽喳喳的,还有我什么事儿?

    知不知道你只是来道具的?!

    可你抢戏抢得很过瘾啊!

    傅雪烟的眸子里少有的掠过一丝柔和:“好。”

    教主大人要哭了。

    “傅姐姐再见。”景云说着,害羞地在傅雪烟的脸上香了一个。

    教主大人:啊啊啊!要崩溃了!

    ……

    小东西这么小,撩妹都比他撩得好,作为叔叔也是蛮心塞的。

    教主大人心塞地回了青莲居。

    乔薇还在梨花院没有回来。

    张妈妈与小喜鹊发现周妈妈时,一度以为她死了,毕竟身子都僵了嘛,哪知摸了摸她鼻子,又发现还有气儿,便赶紧将人抬回了梨花院,姬尚青恰巧也在,便让红梅将乔薇叫了过来。

    这次荀兰倒是没再挑剔大夫了。

    周妈妈伤得很重,其实说她受伤,都有些乐观了,她的脑袋遭到重击,导致颅内出血,以当下的医疗水平,她怕是这辈子都没有痊愈的可能了,就算是醒了,也会是个彻头彻尾的植物人,无法说话,无法行动。

    这样的下场,与死也没有什么两样了。

【347】一更

    乔薇给开了些补身子的药方,人参燕窝鹿茸等也十分慷慨地拿了过来,在外人眼里,少夫人可真是个比荀氏当初更良善大度的活菩萨。

    周妈妈昨儿还活蹦乱跳,今日便落得个再也醒不来的下场,说不奇怪是假的,乔薇只道她老人家先在凉亭摔了一跤,摔伤了腿,这次八成是腿脚无力,又摔了一跤,脑袋磕在了石头上,这才导致不省人事了。

    对于乔薇的说法,众人没有异议,毕竟张妈妈亲眼见证过周妈妈摔成猪头,会再摔一次也不足为奇了。

    处理完梨花院的事情,乔薇回了青莲居,就见上房中,凤倾歌已经等候多时了,连人皮面具都摘了,看见乔薇进屋,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小薇薇~”

    乔薇被她那酥酥麻麻的声音刺激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果断选了个离她十万八千里的位子,一屁股坐下了。

    凤倾歌端着一盘剥好的龙眼走了过来,挨着乔薇坐下,问:“那个老东西怎么样了?”

    乔薇斜斜地睨了她一眼,没动她的龙眼:“人是你们杀的,怎么样你不清楚吗?”

    凤倾歌唉了一声:“谁让她没事到处听人墙角的?白澈说她都听了两回了,花厅那次就没为难她,这次实在太过分了!”

    乔薇淡道:“你还有理了?知不知道险些捅出篓子来?”

    凤倾歌吃了一颗龙眼道:“我都想过了,不会捅出篓子的,那个老东西干了那么多蠢事,还把你公爹的孩子弄没了,你公爹正瞧她不顺眼呢,她怎么死你公爹都不会管的!”

    乔薇朝她看了过来:“你倒是了解我公爹的心思,嗯?”

    凤倾歌语气轻快地说道:“这天底下所有男人的心思,都瞒不过我的眼睛。”

    除了少主的,凤倾歌在心里默默地补了一句。

    不过现在可能还要加上一个白澈的,那家伙究竟为什么总是死缠着她不放,她可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最要命的是,她的媚术对他完全无用,不论几次,他都还是能够清楚地记得她。

    啧,苦恼,真苦恼!

    乔薇瞧她一筹莫展的神色,权当她是在担心自己会恼她杀了周妈妈,拿起了一颗龙眼,不紧不慢地说道:“罢了,杀了就杀了吧,已经弄掉了荀兰的免死金牌,也算我们赚到了。”

    表面看来,荀兰滑胎,因祸得福,获得了姬尚青垂怜,在姬家住了下来,但用不了多久她便会发现,男人的心软有时候也是一柄双刃剑。

    ……

    在上房吃饱喝足后,凤倾歌哼着小曲儿出了青莲居,周妈妈的事似乎并没有在府里引起太大的风浪,众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一切都井井有条,一日既往。

    白澈暂时离开了,他乔装打扮进府本就是为了寻找凤倾歌,如今找到了,便再没有假扮工匠的必要了。

    至于说那颗药丸,因突发事故,没能顺利地喂凤倾歌吃下去。

    凤倾歌给出的理由是:“我现在有任务在身,不能离开姬家,你呢,又不方便陪在我身边,你要真给我喂了这种药,我很容易死掉的,你真的舍得眼睁睁看我死吗?不如你先等等。你看啊,我人在姬家,跑不了,等我把任务完成了,你让我吃多少颗,我就吃多少颗!”

    一席振振有词的话,配上她楚楚动人的表(媚)情(术),白澈被迷惑了一瞬,凤倾歌溜之大吉。

    待到白澈从短暂的迷惑中清醒过来时,凤倾歌已经溜进青莲居了。

    青莲居的门口,趴着一只凶残的云貂。

    白澈不会在青莲居对凤倾歌动手,但也不会就此放手。

    这会子还不到饭点,但凤倾歌饿了,吩咐桐院的丫鬟去厨房拿点新作的点心,丫鬟去了,回来的途中,白澈一直尾随着丫鬟,待到她进屋,将点心放在了桌上,他施展轻功潜入房中,将药丸碾碎,洒在了点心上。

    凤倾歌换了衣裳出来,看着盘子里精致可口的点心,慢悠悠地勾起了唇角。

    廊下,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凤倾歌端着盘子走到一排威武霸气的鸟笼下,拉开一只虎皮鹦鹉的鸟笼,缓缓地放了一块点心,笑道:“相公。”

    一刻钟后,白澈满身鸟毛地站在树荫下,一只虎皮鹦鹉小鸟依人窝在他的怀中,张开鸟嘴儿,特别粘人地喊着:“相公!相公!相公……”

    ……

    下午,乔薇将孩子们从书院接了回来。

    鉴于在景云身上吃了瘪,教主大人决定从望舒的身上把自己高大英勇、智慧无双的形象好好地挽救回来,三个小家伙一到家,他便牵着望舒去了小雨轩。

    傅雪烟怀孕的缘故,口味多变,乔薇每日都会吩咐厨子变着法儿地给她做美食,因此望舒还是挺喜欢去小雨轩的。

    “傅姐姐!秀琴姐姐!”

    望舒进屋后,笑眯眯地打了招呼。

    秀琴可喜欢这个白白嫩嫩的小胖子了,立马将所有零嘴儿都拿了出来。

    傅雪烟以柚子汁与蜂蜜泡了一杯清甜可口的茶,递给小望舒。

    望舒哇了一声,喜滋滋地喝了一口,餍足地眯了眯眸子:“真好喝!”

    教主大人哼道:“我也要。”

    傅雪烟就道:“没了。”

    教主大人不服气地说道:“怎么她要就有?我要就没有?”

    傅雪烟的唇角不经意地动了一下。

    秀琴偷笑。

    教主大人郁闷地黑了俊脸。

    好不容易等小胖子吃饱喝足了,教主大人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这会儿太阳下山了,正是凉爽的时候,出去散会儿吧。”

    望舒捧着圆滚滚的肚子,点头如捣蒜,拉了傅雪烟的冰凉而柔软的手,脆生生地说道:“傅姐姐,我们去花园散步呀!”

    教主大人暗暗竖了个大拇指,还是小胖子懂他!回头一定会小胖子棒棒哒!

    傅雪烟牵着望舒的小手去了花园,教主大人潇洒俊逸地伴在二人身侧,一眼望去,一家三口,别样的温馨。

    来之前,教主大人可是做了功课的,此时见小家伙没心没肺地牵着傅雪烟,扬起下巴,倨傲地咳嗽了一声,拿腔拿调道:“望舒啊,你上学的时日不短了,学了些什么东西,二叔考考你啊?”

    小胖子一定答不上来,然后他再口若悬河,出口成章,尽显大师风范!

    两个口的成语可以说是背得非常熟练了!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望舒啊,你来二叔说说,这几段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教主大人一边背,一边偷看写在手背上的小抄,他不识字,所以在手背上的图案其实是这样的:一只明亮的杯子(谐音北冥),里头装着一条鱼,意思是“北冥有鱼”;杯子上画了个圈圈,圈圈里是一张犯困的脸,意思是“其名为鲲”。

    这可是他一下午的劳动成果,怎么样?够文采吧!

    “是不是不知道啊?没关系,你还小,二叔像你这么小的时候,也只是比你多知道一点点,不要泄气,二叔这就来教你。”

    说着,他笑盈盈地转过身来,定睛一看,人呢?!哪儿去了?!

    不远处的一颗枣树下,一大一小手拉手地站在那里,望着顶上一颗颗嫩青的大枣子,不停地咽着口水。

    教主大人嘴角抽了抽,拍打着胳膊上的画道:“白瞎我画这么久!白瞎我画这么久!”

    拍完,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看着馋得口水横流的二人道:“想吃枣子啊?等着,我来给你们摘。”

    枣树又高又大,教主大人踮起脚尖摘了半天,一颗也没摘到。

    他蹦了起来,还是摘不到。

    他从一旁找了一根杆子,开始在树上打枣。

    打一下,咦?不下来。

    打两下,咦?还是不下来。

    教主大人毛了,拼命地挥动着杆子,威武霸气地说道:“全都给本座下来!不下来者,格杀勿论!”

    望舒松开了傅雪烟的手,慢吞吞地走到树下,眨巴着水汪汪的眸子,望了望比她家屋顶还高的枣树,挠挠头,嘭的一声撞过去!

    枣树下起了枣子雨……

【348】身世,冥修的手段(二更)

    没能成功展现自己的智慧与伟岸的教主大人郁郁地回了青莲居,碧儿与他打招呼都不理。

    干不过景云就算了,怎么连个小胖子都比不过?

    一定是来姬家太久,被愚蠢的姬家人给传染了!

    乔薇去厨房吩咐厨子炖一碗冰糖燕窝给傅雪烟,刚出来便瞧见教主大人脸色臭臭地往里走,她叫住了他:“怎么了这是?谁欠你金子了?”

    教主大人无比幽怨地瞪着她,都是你生的!哼!

    乔薇眉梢一挑,这是唱的哪一出?

    “娘亲娘亲!吃枣子!”小望舒用上衣兜着一大捧枣子,哒哒哒哒地跑了过来。

    教主大人的脸更黑了!

    教主大人有午睡的习惯,但今日忙着画画把午睡的时间都没了,进屋后,教主大人一头栽在柔软的床铺上,呼呼呼呼地睡着了。

    乔薇本想叫他吃饭,叫了两声,见他睡得实在香甜便将门给他合上了。

    晚饭是在上房吃的,厨房做了两个小家伙最爱的羊肉粉丝汤,烤了一盘外酥里嫩的羊排,炖了一锅新鲜的奶油蘑菇,这道菜是乔薇自己做的,她尝试了许久才打出来奶油来,好在味道不错,另外,厨子炒了几盘爽口的小菜,三个小包子团团坐,小手洗得白白的,特别乖地抓起了羊排,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

    很快,大白小白与珠儿也跐溜溜地过来了。

    珠儿什么都吃乔薇是知道的,可小白一个劲地啃蘑菇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这家伙自从都吃素了?

    孜然羊排与奶油的香气飘了大半个院子,把人馋得口水横流,这换以往,教主大人铁定被馋醒了,虽然人睡着了不该有嗅觉,但这货每次都能在乔薇做好吃的东西时迅速从睡梦中醒来,也是相当奇葩了。

    这一次,却有些例外。

    教主大人做了个美梦,梦见自己去了傅雪烟的院子,傅雪烟温柔地接待了他,二人一块儿带着一会儿是景云会儿是望舒的小包子去了湖边。

    傅雪烟含羞带怯地说:“画舫已经修好了吗?”

    教主大人凭空变出了个锤子,无比自豪地说道:“那当然了,相公出马,还有修不好的?”

    傅雪烟的脸红得可以滴出血来了。

    教主大人牵着她的手上了画舫,身后在景云与望舒之间来回切换的小包子不知怎的,突然变成了姬冥修,姬冥修目光沉沉地看着教主大人身旁的傅雪烟,教主大人用熊掌一般宽大的手拍了拍自己健硕的胸膛:“再敢瞪我媳妇儿,我就打得你找不着北!”

    姬冥修瞬间认怂,小媳妇儿似的低下头,战战兢兢地说道:“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教主大人无比神气地说道:“一边儿去!给我老老实实地站着!”

    姬冥修老老实实地站在了画舫的角落,手抓着小辫子,一下一下地捋着。

    不多时,乔薇也出现了,乔薇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吓得咬着手指跑掉了。

    教主大人厉喝:“给我回来!”

    乔薇委屈巴巴儿回来了,都不敢拿正眼瞧他,讨好地说道,“尊敬的小叔,请问你有什么吩咐?”

    教主大人不可一世地说道:“给我倒杯水!”

    “是。”乔薇恭恭敬敬地给教主大人倒了一杯水,“小叔,请。”

    教主大人漫不经心地拿过杯子,喝了一口,道:“本座饿了,去给本座做一碗羊肉粉丝汤、一份烤羊排、一碗那什么奶花花的蘑菇汤,再炒几个小菜!”

    乔薇细声细气地应下:“我这就去做,小叔你先休息一会儿,饭菜马上就好。”

    教主大人沉沉地嗯了一声。

    乔薇迈着小碎步去了。

    傅雪烟一脸崇拜地看着他:“相公,你真厉害。”

    教主大人搂住她柔软的纤腰:“现在知道相公的厉害了吧,快给相公亲一个!”

    傅雪烟害羞地撇过脸:“不要。”

    教主大人一把将她壁咚在了墙壁上:“女人,不许拒绝我!”

    傅雪烟害羞地捂住脸:“不要啦~人家害羞啦~”

    教主大人霸道地拿开她的手,在她柔软的红唇上狠狠地吧唧了一口,随后,像是并不满足似的,一把将她扑倒在了甲板上。

    随后就听见咚的一声,教主大人从床上滚了下来,重重地砸在脚踏上,瞬间疼醒了。

    乔薇听到了动静,叩了叩门:“我进来了。”

    教主大人忙一个翻身爬上了床!

    乔薇推门而入,见他已经醒了,便问道:“干什么呢今天睡得这么死,吃晚饭都叫不醒。”

    教主大人瞟了她一眼,想起那个梦,眼神一闪,鼻子哼哼道:“给我倒杯水!”

    乔薇眯了眯眼:“你说什么?”

    教主大人壮胆挺直了小胸脯,凶神恶煞地说道:“我命令你,给我倒水!”

    ……

    一刻钟后,乔薇从屋子里出来了,面含笑意,云淡风轻。

    又一刻钟后,教主大人也从屋子里出来了,一对熊猫眼,脸肿鼻青。

    ……

    弦月当空,一辆马车驶入岭西,停靠在了寒玉山庄外,姬无双迈步走上前,对着马车拱手行了一礼:“少主。”

    车帘被掀开,姬冥修缓缓走了下来,如水的月光落在他素白的衣袍上,衬得他身影缥缈而欣长。

    他淡淡地进了山庄。

    十七本在寒池守着秦冰宇,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乳燕一般飞了过来,姬冥修宠溺地揉了揉他头顶:“又长高了。”

    十七的眼睛亮晶晶的。

    一行人去了寒池,燕飞绝困得睡着了,听到动静,一个激灵从睡梦中惊醒,揉揉眼一瞧,惊讶道:“你来了?这么快?”

    姬冥修道:“不快了,在碰上杞县发大水,冲断了桥梁,抢修两日方才通行,通行后又连绵大雨,对岭西倒是好事,总算不再是一个旱年。”

    燕飞绝伸了个懒腰:“发现你真是越来越像个朝廷命宫了!”

    姬无双睨了燕飞绝一眼,这话说的,好像少主不该做朝廷命宫似的,少主不做朝廷命宫,难道成天带着他们一帮弟兄打打杀杀闯江湖?

    那些事,背地里干不就得了?

    寒池外有个雅致的小茅屋,姬无双将姬冥修迎了进去,奉上早已烹好的茶,与燕飞绝、海十三这种大老粗不一样,他是个对生活十分细致的人,不仅备了上等的龙井,还让人做了宫里才有的点心。

    “少主。”示意姬冥修慢用。

    姬冥修在路上吃了点干粮,倒是不饿,略喝了一口茶,把点心递到了十七手里,道:“秦冰宇那边怎么样了?”

    十七默默地吃起了点心。

    姬无双答感慨道:“也是条汉子,在寒池跑了那么久,硬是不肯松口,非见了你才说,我怎么软硬兼施、甚至承诺放了他都没用。”

    姬冥修对此毫不意外,淡淡地嗯了一声:“夜罗人当初能一统天下,可不是靠的运气,他们的种族天生好战,意志力强大,很少有能撬开他们嘴巴的。”

    燕飞绝蓦地眨了眨眼:“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还记得乔老爷与你掉下山崖那一次吗?你被一伙儿刺客袭击,十七抓了个活口,但不论我们怎么审,都从他嘴里审不出任何消息,那个人……不会就是夜罗人吧?”

    姬冥修云淡风轻地说道:“是秦冰宇派来杀我的。”

    燕飞绝咬牙:“那个王八蛋!我还当是胤王府的人,我当时就纳闷儿呢,胤王府暗卫的骨头几时变得这么硬了?不过……他杀你做什么呀?他就不怕杀了你,再也拿不到祭师剑了?”

    姬冥修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嘲讽地说道:“男人嫉妒起来,也是很可怕的。”

    燕飞绝一头雾水。

    姬无双却是听懂了,秦冰宇那个混蛋,对荀兰抱有非分之想,可荀兰心心念念的又只有自家少主,秦冰宇嫉妒成魔,这才对少主下了杀手,但事后估计他后悔了,再也没有第二次了。

    姬冥修放下杯子:“带我去见他。”

    姬无双打开了寒池的大门,一股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夏季炎炎,站在门口,却感觉背后是火山,前方是冰川。

    姬冥修走向了氤氲着寒气的池子,秦冰宇四肢戴着镣铐,大半截身子泡在冰冷的池水中,奄奄一息地用双臂扒住地面,他的头发与睫羽上都凝结了寒霜,唇色发乌,眼眶深陷,牙齿打着颤。

    一双干净而精致的白底缎面步履闯入了他的视线,步履的做工好到完美无缺,步履上是一截素白的衣摆,看似简单的款式,却用着一寸一金的料子。

    秦冰宇摇摇晃晃地抬起头来,太虚弱的缘故,他眼睛都不大好使了,可即便如此,他仍是一眼认出了他来,他虚弱地笑了笑:“你终于来了。”

    姬冥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是来了,就不知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秦冰宇挑眉,无辜却又认真地点点头:“有……有……”

    “有就最好。”姬冥修面无表情道。

    秦冰宇看着他,虚弱而古怪地一笑:“可是……你究竟想知道什么?”

    姬冥修神色淡淡地迎上他略含了一分挑衅以及肆无忌惮的目光,强悍的威压,愣是将他强装出来的肆意粉碎在了脸上,他老老实实地低下了头,听得姬冥修问道:“那得看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秦冰宇道:“如果你想问你娘的事,我可能帮不了你,我除了知道她也是夜罗的长风使外,别的什么都不清楚了。”

    燕飞绝呵斥道:“你怎么可能不清楚?你们不都是夜罗派来的?你主子是谁?她主子不也就是谁了?”

    秦冰宇摇摇头,冰冷使得他的语速与吐词都比平时差了好几倍:“我实话告诉你们,我连我自己的主子是谁我都不清楚,每次都是那边主动联系我,有时会见面,有时不会,而我见的那些人,很多时候并不是同一个人。每个执行任务的人,彼此之间并不认识。”

    燕飞绝若有所思道:“这个有点儿意思啊。”

    他接着说道:“我当初只接到了命令,要配合上头的行动,对付背叛了夜罗的长风使,至于长风使在夜罗究竟是什么样的背景,我一无所知。”

    姬冥修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不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确定他没有撒谎,又问道:“这次夜罗又来了人与你见面,你也不知对方是谁?”

    秦冰宇道:“不知。”

    姬冥修道:“是男是女也不知?”

    秦冰宇叹了口气:“我原本就要见到了,可惜我去客栈的时候,他又把我打出来了。我猜测是不是碰到了他不方便的情况,于是离开了,那之后,我的事就被你们发现了,再也没机会与他接洽。”

    他的话与那日的情况基本对上了,傅雪烟约了他在客栈见面,阴差阳错地被冥烨下了药,傅雪烟忙着找冥烨解药,自然不能让他看见自己那副样子了。

    姬冥修从宽袖中拿出一幅画,打开了问向他道:“你可见过这个他们?”

    秦冰宇虚着眼,费力地看了半天,道:“这个女人我没有见过,但男的我认识。”

    姬冥修不动声色地问道:“他是谁?”

    “他是慕王府的世子。”秦冰宇道。

    姬冥修把画卷往他面前贴近了一点:“你再仔细看看,确定没有认错?”

    秦冰宇说道:“我确定,我在夜罗的时候见过他几次,印象十分深刻,绝不会认错。”

    姬冥修一脸不信:“你都二十多年没回夜罗了。”

    秦冰宇点头道:“是,但我不会认错。”

    姬冥修顿了顿,似在考虑他话中的真假,片刻后,话锋一转道:“他可有子女?”

    秦冰宇想了想:“据说是有个儿子,他现在应该承袭王位,是王爷了。”

    “他儿子叫什么?”姬冥修问。

    “慕秋阳。”秦冰宇道。

    姬冥修看了一眼傅师兄的画像,基本能确定傅秋阳就是慕秋阳了:“他们家没有女儿?”

    秦冰宇若有所思道:“亲生的没有,倒是有个养女。”

    “养女是个来历?”姬冥修问。

    秦冰宇道:“她是古家的遗孤。”

    姬冥修又道:“关于古家,有什么特别的说法没有?”

    秦冰宇的眸子里掠过一丝诧异:“你好像突然对夜罗知道了很多。”

    姬冥修没答他的话,比了个继续说的手势。

    秦冰宇叹道:“是有那么一个传说,说古家乃凤血之后,它的千金,注定要做夜罗的王后,但古家已经许多年没生过女儿了,好不容易生了一个,却又不知得罪了谁,被人一夜之间灭了门,是慕王收养了那个孩子。”

    秦冰宇到底不傻,很快意识到画像上的人不是自己曾经见过的慕王了,“这个女人就是古家的遗孤?那这个男人……是慕王的儿子?你是从哪里弄来他们的画像的?”

    姬冥修收起了画像,淡淡地说道:“以你目前的处境,我奉劝你还是别打听不该打听的事了。夜罗一共有几个殿下?”

    秦冰宇认命地说道:“四个,嫡出的是三殿下,大殿下与二殿下都是王后的侍妾所生,地位不高。”

    “你还没说四殿下。”姬冥修道。

    “四殿下……”秦冰宇的面上浮现起一丝困惑,“他是主君在外头生下的孩子,没人知道他母亲是谁,但主君十分疼爱他。该说的,我都说了,现在是不是可以履行你的承诺……给我个痛快了?”

    姬冥修慢悠悠地道:“不急,再泡上两天。”

    “你……”秦冰宇气得呼吸一滞,“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姬冥修淡淡地看着他,眼底掠过一丝冷酷的戏谑:“你确定是我出尔反尔吗?”

    秦冰宇冻得浑身哆嗦:“不是你……难道还是我?我今天所言……句句都是实话!”

    姬冥修看着他道:“我没怀疑你撒谎,只是,你也没讲出全部的真相,你说了那么多大实话来迷惑我,只是为了放松我警惕,然后守住你那个秘密。”

    秦冰宇的睫羽颤了颤,低下头,目光落尽池水中:“我没有秘密。”

    姬冥修漫不经心地掸了掸宽袖:“是吗?希望两天之后,你依旧能这么说。”

【349】姑爷之死(一更)

    寒玉山庄是姬无双的地盘,早年也曾经是个辉煌鼎盛的江湖大派,后姬无双归顺了姬冥修,渐渐淡去了江湖野心,门派中人也悉数解散,至如今,只剩一些打点庶务的下人,寒玉山庄的人口相对简单,不过这并不代表它就是个警惕松懈之地,恰恰相反,山庄内布满了机关,不熟路的人极容易死在机关之下,这也是为何姬无双没有过多聘请护卫的缘故。

    今夜是十七看守寒池。

    燕飞绝回了屋。

    房内,姬无双为姬冥修检查了脉象,发现上次配出的丹药对掌毒的疗效弱了些:“怎么回事?你运功了吗?”

    “嗯。”姬冥修淡淡地应了一声,“与慕秋阳交了一次手。”

    姬无双就道:“以后别再动手了,你每次动手,都会让你的内息更加紊乱,药物更难以压制。”见姬冥修一脸的浑不在意,分明是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罢了,和你说了也白说,你几时听过我的?慕家兄妹都会九阳掌,公主的死,八成与慕王府有关。”

    姬冥修不可置否。

    姬无双又道:“你的九阳掌练到第几重了?”

    姬冥修道:“第四重。”

    姬无双点点头:“秘笈上的快练完了,眼下找到了慕家兄妹,剩下的四重应该也就不远了。如果你运气好,他们的九阳掌都已经练到了九重,那么现在就能解你的掌毒。”

    姬冥修淡道:“解毒的事,以后再说。”

    姬无双无奈地说道:“你就是天塌下都不着急。”

    姬冥修看了他一眼道:“着急也没用,你们急了这么多年,可急出个办法了?”

    这话倒是没错,自打与姬冥修盟了血誓,姬无双等人便想尽办法解他身上的掌毒,但任他们头发都快愁白了,事情的进展却依旧是不温不火,但结果是一回事,心态又是另一回事,少主是怎么做到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他着实有些好奇。

    姬冥修很小便知道自己与别的孩子不一样,自己母亲也并非是个寻常妇人,那种不寻常不是来自她的公主身份,而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站在窗边,眺望着远方,眉宇间不经意地流露出那种惆怅,会让姬冥修感觉母亲突然离自己很远。

    他总是很努力地去抓住她,可十岁那年,他还是失去了她。

    他看着她躺在冰冷的灵柩中,安安静静的样子,仿佛只是睡了过去,可他一日日地等着,她却再也没有办法醒来。

    经历过那样的等待与失望后,就会发现世上,再没什么事……是自己等不了了的。

    嘭!

    思量间,房门忽然被推开,狠狠地拍打在了墙上,姬无双被惊得吓了一跳,扭头望向一溜烟儿旋进来的十七,蹙眉道:“发生什么事了?”

    十七拉上姬冥修的手往外走。

    姬无双跟了上去。

    隔壁屋的燕飞绝听到了动静,从睡梦中惊醒,执着暗器奔出来:“怎么了怎么了?”

    十七将几人带去了寒池。

    幽光闪闪的寒池中已经没了人影,秦冰宇仰面躺在冰冷的地板上,面色青紫,唇角发乌,一看便是中毒的征兆。

    姬无双赶忙蹲下身,探了他鼻息,又摸了他脖子,摇头道:“死了。”

    燕飞绝惊讶:“怎么会死了?有谁来过吗?”

    十七一脸茫然。

    显然是没有人来过,却又在他眼底下杀死了秦冰宇。

    十七的武功本来就够高了,服用两生果提升功力后更是登峰造极,燕飞绝不信有什么人能在十七的眼皮子动手。

    姬冥修问十七道:“刚才可有什么异常?”

    十七指了指池子里一只死鸟。

    姬无双忙拿了网兜将死鸟舀上来,这是一只普普通通的麻雀,外表上看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但它浑身僵硬,鸟爪青乌,显然也是中了毒,姬无双看看网兜里的鸟,又看看气绝身亡的秦冰宇,古怪地皱起了眉头:“鸟杀人?”

    姬冥修饶有兴致地说道:“让鸟衔来毒药,确实不失为一个好招。”

    毕竟这儿依山傍水,终年群鸟欢飞,谁会去防备一只麻雀?

    燕飞绝惋惜道:“哎呀,怎么就死了呢?他虽死不足惜,但至少把话说完了再死啊!”

    姬无双沉思道:“看来有人不希望他把话说完。”

    燕飞绝挠头:“那个人知道他说了一半,留了一半?”

    “这……”姬无双语塞了,没防备一只鸟绝对是意外中的意外,但人是不可能潜入寒池的,如果潜入了,定早被十七发现了。

    姬冥修不疾不徐地说道:“未必是知道他说了什么,只不过我都来这边了,对方应该猜到是他要招供了,如果他还没招,最好,如果他已经招了,就恰巧当个叛徒处置了。”

    “那现在怎么办?”燕飞绝问,“他死了,我们永远都不知道他要说的秘密是什么了。”

    姬冥修语气清冽地说道:“有人不希望我们知道,不希望我们知道的人不也正是知晓秘密的人?”

    姬无双赞同地点了点头,不论如何,对方下手都晚了一步,秦冰宇尽管没讲出那个最大的秘密,却也已经透露了寻找秘密的线索,幕后凶手,一定就在他昨天说的那几个人中:“我会通知海十三,尽快查找凶手。少主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回京。”

    ……

    闷热的马车内,慕秋阳闭目养神。

    忽然临川掀了帘子进来:“世子。”

    慕秋阳闭着眼,慵懒地问道:“什么事?”

    临川道:“我们查到消息,姬冥修离开寒玉山庄了。”

    慕秋阳的神色没有多大变化:“往哪个方向去的?”

    “似乎是京城。”临川答道。

    “他要回京了?”慕秋阳睁开了眼,“这么快。”

    临川道:“是啊,世子,他马上就要回来了,可小姐还在姬家,我们该怎么办?”

    慕秋阳若有所思道:“不能等到他回来,一个隐族的小卓玛已经够难对付了,再加上一个祭师,恐怕我们这辈子都把她带不回去了,你去吩咐那边,即刻动手。”

    “是。”

    ……

    今年的夏天,似乎比以往更炎热一些,其间倒是下了几场雨,但都不怎么解暑,院子里的花骨朵儿被晒得耷拉下了脑袋,阳光直射的地面,连景物都好似扭曲了,还微微地颤动着。

    “哎哟,热死我了!”凤倾歌趴在乔薇的地板上,抱着一盆冰块,一个劲儿地消暑。

    乔薇也热得够呛,古代的衣裳一层又一层的,不露胳膊不露腿,连脚丫子都得裹着,可是热坏她了。

    碧儿拎了两桶井水进来。

    凤倾歌二话不说,将脸蛋埋进了水中。

    她这时,自然是没戴面具的。

    这可不能怪她,实在是天儿太热,她戴面具戴不住,所以才来乔薇这边避暑。

    乔薇睨了她一眼道:“你老我往这边跑,不怕我公爹发现?”

    凤倾歌抬起了脸,舒适地吁了口气道:“我喜欢你啊,他能发现什么?”

    乔薇问碧儿:“我公爹人呢?”

    碧儿道:“去梨花院了。”

    这个公爹,最近往荀兰那儿跑得有些勤啊……

    梨花院,荀兰与姬尚青坐在屋里乘凉,顾忌到她身子,姬尚青没许她用冰块,结果中午便中暑了,恰巧昭明不在,姬尚青便赶来瞧她了。

    周妈妈病重,在后罩房疗养,眼下是红梅贴身伺候。

    姬尚青让红梅搬了两盆冰块进来,屋子里稍稍有了一丝凉意,但也只有一丝而已,二人汗流浃背。

    荀兰推开窗子,吹进来的却是一股热浪,她脸色当即一白,无力地扶住了桌子。

    姬尚青赶忙走过去:“怎么了?又中暑了?”

    “有点难受。”荀兰有气无力地说道。

    姬尚青将荀兰扶回铺了凉席的床上,解开她衣扣,让她能够清凉一些,荀兰的睫羽颤了颤,按住他的手:“我自己来。”

    姬尚青居然有些尴尬,虽是做过夫妻的人,可自打昭明回来之后,他再面对荀兰总感觉与从前不大一样了。

    荀兰略略解开了两颗扣子。

    姬尚青不经意地看见了她胸前的半片春色,忙撇过脸,望向他处,恰巧此时,红梅拿了两个新鲜的莲蓬进来:“老爷,夫人。”

    “哪儿来的?”姬尚青问。

    红梅笑道:“张妈妈摘的,她说湖里的莲蓬都全熟了,湖上还挺凉快!”

    湖上有一片树荫,树荫下凉风习习,待到傍晚时分,倒的确比院子里凉快。

    荀兰坐了起来,拿过一个莲蓬,亲自剥了一颗莲子递到他嘴边。

    姬尚青清了清嗓子。

    荀兰道:“不吃?”

    “吃,吃。”姬尚青吃下了那颗莲子,心道这一幕可千万不能被昭明看到,否则昭明会气坏的,太心虚的缘故,连莲子是个什么味儿都没吃出来。

    荀兰放下了莲蓬道:“你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公主会生气的。”

    姬尚青站起身来,余光一扫,看见了不该看的,他轻咳一声,转过脸:“我是该回去了……你……你自己保重,有什么事让人来叫我。”

    “嗯。”荀兰淡淡地应着,又拿起莲蓬,低头把玩了起来。

    姬尚青看着她一脸落寞的样子,又心有不忍,叹了口气道:“我陪你去湖边走走吧,那里凉快。”

    ……

    却说凤倾歌在青莲居热得快要脱层皮了,拉上乔薇与教主大人两口子去了画舫。

    日头正毒着,画舫安安静静地停靠在岸边的树荫下,凤倾歌让人摆了一副叶子牌,下棋她不是好手,打牌却无人能出其左右。

    乔薇与她是对家,傅雪烟与教主大人是对家,乔薇与傅雪烟都是过目不忘之人,谁打了什么牌,手中还剩什么牌,全都心中有数,凤倾歌也不赖,一圈儿下来,三家赢,教主大人一家输,把姬冥修临走前留给他的私房钱哗啦啦地输没了!

    教主大人脸色臭臭的,但很快,他脸色更臭了。

    姬尚青陪荀兰来湖边纳凉,哪里料到会碰上昭明他们?他差点就想跑了,但这时,儿子的目光看过来了。

    教主大人臭着一张脸:“你怎么来了?”

    完全忽略了他身边的荀兰。

    姬尚青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我来这边转转。”

    教主大人这才看向了他身边的荀兰,阴阳怪气道:“和她一起转?你把我娘当什么了?我就说我娘回来这么久,你又是瞒着家里,又是瞒着外面,原来不是怕我娘被人抓走啊,是想和你这个狗尾巴草双宿双飞呀!”

    他自然知道凤倾歌是假的,但怼怼这个愚蠢的姬家人也是极好的!

    凤倾歌配合地抽出了怀里的帕子,抽抽搭搭地说道:“尚青你变了,你背着我去找狗尾巴草,你太让我难过了……”

    姬尚青几步走上画舫来,握住凤倾歌的手道:“对不起昭明,我不是故意的,她晕倒了我才去看看她,我和她什么都没做,你相信我。”

    凤倾歌哽咽道:“那你以后不能再去看她!也不要和她说话!更不要陪她散步!我不喜欢!”

    姬尚青哑然。

    “呜呜呜……你有狗尾巴草了,你不要我了……我还不如不回来呢……我走了……我回天庭去了……我再也不理你了……”凤倾歌哭着就要往下走。

    姬尚青心里一阵慌乱,扶住了她胳膊道:“好好好,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你别哭了。”

【350】被虐的姬爹(二更)

    荀兰如今的处境在姬家是相当尴尬的,长辈不喜,妯娌不爱,下人也对她指指点点,也就是一个姬尚青罩着她,但姬尚青又被“昭明”给牵制着,毫不夸张地说,荀兰是待在一个完全不受待见的地方,乔薇不知道她是怎么忍下来的,换做自己,或许都不一定能够做到。

    荀兰的心性,可见一斑了。

    荀兰一句话没说,默默地离开了湖边。

    乔薇收回目光,望向了一旁的姬尚青,她分明看见姬尚青的脸上又生出了一丝愧疚。

    啧,这个公爹一定以为荀兰伤心透了,但又不敢得罪公主,所以才黯然神伤地走掉了,他怕是不知道荀兰根本就不想与他一起,巴不得他被昭明缠住吧。

    凤倾歌演了一场哭戏,用她自己的话说,元气大伤,得好生地补充一下养料,于是厨房忙碌了起来。

    这件事当然没这么容易揭过,凤倾歌一整日都没有理睬姬尚青,到了夜里,姬尚青要与她同寝,她一脚将他踹了下去:“你去找你的狗尾巴草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这个理由,俨然比“我们牡丹都是很脆弱的你不能摸我”、“我要修炼了你不要打搅我”要强得多了。

    姬尚青自知理亏,悻悻地抱着被子睡到了地上。

    凤倾歌使坏,故意捋起了袖子,露出一截光滑的手臂。

    姬尚青看着那白花花的手臂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只觉一阵口干舌燥。

    凤倾歌唇角一勾,翻过身,背对着他,仿佛不经意地拉起了一片衣角,露出一小截没有丝毫赘肉的小蛮腰,姬尚青看得血气上涌,坐起身,大有朝凤倾歌扑来的架势,凤倾歌扭过头,一脸生气地说道:“不许过来!你身上还有狗尾巴草的妖气,她的妖气会灼伤我的叶子,我会受伤的!”

    姬尚青又无比痛苦地坐回去了。

    凤倾歌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当然不是真的懒腰,而是微微地挪动着身子,像一条风情万种的美人蛇,勾得姬尚青邪火直冒,人都要炸了。

    “昭明……”他鼓起勇气走了过来,决定不管昭明说什么,都先履行了夫妻之事再说,哪知他一扳过昭明的身子,就见昭明满脸泪水,他登时就慌了,“昭明你怎么了?”

    凤倾歌哭得险些岔气了,捂住心口道:“我……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一想到你和狗尾巴草在一起……我这里……这里就好难受……呜呜呜……”

    姬尚青听得心都碎了,既安慰,因为昭明心里有他,又愧疚,因为自己令昭明难过,他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得笨拙地说道:“别难过了……我不是答应了你吗?以后都不和她在一起了……”

    凤倾歌哭哭啼啼道:“可是你们男人最喜欢说假话了。”

    “谁和你这么说的?”姬尚青古怪地看着她,以昭明如今的智商,怕是自己讲不出这样的话。

    凤倾歌眼神一闪:“太……太上老君说的!”

    八成又是哪个下人嚼舌根子,被昭明听了去了。姬尚青安慰道:“我说的是真的。”

    真的才怪了,男人说话算数,母猪都能数数!

    凤倾歌邪恶地勾了勾唇角,将身子往他怀里靠了靠,柔软而馨香的身躯一下子充斥了姬尚青的怀抱,他胸口的烈焰腾的燃烧了起来,凤倾歌好似没察觉到自己点了火,扭动着柔软的身子道:“尚青你真是太好了,你是世上最好的男人,我们生朵小牡丹吧!”

    姬尚青难以置信地看向凤倾歌:“你……你你你……你刚刚说什么?”

    凤倾歌委屈地问道:“你不想和我生朵小牡丹吗?”

    姬尚青狂喜道:“想!当然想!”

    等了这么久,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没有比这个更让人兴奋的事了!

    凤倾歌含羞带怯地说道:“我授粉的时候会害羞的,你让院子里的人都出去。”

    授粉,我的昭明真是太可爱了!

    姬尚青红光满面地出了屋子,屏退下人,让他们今晚都不要回来了。

    “昭明!”他激动得走路都像是踩在了云里。

    凤倾歌嗲声嗲气道:“我不想在房里,我想去院子授粉可以吗?”

    这、这、这是要野合的节奏?

    刺激太大,姬尚青的呼吸都不顺了。

    凤倾歌柔声道:“你先去准备,我换身衣裳就来。”

    姬尚青二话不说去了院子,找了一处绝佳的野合之地,三面环着花,顶上稀疏斑驳的枝叶有月光松松散散地流泻而下,除了蚊子有点多,几乎没什么可以挑剔的了。

    姬尚青三下五除二扒了衣裳,只剩一条裤衩。

    半刻钟后,凤倾歌出来了,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往他的下风处席地一坐:“好了,你也坐下吧,今夜有风,可以把你的花粉吹到我的身上,等我授粉后,就可以给你生小牡丹了。”

    姬尚青傻眼,所以你的授粉,真的只是字面上的授粉么……

    心都要凉了……

    不穿衣裳在院子里授粉是一件多么煎熬的事,不仅要喂蚊子,还要喂虫子。

    姬尚青被咬得浑身是包。

    “昭明我们进去吧……”

    “你不想和我生小牡丹了,我好难过!”

    姬尚青是崩溃的。

    ……

    青莲居,乔薇洗了澡,去隔壁屋看看三个小家伙,天气比往年热,蚊虫也比往年多,但有小白这个天然蚊香,屋子里愣是一只蚊子都没有。

    但没蚊子,却有别的。

    嘎吱——

    门被推开了。

    小白唰的一下将东西塞在了床底下。

    乔薇危险地眯了眯眼:“你又藏了什么?”

    小白摇尾巴。

    没藏没藏,什么都没藏!

    乔薇一看它这副心虚的样子,没藏才怪了:“大白!”

    大白跐溜溜地跑到了床底下,将一条鲜嫩可口的毒蛇宝宝抓出来了。

    乔薇瞬间炸毛:“你又在屋里养蛇!”

    小白貂毛一炸,惊恐地钻进了床底下。

    乔薇咬牙:“你给我出来!”

    不出来,死也不出来。

    “我再问一遍,出不出来?”

    就是不出来!有本事你进来!

    小崽子,你这是要完。

    乔薇眯了眯眼,一把将床举了起来。

    小白:……

    小白被揍得无比凄惨,一瘸一拐地去了教主大人的屋子,躺在同样被揍得无比凄惨的教主大人身旁,委屈巴巴地比了比二人身上的伤,发现自己受伤的面积比较小,心里平衡了。

    小薇果真还是爱我的。

    第二天,一如既往的热,乔薇把中衣拿走了,只让孩子们穿了一件单袍,这个穿法有些不合规矩,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她不知道的是,三个小包子开了先河,之后整个书院都开始了只穿单衣的日子。

    炎热的暑气让几人的胃口都小了些,景云吃了半碗绿豆粥便再也吃不下,望舒吃了一碗面、一个鸡蛋、两个包子、一根鸡腿、一盘青菜,也再也吃不下了。

    鎏哥儿倒是把一碗粥吃完了,可还没走出院子,便哇的一声吐了。

    中暑了。

    这样子是没法儿上课了,乔薇让碧儿将鎏哥儿送去了老夫人的院子,自己则带着景云望舒前往大门,准备去上课。

    马车早早地候着了,两个小家伙爬上了马车,乔薇也正要上去,却忽然余光一扫,看见另一辆马车在不远处停了下来,马车里走下两个男人,一个是荀兰的专属大夫卢大夫,另一个是生面孔,乔薇从未见过,生面孔的男人看上去二十出头,背着一个大大的药篓,规规矩矩地跟在卢大夫身后。

    守门的小厮认识卢大夫,却不认识那个男人,与卢大夫交涉了几句,让开了路。

    “你们先坐着,娘亲马上就来。”乔薇安抚好两个孩子,迈步走了过去,“等等。”

    二人被叫住了,卢大夫转过身来,见是乔薇,拱手行了一礼:“少夫人。”

    乔薇看着他身后的男人道:“他是谁?”

    卢大夫客客气气地说道:“他是我的药童。”

    大夫有药童并不奇怪,乔峥也有,只是他的药童是珠儿这只小黑猴,但乔薇从前未曾见他带过药童,今日突然带来,不免有些疑惑。

    似是察觉到了乔薇面上的疑惑,卢大夫解释道:“荀氏她自滑胎后,身子一直未能复原,近日天气炎热,她越发不适,便召我前来给她瞧瞧,我想着药房府里两头跑怪麻烦,便索性将常用的药材带来了。”

    “我能看看是什么药吗?”乔薇问道。

    卢大夫就道:“当然,正儿,给少夫人瞧瞧。”

    被唤作正儿的药童把药篓子卸了下来,大大方方地打开,放在乔薇面前。

    这若是换别人,大概不好意思查看了,谁让乔薇脸皮厚呢,里里外外,连一片叶子都检查清楚了。

    卢大夫讪笑道:“都是常用的药材,没带别的。”

    乔薇淡淡地嗯了一声。

    卢大夫让药童背上篓子,对乔薇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进去给荀氏诊病了。”

    “慢着。”乔薇再次叫住了他。

    他不解地回过头来:“还有什么事吗,少夫人?”

    乔薇看了药童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可以进去,他留下。”

    卢大夫:“这……”

    “你不就是缺个人给你背篓子吗?”乔薇看向守门的小厮,“你去叫个人来,帮卢大夫把药背进去。”

    “是!”

    小厮去附近的园子叫了个机灵的同伴,同伴从药童手中拿过篓子,跟着卢大夫进了府。

    药童低垂着眉眼,静静地站在大门口,丝毫看不出被拒绝了的屈辱与尴尬。

    乔薇对小厮道:“姬家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别动不动就把一些不认识的人放进来,出了事,你可担不起。”

    小厮捏了把冷汗,他其实知道姬家规矩大,不容许外人自由出入,但卢大夫在姬家看病多年,算是老相识了,他带的药童想来是没什么问题的,自己便给二人放行了,没想到惹来少夫人的不快。

    听说少夫人与荀氏不合,看来都是真的。

    “少夫人放心,小的再也不会放人进来了!”他保证道。

    乔薇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扫过一旁的药童,转身上了马车。

    ……

    卢大夫去了梨花院,给荀兰诊了脉,叹息着说道:“夫人这是心病,忧思过重,气血亏损,药物治标不治本,夫人保持心情畅通,别再胡思乱想,才能慢慢痊愈啊。”

    荀兰拿着帕子,掩面咳嗽了两声,虚弱地说道:“红梅,送卢大夫出去。”

    “是。”红梅比了个手势,“卢大夫。”

    卢大夫道:“我给两副药。”

    荀兰道:“不用了,反正也吃不好。”

    卢大夫哀叹一声,与红梅一块儿出了院子,一路上,红梅忍不住好奇,问了不少有关荀兰的病,卢大夫都一一地答了。

    红梅担忧道:“夫人的身子真的这么差了吗?”

    卢大夫无奈地说道:“再这么下去,恐命不久矣啊。”

    红梅心软地说道:“夫人真是太可怜了。”

    “什么可怜?谁可怜?”姬尚青从侧面的小道上走了过来,被蚊虫咬得太厉害,脸都有些肿肿的。

    二人转身,对他行了一礼,卢大夫惊讶了一把道:“老爷你怎么了?”

    姬尚青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没怎么,被蚊子咬了。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卢大夫道:“方才我在与红梅姑娘说夫人的病情。”

    姬尚青眉头一皱:“她又病了?”

    红梅点点头:“昨天与老爷一块儿出去,回来便不大好了,我问夫人发生了什么事,夫人又不肯说,只是一个人闷在房里,不吃也不喝,老爷你可能不知道,只有你在的时候,夫人才会吃上几口饭,你一旦不在了,我们便是怎么劝,夫人也都是不肯进食的。”

    姬尚青面色一沉:“她这是不要命了!”

    红梅道:“昨儿夜里,夫人开始咳嗽,早上起来身子又有些发烫,我说请少夫人给夫人瞧瞧,夫人不让,我没办法,便自作主张请了卢大夫过来。”

    姬尚青沉声道:“她这次又是什么病?”

    卢大夫叹道:“心病。”

    “她多久没吃东西了?”姬尚青问红梅。

    红梅如实道:“从昨天回来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

    怕不是被气到了……姬尚青的眸子里浮现起一丝纠结来。

    红梅小声道:“老爷,你要不去看看夫人吧,我怕她再饿下去,身子会饿垮了。”

    可他答应了昭明,不再去见荀兰的。

    红梅哀求地说道:“老爷,卢大夫说,再这么下去,夫人会没命的。”

    姬尚青捏了捏手指,转身去了梨花院。

    荀兰面色苍白地坐在窗边,呆呆地望着庭院,她来时便很瘦了,眼下又瘦了许多,衣裳空荡荡的,仿佛只剩一副骨架子了。

    姬尚青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荀……”

    刚说了一个字,被荀兰打断,荀兰没有看他,却知是他来了:“我听说鎏哥儿病了。”

    姬尚青一听她有气无力的声音,心头便是一阵发紧,走上前道:“是中暑,小薇已经给他吃了药,没事了。”

    “我想见他。”荀兰道。

    鎏哥儿在落梅院,可不容易弄出来。

    荀兰望向迎风招展的花蕾,说道:“卢大夫说我没多少日子了。”

    姬尚青道:“不会的,你悉心调理,一定能痊愈的。”

    荀兰垂下眸子:“我想见我儿子。”

    姬尚青顿了顿:“你先吃饭、吃药,吃完了,我再让你见他。”

    荀兰犹豫,半晌后,点头。

    姬尚青望向门口道:“卢大夫,进来吧。”

    卢大夫拎着药篓走了进来,开始为荀兰配药,配着配着,眉头皱了起来:“少了一味药,红梅姑娘,麻烦你去外头,告诉我的药童,让他把我泡的药酒拿来。你让他自己拿进来,不要麻烦府里的小哥儿了。能进来吗,老爷?”

    姬尚青道:“没什么不能的,让他进来吧。”

    得了姬尚青的首肯,药童抱着一罐药酒进府了。

【351】修哥归来(上)

    鎏哥儿最终没被抱去梨花院,当姬老夫人知道儿子是要将鎏哥儿抱去给荀兰时,二话不说地拒绝了,姬尚青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回了梨花院,哄荀兰说鎏哥儿已经睡下了,明日再抱来给她瞧。

    荀兰倒是乖乖地吃了药。

    姬尚青又吩咐厨房做了几个清淡小菜,看着她吃完才回往桐院。

    不知是不是昨夜被凤倾歌折腾得太厉害的缘故,姬尚青一进屋便睡着了,晚饭都没吃。

    今晚,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晚都要热上一些,凤倾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淌汗,从前也没觉得姬尚青有多热,今儿却像个火炉似的,快要烤死她了。

    凤倾歌索性抱了床被子,在清凉的地板上睡着了。

    ……

    乔薇没那么早入睡,李氏送了上个月的账册过来,姬霜专心带小五后,中馈一下子落在了李氏一人身上,李氏忙不过来,便让将一部分账册送到青莲居来,乔薇已经看了大半,还剩三四本就能全部看完了。

    天气炎热,她穿的是自己改良过后的寝衣,薄薄的冰蚕丝,无袖的设计,尽管比不上吊带小背心,却已算凉快舒适了。

    碧儿搬了一盆冰块进屋,看了看乔薇,一把捂住眼,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乔薇好笑地摇了摇头,不就穿了个无袖吗?想她“老家”那儿露胸露腿露肚子的满大街都是呢。

    碧儿一手捂着眼,一手抱着冰块,一个不当心撞在了桌子上,疼得哎哟哎哟叫了起来。

    乔薇放下手中看完的这本账册,淡淡地笑道:“行了,你别瞎折腾了,折腾坏了,小魏该怨我没关照他小媳妇儿了。”

    碧儿羞得跺脚:“谁是他媳妇儿?”

    乔薇打趣道:“还没上你家提亲呢?”

    碧儿嗫嚅道:“他说年底,等存好了彩礼就去。”

    乔薇挑眉:“年底啊,那能存上不少。”

    作坊工钱高,还三餐全包,十几二十号土匪全都充满了干劲,又吃苦又耐劳,做得了皮蛋,打得了坏蛋,不仅生产力远远地甩开了那些村民,还狠狠惩治了上门找茬的商家地痞,如今已被七娘授予作坊荣誉员工的称号,每个月都能领到一两银子的津贴,一个人一两,一个月下来,光是津贴就能有将近二十两,再算上工钱与奖金,可以说是一笔非常丰厚的收入了。

    他们一个子儿都舍不得花,全给小魏存了起来。

    碧儿想起小魏信上写的话,害羞得不行了。

    值得一提的是,小魏本不识字,为了给碧儿写信,特地拜了阿贵为师,现在别说文采斐然,但写封家书不成问题了,妥妥的进步小青年!

    乔薇看着她红得可以滴血的脸,啧啧了两声:“姑奶奶最近空虚寂寞,别在我面前秀恩爱,一点都不能!”

    碧儿:“……”

    不是你自己先说的吗?

    “厨房的人睡下没?”乔薇问。

    碧儿道:“睡了,你要吃什么我去做。”

    乔薇嫌麻烦,就道:“算了,你去歇息吧,不早了。”

    碧儿笑道:“没事儿,我白天睡过了,这会子睡不着,夫人是想喝点甜汤还是吃点东西?”

    乔薇想了想:“来碗绿豆汤吧。”

    “好。”碧儿应下。

    乔薇又道:“酸梅汤也煮着,冰镇了明天早上喝。”

    “诶。”碧儿点头去了。

    不多时,房门被推开,乔薇翻着账册道:“这么快就好了?”

    两个粉嫩嫩的小身子绕过书桌,挤进了她的怀里。

    乔薇一看是这两个小家伙,心头登时一片柔软,放下账册,搂住二人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望舒道,小脑袋在乔薇怀里软软地蹭了蹭。

    自从开发了小大力士的技能后,她便鲜少有这么温顺的时候了。

    乔薇揉了揉她小脑袋:“怎么了?好像不大开心的样子。”

    望舒趴在她怀里,含了一丝委屈地说道:“我想爹爹了,爹爹怎么还不回呀?他都去好久了!”

    乔薇早先没太在意这个问题,被女儿一说她才想起来,自打成亲后,他们一家还没分开过这么久,也就是去隐族的路上错过了半个月,但那半个月,两个小家伙是抱着找爹娘的心态来的,每一天都离爹娘更近一点,不像现在,压根儿就不知道冥修几时回来。

    景云也将小脑袋埋进了娘亲怀里。

    乔薇的心都要化了,摸摸二人的脑袋,轻声道:“今天晚上要不要和娘亲一起睡?”

    “要!”

    二人异口同声地说。

    乔薇:“……”

    为什么感觉你们其实是过来蹭床的?

    两个小包子迈着小短腿儿爬上了床,特别乖地躺下,连小跟头都没翻,望舒当仁不让地躺在中间,将哥哥挤到了最里边,用肉呼呼的小手拍了拍床铺:“娘亲你快来嘛!”

    就知道你们是蹭床的!

    乔薇好气又好笑,去厨房告诉碧儿别做了,随后回屋,熄了灯在床上躺下。

    望舒跐溜溜地滚进了娘亲怀里。

    乔薇可被这小家伙热坏了,这小火炉,是要热死娘的节奏啊?

    乔薇拿过扇子,一下一下地扇了起来。

    凉风徐徐地吹在面上,二人各自打了个小呵欠,眼皮子渐渐下沉,闭上后睁了睁,反复几次后,甜甜地坠入了梦乡。

    睡前重复一个单一的动作总是特别容易犯困,乔薇扇了一会儿,眼皮子开始打架,在望舒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歪在枕上眯着了。

    叮!

    景云睁开了眼,从妹妹身上爬过去,挤进了娘亲怀里,将额头上的小汗珠擦得干干净净!

    乔薇想起自己还没亲儿子呢,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越过怀里的“望舒”,亲了亲睡在里侧的“景云”。

    景云:“……”

    ……

    连续多日的闷热,终于在后半夜下了一场大雨,清晨时分,雨停了,空气中残留着丝丝凉爽,景云依旧是早早地起了,坐在窗边看书,望舒呼啦啦地睡得口水横流,乔薇把她从床上拽了起来,三下五除二换了衣裳,让她自己去洗漱。

    望舒闭着眼,迷迷糊糊地进了耳房。

    乔薇在外等了半天没动静,进去一瞧,这小胖砸居然坐在自己的黄金小马桶上睡着了!

    吃完早饭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鎏哥儿背着书袋过来了,老夫人原想让他多休息两日,但一个人在府里实在太无聊了,他憋不住,趁着老夫人不注意,抓起书袋跑出来了。

    乔薇差碧儿给老夫人报个口信,自己则领着三个孩子出了府邸,坐上前往书院的马车。

    傅雪烟自打怀孕后便不大爱走动了,整日闷在屋子里,难得今日天气凉爽,便提上篮子,去园子里逛了逛。

    姬家的小花园不少,最漂亮的当属靠近湖边的那一个,里面的花花草草种类繁多,一年四季都能看见繁花似锦,傅雪烟在一丛紫罗兰前站定,挑了两株,轻轻地剪了下来。

    秀琴抓着一朵茉莉道:“小姐,这里的茉莉好香呀!”

    傅雪烟于是也剪了几株茉莉。

    “这个也好香!”秀琴闻了闻一旁的月季,“还有这个!这个!这个!”

    傅雪烟将一个篮子塞得满满的。

    秀琴采了一朵白茉莉,放在鼻尖细细闻着,越闻越喜欢,羡慕地说道:“中原就是好!这么多花!听说一年四季都能看到,我们夜罗要是也能这样就好了。”

    傅雪烟没说话,走到水缸前,看着里头的睡莲,犹豫了一下,探出手,正要摘,身后传来了一个丫鬟的声音:“傅姑娘,这么巧!”

    傅雪烟抽回了手,缓缓转过身来,看着那个陌生的丫鬟。

    红梅笑道:“奴婢是红梅,在梨花院做事,傅姑娘搬来的第一天,我也在小雨轩做洒扫,我见过傅姑娘!”

    傅雪烟微微颔了颔首,目光却越过红梅,落在了一旁的白衣女子身上,˙这个人她在湖边见过,正是凤倾歌口中的狗尾巴草荀氏。

    远远看着,只觉得清瘦,待到近了,才发现也是个出尘绝艳的女子。

    “傅姑娘。”荀兰打了招呼。

    傅雪烟略一颔首,算是作了回应,随后转过身,继续去摘睡莲。

    荀兰看了一眼水缸中的睡莲道:“这株睡莲开得不是很好,我从前在花房种了几株大的,傅姑娘若是想要,我让人去给你取来。”

    不待傅雪烟开口,秀琴一脸冷淡地走过来了:“不用了,我们采这里的睡莲就好,荀夫人的花,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乔薇与秀琴说过,荀兰与她有过节,这句话秀琴记在心上了,秀琴的逻辑很简单,乔薇是自己人,与乔薇有过节的便全都不是可以亲近的人。

    傅雪烟对荀兰道:“多谢夫人美意,我用这里的睡莲就好。”

    红梅看着夫人遭了拒绝,心里怪不好受的,她觉得夫人真可怜,回到姬家,不受所有人待见,拼命地想给老爷生下一个孩子,却又阴差阳错地弄没了,滑胎当日老夫人便要将她驱赶出去,好容易留下来了,还得看那位李姑娘的脸色过日子。

    李姑娘只是个外头的女人,而夫人是与老爷有过夫妻之情的嫡妻,再说这傅姑娘,她个少夫人的朋友,也算是外人了,但如今,也能骑在夫人头上了,不,还不是她自己骑呢,是她的丫鬟。

    红梅心里憋了一团小火儿,替荀兰打抱不平道:“夫人是一片好心。”

    秀琴哼道:“我们不需要她的好心!她这个功夫来巴结我家小姐,不如回去巴结你们老爷吧!”

    红梅一贯好脾气,这会子也被这目中无人的丫鬟刺激坏了,胸口一阵起伏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谁巴结你们小姐了?不领情就不领情,干嘛把人家的好心全当成了歹意?”

    秀琴不屑道:“她一来,府里就接二连三地出事,谁知道她是好心还是歹意?”

    红梅急红了脸,捏紧手指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夫人?府里出事,难道不是你来了之后才出事的吗?我可是听说,上次的假和尚打架,全都是在你们小雨轩打的!”

    秀琴眼神一闪,用早已套好的台词道:“那是……那是因为二少爷在小雨轩!他们是冲着二少爷来的!”

    红梅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下人们的窃窃私语,脱口而出道:“二少爷为什么要在小雨轩呀?还不是你们……”

    她顿住。

    秀琴叉腰看着她:“我们怎样?”

    红梅支支吾吾地不说。

    秀琴抓住她胳膊:“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给我走,我们怎样了?”

    红梅被掐得生疼,她胆儿小,经不住吓,事实上她不说秀琴也不会把她怎样,可她害怕,一股脑儿地全招了:“你们……你们勾引二少爷……”

    秀琴气得瞪圆了眼睛:“谁勾引你们家少爷了?他连红花都分不清楚,我家小姐能看上他?!是他自己成天赖着我家小姐,打都打不走,怎么还成我家小姐勾引他了?”

    红梅急得面色涨红:“你不要这么说二少爷!二少爷不是这种人!”

    秀琴淡笑道:“那他是哪种人?”

    “他……他是……”红梅是了半天也没是出个所以然,二少爷这么英俊帅气,在她们这群小姑娘心里,简直就是天神一般的存在,只有他看不上的姑娘,没他追不到手的姑娘,所以这个叫秀琴的丫鬟一定在撒谎,“就是你们勾引二少爷的!”

    秀琴冷冷一笑:“这话是你自己说的,还是那个女人教你说的?”

    红梅被秀琴强大的气势吓得战战兢兢的:“你你你……你不要污蔑人!我又没有说错!”

    秀琴道:“你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

    “秀琴。”傅雪烟淡淡地开了口。

    秀琴退回了傅雪烟的身边,低声道:“我知道,我不会乱说的。”

    另一边,荀兰也说道:“红梅你退下,不得无礼。”

    红梅又生气又松了口气地退下了,生气是因为秀琴实在太狂妄了,松了口气则是因为她好怕秀琴会打她。

    荀兰带着红梅离开了花园,荀兰一言不发,甚至不为自己争辩一句的样子,越发让红梅觉得她可怜,好像全世界都在欺负她,而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忍气吞声。

    这件事,表面上看来就此揭过了,荀兰回院子后既没向红梅抱怨,也没抱怨红梅,吃饭的空档,姬尚青来了一次,红梅也没听见荀兰与姬尚青吐什么苦水。

    下午,荀兰又不舒服了,面色苍白,浑身无力,红梅给她熬了卢大夫开的药,但她一口喝不下去,勉强灌了半碗,却又哇了一声吐了出来。

    红梅要去请大夫,被荀兰制止了。

    红梅道:“不是说好了对症的吗?怎么还越来越严重了?”

    荀兰躺在床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红梅起身道:“我去叫老爷!”

    荀兰摇头,艰难地侧过身子,背朝外,闭上眼睡了起来。

    红梅见她身上全都汗湿了,忙打了温水来,给她细细地擦拭,刚擦完一只手,要去换另一只手时,一个滑腻腻的东西蜿蜒着爬上了床,随后吐着蛇信子,爬上了被褥。

    红梅吓得尖声惊叫,一把将被褥掀在了地上!那条蛇也被甩在了地上,跐溜溜地跑出去了。

    院子里的小丫鬟显然也看到了它,全都尖叫了起来。

    姬尚青人就在附近,听到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双耳一动,面色沉沉地走了过来,望向院子里慌作一团的下人,一字一顿道:“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骤然静了下来。

    红梅苍白着脸禀报道:“老爷,屋子里有蛇!好像的毒蛇,刚刚才打跑,不知跑哪儿去了,会不会又跑回来……”

    “找。”姬尚青道。

    红梅一愣。

    姬尚青进了屋。

    红梅与丫鬟仆妇们纷纷望着姬尚青的背影,古怪地皱起了眉头。

    一个洒扫的仆妇道:“有没有觉得老爷今天怪怪的?”

    红梅深以为然:“是不是和谁吵架了?”

    仆妇道:“别说了,赶紧去找吧!别待会儿跑远了,都找不着了。”

    众人去外院叫了几个胆大的小厮,又喊上府里的护卫,卖力地找了起来,虽是看见它出了梨花院,但难保它没从哪个狗洞钻回来,梨花院又重新找了一遍,没找到,几人分头行动,分别去了青莲居、小雨轩与清风院。

    一听是找蛇的,碧儿的嘴角就抽了,小白你个坑货,是不是你又四处放蛇宝宝了?

    小白摊爪,貂家明明就没有!

    青莲居与清风院都没发现什么,搜到小雨轩时也没见到那条把众人吓得半死的毒蛇,然而就在众人即将离开小雨轩时,一个小厮从花丛里翻出了一个被荆棘与叶子覆盖的锦盒,盒子看上去有些日子了,湿漉漉的,粘着泥土,众人当他是捡到了什么宝贝,好奇地凑了过来。

    小厮打开了盒子,众人定睛一眼,全都傻了眼。

    居然是个浑身都扎满长针的小人儿,怎么会这样?

    而且这小人儿的衣裳、还有小人儿的脸,几乎与荀夫人的一模一样。

    小人儿的背后还有一行字,他们这些大老粗不识字,不知写了什么,赶紧将东西送去了梨花院。

    梨花院识字的人就多了,譬如姬尚青,譬如荀兰,也譬如红梅。

    红梅看完上头的字,眉头一皱道:“这是个生辰八字。”

    她掰开手指数了数,差不多就是荀兰的岁数,再加上这一模一样的衣裳与脸,傻子也能猜到是荀兰的生辰八字了。

    红梅又想起荀兰不论吃多少药都始终治不好的事,顿时恍然大悟:“难怪夫人总是好不起来,是有人在咒夫人啊!”

    子不语怪力乱神,那也只是少部分人而已,连皇帝都信这个,何况是他们了?

    红梅吓得赶紧将东西放回了盒子。

    姬尚青下令,彻查此事。

    乔薇送完孩子回到姬家时,诅咒事件已经有了相当大的眉目,东西是在小雨轩发现的,凶手应该就是小雨轩的人,而小雨轩会写字的人不多,又与荀兰有过节又会写字的人更少,一翻排除下来,只剩傅雪烟与秀琴两个。

    在比对了二人的字迹之后,秀琴也被排除了。

    这不是对方第一次用这种法子为非作歹,早在乔薇嫁入姬家不久,周妈妈便企图用毒蛇与小人儿使坏,奈何被乔薇与小白及时破坏了,没想到时隔大半年,对方竟又故技重施了!

    老远地,乔薇便听见了教主大人与姬尚青的争吵:“我说过了,不是她干的!你们不要随意栽赃她!不就是一个小人儿吗?谁还不会做了?我也会做呢!要不要做一个给你看看啊!”

    “冥烨你消消气,有话好好说。”

    是姬盛的声音。

    竟是连二房都被惊动了。

    乔薇迈步进了小雨轩。

    李氏急急走下台阶,走了过来:“你可算来了,再不来,爷俩都要打起来了。”

    乔薇已从碧儿口中得知了事情经过,没说什么,唤了声二婶便与李氏一块儿进了屋。

    姬尚青坐在主位上,姬盛坐在他身旁,左手边是傅雪烟与秀琴,右手边是红梅与几个梨花院的下人,教主大人站在正中央,叉着腰,怼天怼地怼姬尚青。

【351】修哥归来(下)二更

    姬尚青面无表情,仿佛被怼的人根本不是他,他身旁的姬盛夹在父子二人中间,一脸苦恼。

    傅雪烟神色淡淡的,对这种污蔑俨然不知是习以为常还是并没有放在心上,倒是一旁的秀琴气呼呼地翻着白眼。

    红梅与三个梨花院的下人恭恭敬敬地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教主大人还在继续:“怎么样?没话说了吧?鬼知道哪里来的东西?这样就想嫁祸人?是不是太容易了?你们都是猪脑子啊?!”

    姬盛咳嗽了两声,拉长音调道:“冥烨!”

    教主大人毫不客气地怼道:“别叫老子冥烨!老子才不是你们这群愚蠢的姬家人!”

    乔薇与李氏进了屋,姬盛一眼看见了二人,心里那块悬了半天的石头总算落地了:“小薇你来得正好,快劝劝冥烨。”

    如果说姬家还有谁能制得住这个刺儿头,非冥修与乔薇莫属了。

    “劝什么劝?老子才不要劝!”教主大人臭着脸看向朝自己走来的乔薇,“不许劝听见没有?!”

    乔薇睨了他一眼,道:“谁说我是来劝你的?”

    教主大人抱怀哼哼道:“不是最好!”

    乔薇问向一侧的傅雪烟:“你没事吧?”

    傅雪烟摇头:“没事。”

    姬盛笑呵呵地和稀泥道:“傅姑娘是素心宗的弟子,是小薇的师姐,素心宗是江湖正派,不可能做出这种下九流的事,一定是什么有什么误会!”

    这个二叔,平时看着没什么作为,关键时刻却是脑筋最转得过弯的一个,不怪这么风流也没后院起火,是个庶子也讨得了老夫人欢心。

    乔薇收回落在姬盛身上的目光,看向了座上的姬尚青,不知为何,她总感觉他今天怪怪的,从前他也总板着一张脸,但不会给她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不管了,先弄清真相再说。

    “小雨轩的事我听说了一些,不知小人儿在哪儿,可否让我看看?”

    姬尚青没动。

    姬盛拿起桌上的盒子:“在这儿呢!”

    碧儿走上前,打开盒子,看着里头果真与荀兰几乎一个模子的小人儿,心道做这么像,怎没把她咒死呢?

    “夫人,给。”双手呈给了乔薇。

    乔薇拿过了小人儿,闻了闻,有一股药酒的味道,又去看小人儿背后的生辰八字,是不是荀兰的生辰八字她不知道,但她可以确定这是傅雪烟的笔迹,不怪傅雪烟成了头号嫌疑人了。

    当然了,她相信傅雪烟不会无聊到去做这种既没有效还容易被戳穿的事,所以,一定是有人模仿了傅雪烟的笔迹。

    要模仿傅雪烟的笔迹,首先就得有她的笔迹,这个倒是不难,傅雪烟爱写字,每天闲来无事都会练上七八张大字,随便收买一个小雨轩的丫鬟都能弄到她的一幅字,可仅仅是有了笔迹还不够,还得找出她的笔风,写出一模一样的来,这就不是一朝一夕的本事了。

    这个人,必须自己会写字,还十分熟悉傅雪烟的字。

    乔薇想,她已经猜出答案了。

    “父亲。”乔薇淡淡地笑了笑,说道,“仅凭一点的相似的笔迹就断定凶手是傅姑娘,是不是太武断了?”

    “就是嘛!太武断了!”教主大人从来没有与母夜叉如此合拍过。

    姬盛看了自家哥哥一眼,头皮麻了麻,问向乔薇道:“你有什么看法?”

    乔薇道:“看法倒是没有,疑惑却有一个。”

    “什么疑惑?”姬盛问。

    乔薇就道:“二叔你确定这上头的生辰八字是荀氏的吗?除了荀氏与老爷说的,可有书面的证据?”

    “这个……”姬盛讪讪地看向了李氏。

    李氏道:“荀氏在姬家长大的,公主给她过过几次生辰,我恰巧也在,这上头写的确实是她的八字。”

    乔薇一脸困惑道:“怎么这么重要的事二叔竟是不知道吗?”

    姬盛难为情地咳嗽了一声:“忘记了。”

    确切地说,是没在意过,荀氏又不是姬家正儿八经的主子,生辰算不得大事,也就公主心善,到了每年那日,都会给她买这买那,李氏为讨公主欢心,也跟着买这买那,但他一个大男人,就不会去关注这些了嘛!

    乔薇道:“我其实也不知道荀氏的生辰,二叔是看着荀氏长大的,而我曾经做过她的儿媳,我们这样的关系都不清楚的事,为什么傅姑娘一个刚刚住进姬家的外人会知道她的生辰?这不是很奇怪吗?”

    姬盛若有所思道:“你这么一说,确实很奇怪啊。”顿了顿,看向姬尚青道,“大哥,是不是上回那伙假和尚干的?”

    红梅蹙了蹙眉道:“不是他们。”

    姬盛古怪道:“你怎么知道不是他们?”

    红梅如实道:“因为上次假和尚来姬家抓二少爷用了迷烟,老夫人怕他们还留下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让我们把几个院子里里外外地清扫了,如果花丛里真的有盒子,我们不会没发现的。”

    这件事乔薇是知道的,而且乔薇明白对方是冲着傅雪烟来的,所以在下人搜查完后,又亲自搜了一遍,确实没有这个盒子,当然了,乔薇也没怀疑过是那群假和尚,这盒子看起来泥泞不堪,里头却没有什么潮湿的痕迹,昨夜下了一场大雨,若果真泡过雨,不会这么干燥。

    不过乔薇感到很奇怪,这个丫鬟表面是在陈述事实不假,字里行间里却分明透出一股对荀兰的维护,如果她记得没错,她叫红梅,是新拨给荀兰的丫鬟,二人统共认识不到一个月,她居然就对荀兰这么死心塌地了,要不怎么说小后妈是个宅斗高手呢,这收买人心的手段,啧啧,简直了!

    乔薇淡笑着看向红梅:“你觉得是傅姑娘做的吗?”

    红梅低下头道:“我不知道……”

    乔薇笑容不变:“傅姑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红梅硬着头皮道:“在花园的时候,她们就好像对夫人很是不满了。”

    乔薇嗯了一声,又道:“在姬家,除了老爷还有谁对荀氏很满意的,你指出来告诉我。”

    红梅一下子被问住了。

    若从动机上来说,怕是老夫人的嫌疑最大才对,她才是那个最想将荀氏赶出姬家的人,傅雪烟充其量是受了乔薇的影响,对荀兰有几分不待见,与其说傅雪烟陷害荀兰,不如说乔薇更加直接。

    乔薇的院子与小雨轩一墙之隔,如果她想动手,根本是易如反掌的。

    心思转过,就连乔薇都认为这个阴谋其实是冲着她来的了。

    然而这一念头刚一闪过脑海,姬尚青便开口了:“姬家容不下傅姑娘这尊大佛,傅姑娘请离开吧。”

    乔薇凝眸,还真是冲着傅雪烟来的?

    教主大人炸毛了:“姓姬的!你说什么?姬家容不下谁?我警告你,她在我在!她走……我也走!”

    姬尚青面无表情道:“那你就走。”

    所有人包括教主大人在内,都怀疑自己听错了,姬尚青说什么?让他走?

    姬尚青糊涂归糊涂,可对这个小儿子素来宠得没边际,竟然会如此轻易地讲出那样的话?难道在他心里,一个曾经背叛过他的女人比亲生的儿子更重要了吗?

    教主大人捏紧了拳头道:“好!这是你说的!走就走!反正这个破地方我也待腻了!”

    说罢,牵了傅雪烟的手,“我们走。”

    “出了什么事呀?怎么这么吵?吵得我觉都睡不好了!”凤倾歌摇着扇子,一脸幽怨地走了进来。

    府中可没别的女眷了,李氏以为是姬霜,忙起身去迎她,哪知忽然看清了她的脸,当即眸子一瞪,直直地晕倒了!

    姬盛见自家媳妇儿晕在了地上,赶忙起身去扶,凤倾歌打他身边走过,他瞅了一眼,两眼,三眼!

    也晕倒了……

    屋子里的下人面面相觑,二老爷与二夫人怎么了?怎么一见李姑娘就晕了?

    凤倾歌一屁股坐在了姬尚青的身旁,用檀香镂空木折扇半遮面,嗲声嗲气地说道:“尚青啊,这里发生什么事了?我刚刚听外头的下人说,你要把傅姑娘赶走,是不是真的呀?”

    姬尚青没有说话。

    凤倾歌再接再厉道:“你别赶傅姑娘啊,你难道没看出来傅姑娘是你儿媳吗?”

    傅雪烟的睫羽颤了颤。

    凤倾歌凑近姬尚青,小声地说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傅姑娘的肚子里怀了冥烨的孩子。”

    姬尚青依旧是没有反应。

    凤倾歌火了,一扇子拍在他胳膊上:“我和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

    姬尚青冷冷地朝她看了过来。

    凤倾歌与姬尚青演戏这么久,从没见过他如此可怕的神色,那样子,活像是要吃了她似的。

    她眨了眨眼,站起身,悄咪咪地走到了乔薇身侧,压低音量道:“傅姑娘是杀他老娘了还是掘他祖坟了?他怎么这么生气?”

    乔薇的眸子紧了紧,不理冥烨,勉强可以理解为冥烨口无遮拦惹怒了他,可方才凤倾歌一直好声好气地劝他,还不惜讲出了傅雪烟怀孕的秘密,他却丝毫不为之所动……

    不对劲。

    “来人,把傅姑娘请出来。”姬尚青面无表情地说。

    六名孔武有力的护卫哗啦啦地冲了进来。

    乔薇眸光一顿,全都是生面孔。

    几人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大有不走便提刀砍人的架势。

    教主大人一把将傅雪烟挡在了身后:“姓姬的你不要太过分了!”

    姬尚青的神色没有丝毫波动。

    领头的国字脸冲傅雪烟比了个手势:“傅姑娘,请。”

    乔薇伸出手臂,拦住了傅雪烟,神色严肃地看向国字脸护卫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国字脸护卫不惊不慌道:“小的一直暗中为老爷做事,今日才被调回府。”

    “是吗?”乔薇呢喃着走到他面前,定定地看了他两秒,忽然探出手,一掌将他打飞了!

    余下五人见状,全都提刀朝乔薇冲了过来。

    如此,乔薇越发坚信他们不是府里的护卫了,姬家护卫绝不会不等姬尚青下达命令,便对姬家的少夫人大开杀戒。

    乔薇单臂一抖,匕首滑入了手中,一个护卫挥剑砍向她的面门,她反手一斩,将对方的宝剑斩成了两半。

    那护卫愣了愣,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被凤倾歌一脚踹出了门外。

    前两个算是大意轻敌,余下的四个就没这么容易对付了。

    乔薇与凤倾歌与四人打得不可开交,其中一个溜出了战斗圈,双手握紧宝剑,朝乔薇的肩膀刺了过来,傅雪烟眸光一冷,挥袖祭出一道白绫,缠住对方的腰身,狠狠一拽,将对方拽到了墙壁上,又重重地跌在了地上,对方吐出一口血来,不省人事。

    就在几人打得不可开交之际,巨大的动静将府中操练的护卫惊来了,曹护卫带着三十余名训练有素的护卫赶到了现场:“发生了什么事?都给我住手!”

    乔薇打趴了最后一名护卫,长呼一口气,拿出帕子擦了擦手。

    院子里躺了两个,屋子里倒了四个,曹护卫不明所以:“这什么情况?”

    “你认识他们吗?”乔薇问。

    曹护卫摇头:“不认识,诶?怎么穿着我们的衣裳?”

    姬尚青沉沉地开了口:“他们是我的暗卫,今日才回府。”

    “老爷。”曹护卫拱手行了一礼。

    姬尚青说道:“把素心宗的弟子赶出去。”

    看了教主大人一眼,“这个孽障,也赶出去。”

    乔薇眉心一蹙。

    “还有你。”姬尚青看着乔薇,毫不犹豫地下了驱逐令。

    曹护卫瞬间傻了眼,老爷怕不是吃错药了吧?怎么连少夫人与二少爷也赶呐?

    就在曹护卫茫然不知所错之际,院外传来了铭安高亢的声音:“丞相驾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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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介绍:
新文《首辅娇娘》已开,欢迎跳坑。
*
一觉醒来,穿越到一个历史上没有的朝代,乔薇无语望天,她是有多倒霉?睡个觉也能赶上穿越大军?还连跳两级,成了两个小包子的娘亲。
看着小包子嗷嗷待哺的小眼神,乔薇讲不出一个拒绝的字来。
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吧,不就是当个娘吗?她还能当不好了?
养包子,发家致富。
不为恶,不圣母,人敬我,我敬人,人犯我,虽远必诛。
杏林春暖,侯门弃女也能走出个锦绣人生。
小剧场之寻亲:
“囡囡呐,婶娘可算找到你了!你当年怎么一声不吭地就走了呢?婶娘找你都快找疯了!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跟婶娘回家吧!一个女人赚了那么多银子,在外头多不安全呐!”某花枝招展的妇人,拿着帕子,“伤心欲绝”地说。
“你不关心我孩子,倒是先关心我银子,真是好疼我呢!可是我们认识吗,大婶?”乔薇一脸冷漠。
小剧场之寻妻:
小包子领回一个容颜冷峻的男人:“娘亲,叔叔说他是我爹。”
乔薇莞尔一笑:“乖儿子,告诉你爹,要证明自己的身份,应该怎么做?”
小包子翻开金册子,一板一眼地说道:“叔叔,如果你真是我爹的话,先背好《乔氏家规》一百条哦!”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