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影子
颜录面无表情,刚想动作,突然陆小凤脸色变了变,赶紧对花满楼打个眼色,提前扔过去几块份量十足的金锭,迫不及待道:
“这个问题我也很感兴趣,金锭就由我代付了。”
过了片刻,山洞里才传来了答复,声音苍老,似乎有些迟疑闪烁,沉声道:
“有。”
颜录吐口气,仿佛对这回答很满意,轻轻退到了旁边,不再吭声。
陆小凤与花满楼对视一眼,脸上露出沉思之色,又拋了锭银子进去,开始问第二个问题:“五十年前,世上是不是有个金鹏王朝?”
山洞里传来低沉的声音:“金鹏王朝本在极南一个很小的国度里,他们的风俗奇特,同姓为婚。朝中当权的人,大多复姓上官。这王朝虽然古老而富庶,但五十年前已覆灭,王族的后代,据说已流亡到中土来。”
陆小凤点点头,又问了几个关于金鹏王朝的问题。
过了半刻钟,通通得到满意的答复后,他沉吟许久,让花满楼拋过去一锭银子,才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若有件极困难的事,定要西门吹雪出手,要用什么法子才能打动他?”
这次山洞里沉默了良久,才说出了四个字:“没有法子。”
“没有法子,这算什么回答?一桌酒菜才要五两,这见鬼的回答却要五十两。”
陆小凤苦笑摇头,喝一口竹叶青,顿时说不出话了。
“他说没有法子,难道就真的没有法子?”
花满楼微微一笑,问道:“接下来,我们要去找西门吹雪帮忙吗?”
颜录挑了挑眉,嗤笑一声,脸上表情很古怪,看了看陆小凤原本长胡子的地方,又瞥一眼他的两条眉毛,不由忍俊不禁。
他知道,接下来陆小凤两人,不仅会找西门吹雪帮忙,还会去找开创珠光宝气阁的关中首富阎铁珊,以及峨嵋派的绝顶高手独孤一鹤等人,开始连串精彩纷呈的艰苦争斗,一路斗智斗勇。
不等陆小凤两人开口,颜录就摆了摆手,直接转身离开,化作一条模糊黑线,消失在了偏僻的城区边缘。
虽然从大智大通口中,只得到了一个字的回答,但对于颜录来说,已经完全足够。
上次离开这个古龙世界前,他布置了诸多后手,也留下了自己的血脉后裔,数百年时间过去,沧海桑田,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以颜录想来,只要后代子嗣的掌权者,不是个彻彻底底的白痴,这么长时间过去,颜家的势力不断下沉,扎根于暗处,触须肯定蔓延到了世界各地。
要寻找到自己留下的东西,并不困难,但需要一点时间。
此次,颜录一路行来,在霍休的木屋,大金鹏王的住所,还有大智大通口中,都得到了大量有用的信息。
三天后。
一座西南沿海的小城池。
“嗯,姑苏城外的山庄已经楼去人空,以前的大量隐秘据点,也早就换了主人……看来,或许是受觊觎修仙秘籍的诸多势力骚扰,我的后代防微杜渐,并没有太过不堪,已经按照当初制定的策略,由明转暗,化作了一方隐世大族,秘不出世。如此的话,那……”
颜录背负双手,漫步在沙滩边,默默思索着心事。
这几天功夫,他打听到了许多事情,对于如何尽快找到隐世的颜家族人,已经有了几分头绪,成竹在胸。
抬眼望去,对面海天辽阔,远处的地平线已只剩下一片朦胧的灰影。
在波涛起伏的海洋怀抱中,漂浮着一艘精巧的三桅海船,洁白的帆,狭长的船身,坚实而光润的木质,给人一种安定、迅速、而华丽的感觉。
楚留香嘴角含笑,舒服地伏在甲板上,修长有力的手指,握的是一尊晶莹而温润的白玉美人。
他面容英俊,眼睛清澈,鼻子高挺,嘴唇很薄,嘴角上翘时,显得有些冷酷,笑起来时,又显得很温柔。
船舱的门是开的,舱下不时有娇美的笑声传来。
一名美丽的红衣少女走上甲板,捂嘴偷笑,露出一双晶莹、修长的纤细双足,轻盈走过甲板,轻轻用足趾去挠他脚心。
楚留香缩起腿,声音低沉且充满煽动的吸引力,轻叹道:
“甜儿,你难道永远不能安静一会么?”
“你终于猜错了!我是红袖!”
少女李红袖笑弯了腰,娇嗔道:“楚留香少爷,除了宋甜儿,别人就不能顽皮么?而且,你为何总抱着那尊白玉美人,难道不嫌弃烫手?”
楚留香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拍拍身旁的甲板,道:
“乖乖坐下来,陪我晒晒太阳。这尊白玉美人来历不小,即使再烫手,我也不可能扔掉。否则,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咯!”
“哼,我偏不坐下来!”
李红袖咬嘴唇,说偏不坐下时,人已坐了下来,眼波流转,好奇道:
“听说陆小凤有四条眉毛,是真的吗?”
楚留香故意叹口气,道:
“嗯,陆小凤这个人嘛,多情且风流,单论长相,和你这个古灵精怪的小顽皮,倒是有几分酷似,跟我小时候读书的老师一样,啰啰嗦嗦,最爱多管闲事,只是多了两撇胡子。”
李红袖狠狠瞪了他一眼,撇嘴道:
“楚大少爷,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上次你卖了一批货,换了三十万两,全拿去救济各种江湖朋友了,花了个干干净净。哼,这尊白玉美人,你还能留几天?”
楚留香苦笑道:
“这尊白玉美人,我可不敢卖。最近江湖传闻,盗帅于众目睽睽之下,盗走了重宝白玉美人,简直是无稽之谈!姑娘,你相信我是清白的吗?”
李红袖嫣然一笑,目光停留在那尊白玉美人上面,叹气道:
“楚大少爷,这尊白玉美人就是我在船舱里发现的。我虽然相信你,但可堵不住江湖的悠悠众口……”
“这是一个阴谋,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我!十多天前,将这尊不知真假的白玉美人悄然送来,那个背后的可怕势力,肯定隐藏着更大更深的阴谋,而我不过是一只替罪羊!”
楚留香摇头叹息,脸色突然变了变,身形瞬间模糊,一转身已到了船舷旁,举目眺望,不由眉头紧锁。
李红袖捂住红唇,脸色也变了,失声道:“那人是谁?!”
阳光照耀的海面之上,波涛汹涌,一道飘逸身影踏浪前行,一条水线从海天相接处,乘风破浪,快速朝两人身处的帆船冲来,气势汹汹,如履平地。
来人衣袂翻飞,乃是一名儒衫青年,身形化作幻影,在波涛起伏中隐现,犹如在飞翔一般,划破海面,没有借助任何工具,轻功高到惊世骇俗!
“终于找到你了!”颜录轻笑一声,脚尖轻点海面,没有御使飞剑,但速度之快,不逊色于奔马,没有激起任何水花,快到不可思议。
在楚留香两人的惊愕目光中,颜录脚尖轻点水面,化作一头游龙,凌空飞舞,轻巧落到了甲板上,哈哈大笑道:
“你就是楚留香?”
不等公子回话,李红袖皱了皱眉,气鼓鼓道:
“你也是为了白玉美人而来的?”
“红袖,不得无礼!”楚留香摇摇头,将少女护在身后,朝颜录微微欠身,行了个礼,轻笑道:
“在下就是楚留香,不知阁下有何赐教?我家丫头平日口无遮拦,兄台勿怪!”
“无妨,”颜录打个呵欠,走到甲板上的躺椅坐下,跟回到了自家一样,翘起二郎腿,懒洋洋道:
“楚留香,听说你盗取了小李飞刀雕刻的白玉美人?”
“嘁!”李红袖撇开头,娇嗔一声,对楚留香耳语两句,气呼呼地冷哼一声,就直接走回了船舱。
楚留香满脸尴尬,朝颜录歉意一笑,轻咳一声,拱手道:
“不敢相瞒,那白玉美人并不是我所盗。至于我手上这尊,来历不明,是不是白玉美人的赝品,还殊未可知!对了,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颜录点了点头,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眯起眼睛,在躺椅上翻了个身,轻笑道:
“鄙人姓颜名录,游历四海,无名之人而已,不足挂齿。”
“你……竟然姓颜?!!”
楚留香惊叫一声,瞳孔急骤收缩,立马退后半步,犹如遇到了恶鬼。
他脸上表情惊疑不定,充满了难以置信之色,似乎听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立马警惕地盯着颜录,呼吸凝滞,一动不敢动,半晌都没有吭声。
“你两个究竟系处做乜野?”
耳边传来南方姑娘软糯的地方口音,一名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少女,突然自舱下冲了上来,两条长长辫子随玲珑娇躯荡来荡去。
她眨巴美眸,冲到楚留香身边,不由分说,一把夺过那尊白玉美人,又屁颠颠上前数步,递给了翘起二郎腿的颜录,换了一口官话,甜笑道:
“这位公子,白玉美人就归您了,请务必拿走,千万别再送回来了!”
“甜儿,你……”楚留香表情愕然,呆呆站在原地,嘴角抽搐,苦笑着摇摇头,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
颜录微微一笑,接过那尊白玉美人,在手心把玩了一会,用神识上下扫描,果然在内部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不由心情大好。
轻轻舒口气,颜录摇了摇头,将那尊白玉美人拋回给楚留香,起身走到船舱边,看一眼黄裙少女,摇了摇头,昂首笑道:
“这个烫手的山芋,还是留给你的楚大少爷吧。”
说完,不等楚留香两人反应过来,颜录身形瞬间模糊,眨眼出现在百米开外,隐没在滔天海浪中,一掠而过,消失于海天相接处。
……
某座繁华的城池。
古老的宅邸,重门深锁,高墙头已生荒草,门上的朱漆也已剥落。
“嗯,那尊白玉美人里面,铭刻着一种极为特殊的禁制,一般只有颜家修士,才能看懂。而破译的信息,似乎是指向……”
颜录负手而立,静静站在街道边,眼神淡然,望着眼前这所久已破败的宅邸,上下仔细扫视一圈。
朱漆剥落的大门旁,还留着副石刻的对联,依稀可分辨出上面刻的文字:
“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
踏踏踏——
街角传来连串马蹄声,颜录回头看去,四五名神采飞扬的江湖少年,正策马奔腾,远在百步外就落马下鞍,不顾满地的泥泞湿漉,用一种无比仰慕的神情走过来。
“这里真的是武林传奇,小李飞刀的探花府?”
“是的,这里就是!”
这几名年轻的江湖人叽叽喳喳,带着一种朝圣者的心情,看着石刻上的对联,无比激动。
“小李飞刀,例无虚发!”一个年轻人大声道,看一眼不远处的颜录,叹息一声,“我常常恨我自己,恨为什么没有跟他生在同一个时代!”
“你是不是想跟他比一比高下?”
“不是,我也不敢。他跟三百多年前的武林神话紫衣侯一样,都是我这辈子,最最崇拜的人!”
那个年轻气盛的年轻人,连说不敢,脸上充满了自豪和仰慕,好像能提及武林神话的名号,是一种无与伦比的荣耀。
颜录傲然挺立,眼神淡然,默默看着几名年轻人驻足许久,又策马奔腾,渐行渐远。
“有点意思,在宅邸内部,似乎还布置了一个阵法……”
他眯缝着眼,绕着宅院走了一圈,刚想一探究竟,突然止住脚步,神色微怔,连忙扭头望去。
街道尽头,缓缓走来了两名气质独特的男子,瞬间就吸引了颜录的所有注意力。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名年约五十多岁的灰袍男子,长相英俊,身材很高,两鬓已有华发,眼角充满了皱纹,有着一双很奇异的眼睛,竟仿佛是碧绿色的,充满了活力。
他脸色苍白,带着股病态,不停地咳嗽,咳得几乎喘不过气,而且头发蓬乱,衣衫不整,看起来落魄、憔悴,但神采却懒散而潇洒,萧疏且沉着,犹如一名充满了诗人气质的落拓客。
“是……他!”颜录双眸微亮,脑海闪过灵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不由轻轻笑出了声。
在此人身后,落后两三步距离,还跟着一名黄衫中年人,身材高大,脸上有着三条刀疤。
黄衫中年人亦步亦趋,头戴宽大的斗笠,笠檐压得极低。
他手指细长,骨节凸出,显得很有力,腰带右边插着一柄剑,剑柄向左,似乎是个左撇子。
颜录抬头看去,发现黄衫中年人气势雄浑,此人最可怕的是眼睛,他的眼睛是死灰色的,既没有感情,也没有生命!
似乎,他很迷茫,犹如一具行尸走肉,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活着。
黄衫人荆无命抬起头,凝视着前方的灰袍男子,亦步亦趋地跟着,犹如一条形影不离的影子。
他的眼睛,虽然是在瞧着灰袍人,但其实是在瞧着他自己。
在二十多年前,当这个灰袍人以绝对的实力,杀死上官金虹后,荆无命就化作了他的影子。
从此以后,灰袍人的生命就是他的生命,他就是灰袍人的影子。
一个人或许可以没有生命,但怎么可能没有影子?
荆无命默默抬脚,跟着灰袍人走到了府邸附近,蓦地就发现了对面负手而立的颜录。
下一瞬,颜录眯缝双眸,发现黄衫人荆无命,正死死盯着自己,浑身散发出一种无形威压,无形的剑气疯狂席卷,轰然爆发,死死针对着他。
当荆无命两人迎面走来,距离自己只有十多步时,颜录神态悠闲,望着前头的灰袍人,忽然开口道:
“你就是李寻欢?”
灰袍人李寻欢愣了一下,脸上表情很复杂,似乎很久都没听到过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他又弯下腰,低低地咳嗽着,面容憔悴,微笑道:
“正是鄙人,不知阁下是?”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荆无命突然动了,一把剑斜斜地刺来,破空的风声如水波向四周蔓延,惊天动地的杀机爆发,层层叠叠,一浪高过一浪,瞬间扎向颜录的胸口,又快又准又狠。
叮!
“你的剑法还不错,绝对不在当世任何一名剑客之下。但是,你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颜录眼神深邃,对李寻欢轻轻一笑,那抹锋利无比的剑尖,正停留在面门三寸外,寸进不得。
轰!
无形冲击波爆发,电光火石之间,荆无命脸色狂变,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突然倒飞而出。
他表情痛苦且扭曲,如同一枚出膛炮弹般,狠狠砸进对面的街角,撞碎墙壁,烟尘滚滚,瞬间生死不知。
李寻欢瞳孔急骤收缩,突然深深叹口气,对颜录微微欠身,落寞道:
“多谢阁下刚才能手下留情,鄙人感激不尽!”
颜录摆了摆手,语气淡淡道:“你,似乎跟颜家有些关系?”
李寻欢闻言,浑身一震,嘴唇哆嗦两下,似乎听到了什么禁忌,立马退后半步。
“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死死盯着颜录,沉声问道,原本佝偻的身躯,慢慢变得笔挺,犹如一柄突然出鞘的长剑,浑身颓废的气质,瞬间一扫而空,整个人锋芒毕露,变得无比耀眼夺目。
轰——
那种感觉,就好像原本漆黑一片的夜空,突然划过一道璀璨流星,携带着铺天盖地的寒意,汹涌澎湃,山呼海啸,朝颜录飞快冲击而来。
“我是什么人?”颜录巍然不动,没有受到丝毫影响,脸上泛起奇特的笑容,眼神飘渺,轻轻开口道:
“我,也姓颜。”
“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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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长生之秘(二合一章)
颜录表情淡然,轻轻笑出了声,道:
“怎么,你不信?”
“我信!”李寻欢叹了口气,重新佝偻着腰,浑身摄人心魄的锋锐光芒,逐渐收敛,露出满脸落寞之色,苦笑道:
“以阁下如此惊世骇俗的修为,若不是出自于那个家族,那才真是一件怪事。”
颜录眼神深邃,眸底神色难以捉摸,对李寻欢的回答不置可否,用简短用力的语气,不容置疑道:
“跟我来。”
李寻欢微微蹙眉,沉默了半瞬,忽然一笑道:“好!”
几乎在同时,对面街道边,被撞碎的断壁残垣处,荆无命强行撑起身子,以剑杵地,一瘸一拐地走了回来。
他一声不吭,面如金纸,嘴角溢血,默默站在李寻欢身后,一动不动,仿佛真的化作了一条影子。
这一次,荆无命没有看颜录半眼,更没有轻举妄动,一双死灰色的眼睛收缩,变得像是两滴血,浑身气机隐而不发。
颜录抬步直走,没有管李寻欢二人,从半空一跃而过,跳入了高大的院墙。
李寻欢脸色憔悴,身形化作幻影,也遥遥尾随在颜录身后,而荆无命则亦步亦趋的跟着,不言不语,犹如一根木头。
片刻之后,颜录穿过一处花园,带着李寻欢在亭台楼阁间,左拐右绕,最后走到了一株后院的老松旁,稳稳站定。
李寻欢叹了口气,苦笑道:
“时隔多年,没想到我好不容易回次家,竟然不是从正门走进来的。”
荆无命就一直站在他身后,动也不动,就好像一个木头人,就好像已经失去了魂魄。
颜录目光炯炯,环视一圈左右,目光游走在附近的阁楼院墙上,神识扫描而出,终于在面前的老松树附近,发现了一点有趣的东西。
“就是这儿了!”
他微闭双目,仔细感受着附近布置的那个小小阵法,片刻之后,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微笑。
李寻欢弯下腰,低低咳嗽了两声,用一副不解的疑惑表情,环视着自家的宅邸,无奈地摇了摇头。
“破!”颜录伸出手掌,五指如勾,催动锋锐的无形真气,朝老松树的底部,狠狠一抓,又往后一拉。
嗡——
刹那间,半空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奇特符文,飘飘荡荡,闪烁不定,组合成一个特殊阵法,散发出淡淡的能量波动,笼罩了四面八方。
轰隆巨响,泥土喷溅,地面炸出个窟窿,一抹黑光破土而出。
颜录用力一拽,掌心传来巨大的可怕拉扯力,在李寻欢两人愕然的表情中,从松树底部,摄出了一个厚重铁匣,轻轻捧在身前。
李寻欢怔了怔,整个人都呆住了,继而苦笑道:
“我从来想不到,竟然有人会比我,还更了解这个探花府。”
荆无命的脸已僵木,面无表情。
颜录打开铁匣,从中取出一枚小巧的黑玉令牌,仔细端详上面的精致花纹,把玩许久,这才悠悠道:
“你想不到的事情,或许比你以为的还要多。”
李寻欢叹了口气,皱眉沉思片刻,呆滞的眼睛发出了亮光,嘴唇张了张,欲言又止。
颜录微微一笑,探出神识扫描令牌,看了眼面容落魄的李寻欢,道: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我不会告诉你的。如果真想知道答案,就自己亲自去寻找吧。”
李寻欢上前两步,走到后院的一处花坛旁,迎着东面吹来的凉风,长长吸了口气,声音变得有些嘶哑,黯然道:
“我明白了。”
颜录微微沉吟,将令牌内部的禁制破译,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后,这才把玩了两下,将其重新拋回给李寻欢,语气淡淡道:
“这枚令牌,是属于颜家的一件信物。或许,也是你祖上传下来的最大一份荫泽。好好收着吧,以后真想明白了,就再来见我。记住,保管好这枚黑玉令牌,否则流传出去,会是个不小的祸患。”
话音未落,颜录身形模糊半瞬,缓慢虚化,立马就消失在了原地。
李寻欢叹了口气,憔悴的脸慢慢僵硬,掌心紧握着那枚令牌,半晌都没有吭声。
他身后两三步外,荆无命就一直默默站着,动也不动,当目光移动到那枚令牌上时,一双死灰色的眼睛里,立马发出了光。
……
千里之外,
一处幽静的偏僻道观。
后山的一栋小楼。
石门上,有着一个“推”字,陆小凤推开门,走了进去。
山腹是空的,原本有数不尽的珠宝和兵器,已全都奇迹般消失不见。
山腹的中央,有个小小石台,铺着张陈旧的草席,霍休赤着足,穿着件已洗得发白的蓝布衣裳,正盘膝坐在草席上温酒。
空气中酒香四溢,陆小凤长长吸了口气,走下石阶,叹气道:
“我总认为你也跟阎铁珊和独孤掌门一样,也是受害的人,我甚至认为只有霍天青,才能在这件事中得到好处。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才是青衣楼第一楼的真正主人!”
霍休看着陆小凤,目光变得像柄出鞘的刀,慢慢倒了杯酒,这才道:
“不错,我就是青衣楼一百零八楼的真正总瓢把子。哼,我杀了真正的丹凤公主和大金鹏王,又利用上官飞燕的贪婪,让她密谋和阎铁珊的管家霍天青勾结,先冒充丹凤公主,再用计谋引来你和西门吹雪入局,之后趁机铲除独孤一鹤和阎铁珊!”
“是的,你成功了!两大绝顶高手,死在了你的计谋之下!”陆小凤面色惆怅,苦笑道:
“你为何如此肯定,我和西门吹雪一定会入局,成为你手里的刀?”
霍休冷冷道:“我是你的朋友,西门吹雪也是你的朋友。陆小凤,我很了解你!要怪就怪,你实在太爱多管闲事了!而且,好奇心太重,是会害死人的!说实话,若非迫不得已,其实我本不想杀你!”
陆小凤刚想说话,突见霍休伸出手,在石台上轻轻一按,轰一声,上面竟落下个数万斤重的巨大铁笼子,罩住了他和石台。
陆小凤皱了皱眉道:“你几时变成鸟的?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笼子里?”
“你觉得很滑稽?”霍休嘿嘿怪笑,得意道:
“这里是青衣第一楼,遍布无数奇门机关,就算十个八个绝顶高手过来,也会被困死!我脚下的石台底部,是唯一的机关控制总枢纽。不仅是你,就连尾随你身后的西门吹雪、花满楼等人,也被我设计困住了,铜墙铁壁之下,绝对要一起活活饿死!”
陆小凤脸色变了变,勉强笑道:
“你的计谋确实天衣无缝!不过,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
霍休忽然笑了,大笑:“死到临头,你还想故弄玄虚?!”
陆小凤脸色轻松,吹了个口哨,促狭一笑道:
“你刚才说的不错,我们确实会被困死。但是,有一个人不会!”
霍休脸色一变,眼神变得狐疑不定,开始小心翼翼后退,就想打开机关,趁机逃走。
突然,轰隆一声巨响!
刹那间,地动山摇,乱石喷溅,犹如瞬间发生了大地震。
这个封死的石室之内,两米厚精钢铸造的墙壁,突然犹如豆腐渣破碎,被锋锐剑气切割,蓦地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人形窟窿。
“计谋确实天衣无缝,只不过,你实在太过自信了!”
颜录面色淡然,收起剑指,缓步走入石室,眼色飘渺,扫一眼铁笼子里的霍休,不屑冷笑。
“是你!”霍休脸色有些变了,露出无比震惊的表情,死死盯着颜录,瞟一眼破碎的铁墙,喃喃自语道:
“不可能!绝不可能!”
陆小凤淡淡道:
“没什么不可能,为了请他出手,我已经答应明天将剃掉最后两条眉毛了。霍老头,从今以后,世上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就要变成没有眉毛的陆小鸡。可惜,你再也看不到了!”
颜录背负双手,打量了石室内部一眼,神识扫描而出,发现了隐蔽角落里的许多特殊诡异标记,不由展颜一笑,对霍休道:
“说吧,你想怎么死?看在上次那几杯美酒的份上,我可以让你没有痛苦的死去。”
霍休桀桀怪笑,表情说不出的得意,斜眤着颜录两人,不屑道:
“哼,就凭你们俩也想杀我?不错,他的武功确实惊世骇俗,但这里的机关之诡异,远超出你们的想象!我只要轻轻一按,无穷岩浆会瞬间倒灌而入,直接填满整个石室,将你们吞噬一空!而我,有石台下的最后一条密道逃生,凭借我的武功,虽不是你们的对手,但要逃命,还是绰绰有余!”
陆小凤眨巴眼睛,微笑不语。
“是吗?可惜,你的机关对我毫无用处!”
颜录摇了摇头,脸色很不耐烦,上前半步,掌心用力,直接将大腿粗细、精钢铁铸的笼子,给掰断成一堆碎铁块。
“你!你!”
霍休惊慌大叫,年迈的身躯哆哆嗦嗦,赶紧按动机关,连续拍了好几下,眼睁睁看着颜录破坏铁笼子,机关也没有生效。
方方正正的石台上,霍休瞠目结舌,被颜录扫一眼,他立马瑟瑟发抖,脸上的表情,就好像被人打了两拳,一会青一会白,一颗颗黄豆大小的汗珠,突然从头上冒了出来,汗如雨下。
在颜录的注视下,霍休面色发白,惊惧地后退两步,握紧双拳,失声道:
“你……你到底是谁?!”
陆小凤端起酒杯,轻抿一口,笑道:“你知道他姓什么吗?”
“姓什么?”霍休吃了一惊,似乎猜到了什么,目中隐现不安,眼睛瞪圆,嘴唇哆嗦道,手已经开始忍不住发抖。
颜录笑而不语,环视一圈整个石室,脸上露出沉思之色,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
陆小凤嘿嘿一笑,将空酒杯放在指尖旋转,嘴角勾起弧度,脸上表情很奇特,朝颜录努努嘴,缓缓道:
“他,姓颜!”
“姓颜?不可能,他不可能姓颜,你休想骗我!!老夫明明是……”
霍休脸色狂变,暴跳如雷的嘶吼出声,随即猛地后退数步,一下瘫软在地,手指哆哆嗦嗦,剩余的半句话,无论怎么都说不出来。
不等陆小凤回话,颜录收回眼神,将视线移动到霍休身上,看一眼对方衣袖处的特殊诡异图案,脸上毫无表情,缓缓开口道:“你是夺命楼的中原分楼楼主?”
霍休闻言,瞳孔剧烈收缩,浑身颤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他双拳紧握,脸色惨白,面如死灰,没有说出这句话,突然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已晕了过去,噗通摔倒在地,瞬间人事不省。
一代枭雄霍休,身为堂堂青衣楼第一楼的主人,竟然被生生吓晕了过去,这是何等的滑稽可笑?!
若是传出去,绝对不会有人相信!
“夺……命……楼?”
陆小凤微蹙眉头,低头喃喃自语,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死死盯着颜录。
他眼睛一眨不敢眨,眸底充满了探究欲望,似乎才重新认识了颜录这个人。
过了半晌,陆小凤吞咽口唾沫,小心翼翼问:
“咳,颜公子,既然霍休是那个什么夺命楼的中原分楼楼主,现在该怎么处置?”
“其实我少说了半句话,他应该只是夺命楼的中原分楼,管辖下的副楼主,而且很可能是已经被革职,暂时闲置了。”
颜录眼神淡然,瞟一眼昏迷不醒的霍休,指了指他衣袖上的花纹,语气一顿,继续道:
“此人爱财如命,以后就夺去他所有钱财,囚禁到探花府内吧,这可比杀了他,还更让他难受千倍万倍!陆小鸡,这个事由你操办。况且……”
“副楼主?你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
陆小凤悚然而惊,脸上露出沉思之色,忽然长长叹口气,自嘲一笑,摇头道:
“霍休可是贵为中原首富,他积攒的财富数之不尽,要想搬空,我可办不到。哈哈,我本以为自己就是天下第一的坏蛋,没想到你想的这个办法,竟然比我这个坏蛋,还恶毒十倍百倍!!”
颜录摇了摇头,瞥一眼地面昏迷的霍休,淡淡道:
“陆小鸡,你和楚留香、西门吹雪、独孤一鹤、霍休等人,不过都是棋盘上的棋子,被人设局利用而已。至于霍休,他所拥有的财富,大半部分早已经被一只无形黑手夺走。哼,所谓青衣楼的第一楼楼主,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
“霍休只是个傀儡?!”
陆小凤闻言,吃了一惊,差点吓得蹦了起来。
他满脸狐疑,但转念沉思,脑海闪过种种蛛丝马迹,瞬间就明白颜录所言非虚,不由拍了下自己的脑袋,露出一副无比懊恼的样子,暗暗痛恨自己的愚蠢。
颜录背负双手,看也不看地面昏倒的霍休,神识探出,迅速扫描空无一物的石室,目光略微停留,轻声道:
“好了,陆小鸡,记得明天必须把剩余两条眉毛剃掉。花满楼、西门吹雪还被困在里面,你让妙手朱停去破坏掉机关吧。”
话音未落,颜录闲庭信步,化作连串残影,已经消失在石室。
陆小凤苦笑摇头,露出满脸纠结之色,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摸了摸仅剩的两条眉毛,凝视着颜录远去的方向,喃喃自语道:
“隐世大族颜家,夺命楼,默默操控一切的幕后黑手,觊觎长生之秘的诸多势力……嗯,似乎大金鹏王和霍休的恩怨,还只是一个小小开端,背后估计隐藏着更深、更黑暗、更庞大的阴谋……”
……
第一百零六章 幽冥
东南沿海地区。
远远望去,海天辽阔,波涛起伏不定,一只海鸥轻巧地自船桅间滑过。
一艘洁白狭长的精巧帆船里,颜录面含微笑,正惬意地靠着躺椅,称赞道:
“甜儿姑娘,你的手艺当真是一绝!”
“多谢颜公子夸奖!”
宋甜儿发出咯咯娇笑声,又换了口地方土话,对舱门里唤道:
“喂,快的来罗呀!”
此时船已下锚,静静停泊在海面上。
楚留香长长叹口气,从舱门里缓步而出,露出满脸古怪之色,揉了揉眉心,对颜录无奈一笑,问道:
“颜公子,不知今日突然拜访,可是有何要事?”
颜录微微一笑,没有立马开口,反而起身端坐,旁边桌子上,有几片多汁的牛肉,半只白鸡,两碗腊味饭,一杯紫红的葡萄酒,杯子外凝结水珠。
在楚留香纠结的目光中,颜录伸出筷子,夹起几片牛肉,细嚼慢咽,又喝一口葡萄酒,这才舒口气,笑道:
“我前几日,突然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所以今天就特意过来看看。不出两天,你这儿应该有热闹可瞧咯。”
“哦?”
楚留香瞳孔收缩,有些不明所以,与宋甜儿对视一眼,迟疑道:
“颜兄,此话到底是何意?”
“楚留香,暗中已经有人盯上你了。不过嘛,我恰好也在找人,所以过来瞧瞧。”
颜录一边回道,一边大快朵颐,小心将柠檬汁挤在鸽子肉上,起身走到船舷旁,举目眺望,久久无言。
远方海天一色,波光粼粼,几只海鸥翱翔盘旋,景色无比壮美。
宋甜儿俏皮一笑,好奇走上前,探头探脑一看,突然惊呼一声,扭转头就跑,跑得慌慌张张,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瞬间花容失色。
“甜儿,怎么了?”
楚留香悚然而惊,身形闪烁,来到了颜录身旁,极目远眺,不由心脏收缩,也立马变了脸色。
在阳光照耀的海面上,竟然漂来了一具死尸。
颜录负手而立,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没有露出丝毫惊讶,瞥一眼楚留香,淡然道:
“看来,麻烦已经上门了。”
楚留香闻言苦笑,赶紧抄起条绳子,打了个活结,刚想用来套在尸体上,还不等动手,突觉旁边传来一股巨大拉扯力。
“起!”颜录面色平淡,伸出右手,五指弯曲如钩,施展擒龙控鹤之术,用真气包裹住尸体,将其轻轻放到了甲板上。
这尸体穿的是昂贵的锦缎衣裳,腰畔挂着翡翠的鼻烟壶,黝黑的脸已被海水泡得浮肿起来。
楚留香检查下尸体,叹了口气,奇怪道:
“已经没救了,是被朱砂掌击毙的,此人我认得,应该是天星帮的总瓢把子,不过天星帮一向盘踞在皖南,他怎么会死在这里?”
颜录微微一笑,凝视着海天深处,脸上露出高深莫测之色,缓缓道:
“你等着瞧吧,今天要从那边漂来的死人,绝不止这一个。”
“到底是怎么回事?!”楚留香眉头紧锁,脸色凝重,扭头看一眼微笑不语的颜录,站在船舷边,心中猛地一沉。
轻轻端起酒杯,抿一口葡萄酒,颜录坐在甲板上,表情淡漠,气定神闲,眸底神色不明,令人难以捉摸。
过了片刻,海面上果然又漂来了一具尸体。
定睛看去,这具死尸身形魁伟高大,竟赫然是个黑面虬髯的绿袍道人,头顶被劈成两半,手里握着半截断剑。
楚留香面色大变,缓缓道:
“此人便是海南派的灵鹫子,他的剑法之狠辣,当今天下武林,少有人可比,掌心长剑乃海底寒铁精炼而成,竟然被人生生砍断?!”
颜录眼睛微亮,神识探出,仔细查看尸体表面的伤势,摇了摇头,低沉道:
“依据残留的伤口判断,这种奇特刀法,他估计是被无影神刀札木合所杀!要知道,札木合武功高强,号称中土刀法第一名家,使的大风刀,乃海内十三件神兵利器之一,削铁如泥!他纵横戈壁大沙漠已有三十年,被人尊称沙漠之王,不成想也会来到此地行凶!”
楚留香没有吭声,微蹙眉头,站在船舷旁,静静看着海面,果然不久之后,又漂来了一具尸体。
别的尸体,在水上都是载沉载浮,颜录眯眼看去,发现这具尸体却像泄了气的皮球,完全浮在水上。
整具尸体全身浮肿,所有毛发都脱落,已开始腐烂,本来是胖是瘦,已看不出来。
楚留香上前半步,仔细一打量,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只觉浑身汗毛倒竖。
颜录轻抿一口酒,面不改色,端详半晌,淡然笑道:
“此尸眼珠爆裂而凸出,全身皮肤变成一种令人恶心的暗赤色,应该是中了一种奇特的剧毒!”
“此人应该就是无影神刀札木合!”
楚留香怔了怔,失声大叫,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浑身一震,猛地退后半步,脸上表情惊疑不定。
“你猜的不错。”
颜录闲庭信步,瞟一眼尸体,语气肯定道:“他中的毒,是天池神水宫的宫主水母阴姬自水中提纯精炼而出,唤做天一神水。比世上任何毒药都要更毒。”
说到这,他缓缓转过身子,看了目露沉思的楚留香一眼,继续道:
“而且,天一神水无色无味,本门弟子称为重水,只因如若有人饮下一滴,神水结合了人体内部的某种东西就会产生反应。那时,一滴神水就相当于三百桶水的重量,中毒之人的身体,立刻会承受不住如此重力,全身爆裂而死。让人防不胜防,所以沙漠之王札木合,才会中了暗算,惨死此地!”
楚留香苦笑摇头,仰天长叹,自嘲道:
“没想到还真被你说中了!先是莫名其妙捡到一尊白玉美人,今天又漂来这么多大人物的尸体。看来,这个麻烦还不小……”
“很简单,他们在找一样东西,而你就是那枚最好的棋子,被一只无形黑手掌控着,慢慢将化作提线木偶,只能身不由己,然后一步一步走向预定好的路线。”
颜录微微一笑,走到甲板上的一张木桌旁,拿起筷子,挑了块有肥有瘦的干蒸鸭肉,送进自己的嘴。
楚留香皱起了眉,连脸色都变了,变得极为难看,豁然抬头,声音沙哑道:
“他们是谁?到底在找什么东西?!”
喝一口美酒后,颜录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反而扭过头,用极为诡异的眼神,死死盯着楚留香的眼睛,淡淡道:
“幽冥令。”
“什么?!”
楚留香浑身一震,瞳孔急骤收缩,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内心波澜起伏,久久无法平静。
是的,他听说过这件东西,而且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幽冥令出世,究竟代表着什么意义!!
所谓幽冥令,其实材质比较普通,是一枚巴掌大小的玉质令牌,正面刻着七十二恶鬼、三十六地煞,反面刻着半篇极为邪门的诡异功法。
此物,不仅价值连城,而且还是幽冥魔教的信物,遍布五湖四海、西域诸国的魔教弟子,只要看见这枚令牌,就如同看见教主亲临,不可谓不珍贵!
楚留香呼吸急促,眸底闪过恐惧,喃喃自语道:
“不可能的,幽冥魔教势力滔天,数百年前曾肆虐神州,爪牙众多,无人可制!如今怎么可能任由一枚令牌流落在外?不对劲,这背后肯定有什么阴谋……”
“你还想不明白?”颜录舒口气,放下筷子,走到船舷边,望着海天相接处,淡然笑道:
“据说,得到这枚幽冥令的人,还可以实现一个愿望,无论是什么愿望,你相信吗?”
“无论是什么愿望?”楚留香目光灼灼,长叹一口气,沉思许久,突然苦笑摇头道:
“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但是,我或许猜到,那帮人为何要千方百计,不惜大动干戈,杀戮如此多高手了!”
说到这,楚留香缓缓转身,眸底充满探究欲望,咬了咬牙,问道:
“他们应该是在图谋三百多年前的武林神话,紫衣侯留给后代血脉家族的遗泽!那么你呢,颜公子,你的目的,到底又是什么?!”
“我的目的?那当然是……钓鱼啦,你就是我的鱼饵。”
颜录忽然笑了,大笑,他摇了摇头,没有再吭声,目光飘渺,冷冷望着海面之下,浑身气场变得无比冰冷。
“这是……”楚留香悚然而惊,浑身汗毛倒竖,立马瞪圆双眸,死死盯着帆船下方的水面底部,脸色无比警惕。
轰隆隆!
海面剧烈波动,浪起千重!
一波波海潮汹涌澎湃,浩浩荡荡,浊浪排空,声势极为骇人!
不远处,可怕的杀机闪烁,飞掠而过,破开水浪,沿途空气寸寸崩灭,瞬间朝颜录袭来,勾魂夺魄,避无可避!
……
第一百零七章 阴姬(三合一章)
滔天海浪中,一道黑衣身影猛地破水而出,动作矫捷,化作游龙,一闪而逝。
他大步狂奔,手中高举一把雪亮长刀,乘风破浪,朝甲板上的颜录极速逼近,沿途水波飞溅,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帆船附近的海域,二十八道身穿劲衣的白衣人高高跃起,破水而出,如飞将军从天而降,落在甲板四周,步步紧逼,杀机凌厉。
他们面容冷酷,急风骤响,寒光闪动,一柄柄精钢长剑,从不同方向朝楚留香两人刺来,配合默契,组成绞杀阵势,避无可避。
“不好!”楚留香眉头微蹙,身形急退,移开七尺,连续闪烁十多次,满空都是闪动的银光,数个临空飞舞,这才堪堪躲开第一波次的必杀合击。
颜录背负双手,眼神深邃,面对扑面的杀机,巍然不动,周身蓦地撑开一道无形防护罩。
叮叮当当,火星喷溅,一阵金铁交击声传来,十多柄长剑戳向颜录,被无形护罩阻隔,寸进不得。
下一秒,当楚留香迅速闪躲,扭头看去时,却瞧见了让人极为震惊的一幕场景。
颜录渊渟岳峙,盯着远处踏波而行的黑衣人影,背负着双手,犹如悠哉悠哉散步一样,对周身刺来的无数长剑熟视无睹,轻轻一震。
是的,在楚留香看来,这位来历神秘的颜公子,似乎根本没有打算动手,或者是,完全不屑于出手。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下一秒,十多道身影突然倒飞而出,如同化作出膛炮弹,一个接一个,几乎是在同时,带着一声声凄厉惨叫,就被远远震飞了出去。
他们面容痛苦且扭曲,跌落到甲板,或者弹飞到海面里,浑身鲜血狂喷,响起骨骼碎裂的声音,明显遭受了重创。
刹那间,二十八名白衣杀手,在颜录和楚留香的联手杀戮下,瞬间死的死,伤的伤,凄厉惨叫着,哀嚎着,纷纷狼狈地落入海水中,如秋风扫落叶般,直接被干脆利落的除掉,无一幸免。
“你是谁?为什么要坏我们的好事?!”
黑衣人头戴面具,看不出具体表情,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跳入帆船,一直在伺机而动,如今眼见众多手下被迅速击杀,不由勃然大怒,沉声喝道。
颜录没有说话,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眼眸带着戏谑,轻蔑地朝对方勾了勾手指。
同时间,楚留香身子后退,掌心凝聚璀璨真气,发出雷霆怒击。
当解决掉最后一名逃窜的白衣杀手,他立马倒飞而回,守住了舱门入口,脸色警惕,生怕有其他危险,会波及到里面的李红袖等女,赶紧喊道:
“甜儿,外面有危险,你通知蓉蓉她们,暂时先不要出来!”
“哼,狂妄!不管你是不是颜家的人,今天都必须死!”
黑衣人桀桀怪笑,冷冷盯着颜录两人,缓缓举起手中的雪亮长刀,浑身气质一变。
刹那间,一股森寒刺骨、肃杀之气笼罩而来,如同浊浪排空,附近气温骤降,化作一道道无形气旋。
“此人的武功路数,怎么似乎从来见所未见……”
楚留香无比疑惑,看一眼微笑不语的颜录,立马后退半步,警惕着黑衣人的其他动作,只觉对方身上的可怕气势,就犹如从森罗炼狱钻出的恶鬼,冷漠无情,如刮骨钢刀,让人心中泛起难以言喻的恐慌感。
眼见颜录面无表情,还是那么镇定,黑衣人双目微眯,不由更加大怒。
他不再说话,高高举起长刀,眼睛像钉子一样,死死凝视着负手而立的颜录,慢慢脚踏水波,缓慢且艰难地一寸寸移动,仿佛每一次移动,都潜伏着令人无法预测的危机。
“嗯,这种功法怎么感觉如此熟悉呢,似乎是……”
颜录微微沉吟,仔细感受对方气势,神情无比从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在楚留香的震惊目光中,他兀自缓缓转过身子,背对着黑衣人,仿佛完全不设防。
“哼!”下一秒,黑衣人双目如电,脚尖用力朝后一蹬,整个人突然一飞冲天,窜入天际,化成了一头凶戾猎鹰,盘旋呼啸,杀机暴涨,稳稳落在船头。
他双手持长刀,用一道阴冷妖异的目光,死死盯着颜录的一举一动,刀锋向外,寒意沁人,杀气越来越重,隐而不发,随时可能一刀斩下。
楚留香呼吸凝滞,望着背对着黑衣人的颜录,不由暗暗捏了一把冷汗,此时高手相争,任何一点失误都是极为致命的,倘若背对敌人,肯定会处于绝对劣势,不得不说,实在太过托大了!
这时候,颜录在众目睽睽之下,旁若无人一般,走到甲板上的木桌旁坐下,仍然背对着黑衣人,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鸽子肉,开始细嚼慢咽,脸上表情无比惬意。
“你!”黑衣人双目喷火,冷冷注视着颜录,当对方坐下的瞬间,他突然动了!
周围潮水声震耳欲聋,电光火石之间,黑衣人狰狞狂笑,一步步向前逼近,全身心放在那柄刀上,身形移动时,刀锋却仍立着,甚至连刀尖都没有一丝颤动。
“看刀!”黑衣人施展身法,高高跃起,犹如一头捕食的雄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整个人从半空降临,如鹰击长空,刀锋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千万道凛冽刺骨的刀风席卷,朝颜录当头罩下。
刹那间空气寸寸崩灭,周围空间被一道道刀光切割,颜录端坐不动,神态悠闲,对身后的动静,没有丝毫反应。
四面八方,刺目刀光化作飓风,有无数道轨迹,无数种繁杂变化,让人捉摸不定,避无可避!
黑衣人高举长刀,从苍穹直扑而下,身形化作残影,诡异奇秘,飞旋来去,看的楚留香冷汗涔涔,心中大骇。
这一刀看似平平无奇,却推算出了颜录所有闪避的可能,让人退无可退,神挡杀神,实乃必杀之招!
颜录缓缓转身,面色淡然,眸底露出一抹讥讽之色,仍然侧着身子,没有丝毫反击的打算。
“死!”黑衣人双目赤红,满身衣衫被体内发出的真气鼓动得飘飞而起,一线横风吹过,闪耀整个天地的刀光飞掠,以不可思议的角度,重重朝颜录头顶砍下。
当啷一声巨响,火星四溅!
颜录打个呵欠,望着停留在头顶三寸外的长刀,无奈摇头,看一眼身后分开的汹涌海面,已被劈出一道十多丈长的深深沟壑,刀气肆虐,水波久久无法愈合,不由叹息道:
“无趣!这如意魔刀,看来你还没练到家,比你们当年的那位教主,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话音未落,在楚留香惊愕的目光中,黑衣人脸色狂变,掌心传来一股无可匹敌的恐怖反震力,削铁如泥的长刀立马寸寸崩碎,化作漫天铁屑,随风飘扬。
嗖的一声,黑衣人倒飞而回,重重砸到桅杆前,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满是不可置信之色,无比疯癫,试图挣扎起身,喃喃自语道:
“不可能的!你根本就不是人,你是鬼,是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鬼!”
颜录面色冷酷,背负双手,走到船舷边,眺望波澜起伏的海面,语气淡淡道:
“大逆不道,该罚!回去告诉你家教主,让他洗干净脖子,本座不日就来取其项上人头。”
“你!你!”
黑衣人浑身哆嗦,忍不住瑟瑟发抖,露出无比恐惧之色,不敢看颜录半眼,又瞥一眼远处的楚留香。
他欲言又止,犹豫了半瞬,立马咬了咬牙,直接挣扎着起身,强行忍住体内剧痛无比的伤势,开始一步步后退。
噗通一声,黑衣人从船头一跃而下,跳入海水中,拼命划拉,此时胆气已失,惶惶如丧家之犬,很快消失无踪。
与此同时,楚留香身后,宋甜儿从舱门里小心走出来,一阵探头探脑,好奇问道:“咦,为什么要放跑那个大坏蛋呀?”
颜录微笑不语,暗暗掐动法诀,默默感应黑衣人身上的追踪印记,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心情大好。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露出满脸沉思之色,拉住宋甜儿的纤纤玉手,笑道:
“颜公子深谋远虑,是在放长线钓大鱼呢!甜儿,你让蓉蓉她们出来吧,现在暂时安全了。”
“哦,”宋甜儿龇牙一笑,扯了个鬼脸,两条辫子在身后荡来荡去,立马一溜烟跑回了舱底。
楚留香叹口气,看了眼满地死尸,发现甲板上一片狼藉,感觉无比头疼,一时恨得牙直痒痒,不由苦笑道:
“颜公子,你可真是料事如神,没想到,在下驾船出海,今天都能惹到如此大的麻烦,实在是天意难测啊!”
颜录傲然挺立,凝视着海天相接处,欣赏着海面景色,不咸不淡道:
“你跟陆小凤一样,都特别爱多管闲事,好奇心又太重,而且武功和名气都首屈一指,可谓天下闻名。若是麻烦不找上门,那才是一件怪事!我等下准备去神水宫一趟,你意下如何?”
楚留香闻言,脸色怔了怔,眼神呆滞,随即自嘲一笑,无奈道:
“知我者,颜公子是也!”
……
两天后。
一处人迹罕至的山谷深处,图画般的山林间,亮着点点灯光,一幢幢亭台楼阁,竹篱茅舍连绵不绝,颇为幽静。
不远处的绝壁上,一道瀑布从天而降,泄入湖中,飞珠溅玉,景色优美,
“颜公子,神水宫就在这儿了。”
楚留香舒口气,观察下附近地形,确认没有走错路,这才长舒一口气。
风声中似乎隐隐有丝竹声传来,衬着瑶琴般的流水声,暗含某种节拍。
颜录微微颔首,一马当先,化作模糊残影,在山谷内部游走,在神识扫描之下,能发现此地戒备森严,四面八方最少有数十条白衣人影站岗,有的立于树梢,有的随风飘荡,巡逻频率很高,像一群黑夜的幽灵。
优美的山谷里,平静的湖水灿烂如星辰。
颜录微微一笑,身形化作模糊黑线,突然不再藏匿身形,站在湖水边,语气雄浑霸道,声震十里,几乎响彻云霄,淡淡道:
“水母阴姬,有贵客临门,还不速速过来接见?!”
楚留香吃了一惊,脸色变了变,纠结许久,还是叹口气,从阴影处一跃而出,也站在了颜录身边。
嗖嗖嗖——
刹那间,风吹竹叶,衣袂带风声此起彼伏,无数道白影闪烁,箭一般飞掠而出,瞬间团团包围过来,直接将两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们是谁?为何擅闯神水宫?”为首一名白衣美妇,俏脸含霜,厉声质问道。
她表情惊疑不定,带领上百名白衣女子,一个个手掣长剑,纷纷对颜录两人怒目而视。
楚留香暗暗苦笑,环视一圈四周,发现从谷底深处,还有更多白衣女子,接到示警后,正源源不断涌进来,到处都是人影绰绰。
“哼,本座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天下之大,谁也拦不住!等下你们的宫主,想必也快来了。”
颜录语气淡然,仿佛自己才是此地的主人,眼睛在一瞬间锐利起来,鹰视狼顾,散发出诡异的妖光,竟然骇得所有白衣女子俏脸煞白,纷纷不由退后了数步,半晌不敢上前。
“何人敢来擅闯重地,找死不成?”
一道优美而冷漠的女子嗓音,突然幽幽响起,厉声喝道。
与此同时,平静的湖面上,一条水柱突然冲天而起,升起三丈高,才四下溅出,就在这水柱的顶端,竟盘膝坐着个白衣人。
楚留香大惊失色,不由缩了缩脖子,骇然地抬起头,望着水柱顶端的白衣中年女子,不由愣愣无言。
颜录不动声色,定睛看去,发现此人身材高大,长相阳刚,有一张很不平凡的脸。
她鼻子坚挺,看起来有一种摄人的威压,浑身气势磅礴,透露出一种唯我独尊的霸气。
此人正是当世最可怕、最聪明、武功最高的女人,乃神水宫之主,水母阴姬!
星光灿烂,水柱也闪闪发光。
“你是何人?”水母阴姬盘坐在水柱顶端,冷冷盯着颜录两人,远远看去就仿佛白衣观音自湖底飞升,端坐在一座七宝琉璃莲台上,法相庄严,令人不敢仰视。
远处的乐声柔和庄严,所有的白衣女子都跪了下来,躬身行礼,一声不敢吭,脸上表情极为恭敬,犹如一名名虔诚的信徒。
“好高深的修为!”
楚留香脸色苍白,仰面而望,虽然他见多识广,但此刻也不禁心神动摇,暗暗咋舌。
此时,一名绝美的少女也自湖心破水而出,飞仙般掠到湖岸,她目如闪电,面罩秋霜,冷冷道:
“宫主法身已现,你俩还不快跪地参拜?”
“咳,宫南燕小姐,在下今日有要事拜访,绝不是故意擅闯,还请原谅则个!”
楚留香脸色尴尬,朝绝美少女拱了拱手,又朝水柱顶端的水母阴姬躬身,行了一礼。
颜录忽然笑了,笑得意味深长,神态悠闲自得,不仅楚留香暗暗称奇,就连宫南燕眸底,都闪过了一抹惊奇之色。
环视一圈跪地的女弟子,颜录眼神古怪,脸上表情似笑非笑,淡然道:
“法身?参拜?你莫非真以为自己是神仙么?”
宫南燕大皱眉头,俏脸含霜,冷笑道:
“这狂徒是谁?”
“他乃是……”楚留香嘴唇动了动,刚想开口回答,突然看见颜录摇了摇头,似乎在示意自己先不要说话。
他犹豫了半瞬,最终还是决定闭口不言,立马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直接做起了一名哑巴。
水母阴姬微蹙眉头,高坐水柱顶端之上,目光移向颜录,忽然道:
“刚才,就是你在外面叫阵?”
“不错,正是本座。”颜录表情淡然,随口回答道,竟然似乎完全没将水母阴姬,和数百弟子放在眼里。
他环视一圈左右,神识探出,不断扫描山谷四周的隐秘角落,竟然发现了不少阵法禁制,不由眼睛大亮,
“今天宫主怎的……”宫南燕心里一惊,附近跪地的众多女弟子嘴巴微张,纷纷互相对视一眼,表情无比诧异。
要知道,水母阴姬性情高傲,平时根本不愿意和男人说话,怎么今天反而破例了,一反常态呢?
“哼,”水母阴姬盘膝而坐,脸色漠然,冷冷瞥一眼楚留香,发现颜录目中无人,似乎有所倚仗,不由问道:
“你是何人门下?”
颜录背负双手,微笑不语,淡淡望着众人,目光飘渺不定,仿佛在俯视着地面的一群蝼蚁,神情桀骜,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气质洒脱,又有股难以言喻的出尘之意。
楚留香轻咳一声,朝众人拱了拱手,微笑道:
“他姓颜,乃是鄙人的朋友。”
“姓颜?”众多跪地的女弟子闻言,立马大吃一惊,纷纷抬头,脸上神色惊疑不定。
“你!”宫南燕退后半步,俏脸白了白,浑身哆嗦了一下,似乎极为吃惊。
“你竟然姓颜?!也是,难怪年纪轻轻,修为就如此深不可测……”
听到楚留香的回话,水母阴姬不禁耸然动容,眉头紧锁,沉吟半响,语气缓和了不少,冷漠道:
“看在你家老祖的份上,我今日可以破例,放你们一条生路。三刻钟内,无论你们用什么办法,只要能将本宫自这圣水莲台上推下去,本宫就让你们走。到时,若不自行出谷,杀无赦!”
“这……”
楚留香挠了挠头,看一眼颜录,又扭头扫视一圈对面,不由暗暗苦恼。
这水母阴姬修为强横,坐在激涌的水花上,真气无比雄浑,半刻钟过去,竟仍然安如泰山,可见此人轻功已登峰造极,修为更是惊世骇俗,绝不是泛泛之辈。
以楚留香自己估量,他若想把水母阴姬从水柱逼下来,难度怕还真不小。
眼见楚留香低头思索,而颜录闲庭信步,似乎没将宫主放在眼里,附近的众多女弟子们,纷纷柳眉倒竖,对二人怒目而视。
水母阴姬俏脸漠然,仍然端坐在水柱上,动也不动,仿佛就算再坐个三天五天,也照样稳如泰山。
过了片刻,宫南燕很不耐烦,目光闪动,皱眉道:“你们再不出手,直接格杀勿论!”
正当楚留香跃跃欲试,准备出手时,颜录收回神识,长舒一口气,心情大好,突然背负双手,望着水母阴姬,昂首哈哈大笑,上前道:
“小娃娃,你是出自于五行魔宫的白水宫,水氏一族的后代传人吧?不错,你的《天水神功》炉火纯青,如浪潮初起,澎湃不绝,确实难得。”
楚留香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摸不着头脑,附近众多女弟子闻言,霎时呆若木鸡,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宫南燕气得娇躯直哆嗦,眼皮狂跳,就想指挥众人一哄而上,将胆大包天的颜录二人,直接乱剑砍死。
“你……究竟是谁?!怎么会知道我修炼的是何功法,还了解得如此清楚?”
水柱顶端,水母阴姬表情大变,脸色阴晴不定,再也保持不了先前的镇定,厉声问道。
“颜兄……”楚留香扭过头,嘴唇张合,似乎想问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纠结表情。
颜录笑了笑,脸上露出一副高深莫测之色,浑身衣袍鼓动不休,周身剑芒闪烁,如雷霆,如狂风,无数奇特异象浮现,日月山川,飞禽走兽,栩栩如生,交替出现,让众人看的是目瞪口呆。
下一秒,他脚踏虚空,一步一步,身形拔高十多米,整个身子散发出浩瀚神秘的气势,缓缓朝山谷上空飘去,很快超过了水柱顶端的水母阴姬,最后悬浮在高空,背负双手,一动不动,渊渟岳峙,气质出尘,犹如谪仙降世。
“这……”楚留香、宫南燕抬起头,互相对视一眼,眸底闪过惊骇欲绝之色,拼命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还在做梦。
“神……神仙?!”附近区域,数百女弟子抬头,眼见颜录悬浮半空,不由双目呆滞,身子一软,差点摔倒,手心长剑一时拿捏不稳,叮叮当当,掉落了满地。
“你!不可能!”水柱顶端,水母阴姬瞳孔收缩,呼吸凝滞,目中隐现不安。
她微微张着嘴,手指哆哆嗦嗦,原本稳如泰山的身躯晃了晃,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颜录悬浮半空,高卧九重天,冷冷俯视着山谷底部的众人,瞟一眼下方呆滞的水母阴姬,不由摇了摇头。
他目光漠然,伸出一只手,掌心黑气弥漫,缓缓凝聚出一枚奇特的令牌,活灵活现,造型有点类似幽冥令,但又颇有不同,似乎是一种家族内部的信物。
颜录脚踏虚空,低头俯视着水母阴姬,摊开掌心的黑气令牌,微笑道:
“你可识得此物?”
“你……我……”水母阴姬勉强一笑,目光死死盯着黑气令牌,眼神闪烁不定,娇躯瑟瑟发抖,眸底充满了恐惧之色。
她的手指忽然颤抖起来,身子一震,似乎连坐都坐不稳了,如遭雷击。
方才独步天下的神水宫主,现在却脸色惊慌,犹如变成了一个平凡的女人,她原本威严镇定的面容,也变得焦急而激动,一双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水母阴姬咬咬牙,也顾不得周围有那么多弟子围观,她施展身法,从水柱顶端一跃而下,立马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拜道:
“白水宫第十九代传人,末学后进水淼淼,参见令主大人!”
“宫主,你……”宫南燕大惊失色,赶紧上前几步,想将水母阴姬搀扶起来,拉了好几次,却发现纹丝未动,不由又气又急。
“宫主,快起来!”
“贼子,你到底施展了什么妖法?!”
附近区域,山谷里数百女弟子,纷纷怒目圆瞪,群情激愤,就想冲过来,将宫主拉起身。
“不得无礼,全都跪下!”
水母阴姬跪在地上,缓缓转过身子,用极为严厉的目光,让众人停下胡乱,示意一起跪下。
等众弟子听令行事,她这才舒口气,赶紧深深低下头,俏脸惨白,娇躯冷汗涔涔,一动不敢动。
楚留香苦笑连连,一屁股坐在岩石上,扫一眼附近跪地的数百女弟子,又抬起头,凝视着高空的颜录,眸底神色无比复杂。
“嗯,”颜录神态悠闲,脚踏虚空,一步一步走到水柱之上,盘膝而坐,淡然笑道:
“你的修为不错,没有令你家祖上蒙羞,须知修炼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在众人复杂的眼神中,水母阴姬抬起头,一双清澈锐利的眼睛,已充满了纷乱的情感,眸底发出了亮光,激动道:
“多谢令主大人夸奖!奴婢一定再接再励,今后不敢有丝毫懈怠!”
颜录嗯了一声,轻抬眼皮,脸上表情无悲无喜,用神识扫描水母阴姬,突然伸出手,掌心传来无可匹敌的恐怖拉扯力,从她衣袖内,摄出了一道白光。
一颗弹珠大小的球形透明水晶,在掌心滴溜溜打转,颜录探出神识,闭目扫描许久,长舒一口气,轻声微笑道:
“这就是你用来从水脉之中,提纯精炼天一神水,赖以成名的宝物?”
水母阴姬紧握双手,勉强笑了笑,俏脸涨红,低声下气,嗫嚅道:
“令……主大人,这枚玄元宝珠,乃是在下幼年时,从一处海岛深处,偶然所得。它玄妙无比,我不过摸索出了一二妙用,就已受用无穷。如此宝物,有德者方能享用!奴婢福分浅薄,今日特意献给令主,还请不要嫌弃,务必笑纳!”
“既然如此,本座就不客气了。”
颜录挑了挑眉,脸上毫无表情,反手将玄元宝珠收好,不置可否道。
“太霸道了吧……”楚留香脸色古怪,心里暗暗吐槽,想不到这位颜公子一表人才,竟然喜欢以大欺小,行事作风肆无忌惮,简直是嚣张跋扈至极!
“本座赏罚分明,今日赐你一瓶灵丹妙药,可让你突破一层境界。至于这枚令牌……”
颜录微微沉吟,心念一动,掏出一枚用海底寒铁,新炼制成的幽冥令,再加上一瓶破境的淬骨丹,用真气包裹,随手一挥,让其缓缓飘飞到了水母阴姬面前。
他语气一顿,眼见楚留香、宫南燕等人眼眸大亮,露出渴求之色,又看了眼面露惊喜的水母阴姬,沉声道:
“这枚幽冥令,乃是颜家的信物。你好生收好,一年之内,可以来颜家祖地找本座。到时,我可以实现你的一个愿望,无论是神功秘籍,还是复活已死之人,本座都可以办到。”
“幽冥令?!”
水母阴姬一愣,俏脸涨红,浑身激动得有些颤抖,赶紧收好丹药和令牌,露出感激之色,跪地行了一个大礼,语气真心诚意,兴奋道:
“多谢令主大人赏赐,奴婢感激不尽!”
“可以复活已死之人,不可能吧?!这……岂非是神仙手段?!不对,刚才他虚空而行,好像也只有神仙才能办到,根本不能用常理推断!难道,世上还真有起死回生之术么,这种逆天而行之事,岂不是……”
不远处,楚留香喃喃自语,眸底闪过狐疑之色,苦笑一声,扭头暗暗观察颜录神态,发现其不似开玩笑,只能无奈摇头。
湖水出奇的清澈,颜录端坐在水柱之上,下方就犹如一条透明的水晶柱,天上的星光月色,耀耀生辉,更衬托他极为出尘,恍如谪仙。
看了附近表情各异,窃窃私语的众多女弟子一眼,又朝水母阴姬、楚留香点点头,颜录浑身衣袍鼓动不休,无风自动。
他掐动法诀,拇指大小的青冥剑射出,在众目睽睽之下,迎风见长,化作四尺长短,托在脚下。
下一瞬,颜录御剑而行,化作璀璨遁光,一掠而过,瞬间消失在天际一角。
“世上,竟然真的有神仙,祖上的传说都是真的……”
水母阴姬缓缓起身,昂首望天,凝视着颜录消失的方向,表情变得激动而焦躁,眼神迷离,喃喃自语道。
“这……”楚留香浑身一震,霎时呆若木鸡,许久之后,才回过了神。
他长叹一声,心里无比黯然,扭头一看,发现数百女弟子昂首望天,尽皆露出一副痴痴呆呆的惊讶表情,不由暗暗好笑。
趁众人不注意,楚留香赶紧脚底抹油,从山谷出口溜了出去,也顾不得先前来时的目的,准备回去消化一下今天的所见所闻,再做打算。
“一年之内么……”许久之后,水母阴姬回过神,摸索着掌心的幽冥令,激动的心情慢慢平复,想到那枚送出去的玄元宝珠,不由无奈摇头。
不久之后,山谷重新恢复了平静,众多女弟子纷纷四散而开,嘴里叽叽喳喳,兴奋地互相讨论着,犹如一群快活的百灵鸟。
极远方,天际一角,皓月当空,一抹遁光闪过,瞬间隐没于乌云之后。
……
第一百零八章 法身(二合一章)
蓝天白云间,罡风呼啸。
一只体型庞大的金瞳人面怪鸟,拍打翅膀,载着颜录,掠过一座座凡人城池的高空,风驰电掣,一路向北方行去。
大鹏展翅,一日千里。
此时白云飞鸟,尽在身下,山川河流,映入眼帘,一座座城池也化作模糊黑点,看不真切。
宽阔鸟背上,颜录盘膝而坐,有一种老神在在,无比悠闲的惬意畅快感,俯视着日月山川,心中大为舒爽。
从离开神水宫算起,至今已有三日。
颜录心神一动,取出那颗弹珠大小的透明水晶球,仔细扫描端详,许久之后,不由微微颔首,满意地点了点头,暗道:
“这枚玄元宝珠果然玄妙,竟然可以从天下水脉之中,提纯精炼出九元重水!而且,若以蕴含灵水、玄水的水系水脉为基,提纯出的重水,将更为精纯,甚至可以提纯出极为珍贵罕见的八元重水!”
须知,在苍玄界浩如烟海的古籍记载中,一直流传着开天辟地以来,十大本源神水的传说。
它们分别为三光神水、三千弱水、先天壬水、玄冥真水、琉璃净水、忘川神水、先天太阴神水、一元重水、血海真水、天阴绝水,无不是大名鼎鼎的绝世神物,可遇而不可求,连渡劫境大能修士,也会为之疯狂!
而所谓九元重水,其实就是天地十大神水里,一元重水的弱化版本,同样是一种极为罕见珍贵的灵水!
以颜录想来,水母阴姬得到玄元宝珠之后,虽然才思敏捷,另辟蹊径,炼制出了所谓的天一神水,但却只是贻笑大方,没有得到真正的精髓要义。
她因并非修士,又不得其法,纵然绞尽脑汁,天纵奇才,勉强摸索出了一二妙用。
不过,水母阴姬终究只是凡人武者,受限于自身的见识和能力,虽然可以借用宝珠的妙用,从水脉之内提纯灵水。
但是,每百天时间,才能堪堪精炼出十滴弱化版本的低品质九元重水,而且还是威力大减的伪劣那种,根本就不能发挥出应有妙用。
“这枚玄元宝珠妙用无穷,似乎还隐藏着不少秘密,若继续留在她手里,不得其法,确实是明珠蒙尘,极为可惜!”
颜录负手而立,乘坐人面怪鸟,俯视着下方的崇山峻岭,心里思咐道:
“一滴低品质的伪九元重水,相当于三百桶普通水的重量,而若由我施展秘法,等提炼出真正的九元重水,一滴就相当于三千吨纯水的重量,奇重无比,甚至比水银铅汞的密度还高千万倍!到时,不仅可以布置阵法,还可以用来炼器,或者辅助修炼某种神功秘术,价值不菲!”
一边默默沉思,不知不觉间,人面怪鸟驮着颜录,迎面狂风大作,一路向北方飞驰,掠过连绵起伏的山脉,很快就接近了此行目的地。
自从上次受陆小凤的请求,揭破霍休的阴谋之后。
颜录慧眼如炬,根据种种蛛丝马迹,很快看出了此人的具体跟脚,并且以他为突破口,获知了许多感兴趣的情报。
诚然,霍休实际上只是个小卒子,地位虽然不高,但也知道不少秘密。
前段时间,颜录施展摄魂法术,不仅从他口中,探知到一个针对隐世大族颜家的巨大阴谋,还获悉了一名颜家管事的具体位置。
他之前去见楚留香,以及此行乘坐人面怪鸟,就是想直接找到颜家祖地,节省时间,以免无头苍蝇般乱转。
“终于到了!”半个时辰,颜录眼神一亮,轻轻舒口气,端坐在鸟背上,嘴角露出了笑意,神态悠闲。
远方的地平线,一座恢宏巍峨的庞大城池轮廓,逐渐映入眼帘。
“嗯,先下去!”
颜录微微沉吟,拍了拍怪鸟的脖子,将其收入山河戒的庞大空间里,之后御使飞剑,按下云头,化作一道遁光,在距离城池不远处的崇山峻岭间,窜入了密林深处,悄然入城。
……
清晨,天街的玉露已白。
颜震南大步向前,沿着晨雾弥漫的街道,从他三十个公馆中的第十二个公馆里走出来,昨夜的一坛竹叶青,和半个时辰的爱嬉,并没有让他有丝毫疲惫之色。
他浓眉、锐眼,身高八尺一寸,魁伟强壮,精力充沛,脸上带着接近残酷的表情,看来像是条刚从原始山林中窜出的豹子。
无论谁看见他,都会忍不住露出几分尊敬畏惧之色。
颜震南惬意一笑,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他今年五十一岁,三十岁就已统领长江以北九大门派,六十二寨,并遥领齐豫四大镖局的总镖头,声威之隆,一时无俩。
他一身钢筋铁骨十三太保横练,外门功夫强悍,武功之高,没有几个人可比,是中原北方武林中,江湖地位最重要的几个人物之一。
十年以前,颜震南就已是京城中,最有权利的数人之一,距离他身后五六米外,还跟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蔚为壮观,或者说是滑稽,就像一群摇着尾巴的哈巴狗,态度低眉顺目,极为恭敬。
这些人都是本地极有身份的大人物,不是京城三大镖局的总镖头,就是大老板,或者诸多钱庄管事,地位很高。
这伙人也是他的亲信部下,颜震南性格古怪,喜欢自己的部下跟在屁股后头,等待他发号施令,那种美妙的感觉,就如君王的早朝一样,无论你喜欢不喜欢,都不能违背。
上一个违背的人,还是贵为镇远镖局的总镖头金刀冯昆,在一个严寒的早上,被颜震南从被窝里拖出来,抛入永定门外结冰的河水里,从此无人再敢缺席迟到。
太阳尚未升起,风中带着黑夜的寒气。
颜震南双拳紧握,大步急行,说不出的春风得意。
是的,他本是隐世大族颜家的旁支子弟,没有灵根,练武天赋也马马虎虎,在家族里不太受重视,化名为李燕北。
自从十多年前,借助已故亡父的人脉,又花费大量贡献点,接了一个家族的长期外驻任务后,颜震南就谨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错,一直默默潜伏在京城,为家族看管附近城池的生意。
至此以后,他摇身一变,从一介普通武夫,成为了隐世大族颜家,明面上在中原地区的十大实权管事之一,地位显赫,权势熏天,几乎无人敢惹。
当然,颜震南懂得感恩,也非常知足,他深切明白,自己如今一切的地位权势,都是来自于他背后的强大家族!
不得不说,十多年前,他耗尽了父亲遗留的人脉,又花费了积攒的所有家族贡献点,接取了这个长期驻外的肥差,确实是一件极为明智的选择!
颜震南的父亲,二十多年前,在一次家族对外的攻伐战中,不幸牺牲,由此获得了族中的三等功勋,膝下子女也享受了一定的英烈优待。
若非得益于此,他纵使花费再多贡献点,恐怕也只能到一些西域国家去,从此远离中原的花花世界。
他的性格坚韧不拔,基本没有什么天赋,比较平庸,也没有其余表兄弟那么大的野心,妄图追寻延年益寿,或者争取更多神功、秘籍、法器,获得更高更大的权势地位之类。
族里拥有灵根,能修仙之人,也尚不过百,除了三百多年前的老祖,又有哪个真能成仙?
如今,颜震南生活安稳,手中权势惊人,而且只要不辞辛劳,多为扩大家族生意出力,每年还能获得一笔不小的贡献点,再过七八年就可以卸任,直接重返阔别已久的族地,到时颐养天年,含饴弄孙,岂不美哉?
想到此处,他面含微笑,不由得意昂首,一边大步拐入城郭,走到门外市区的中心,一边喊道:
“孙冲!”
后面跟着的那一大群人中,立刻有个衣着考究,白面微须的中年人,屁颠颠的奔跑着赶上来,正是颜震南手下的大将之一,以打造各种兵刃暗器为生意,而名满中原的“快意堂”堂主。
还不等颜震南开腔,孙冲就谄媚一笑,眼见顶头上司表情不悦,他赶紧低下头,脸色变了变,垂着头,嗫嚅道:
“那票生意的利润很大,几乎已有对本对利,而且……”
颜震南冷笑道:“而且生意总归是生意,是不是?”
孙冲不敢再搭腔,头垂得更低,眼珠子却在偷偷地四面转动。
颜震南脸现怒容,双拳握得更紧,忽然问道:“哼,你知不知道买主是谁?”
孙冲迟疑着,摇摇头,突然抬头狞笑,对颜震南射出一把红色毒雾,迅速抽身急退,桀桀怪笑道:
“去死吧你!”
几乎在同时,他们一行人,刚走上路面很窄的樱桃斜街,两旁的店铺没开市,突然有两辆乌篷大车冲来,将颜震南一人,给独自阻隔在路中间。
“好胆!”
颜震南捂住口鼻,抽身飞退,还是被毒雾影响,只觉浑身真气凝滞,头晕目眩,他心中大惊,赶忙掏出一颗家族出品的上好解毒丹,仰脖子吞服而下。
与此同时,两个车上的乌篷突然被掀开,每辆车都藏着十多名黑衣刺客,他们目光冷酷,右手持长剑,左手持可瞬间激发三百六十六根夺命透骨黑血针的暗器,直接扣动机关。
嗖嗖——
咻!
刹那间,铺天盖地,暴雨般的毒针飞来,封锁四面八方,穿金裂石,避无可避!
“可恶!”颜震南脸色狂变,知道不能硬接,电光火石之间,直接擒住想逃上车的孙冲,反手一抡,迎上了第一波次,犹如飞蝗暴雨、密密麻麻的漫天毒针。
呼吸间功夫,孙冲哀嚎着,被射成了刺猬,血肉溶解,嗤嗤冒烟,迅速化作一滩腥臭的脓水,惨死当场。
又是一波遮天蔽日的恐怖毒针飞来,破空声此起彼伏,犹如阎王的催命符。
颜震南双目赤红,气得咬碎银牙,跟着他的那群人,不泛高手,但已被其他几辆大车隔断,急切之中,一时无法来及时救援。
他纵然一身钢筋铁骨,刀枪不入,可也挡不住这一轮又一轮铺天盖地、飞蝗般凶猛的无数酷烈透骨毒针啊!
三十多年的挣扎奋斗,数百次艰苦奋战,经过十多年的安稳生活侵蚀,到头来还是免不了落入敌人陷阱!
“操你奶奶个熊,老子拼了!”
颜震南怒吼一声,眼睛布满血丝,面容扭曲,也顾不得心中滴血。
他立马当机立断,凌空几个飞舞,冲上马车,摸出那张花费巨大代价,才从家族的制符师手里,求来的保命底牌——金光符箓,催动真气,直接激发。
轰!
一道无形的金色护罩弹出,笼罩了颜震南全身,将一波波透骨针抵挡,叮叮当当,火星喷溅,光罩仍纹丝不动,防护力极为强悍。
“死!”颜震南面色狰狞,冲入十多名黑衣人里,如入无人之境,血肉横飞,立马大开杀戒。
谁知,就在一刹那间,左边的屋檐上,突然响起尖锐的破空声,一名头戴面具,手持长刀的白衣人闪出,划过璀璨夺目的可怕刀芒,朝颜震南头顶砍去。
这一招,乃是必杀之招,选取的时机极为巧妙,正是在颜震南激发符箓,护体光罩能量衰微,他本人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空档,趁虚而入,企图一举灭敌!
“吾命休矣!若能侥幸生还,我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早晨折腾部下了!!”
感受到扑面的滔天杀意,颜震南竭力躲闪,望着摇摇欲坠的金光护罩,不由心中大恨,暗自绝望:
“仙人个板板,老子早知道就兑换一张一阶中品符箓了!区区下品货色,就算再便宜实惠,又顶个鸟蛋用?!我好恨啊!”
头顶屋檐上,突然响起一道轻笑声。
千钧一发之际,跃在半空的白衣刀客,周围发射暗器的数十名黑衣人,突然身子僵硬,各自保持着一动不动的诡异姿势,脸上表情无比恐惧。
漫天暗器、无数攻击,轻描淡写之中,被消弭于无形,化作齑粉,随风飘散。
他们摇摇晃晃,全身绽放出密密麻麻的血痕,突然稀里哗啦,化作了满地碎块,直接全军覆没。
“怎么回事?”
颜震南心中大骇,眼睁睁望着诡异死去的众多杀手,浑身不由冷汗涔涔,如坠冰窟。
与此同时,一群部下匆匆冲来,纷纷跪倒在地,朝他连连告罪,众人神情慌张,一边拍马屁,一边谄媚吹捧。
“散了吧,今天到此为止!”
颜震南意兴阑珊,摆了摆手,暗自察觉到一股视线,等众部下走后,立马恭恭敬敬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须臾之间,一名儒衫青年人微笑着走来,淡淡问道:
“你就是号称仁义满京华的李燕北?”
“正是鄙人,多谢阁下刚才的救命之恩!日后必有重谢!”
颜震南重重点头,李燕北就是自己的化名,他态度恭敬,朝颜录深深作揖一礼,语气诚挚,感激道:
“不知恩人高姓大名,仙居何处?”
颜录微笑不语,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反而背负双手,在对方惊愕的目光中,整个身子缓缓悬浮半空,开始迅速掐动法诀。
嗖的一声!
拇指大小的青冥剑射出,在颜震南震惊的注视中,迎风见长,迅速化作四尺长短,在半空滴溜溜打转,沉浮不定,缓缓悬浮在身前。
颜录嘴角微翘,用一种极为诡异的眼神,瞟一眼颜震南,指着游动飞旋的青冥剑,语气淡然道:
“本座姓颜名录,居于苍玄。”
“颜……录?!居于苍玄?!!!”
闻听此言,颜震南如遭雷击,他双眼瞪大,呼吸都彻底凝滞了,死死盯着半空的青冥剑,拼命揉了揉眼睛,脸上露出难以置信之色,喃喃自语道:
“青冥剑!竟然是传说中的青冥剑!而且还是老祖的名讳,怎么可能呢,不可能的?!”
他噔噔噔后退几步,脸上痴痴呆呆,突然狠狠掐一把大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等确认自己没有做梦后,他立马抬起头,仔细看一眼悬浮于半空的颜录,视线停留在青冥剑之上,浑身开始发起抖来。
颜震南忽然怔住了,一时甚至不知该如何反应,狠狠甩了自己几个大耳刮子,脑瓜立马嗡嗡作响。
“我……我……”他嗫嚅两声,猛地握紧双手,原本威压镇定的面容,开始变得焦躁且激动起来,愣愣盯着颜录,嘴唇哆哆嗦嗦,眸底发出了璀璨亮光,几乎欣喜欲狂!
下一瞬,颜震南上前两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激动得有些战栗,热血瞬间窜入头顶,憋得极为难受,只想仰天长啸,肆意发泄狂喜。
“贡献点!家族贡献点!我发财了!老子要发财了!功劳是我的,都是我的!有生之年,我终于见到祖训里提到的老祖法身下界了!哈哈哈哈!青冥剑不可能被伪造!是真的!传说是真的!我遇到仙人法身了!!”
他心中疯狂呐喊,几乎疯癫,完全失去了理智,表面却强行按耐住狂喜,脸上故意装作惶恐不安的样子。
颜录眼神深邃,渊渟岳峙,浑身衣袍鼓动不休,浑身散发出一股洒脱出尘之意,神光璀璨,恍如谪仙降世,仿佛随时将飘然远去,重返天宇。
他淡然微笑,默默注视着下方的颜震南,将其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
“老祖在上!”
颜震南心花怒放,连滚带爬,向前膝行两步,只觉浑身热血上涌,对颜录恭恭敬敬地磕了好几个响头,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之后,又伏地顿首,涕泪横流,又哭又笑,大声道:
“颜氏家族第十七代传人,不肖子孙颜震南,恭迎老祖法身降临下界!!”
第一百零九章 气运
“嗯,无须多礼,起身吧。”
颜录悬浮半空,眼神淡然如水,朝地面跪拜的颜震南,轻轻一招手,清风吹拂。
刹那间,一股无可反抗的滔天巨力袭来,携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志,瞬间让他从跪地状态,缓缓起身。
“这……”颜震南心中大骇,表情变得愈发恭敬,再也没有平时颐指气使的傲气,深呼吸两口气,拼命平复激动的心情。
他垂手侍立,用一种极为崇敬和渴求的眼神,看了一眼老祖法身,眸底充满了亮光,随后赶紧低头,老老实实地退到一侧,静静等待吩咐。
“在外人面前,不要称呼我为老祖。”
颜录摆了摆手,悬浮半空的身躯,缓缓落地,突然表情微动,立马眯起眼睛,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淡淡吩咐道。
“谨遵老祖法旨!”
颜震南轰然应诺,神态拘谨,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脸色涨红,浑身激动得有些发抖,如同刚犯了错,准备接受惩罚的小孩子,毛毛躁躁,坐立不安,手都不知往哪里放。
下一秒,似乎联想到什么,他忽然浑身大震,心思开始活络起来,奇异般地挺起身子,眼中泛出了光来,悄悄摸摸观察颜录的表情神态,嘴唇张了张,似乎欲言又止。
这里街道比较偏僻,天边隐现一抹鱼肚白。
过了片刻,两侧店铺,开始陆陆续续开门,终于热闹起来,大声吆喝,热情招揽客人和生意。
颜录摆了摆手,示意不要说话,走到了旁边刚开门的店铺,直接坐下,点了些咸菜豆汁,火烧混沌之类。
轻咳一声,颜震南表情古怪,老老实实站在老祖身后,就如同一名准备服侍的卑微仆人,姿态放得极低。
他万万没想到,老祖下界的法身,竟然如此接地气,竟然会食用凡俗食物,而且丝毫不遮遮掩掩,难道是在天界吃多了龙肝凤髓,吃得想吐了,准备借身外化身之手,来趁机换换口味?
要知道,就连族地里那帮一直沉迷修仙,整天臭屁哄哄,鼻口朝天的金贵家族子弟们,也往往喜欢吞服辟谷丹,以示自己超凡脱俗,不愿被凡间浊气侵蚀。
即使偶尔嘴馋了,一部分人,也只会选择偷偷摸摸打牙祭,生怕抓住口舌,被族内其他修仙者笑话。
不得不说,真正得道的仙人,果然不同凡响,即使是一具身外化身,也不会在意外界的繁文缛节,心随意动,无拘无束,当真羡煞旁人,让人敬仰啊!
不过,颜震南心念电闪,表面却不敢露出丝毫表情,直到肚子咕咕叫,这才尴尬一笑。
他垂手侍立,赶紧低下头,脸色涨红,脚趾头差点都能扣出个三进大宅院出来,生怕惹得老祖心生不快。
一时之间,他急得几乎满头大汗,抓耳挠腮,越想越后怕,真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坐下吧。”颜录面色淡然,看了眼颜震南,摆了摆手,语气不咸不淡道。
颜震南瞬间会意,强行忍住窘迫,心里暗暗感激老祖法身的心怀宽广,赶忙规规矩矩将双手放膝盖上,直接顺势坐了下来,如同小学生听讲座,一板一眼,大气都不敢喘,
他一边使用千里传声的秘法,悄然传音道:“谢老祖!”
几乎在同时,店铺外,一名长相怪异的青年人左右张望,当看到颜录两人,立马喜上眉梢。
他眸子明亮,原本两条挺拔秀气的眉毛,只剩下一些还没长全的绒毛,本来长胡子的地方,只有一些胡渣,哈,已经变成了没有四条眉毛的陆小鸡!
此人满脸风尘仆仆,大大咧咧走上前,坐到了颜震南对面,笑道:
“二位兄台,当真是好久不见!”
颜震南惊疑不定,露出满脸古怪的表情,他当然认得陆小凤,瞅一眼老祖法身,又看了看对方,咳嗽一声,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敢开腔。
“陆小凤,霍休这段时间,还老老实实待在探花府吗?”
颜录抬了抬眼皮,仔细端详陆小凤的眉毛,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口问道。
“咳,您就放心吧!有您这尊大神在,他已被治得服服帖帖,不敢再搞任何小动作!”
陆小凤龇牙一笑,老实不客气,用火烧夹着猪头肉,就着咸菜豆汁,连喝三碗,擦着汗笑道:
“老李啊,听你手下说,你今天早晨散步,被大批刺客设局伏杀了?”
颜震南点点头,听到陆小凤喊自己化名,他先小心翼翼看一眼老祖,发现神色如常,立马佯装恼怒,骂道:
“不错,除了城南老杜外,谁的胆子有那么大?他为了三百六十万两银子,还有明年城区的地盘划分,早已按耐不住。”
陆小凤若有所思,注意到了颜震南刚才的小动作,心里不由暗暗泛嘀咕,露出满脸疑惑,看一眼老神在在的颜录,问道:
“老李,你是指杜桐轩?不对啊,这十多年来,你跟他势力相当,一向井水不犯河水里,他早知你背景手段都不凡,很难被暗算,今天怎么会铤而走险?!”
颜震南闷哼一声,刚想开口,颜录坐在旁边,吃两口混沌,看了眼陆小凤,忽然淡淡道:
“杜桐轩的势力范围,跟他差不多,也是各方势力推出来的代理人,有着很深的皇室背景。幕后之人,早已经忍不住想出手试探了。”
“不错!老……友说的很对!”
颜震南重重点头,差点说漏了嘴,赶忙补救,直接转移话题道:
“陆小凤,我跟他打了一个赌局,你知道是什么吗?”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陆小凤眼神微亮,脸上露出愁苦之色,长长叹口气,接口道。
颜震南喝了口酒,悄悄瞥一眼老祖,这才道:“那一战本来是八月十五,地点原本定在秣陵的紫金山上,可西门吹雪却坚持要将日期延后一个月,地方改在了皇宫大内的紫禁城!”
陆小凤摇摇头,冷笑道:
“我听说前两天的盘口,有很多人愿意以二搏一,赌叶孤城胜!哼,他们究竟将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看成什么了?看成两只变把戏的猴子?看成了两条路上抢肉骨头的野狗?”
“无论谁胜谁负,都是输家。”喝两口豆汁后,颜录润了润喉咙,用意味深长的眼神,轻轻扫一眼面前两人,语气淡然道:
“他们两人这一战,背后的水很深,你最好不要瞎掺和!好奇心太重,又爱多管闲事的人,往往活不长。”
陆小凤苦笑一声,又深深叹口气,脸上露出郁闷之色,苦恼道:
“我是西门吹雪的朋友,我不想他为了虚名,就和别人拼命,可我没法子阻拦!甚至,就连他们自己,也同样无法阻拦!”
颜录摇摇头,没有再说话,吃完混沌后,起身走出店门,沿着又长又直的街道大步向前。
身后两三步外,颜震南脸色恭敬,亦步亦趋地一路小跑,低眉顺目,就如同一名殷勤的小跟班。
“他们俩怎么……”望着颜录两人一前一后,逐渐远去的背影,陆小凤微蹙眉头,回想着刚才察觉到的种种细节,两人的一应神态举止。
他心念电闪,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怔怔出神,陷入了沉思。
……
厚厚云层之中,一只体积庞大地金瞳人面怪鸟,扇动翅膀,背上载着两人,一路风驰电掣,迎面狂风呼啸。
颜录盘膝而坐,正微微闭目养神,默默思索着《青冥剑体基础篇》的要诀,在脑海里反复揣摩推演,体内凝炼的真气奔腾不息。
身后数步外,颜震南狼狈地趴在鸟背上,双手死死抓住羽毛,脸上表情既激动,又恐惧,整个人面色煞白,一动不敢动,生怕不小心摔下高空,化作肉泥。
许久以后,他才缓过来,瞅了瞅前头盘坐的老祖,强行克制着心中恐惧,探头往外一看,高空之下,湖泊河流,崇山峻岭,城池田野的脉络,尽皆映入眼帘,犹如缩小版的沙盘,给人一种天地尽在掌控的奇妙错觉。
“原来飞天遁地的感觉,如此令人迷醉……”
颜震南大受震撼,此时日月山川在侧,他情绪激动,欣赏着眼前瑰丽的天地美景,不由心驰神往,只觉无比畅快,若非怕老祖怪罪,当真想仰天长啸,发泄心中喜悦。
飞了不知多久,颜录盘膝而坐,突然睁开双眼,眸底闪过一抹璀璨神芒,静静注视着远方,一眨不眨。
这里是位于中原的西南边陲地域。
群山万壑间,峰峦叠翠,河流湖泊星罗棋布,时有猛禽冲天而起,虎啸猿啼,一片原始苍莽的景象。
这是一片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极目远眺,在悬崖绝壁之间,坐落着一大片连绵起伏的宏伟宫殿群,蔚为壮观。
从天空俯视,基本看不到山谷、溪流的地形,植被茂密,各种植物尽情生长,老藤如龙,古木参天,遮蔽天日。
“好一处福地!看来当初长子颜玉在我离开此界后,没有辜负我的厚望,根据提前制定的策略,发动了家族势力长时间搜索,终于找到了这处灵气聚集之地!”
颜录微微颔首,坐在人面怪鸟之上,不由探出神识。
他哑然失笑,突然发现后方的颜震南面色激动不已,正用崇敬眼神注视着自己的背影,双拳紧握,似乎在竭力抑制心中的狂喜。
从天空俯视而下,能发现在群峰峥嵘的大盆地中,山谷中奔流的所有水系,都化作了大大小小的瀑布,犹如一条条银龙,从高低落差不同的绝壁上,水势飞泻直下,落入深不见底的幽深潭水中,隆隆作响,水花四溅。
入目所见,除去依山而建的大量宏伟宫殿群外,还有许多参天古木,绝壁上遍布奇花异草,在瀑布群侧,长满了藤萝植物。
险壁危崖之间,栈道盘旋,一圈圈围绕着环形山体。
瀑布群的巨大水流激起无穷水雾,水汽终年弥漫不散,背日光照耀,化作可七彩虹光。
无数条彩虹托着半空中金碧辉煌,连绵起伏的宫殿群,宫阙中角楼、碑亭、殿堂、琼楼玉阁,一应俱全,巍峨雄伟,凌空虚建,矗立在虹光水汽中,如同一尊幻化出的天上宫阙,当真是鬼斧神工,布局巧妙,恍如人间仙境。
“好好好!依山而建,就地取势,以大毅力、大手段、大气魄,强行更改格局,以山川河流为基,以日月星辰为盘,漫天阵眼星罗棋布,妙手偶得,竟然借助天地自然的山势河流走向,给生生布下了一座护山大阵!”
颜录负手而立,站在怪鸟背部,从高空俯视下方的崇山峻岭,不由面露赞誉,拍手而笑,心中暗道:
“玉儿啊,没想到为父离开后,你的阵道造诣,竟然会达到了如此地步!可惜!可叹!如果你能出生在苍玄界,大展拳脚,那又该是何等的天纵奇才?!”
正当颜录沉思感慨时,身后数步外,颜震南探出头,发现了下方熟悉的族地,阔别多年后,今日故地重游,而且又是由如此特别的方式,从天空俯视的角度看,别有一番滋味,心中不由大为畅快,激动不已。
“老祖,下方的族地是您仙体飞升后,三百四十五年前,由二代老祖玉清子,带领众多家族子弟,动用十多万劳动力,经过了五十多载,依山而建,强行改动格局,而布下的一座阴阳颠倒玄水九宫阵!”
“嗯,”颜录微微颔首,没有多说什么,露出一副不置可否地表情,脸色淡然如水,高深莫测。
轻轻搓了搓大手,颜震南神情激动,在鸟背上小心坐起,谄媚一笑,兴奋道:
“老祖,出发之前,我已经动用了京城分舵,那唯一的珍贵传音符,相信此刻族地之内,大长老和族长他们,应该已经早就收到消息,在准备迎接您了!”
“很好!”颜录点点头,心里却暗笑不已,兀自摇了摇头。
他微微闭目,借助青铜古树的伟力,模模糊糊之间,能隐约感受到一股似有似无的奇特光柱,有一根无形丝线从下方延伸而出,没入自己体内,散发出淡淡的金黄色光晕。
片刻之后,颜录默默叹口气,这道通天彻地的金黄色光柱,其实就是代表着整个颜家,在此界的气运,无形无质,除了他借助青铜神树的伟力,能观察研究一二外,其他人根本发现不了,更无法察觉。
这道耀耀生辉的颜家气运光柱,原本应该与颜录紧密相关,但现在若即若离,似乎即将脱离掌控,不再与他自身的气运纠缠,想独立于外。
很明显,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其深层次代表的意义,几乎不言而喻!
“看来,我的后代子嗣,也不全是一群草包饭桶,需要费一点小小手段。”
颜录微微一笑,驱使人面怪鸟,降落云头,在颜震南的惊呼声中,双翅拍打翅膀,卷起呼啸狂风,迅速向悬崖绝壁间的宫殿群俯冲而去,快如闪电。
……
崇山峻岭,悬崖绝壁之上。
连绵起伏的宫殿群一角。
某座宏伟华丽的殿宇之内,四周散发出一股深邃幽绝的气息,看上去庄严且肃穆,让人不寒而栗。
大殿中央,陈列着七十二张特大号的桌子,摆放有各种珍馐佳肴,天南地北的山珍海味,各种鲜令水果等美食。
还有烤乳猪、烤全羊、烧鸡、烧鸭、烤全牛、腊鹅,成百上千的盘碗杯碟,各种陈年好酒,香气扑鼻,让人哈喇子流满地,明显是打算举办一场宴会。
侧殿之中,站着四五名老者,几人面色沉重,锐利的目光,从窗子瞧到门,来回扫视,仿佛要把墙壁戳出几个窟窿。
刚才众人面红耳赤,互相争辩,谁也说服不了谁,几乎快吵成了一锅粥,此时长吁短叹,尽皆一副愁眉不展的纠结样子。
其中一名枯瘦矮小,穿着朴素的秃顶老人,背负双手,不停来来回回的踱步,也不知踱过了多少遍。
数步外,端坐着一名目光阴鸳、须发皆白的黑袍老者,举起一张传音符,不屑地抖了抖,冷笑道:
“这算什么?空口无凭?难道就凭颜震南那小兔崽子的一句担保?哼,一句老祖法身,就能给咱颜家,请回来一尊活祖宗?!简直是笑话!颜天青那老家伙,是不是老糊涂了?!”
锦衣老头愁眉苦脸,唉声叹气道:
“这三百多年来,冒充老祖法身降世的,没有十个,也有七八个!不过,他们再胆大包天,也绝不敢来颜家祖地招摇撞骗!而且,颜震南那小子,性格一向稳重,又信誓旦旦,确认说看到了青冥剑,愿意以性命担保,此事应该不是捕风捉影。算了算时间,离祖训所言的三五百年期限,也没剩多久了,弄不好,还真有可能是……”
一名很高、很瘦,穿着斯文,两鬓斑白、面容清俊的红袍老人,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突然开口,不咸不淡道:
“九弟,去传我命令,让库房管事拿出珍藏的百年灵酒,必须要最上品,宴会的规模不能寒酸,不管来者是不是老祖法身,我们都不能有丝毫懈怠。记住,等下客气点,态度要恭敬,别把情绪写在脸上,如果真是老祖法身降临,惹得他老人家不高兴,仔细你的皮!”
“客气?”黑袍老者虎目圆瞪,好像很不服气,“咱们为什么要对他客气?哼,还真以为是咱头上祖宗?一个招摇撞骗的骗子而已,根本不值得上心!等会他若真敢来,我绝对会让他好看!!还有颜震南那兔崽子,今天不死也要脱层皮!”
红袍老人蓦地睁开双眸,冷冷瞪一眼九弟,忽然发了脾气,呵斥道:
“九弟!多用用你的脑子!咱们为什么不能对人家客气?!你以为你颜昆宇是什么东西?你以为我颜厉飞又是个什么东西?如果他真是老祖法身降世,你知道胡乱莽撞的后果吗?!用你的猪脑子想想,一个普通人敢来撒野,敢来颜家族地招摇撞骗吗?你啊你,是不是沉迷修炼,把脑子给修傻了!”
第一百一十章 仙术
黑袍老者叹口气,被劈头盖脸一顿骂,似乎有点发怵,语气终于软了下来,兀自有点不太服气,强行梗着脖子,嗫嚅道:
“我不管,到底谁是谁祖宗,现在都还没谱呢!堂堂隐世大族颜家,若是真被骗子摆一道,岂非要让旁人笑掉大牙?!哼,想做咱头上祖宗,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
“放肆!”红袍老人胸膛起伏,脸上露出怒容,重重一拍桌子,像一头暴怒的雄狮,怒不可遏。
来回踱步的秃顶老人,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赶忙打圆场,将两人拉开,一副愁眉不展之色,苦笑道:
“九弟的担心不无道理,话糙理不糙,这脸我们颜家可丢不起!唉,这次宴会规格不能低,把所有在族地的长老通知到位,我们先去会一会,再做打算。”
红袍老人怒目圆瞪,胸膛剧烈起伏,虽然怒极,却垂下手,重新闭目养神,捋下几缕山羊般的华发,沉声道:
“好了,传我命令,去把珍藏的百年猴儿酒取出来!按五弟说的,先依计行事,再验明身份!哼,若真是胆大包天、招摇撞骗之人,族中正好还缺一个祭旗的,让他尝尝魔火灼烧魂魄,究竟是什么滋味……”
黑袍老者双拳紧握,颓然叹口气,与其余几人面面相觑,长吁短叹一阵,最后还是点点头,闷头出了侧殿。
……
悬崖绝壁间,连绵起伏的恢宏宫殿群一角。
白玉石板铺成的巨大广场中,矗立着一杆十丈高,海碗粗的古朴长幡,表面的阴煞凶气互相交织,凝聚不散,墨黑色的幡面飞卷而出,在风中猎猎狂舞,散发出一股幽冷死寂的森森鬼气。
黑压压的广场上,正站着数千名颜氏子弟,男女老少皆有,鸦雀无声,纷纷翘首以盼,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在人群最前方,站着二十多名长老,还有如今当权的族长颜天青,正和大长老颜厉飞互相交谈,一边窃窃私语,一边不住朝天空张望。
经过三百多年发展,颜家实力极为强悍,势力范围遍布世界各地,如今有五十多位长老,最次都有先天巅峰修为,甚至达到炼气四层修为者,也有十多人。
在颜录离开前,设计的家族权利框架中,长老会类似于内阁,拥有投票权,可以左右家族大方向上的计划制定,权利大到吓人,又互相制约,以大长老为首。
而族长,则是长老会一员,每二十年一轮换,原则上不连任,由众长老投票,推举最佳人选,负责家族事物的具体决策。
颇有点类似于首相,或者明朝首辅的职责,受长老会的监督、钳制,互相制约,可以互相弹劾,特定情况会被长老会罢黜。
而家族另外一大势力,则是幽冥魔教、夺命楼的众多高层,以及掌管诸国地域的实权管事,组成一个松散的同盟会,拥有投票权、谏言权,存在感不低。
当长老会、族长某一方的势力过大,开始失衡时,为保证自身的利益、自主性,各大实权管事们,就将自然而然地选择和第三者结盟,共同遏制掌权者,互相制约,形成三足鼎立之势,谁也压倒不了谁。
这一任族长名为颜天青,出生于颜录的长子那一脉,养气功夫很足,此时还在跟大长老打着太极,丝毫不漏口风。
远远看去,颜天青身材高大,年约七十有余,浓眉鹰鼻,一身青衫,留着两撇山羊胡子,目光冷厉,闪烁着睿智的光芒,顾盼之间,威凌逼人。
广场之上,似乎是等的有些烦躁,黑压压一大片的人群中,不少颜家子弟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互相打听着具体情况。
黑袍老者颜昆宇抬起头,扫一眼乱糟糟的广场,似乎跟族长不太对付,故意凑过去,斜眤颜天青一眼,嘴角微翘,绵里藏针道:
“嘿,我说天青老弟,你们一脉,叫什么震南的那个小崽子,到底靠不靠谱?今天若是敢闹笑话,我可饶不了他!”
颜天青一愣,心里跟明镜一样,暗自冷笑,知道这厮是记恨自己上次抢了他的族长之位,所以动不动就来找茬,当下摆了摆手,皮笑肉不笑道:
“九长老,你多虑了,既然有老祖法旨里的青冥剑为证,震南一向稳重,又敢以身家性命担保,说若有半句谎话,甘愿受魔幡鞭策之苦,永堕沉沦!是真是假,见面便知,又有何人敢来撒野?如此想来,老祖法身降世,应该是确有其事,不会有假!”
黑袍老者嗤笑一声,面露讥讽之色,冷冰冰道:“哼,那可就说不定了!”
“嗯?”大长老颜厉飞皱了皱眉,扫了与族长争执的九弟一眼,摇了摇头,不想多管闲事,开始老神在在的闭目养神,默默等待起来。
又过了数刻钟,巨大广场之内,数千人影窃窃私语,正当他们等得心浮气躁,颇为不耐烦时,突听苍穹顶端的厚厚云层中,传来了一声奇特的尖锐鸟鸣,声震十里。
“来了!”众人眼神一亮,纷纷敛声屏气,翘首以盼,直勾勾地望向天空,不由张大嘴巴,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高空之上,蓝天白云间,突然掠过了一道庞大无比的黑影,遮天蔽日,拍打双翅,卷起呼啸的龙卷风,声势骇人。
定睛看去,一头体型巨大的金瞳人面怪鸟,正向广场极速俯冲而来。
在怪鸟背部,有一儒衫青年负手而立,他面色淡然,满头长发随风飘逸,衣衫猎猎作响,气质独特,看起来有一股出尘洒脱之意,放荡不羁,恍如谪仙。
“像!好像!”
颜天青喃喃自语,整个人怔住了,苍老的面容上,露出沉思之色,将儒衫青年的外貌,与老祖雕像对比,发现竟然一模一样,而且修为完全看不透,不由心念微动。
他长舒一口气,心中狂喜,脑袋开始在摇,脖子仰得老高,一双眼睛发着光,盯着怪鸟背部的青年,眼珠子都似乎快凸出来了,望眼欲穿。
“哼!不知是从哪里找来的一只怪鸟……”
眼见其他长老表情各异,有的面露喜悦,黑袍老者冷哼一声,死死盯着人面怪鸟,心中绞尽脑汁,暗暗思索着对方的破绽,强行自我安慰道。
唳!
狂风压面,众多颜家子弟怪叫连连,纷纷闪躲,避之唯恐不及,一时鸡飞狗跳,乱糟糟一片。
庞大的人面怪鸟俯冲而下,缓缓落到广场角落,收拢翅膀,伸出高傲的头颅,发出了一声清脆悦耳的鸣叫,震慑人心,响彻云霄。
“到了!”颜录微微一笑,脚踏虚空,如迈无形石阶,一步一步,走到广场之上,悬浮在半空,渊渟岳峙,挥手朝人面怪鸟一指。
嗖的一声,刹那间,翼展二十米的庞然大物,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突然消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拇指大小的青冥剑射出,在众目睽睽之下,闪烁出璀璨夺目的光芒,迎风见长,迅速化作四尺长短,围绕着颜录周身,在半空旋转不休,犹如游龙。
“嘶~这……果然真是青冥剑!”
红袍老人瞳孔收缩,视线停留在颜录身前,立马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用手捋着胡须,一不小心,差点惊得把胡子都扯断了几根。
巨大广场上,众多人影脸色兴奋,互相叽叽喳喳,望着悬浮半空的伟岸身影,眼睛不禁瞪得更圆了!
“哼!”黑袍老者撇撇嘴,眼睛大睁,上下扫视儒衫青年周身,眉头越皱越紧,又看一眼表情各异的诸位长老,心里满腹狐疑,咕哝道:
“看起来还挺像那么一回事,不过这青冥剑……若不上手,怎能如此草率的确认真假?”
他还未来得及开口质问,忽听一阵山呼海唤,只见族长颜天青脸色涨红,上前数步,率先跪倒在地,浑身激动得有些颤抖,大声道:
“颜氏家族第二十一任族长,不肖子孙颜天青,恭迎老祖法身降临下界!”
“跪!”伴随一声厚重的男子嗓音传来,声如洪钟,响彻云霄。
霎时间,眼见二十多名长老带头下跪,其他数千位颜家子弟也有样学样,所有人都跪了下来,行了一个大礼。
“参见老祖!”
“老祖在上,不肖子孙……”
广场之人,无数颜家弟子齐声高喊,轰然参拜,一片欢呼雀跃,场面看起来极为热闹,蔚为壮观。
“这……”黑袍老者脸色纠结,在大长老极为严厉的目光中,只得不情不愿地先跪在地上,嘴里嘀嘀咕咕,随众流先草草参拜了老祖法身,只觉自己心肝直颤,隐隐生疼。
一大片跪地的人群中,颜震南脸色煞白,之前经过高空俯冲的连串折腾,从怪鸟背部跳下后,他走路时就一直摇摇晃晃,好不容易退到角落,跟众人行礼参拜时,一时没忍住,直接稀里哗啦吐了满地。
过了片刻,颜录脚踏虚空,扫视底下神态各异的众人一眼,微微沉吟,朗声开口,声音远远传开,回荡在每个人耳边,道:
“无须多礼,平身吧。”
“多谢老祖!”行了跪拜大礼后,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尽皆屏气凝神,缓缓起身,气氛庄严肃静。
他们各个脸色兴奋,纷纷望着半空负手而立的颜录,等待着训话,翘首以盼。
人群中,不少老狐狸微眯双眸,暗暗打量着悬浮半空的颜录,心念电闪,不断思索着有无破绽。
黑袍老者是个急性子,眼见其他长老屁都不放一个,不由又急又气,最后咬咬牙,索性越众而出,半跪在地,朝上拱手参拜,硬着头皮道:
“老……祖,不肖子孙颜昆宇斗胆,今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解答……”
巨大广场之上,众人面面相觑,脸上露出疑惑之色,族长、大长老、秃顶老头等人,则纷纷脸色微变,他们扼腕叹息,悄悄使个眼色,就想先示意九弟住口,让其晚一点再去试探。
颜录莞尔一笑,俯视着广场上密密麻麻的人群,视线停留在黑袍老者身上,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问题,反而背负双手,轻轻笑出了声。
下一秒,他衣袖鼓动不休,脸上一副高深莫测之色,周身电闪雷鸣,剑芒璀璨夺目,浮现出日月山川、飞禽走兽、湖泊河流,无数奇特异象浮现,栩栩如生,让广场众人看的目瞪口呆,表情无比震惊。
颜录神态悠闲,体内散发出一股神秘浩瀚的磅礴气势,用似笑非笑的眼神,扫视着众人,瞅了瞅黑袍老者,不咸不淡道:
“怎么,你对我是不是老祖法身,还心存疑虑?”
“不敢!”黑袍老者勉强笑了笑,眼神闪烁,咬了咬牙,发现其他人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他不愿当众露怯,只好咳嗽一声,朗声道:
“老祖,不知仙界到底是何种模样?您神通广大,是否可以给我们露两手仙术?”
此言一出,整个巨大广场一片哗然,过了片刻,又瞬间安静下来,变得针落可闻。
众人表情无比古怪,纷纷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盯着黑袍老者瞧个不停,仿佛能看出朵花儿一样。
“仙术?”颜录笑了笑,脸上露出意味深长之色,突然收敛了笑容,面无表情,伸出一根手指头,朝下方轻轻一指。
第一百一十一章 如神似魔(二合一章)
下一瞬,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见从颜录指尖,突然射出一道金芒,里面包裹着指甲盖大小的物体,似乎是某种植物的种子。
“搞什么鬼?”黑袍老者眉头紧锁,不情不愿地半跪在地,没等颜录吩咐,就立马大大咧咧起身,双手抱胸,跟看耍猴戏一样,退到一边,继续冷眼旁观。
巨大广场上,数千颜氏子弟探头探脑,纷纷凝神屏气,翘首以盼,期待着老祖所谓的仙术为何物,有的人脸色涨红,兴奋不已,激动得浑身都有些颤抖。
与此同时,在人群最前方,大长老颜厉飞,和族长颜天青对视一眼。
“这怎么可能……”
他们刚想拦住莽撞的九弟,还不等动手,就忽然脸色大变,眼睛瞪圆,嘴巴微张,如同见了鬼一般,露出一副惊骇欲绝之色。
“去!”
广场的高空之上,颜录面含微笑,默默借助青铜古树的神力,将一颗凭空变出的植物种子弹飞。
电光火石之间,在众人惊愕的表情中,璀璨夺目的金色光芒包裹住种子,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啪一下,迅速钻入了地面,距离黑袍老者不过四五米远。
大片黑压压的人群鸦雀无声,纷纷探出头,继续观察后续变化,眼睛一眨不敢眨。
白玉石板铺成的巨大广场空地上,出现了小小裂缝,噗嗤一声,一颗嫩芽儿冒了出来,缓缓撑开碎石块,不断抽枝发芽,茁壮成长,并渐渐长大,呼吸间功夫,迎风见长,一会儿就窜高了十多米,长成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这……真是仙术啊!老祖的手段实在神乎其技!”
黑压压的人群中,忽然爆发出欢呼声,不少人脸上涌现兴奋激动之色,又蹦又跳,死死盯着场中异变,生怕错过最精彩的部分。
“不可能!这一定是幻术!肯定是江湖术士的障眼法,哼,想骗老夫,门都没有!且让我拆穿你的拙劣把戏!”
黑袍老者怒目圆瞪,眼睁睁看着种子破土而出,又迅速长成参天大树,他揉了揉眼睛,兀自不信邪,脸上表情极为不服气。
他冷哼一声,刚想走过去摸一摸大树的枝干,判断是不是障眼法作祟,突然感觉脚下站立不稳,身子瞬间摇晃几下,差点栽倒在地。
黑袍老者满脸惊恐,嗷的怪叫一声,低头看去,只见层层白玉石板崩裂,钻出了无数根须,朝四周迅速窜出,缠绕一切所见之物。
若非他见机行事,飞快以掌代刀,砍碎团团疯长的根须,估计就会落得被缠成人形粽子的下场,直接当场出丑。
“怎么还在长?这如果是障眼法,也未免太真实了吧……”
黑袍老者抽身急退,脸上惊魂未定,赶紧回头看去,只见那颗破土而出、不断生根发芽的树苗,迅速长高,树干急剧膨胀,从直径水桶粗细,眨眼化作四五米粗,甚至挤破了小片地面,越长越高。
“这……”大长老颜厉飞瞠目结舌,拼命仰起头,脖子都快仰折了,只见这株凭空冒出的参天大树,高耸入云,竟然最少有六七十米高,如同顶天立地的巨人。
面积庞大的树冠随风摇曳,几乎遮蔽天日,一片郁郁葱葱,在地面投下了大片阴影。
远远望去,黑袍老者站在巨树面前,就犹如一只渺小的蝼蚁,看起来滑稽且可笑。
望着下方惊呼连连、骚动不已的众人,颜录满意地点点头,面含微笑,朝参天大树一指,默默借助青铜神树的力量,五指弯曲,往下重重一按。
族长颜天青双目炯炯,浑身颤抖,兴奋地盯着面前的参天大树,只见巨大树冠之间,眨眼间长满了花朵,又迅速结果,长满了一个个梨子、苹果、香蕉、红枣等,硕果累累,又大又香甜,极为诱人。
“接着!”颜录脚踏虚空,轻笑一声,右手向下引导,一股无形力量弥漫而出。
霎时,参天巨树的树冠之间,成千上万的果实脱落,化作无数青光,瞬间飘飞半空,精准落入广场发愣的众人手心。
人群中,黑袍老者脸色铁青,伸着脖子瞪着眼看,下意识一伸手,借住了飞来的青光,只见掌心有一颗又大又甜的红枣,低头轻嗅,能闻到淡淡的诱人枣香味。
“世上竟然有拳头大小的红枣?!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是真的!幻觉,一切都是幻觉!”
黑袍老者灰心呆立,目瞪足软,兀自不相信地掐一把大腿,突然发起狠,重重甩了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他眼冒金星,又茫然地张开大嘴,咬一大口红枣,嘴里不断咀嚼,脸上表情奇特,开始又哭又笑,几近疯癫,犹如着魔了一般。
“去!”不等下方众人反应过来,颜录神态悠闲,又伸手轻弹,一抹绿色光晕电射而出。
嗖!
大团绿光轰然爆发,化作三十六颗小小的豌豆,啪一下,砸破白玉石板。
哗啦啦,在众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一抹抹绿色藤蔓的芽儿破土而出,不断生长,互相缠绕,眨眼间功夫,化作了三十六尊身着藤甲的士兵。
它们有鼻子有眼,五官端正,手脚四肢,全部由交错缠绕的藤蔓组成,手持藤蔓化作的盾牌和刀剑,动作整齐划一。
在众目睽睽之下,三十六尊藤人士兵踏步上前,不顾黑袍老者连连后退,开始步步紧逼,电射而出,很快将其团团包围。
“滚开!”黑袍老者龇目欲裂,一时来不及多想,赶紧掐动法诀,施展法术,张口喷出一条火龙。
轰隆隆,长长的凶恶火龙张牙舞爪,飞窜而出,沿途空气发出爆鸣,热浪滚滚,滔天火海席卷,瞬间笼罩住三十六尊气势汹汹扑来的藤人士兵。
噗嗤一声,凶恶火龙刚接触藤甲表面,不仅没有燃烧,反而瞬间熄灭,三十六尊藤人士兵踏前半步,动作整齐划一,训练有素,在距离黑袍老者两米外,突然一动不动,保持着向前小跑的姿势。
巨大广场上,数千名颜家子弟怔怔出神,脸上露出难以置信之色,愣愣地望着眼前场景,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了。
“仙术!果然是仙术!这是撒豆成兵!!”大长老颜厉飞喃喃自语,脸上浮现出惊愕之色,只觉自己恍如在梦中,整个人飘飘然,不知身在何处。
“族中记载确实是真的,老祖神通广大,早已成仙!如今法身降临下界,我族修仙有望,假以时日,刻苦修炼,未来长生有期,也不是没有机会修炼有成!苍天有幸,今日得见仙术,老夫此生无憾矣!”
人群之中,族长颜天青脸色涨红,浑身发抖,突然长长叹息一声,感慨不已,用炯炯有神的目光,死死盯着高空的老祖,眸底隐现期待之色,发着无穷的亮光。
“来!”
广场高空之上,眼见数千人影叽叽喳喳,脸色激动,颜录摇头失笑,掌心传来巨大吸扯力,从广场外围的花坛之中,摄来一根狗尾巴草。
手指把玩几下这根杂草,颜录面含微笑,张口对准狗尾巴草,轻轻吹了一口气。
嗖一声,杂草从掌心飞出,飘飘忽忽,缓缓向地面落去,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飘落到距离地面三米高处。
黑袍老者浑身僵硬,面容呆滞,右手握着半颗红枣,抬头望去,不由大受震撼,瞳孔急骤收缩,连连退后了半步。
广场之中,众人惊呼连连,看的极为清楚,那根杂草飘落而下,还未落地,通体突然散发出无穷光芒,璀璨夺目,流光溢彩,极为引人注目。
呼啦啦,半尺长短的杂草,在光晕中沉沉浮浮,突然迎风见长,逐渐长出四肢和头颅,慢慢化作两米高,一丈多长的庞然大物,定睛细看,竟然由杂草变成了一匹无比神骏的高头大马。
唏律律——
肌肉纠结的强壮健马,甫一落地,它上半身昂首,高高跃起,空自扬蹄怒嘶,马鬣随风狂舞,性子暴烈如火,重重打了个响鼻,喷出长长的炙热白汽,气宇轩昂,威风凛凛,神气无比。
“斩……草为马?!”
黑袍老者头晕目眩,脸色惨白,突然发疯一样冲上去,一把跳到骏马背部,紧紧夹住马腹,任由其上下颠簸,表情怅然,一会哭一会笑,激动地盯着头顶的颜录,嘶声大呼道:
“是真的!不是障眼法!他真的是老祖法身下界!”
话音未落,黑袍老者泪流满面,木立在马背,凌空几个翻滚,瞬间落到地面,也顾不得丢脸,赶忙连滚带爬,膝行数步,噗通一声,直接对脚踏虚空的颜录,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
他嘴唇哆哆嗦嗦,一丝不苟,又重重磕了好几个响头,浑身激动得有些颤抖,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立马喜上眉梢,表情无比兴奋。
颜录面色沉凝,一手指天,厉声喝道:
“急急如律令,风来!”
几乎在同时,在大长老颜厉飞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本来没有风吹拂的广场内,从四面八方,突然刮起狂暴的大风,吹得地面飞沙走石,众人连连后退,竟然站立不稳,一个个左支右绌,颇为狼狈不堪。
眼见广场内部,众人纷纷骚动不已,颜录不由哈哈大笑,继续装模作样,轻轻掐动法诀,暗暗沟通青铜古树的神力,朝盆地附近的无数瀑布群一引,沉声道:
“云来!”
刹那间,连绵起伏的宫殿群之上,原本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在颜录一声大喝之下,无缘无故,莫名其妙中,突然飘来了大片大片的乌云,层层聚集,越聚越多,铺天盖地,黑云压顶,给人一股可怕的窒息感。
“老祖在上!请原谅不孝子孙的莽撞无知!”
黑袍老者长跪在地,脸色涨红,涕泪横流,不断高声疾呼,又哭又笑。
他表情疯癫,拼命磕头跪拜,似乎在乞求赦免不敬,看的附近数人目瞪口呆。
颜录悬浮半空,浑身衣袍鼓动不休,长发猎猎狂舞,一手指天,哈哈狂笑,沉声喝道:
“雷公电母,行云布雨,听我号令!雨来!”
刹那间,在青铜古树的神力作用下,附近瀑布群内的氤氲水汽迅速聚集,没入遮蔽天日的厚重乌云中,根据正负电荷的强烈反应原理,被精心引导,大量积雨云迅速聚拢,瞬间电闪雷鸣。
轰隆隆!
咔嚓数声,黑沉沉的浓厚乌云之中,闪着一道道刺目的白光,如同无数条蜿蜒攀爬的电蛇,纵横交错,四处闪耀着电光,雷鸣阵阵,乌云密布,好像苍天在发怒,整个天都要塌陷下来似的。
巨大广场中,数千名颜氏子弟呆愣当场,感受着扑面的狂风,不由抬头望去,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早已乌云压城城欲摧,无数电蛇狂舞,雷霆万钧,一幅即将灭世的恐怖末日场景。
啪嗒啪嗒,紧接着,黄豆大小的雨点落下,迅速化作倾盆大雨,雷声隆隆,黑压压的云中,雨势猛烈,撒开千丝万线,暴雨如注,朝底下众人劈头盖脸砸来。
一时之间,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白茫茫一大片,周围区域大雨滂沱,狂风呼啸,让人眼睛都睁不开,广场上惊呼连连,众人来不及闪躲,立马就化作了一只只落汤鸡。
“云收雨歇!”颜录昂首望天,周身撑开无形护罩,望着底下密密麻麻的雨幕,冷冷喝道。
话音刚落,在族长颜天青炽热的视线中,倾盆大雨瞬间停歇,高空之上,大片大片乌云散开,露出了被遮挡的太阳,刹那间万道金光灿灿,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呼吸间功夫,原本电闪雷鸣、大雨如注的场景,伴随颜录的命令,已经消失不见。
放眼看去,除去数千名化作落汤鸡的人影,还有湿漉漉的地面外,几乎找不到其他下过雨的痕迹,恍如一场梦幻。
深深呼吸一口气,颜录睁开双眼,眸底闪过一抹神光,当发现广场众人目瞪口呆,一副顶礼膜拜的崇敬表情,他立马一手指天,缓缓往地面移动,沉声怒喝道:
“开!”
黑袍老者跪在地上,眼睛突然瞪得老圆,大长老颜厉飞勃然色变,目光呆滞,高大威猛的身躯,已忍不住簌簌颤抖,痴痴呆立原地,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眸中发出了亮光。
“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斩草为马!!仙术,真的是仙术!”
“大家快看,老祖又施展了一道仙术!”
“天呐,你快给我几巴掌,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靠,你他娘真动手啊!”
“哈哈哈,我家老祖天下无敌啊!真仙下界,谁人敢不服?!”
……
广场之中,骚动不已,众人轰然欢呼,挨挨挤挤,伸长了脖子,眼睛瞪圆,露出一副惊愕之色,痴痴望着眼前的惊天变故!
轰隆隆——
连串震耳欲聋的巨响过后,距离众人三十多米外,在广场另外一侧位置,被颜录用手指轻轻一画,突然裂开了一道千多米长,十多米宽的深深沟壑,环绕着面积庞大的白玉广场周围。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大型的长长沟壑之中,原本空无一物,突然冒出了大量河水,汹涌澎湃,瞬间灌满了整条深沟,两端连通地下暗河,立马化作了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
“划地为河!老祖之手段,真乃惊世骇俗!这哪里是仙术,分明是开天辟地的大神通、大手段啊!原来,长生之说,成仙之法,竟然是真的!那有老祖亲自传法点化,我们是不是可以……”
族长颜天青嘴唇哆嗦,想到此处,双目炯炯,保持跪拜祈祷的姿势,只觉浑身热血沸腾,用极为渴求的目光,死死盯着颜录,一颗名为野心的种子,瞬间扎根,层层疯长,开始在肺腑间熊熊燃烧,难以遏制。
他痴痴抬头仰望,与黑袍老者、颜厉飞等长老一起,齐齐跪在地上,一行人目中老泪纵横,当即喜极而泣。
在数千名颜氏子弟注视下,众人山呼海唤,高声歌颂,纷纷跪在地上,脸上露出骄傲自豪之色。
“老祖,这真是老祖法身!是我们的老祖!!”他们又哭又笑,眼中冒出无数崇拜的小星星,激动得无以复加。
广场之上的高空,颜录背负双手,将底下众人的一举一动,包括所有表情神态,都尽收眼底。
他哑然失笑,满意地点了点头,默默沟通青铜神树,发现消耗了不少能量,不由心中微沉。
下一瞬,从四面八方之中,突然飘来漫天的红色光点,无形无质,沉沉浮浮,瞬间没入颜录体内。
“咦?”颜录脸色诧异,扫一眼广场上矗立的参天大树,一条蜿蜒曲折的宽阔河流,三十六尊僵立不动的藤人士兵,不由微闭双目,默默仔细感受。
与此同时,一道通天彻地的金黄色光柱闪烁不定,无穷气机勾连,颜录眸底欣喜,御使青铜古树,直接鲸吞牛饮,将大量浩浩荡荡的奇异能量,不断汲取,彻底吞噬一空。
“呼,因地制宜,这里又只是个小千世界,天道不显,限制比较小一点,更加有利于借助青铜神树作弊!幸好,消耗不算大……话说,在苍玄界这样的大千世界,如果想如此施为,肆意改天换地,恐怕就是把我榨成人干,掏空底蕴,也绝对做不到吧?!”
颜录背负双手,悬浮在高空,浑身衣袍鼓动不休,俯视着底下跪成一排排,不断顶礼膜拜的颜家众人,当感受到灌入体内的海量气运,不由双眸大亮,嘴角微翘,暗道:
“成了!颜家的滔天气运,已经被我牢牢握在掌心!一切,都是值得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山洞(二合一章)
那道通天彻地的金黄色光柱,逐渐与自身的气运遥相呼应,互相纠缠,被青铜神树源源不断汲取,迅速化为自己的深厚底蕴。
颜录运转功法,端坐苍穹之顶,冥冥之中,在海量气运和漫天红点灌入下,突然陷入了一种奇特的心态。
他嘴角含笑,俯视着广场上纷纷跪地的众多颜氏子弟,仿佛自己就真是一名与天同寿的真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改天换地,轻而易举,那无穷无尽的力量,当真让人迷醉。
不知不觉间,颜录天人交感,浑然忘我,浑身散发出一股高高在上、幽绝深邃的强横气息,化作层层有如实质的涟漪。
那浩瀚磅礴的霸道气势,通过青铜古树不经意间的放大,混杂着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压抑感,让数千名颜家子弟呼吸困难,只觉头晕目眩,连半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老祖在上,还请息怒!原谅不肖子孙的不敬!”
黑袍老者痛哭流涕,不停跪地磕头,而大长老颜厉飞、族长颜天青等人,则露出满是震惊之色,纷纷咬紧牙关,大口喘息着,死死跪在地上,汗如雨下,一动不敢动。
颜录悬浮半空,表情漠然,无声无息间,体内啵一声脆响,蓦地突破了某种桎梏。
经脉内的真气奔腾不息,犹如汪洋大海,汹涌澎湃,脑海神识变得更加凝实,好似鱼跃龙门,瞬间晋升入了一层新的境界。
“困扰我这么久的炼气七层境界,如今终于突破了!至此,在筑基之前,我的修为将一路坦途,一马平川,再无任何阻碍!”
颜录心中喜悦,背负双手,俯视着广场上顶礼膜拜的众人,赶忙甩了甩脑袋,将那种自身可掌控天地万物、一念能让宇宙生灭的错觉驱散,暗道:
“青铜古树虽然神妙,但限制太多,若是气运、愿力不足,最多能在小千世界耍耍威风!外力终究是外力,打铁还需自身硬!若是沉迷于虚假的力量,太过依赖青铜古树的神力,不过是本末倒置,自欺欺人罢了。”
一念至此,颜录心胸陡然宽阔,不由哈哈大笑,右手迅速掐动口诀,朝宫殿群的角落一指。
嗡——
在大长老颜厉飞、黑袍老者,以及数千名颜家子弟的惊愕目光注视下,只见白玉石广场中央,那杆十丈高、顶天立地的古朴长幡,似乎遭受了某种刺激,墨黑色幡面飞卷而出,在风中猎猎狂舞。
无形的阴煞鬼气、凶气、血煞之气互相交织,宛如烘炉,波涛汹涌,变幻莫测,于长幡表面凝聚不散。
“起!”广场高空之上,颜录长笑一声,掐动法诀,朝古朴长幡伸手招了招。
哗啦啦!
刹那间,幡杆爆发出璀璨黑光,幡面招展,有无数血红色的蝌蚪文字游动,空空蒙蒙,与阴森煞气互相融合,射出万道刺目的凶光,引得广场一阵地动山摇,让众人纷纷站立不稳。
漆黑如墨的幡面上,一只只青面獠牙、赤发血瞳的狰狞厉鬼昂首嘶吼,身躯若隐若现,做出各种龇牙咧嘴的凶恶表情,突然破幡而出,裹挟着整杆死寂幽暗的魔幡,瞬间飞上云霄,冲天而起。
嗖!
在颜天青等一行人的惊呼声中,十丈高、海碗粗的磁煞噬魂幡,浑身流光溢彩,爆发出璀璨黑光,开始逐渐缩小,越变越短,最终化作半个巴掌大小,如同一枚令旗,直接落入颜录手心。
“不错,已经达到上品法器的状态,甚至距离极品法器,也不过一线之隔!而这样的磁煞噬魂幡,我总共有整整三十六杆!若是组合成一套,一起施展,将威力无穷,即使是普通的灵器也无法抵挡!唉,可惜啊,经过三百多年的长时间祭炼,铭刻了无数禁制,花费了海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资源,才不过堪堪从下品法器胚胎,提升到如今地步,实在是……”
颜录眼神微亮,把玩着掌心的小小长幡,只觉爱不释手,不由心情大好。
之后,他转念一想,突然发现无论怎么看,磁煞噬魂幡的炼制过程,太过复杂,确实性价比极低,难怪此种法宝的炼制之法尽管如此玄妙,还是会被苍玄界的主流修仙界所淘汰,化作了上古时代的眼泪。
天穹之上,颜录负手而立,望着广场黑压压跪了一地的颜氏族人,体内如山岳矗立的恐怖气势不断升腾,压迫得周围空气迅速扭曲崩灭,威势骇人。
“都起身吧,不必多礼,以后一切如常。”
他嘴角微微上翘,注视着大长老颜厉飞等人,语气淡然,沉声道:
“除了在此地的家族长老会成员,其他人都且退下。”
“谨遵老祖法旨!”
巨型广场中,数千名颜家子弟轰然应诺,纷纷伏地顿首,脸上露出激动兴奋之色。
过了片刻,除去二十多名目前驻守族地的长老们,其他闲杂人等,都纷纷起身。
他们山呼海唤,高声歌颂,恭敬地朝老祖作揖行礼,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各司其职,井井有条,开始正常忙碌了起来。
在走远了后,数千人影三五成群,穿梭在宫殿群之中,这才开始叽叽喳喳议论起来,一个个喜形于色,难掩满脸的自豪兴奋之色。
……
隐世大族颜家的祖地,在位于悬崖绝壁的深处,某处小型山谷之中,有着一个规模颇大的药圃。
药圃的四面八方,有着一个中型阵法守护,主要是幻阵、困阵相结合,以免有野兽或者外人擅闯。
这个小型山谷之内,经过三百多年的精心布置,一代代颜氏阵法师前赴后继,加上所有修仙者们呕心沥血的努力,已经布下了一个规模不小的聚灵阵,将整个福地的灵气,都聚拢到了此处,加快灵药的生长和药效。
颜录背负双手,闲庭信步,站在山谷顶端,从高处俯视整个药圃的格局,将一应景象尽收眼底,不由暗暗点头。
药圃中央,有着几间石头房子,四周有着上千亩大大小小的灵田,有的呈现长方形,有的为正方形,经过精心规划,被一条条沟槽和田垄隔开,里面种植着大量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灵药灵草,和各种灵果。
在一块块药田之中,有着百余名杂役弟子,约莫都是领取了家族任务,来赚取贡献点的颜氏后代。
他们手持洒水壶和小药锄,小心翼翼地弯下腰,在灵田里四处忙碌,干得热火朝天,片刻不得闲。
在小型山谷中,位于无数块药田内部,种植着各种奇形怪状的植物,密密麻麻一大片,像什么白灵草、蕴灵果、百年血参、玉龙须,以及别处移植来的千年灵芝等药材,基本上应有尽有。
随意扫视,所有灵药种类粗略算来,不下数千种,而且药效极佳,经过一代代精心培育,最少都有数百年药龄之久!
山谷顶端,颜录负手而立,站在峭壁之上,山风振衣,他好似随时都会跌下去,摔得粉身碎骨,迎面狂风大作,吹得一袭衣衫猎猎狂舞。
身后不远处,族长颜天青、大长老颜厉飞,以及黑袍老者、秃顶老头等二十多人,一起弯着腰,侍立在侧,默默等待着吩咐。
他们低眉顺目,由于是在老祖法身的跟前,俱都拘谨得很,一个个大气不敢喘,如同规规矩矩的小学生一样,生怕不小心行差踏错,惹得颜录心中不喜。
“老祖,此处小型山谷,是属于目前族地之中,仅有的三个药圃里,最大的一个药园!而且,在其他诸国的势力范围内,我们经过不断开拓,也有不少药田药园,只不过规模比较小,灵药种类没有如此齐全!”
数步之外,大长老颜厉飞上前半步,一板一眼地先躬身行礼,苍老面容上,露出讨好之色,对老祖禀告道。
“嗯,还不错。”
颜录抬了抬眼皮,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极目远眺,发现山谷之内灵气比较充裕,各种药草长势喜人,不由心中大为满意。
在此处药圃之中,种植的各种灵药,有相当一部分,都与十多种针对炼气前中后境界的丹方相关。
里面所需的各种主药、辅药,大部分是数百年前,他带过来的灵药种子所繁衍而成。
另外一部分药材,则是之后一段漫长时间里,颜氏子孙费尽千辛万苦,在世界各地的诸多秘境险地中探索,经历连番艰难搜寻,才找到的珍贵样品。
之后,又经过灵植夫的精心培育,最终开花结果,从而培育出了更多灵药种子,不断繁衍生息,大大丰富了颜家药圃的灵药种类。
在旁边众人的眼神暗示下,族长颜天青硬着头皮,躬身行了一礼,小心翼翼道:
“老祖,是否要进去参观一下?”
颜录摆了摆手,扫一眼神态恭敬的大长老颜厉飞等人,语气淡然,吩咐道:
“之前那一百多只人面怪鸟,以后就交给家族后辈之中,专门的御兽师来培育驯养,可以当做代步的飞行坐骑,如果再遇到什么紧急情况,路途遥远,就能第一时间到达目的地,节省大量时间,迅速处置。当然,闲时也可以租赁给那些小辈,扣除对应贡献点即可。”
“好的,老祖放心!目前族内有灵根的修士,数目为九十八人,其中有阵法师三人,炼丹师五人,制符师八人,炼器师十一人,御兽师二人,灵植夫最多,有足足十五人!”
“基本上,只要身怀一点修仙百艺的天赋,家族都会尽全力培养,不计代价之下,总能出几个人才,就是水平大多不高。那百多只飞行妖兽,只要经过一两百年培育,族群肯定可以继续壮大!”
大长老颜厉飞抬起头,观察下老祖表情,发现颜录示意自己继续说,他这才小心开口,语气一顿,拍了拍胸口,信誓旦旦道:
“刚才那上千只尸蹩王,已经被妥善安置好,其中一部分,以后可以当做族内子弟人手一份的护身灵虫。至于剩余大部分,按照老祖的吩咐,已经开始一系列培育试验了!”
“很好,你们没有令我失望。”
颜录微微颔首,心神沉入脑海深处,查看刚浏览的功法,脸上表情立马愉悦不少。
数百年的时间,经过颜氏家族一代代人的推演,当场留下的两门秘术中,《幽冥血遁大法》的五层口诀,已经全部改良完毕,而《鬼影神针》进度缓慢,七重口诀之中,仅仅完善了四层,后续研究进度受阻,也算是大出所料。
颜录想了想,一边让大长老等人带路,一边朝炼丹房走去,语气淡然道:
“刚才那个储物袋里装了大量灵药、灵果种子,其中有不少珍稀品种,极为精贵娇嫩,你们让灵植夫好好培育,不可有丝毫懈怠。”
“老祖放心!”众多长老闻言,赶紧轰然应诺,一个个喜形于色,就跟一大群小孩子一样,都争着抢着,准备在老祖面前露露脸,多表现一番。
之后一段时间,大长老等人簇拥着颜录,在前头不断引路,参观着一个个炼丹堂、制符阁等重地。
许久以后,众人穿过连绵起伏的宫殿群,沿途众多的颜氏族人,都纷纷躬身参拜,他们用极为崇敬激动的眼神,注视着前方的颜录。
若不是大长老等人在侧,估计都想冲过来顶礼膜拜,直接抱住老祖大腿了。
颜录背负双手,任由一群人浩浩荡荡,跟在自己身后,当走到宏伟宫殿群一角时,众人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另外一处重地。
抬眼一扫,眼前是一座高耸的山峰,位于绝壁右侧,外面矗立着一大片石头宫殿,里面有人影进进出出,明里暗里,岗哨众多,戒备森严。
族长颜天青腆着脸,屁颠颠上前,趁大长老没反应过来前,赶忙越众而出,用一副讨好的笑容,语气欢快道:
“老祖,就是这儿了!”
“嗯,”颜录不置可否,微微点了点头,深深呼吸一口气,不由眯眼细看。
距离百多步外,峭壁表面,有着一个黑黝黝的洞穴,仔细感受,能发现从里面散发出一阵无形波动,极为隐晦,犹如蛰伏的恶兽。
空气中能闻到淡淡的硫磺气味,非常刺鼻,迎面热浪滚滚,好似山体内部藏着一处火山口,热量惊人,还未靠近,就让人热汗淋漓。
“这种隐晦波动,果然没错……”
颜录眼前微亮,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立马大踏步上前,不等族长颜天青等人引路,就连忙循着心中的模糊感应,直接走入了深邃漆黑的山洞之中。
第一百一十三章 贵客(二合一章)
颜录闲庭信步,沿着深邃曲折的山洞,越往里走,就越觉得热,空气中飘荡着刺鼻的硫磺气味。
大长老颜厉飞等人,默默跟在身侧,脸上表情各异,一边小心翼翼带路,一边伸手摆了摆,挥退旁边来参拜的族人。
走了没多久,四周温度逐渐升高,路过一道拐角,眼前豁然开朗。
颜录背负双手,在众多长老簇拥下,抬头望去,只见头顶有着一个圆形窟窿,能看到外界的蓝天白云。
这里是一个面积巨大的山洞,空间宽阔,明显是一个环形状的火山口。
距离他百多步外,有一个火山眼,里面流淌着汹涌澎湃的滚烫岩浆,周围分布着黝黑色的环状岩石错层,一圈圈向外堆叠,能看到大量凝固的火山岩。
族长颜天青越众而出,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前进,朝颜录行了一礼,道:
“老祖,东西就在那岩浆底部,这些年不知为何,竟然吸引了一只奇异的蟾蜍过来,所以每次祭炼时,效果都格外的好!”
“嗯,”颜录轻轻点头,没有理会大长老颜厉飞等人希冀的目光,直接探出神识,朝汹涌激荡的滚烫熔岩之下,来回仔细扫描。
一层层凝固的火山岩下,大堆赤红的液体流动,偶尔喷射出几条火热的长长红线,炽热无比。
颜录负手而立,饶有兴趣的观看着,神识不断扫描搜索,很快就发现了有趣的东西。
在赤红的滚烫岩浆底部,一抹紫色光晕沉沉浮浮,散发出极为妖异的气息,携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力量,狂暴且混沌。
定睛细看,大团朦胧的紫色光晕中,包裹着一柄古朴长剑,长四尺三寸,通体晶莹剔透,剑身隐约可见无数繁杂精美的禁制纹路,耀耀生辉,让人不敢逼视。
在长剑的剑柄位置,趴伏着一团小小的红光,表面飘荡出朦胧的殷红光晕,充斥着凶煞之气,乃是一只半个拳头大小,通体血红如玉的小小蟾蜍。
它双眸赤红,如同红宝石般璀璨,背部长满了恶心的疙瘩肉瘤,紧紧抱住古朴长剑,好似已经睡着了一样,随同在炽热熔岩之内,不断沉沉浮浮。
在大长老颜厉飞等人的注视下,颜录站在火山口,一身衣衫猎猎狂舞,对迎面的滚滚热浪视而不见,直接微闭双目,默默呼唤起紫霜剑。
嗡——
刹那间,剑气震荡,嗡鸣作响,古朴长剑大放异彩,让周围光线都猛地一暗,赤红岩浆咕噜咕噜冒泡,迅速收缩,被彻底吸摄一空。
似乎是感受到了颜录的召唤,层层叠叠的岩浆之下,霎时沸腾起来,古朴长剑飞快游走,震动得愈发厉害。
嗖嗖!
一股磅礴霸道的气势生出,空中也散溢出一道道凌厉的剑意,让人心惊胆战。
“呱!”伴随古朴长剑的躁动,剑柄表面趴伏的火玉蟾蜍,突然不安地扭了扭屁股,发出了一声极为嘹亮的蛙鸣,看了一眼颜录等人,还是没舍得挪开,仍然继续保持原来的姿势,犹如一座雕塑,一动不动。
“这柄紫霜剑,经过三百多年的长时间祭炼,再加上不知名异兽火玉蟾蜍的加持,竟然已经从下品法器胚胎的程度,直接晋升为了极品法器!甚至于,再过不久,或许可以达到下品灵器的威能,实在大出所料啊!”
颜录猛地睁开双眸,暗暗有些心喜,脸上表情如常,扫一眼惴惴不安的族长颜天青等人,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漠然道:
“好了,回去吧。”
“谨遵老祖法旨!”
大长老颜厉飞等人,闻言立马躬身一礼,赶紧屁颠颠在前带路,只觉浑身冷汗淋漓,发觉老祖表情如常,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他们立马如释重负,不由暗暗长舒一口气。
片刻功夫过后,一行人簇拥着颜录,沿着深邃曲折的幽暗山洞,很快来到了连绵起伏的宫殿群中。
这支队伍浩浩荡荡,由于行踪没有丝毫遮掩,当经过巨型广场时,经常引得沿途的颜家子弟纷纷注目,当发现是长老们和老祖法身驾临,他们立马各个脸色激动,赶忙躬身参拜,场面极为热闹。
颜录神态悠闲,走在最前方,众多长老则小心侍奉在侧,正自思咐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雄浑苍劲的声音。
扭头看去,只见大长老颜厉飞弯着腰,摸了摸胡须,脸上泛起谄媚的笑容,小心道:
“对了,老祖!那三具古尸阴气极重,我们已经按照吩咐,寻找了一处绝佳的极阴之地养尸,并派了专人看护。根据炼尸宝典的一连串秘术,每日持之以恒地祭炼,相信天长日久之下,一定会大有成效!”
“嗯,记住,除了三具古尸外,那几具毒尸的祭炼进度,也不能拉下!”
颜录微微颔首,将七星鲁王宫的两具战国古尸、青眼狐尸,交给后代子嗣去孕养炼制,是他早就有的打算。
毕竟,那三具古尸虽然阴气极重,但目前威力不大,已经跟不上自己的步伐,最少需要经过数百上千年岁月的祭炼,才可重新形成战斗力。
与其带在身边吃灰,还不如废物利用,让古龙世界的颜家子孙,对其不断孕养,相信经年累月下,肯定会有一定的惊喜。
一念至此,颜录一边走,突然回过头,扫一眼连绵起伏的宫殿群,当附近殷勤侍立的族长颜天青等人,慢慢跟上自己的步伐,他语气漠然,眸底闪过一抹亮光,不咸不淡道:
“还有,我吩咐的那件事,一定不能有丝毫差错!此事关系重大,你们多用点心!”
大长老颜厉飞脚步一顿,与族长颜天青对视一眼,立马拍了拍胸口,信誓旦旦保证道:
“还请老祖放心!您吩咐的那件事,我们已经发动了麾下所有势力,随时可以行事!”
颜录点点头,心里极为满意,表面却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淡淡道:“那就好!”
……
禅房里燃着香,花满楼已沐浴熏香,静坐等候。
要想尝到苦瓜大师亲手烹饪的素斋,不但要沐浴熏香,还得有耐性。
苦瓜大师并不轻易下厨,据说今天要来一位很尊贵的客人,所以好不容易才破例了一次。
房间里除了花满楼,还有黄山古松居士,和号称围棋第一,诗酒第二,剑法第三的木道人,他们都在翘首以盼,暗暗猜测那位所谓的贵客为何人。
要等的人似乎排场很大,迟迟未来,但苦瓜大师却老神在在,没有半点不耐烦之色。
他今天显得特别高兴,甚至夹杂着一点点兴奋,极为不寻常。
苍茫的暮色中,传来清越的晚钟声,花满楼微笑道:
“今日能尝到苦瓜大师天下一绝的素斋,真乃一大幸事啊!”
“不错!最妙的是,今天没有陆小凤来捣乱!”
木道人拍手而笑,这位平日素来脱略行迹,不修边幅的武当长老,此刻居然脱下那件千缝万补的破道袍,换上了一尘不染的蓝布衫。
为了不受拘束,他宁愿不当武当掌门,可为了尝苦瓜大师的斋菜,他也只好委屈点了。
苦瓜大师的脾气很怪,就算你武功再高,权势再如何滔天,只要不入他眼,都会被毫不留情的赶出去。
禅房里竹帘低垂,隔着竹帘,能嗅到一阵阵无法形容的香味,足以引起任何人的食欲。
古松居士叹道:“苦瓜大师的素菜,当真天下无双!难怪有人常说,他做的素菜就算菩萨闻到,都会动心的!”
花满楼、木道人闻言,不由莞尔一笑,等他们一起掀开竹帘走进去,忽然就怔住了。
菜不但没摆上桌,而且已有个人坐在那里,被苦瓜大师扯住了胳膊,正露出满脸苦笑。
这不速之客没有等他们,明显是想先偷吃,结果被早有防备的苦瓜大师逮了个正着。
此人既没有熏香,也没有沐浴,身上不但全是泥,而且全身汗臭味,脏兮兮的,简直像只泥猴子,正是没了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陆小凤,往日都可以依你,但唯独今天不行!快去沐浴熏香!否则不能踏入房间半步!”
苦瓜大师横眉冷目,佯装恼怒,但居然没有真的发脾气,更没有将陆小凤赶出去,只是让他先去换身衣服,收拾好再来。
木道人疑惑道:“咦,往日和尚不是最对他偏心吗,怎么今日一反常态?”
古松居士叹口气,道:
“我还以为那位最尊贵的客人是陆小凤,没想到他今天也吃了瘪。”
花满楼摇了摇折扇,抽动鼻翼,露出满脸微笑,揶揄道:
“难怪要先熏香沐浴,此人却好像刚从泥巴里打过滚出来的,当真臭不可闻!”
陆小凤满脸哀怨,不舍的看了眼厨房方向,这才跟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样,不情不愿地出去换衣服,沐浴熏香去了。
木道人面露沉思,问道:
“不对啊,今天来的是哪位贵客?往常和尚你啊,就属对陆小凤最偏心,今天怎么难得发了一次火?”
苦瓜大师摇了摇头,苦笑道:
“和尚我虽然对他一个人偏心,但今天不同,即将来的客人实在太过尊贵了,我可不敢有丝毫怠慢!”
花满楼、古松居士等人闻言,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互相面面相觑,暗暗泛起了嘀咕。
难以想象,到底是何等尊贵的客人,才能让蔑视天下所有权贵高手,一向我行我素的苦瓜大师如此小心谨慎呢?
难道是中原的当朝皇帝?
不不不,他在苦瓜大师眼里,并没有多么不同,甚至还比不过在场几人,在心中十分之一的份量。
等陆小凤沐浴熏香完毕,急匆匆冲进来,准备去端素菜上桌时,苦瓜大师却拦住了他,叹气道:
“现在还不行,必须等贵人驾临,才能开席。若是惹得那位尊客心中不快,那只怕菩萨都没法子挽救了。”
“这……”木道人、花满楼等人吃了一惊,脸上露出狐疑之色,纷纷面面相觑,心中思绪万千,开始默默沉思了起来。
陆小凤坐在桌边,幽怨地瞅一眼苦瓜大师,摇头叹气道:
“为了找到西门吹雪的踪影,我之前已经整整十天没洗澡,所以才变得像条刚从烂泥里捞出来的流浪狗。”
花满楼吃惊道:“十天?就算你一百天不洗澡,没有特殊渠道,也不可能找到故意躲藏的西门吹雪吧?”
陆小凤看了好奇的众人一眼,苦笑道:
“前段时间,我特意去求见了苦瓜大师口中的贵客,为了尽快得到确切消息,我跟猴子耍杂技一样,一口气在他面前连翻了六百八十个跟斗。而且,还花费了整整十天,一直忙得不可开交,片刻不得闲,去挖了六百八十条蚯蚓!开始几天蚯蚓还很多,可到后来要找条蚯蚓,简直比癞蛤蟆找老婆还难!”
花满楼疑惑道:
“连大智大通两位奇人,都不知道西门吹雪的行踪,那人到底是谁,竟然有如此通天的本事?!”
古松居士忍不住问道:
“他要你挖这么多蚯蚓干嘛?”
陆小凤翻个白眼,恨恨道:
“他就是喜欢看我出丑,还说我挖蚯蚓的样子极为有趣!”
木道人哈哈大笑,乐不可支道:
“想不到陆小凤也有这么一天,实在是大快人心!如此说来,那人果然不是一般人物!如何,你得到想要的答案了吗?”
陆小凤眼珠子一转,刚想开口回答之时,突然脸色白了白,吓得赶忙退后了半步,缩到了花满楼身后,立马心虚地撇过头,当即闭口不言。
与此同时,禅房的竹帘被掀开,走进来一名气质洒脱不羁的儒衫青年,正笑眯眯地盯着众人。
颜录迈步入内,朝花满楼等人点点头,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斜眤一眼陆小凤,语气淡淡道:
“怎么?难道那六百八十条蚯蚓换来的消息,让你很不满意?”
陆小凤讪讪一笑,表情很尴尬,连忙摆手道:
“不敢不敢!多谢颜公子告知的宝贵消息!我那六百八十个跟头,加上六百八十条蚯蚓,能换来您相助,简直太值了!别说六百八十个,就是翻一万个跟头,挖一万条蚯蚓,我也赚翻了!”
“贵客登门,蓬荜生辉啊!”
苦瓜大师一反常态,连忙热情上前,先招呼颜录坐在主位,然后赶紧屁颠颠冲入厨房,端来一碟碟素火腿、锅贴豆腐等绝世美味。
甚至于,他还亲自端茶送水,一边殷勤地替颜录夹菜,态度极为恭敬谦卑,让人看得大跌眼镜!
“此人到底是……”
木道人眼皮跳了跳,瞳孔急骤收缩,用极为疑惑的目光,先看了看苦瓜大师,再用眼角瞟着陆小凤、花满楼等人,似乎想让其余人帮忙解惑。
下一秒,他脸色狂变,似乎联想到什么,当视线停留在颜录身上时,心底不由掀起滔天巨浪,久久无法平静。
颜录抽了抽鼻翼,轻嗅着浓郁的斋菜香味,看一眼抓耳挠腮、蠢蠢欲动的陆小凤,笑道:
“算算时间,九月十五之期将至!陆小凤,你的朋友西门吹雪目前已失踪,你竟然还有闲工夫来此地馋嘴?”
陆小凤闻言,脸上闪过一抹黯然,原本兴致勃勃的表情,立马变得意兴阑珊,长叹一声道:
“叶孤城、西门吹雪两人,都是当世的绝顶剑客,他们这一战恐怕……”
第一百一十四章 最可怕的人(二合一章)
颜录摇了摇头,夹起一块素火腿。放在嘴里细嚼慢咽,脸上浮现意味深长的笑容,语气淡淡道:
“一剑西来,天外飞仙。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剑法造诣,只在伯仲之间,他们是很难分出胜负的。除非……”
陆小凤皱起了眉,当然明白颜录的意思,看看面前美味无比的锅巴豆腐等素菜,忽然觉得胃口变得很坏。
木道人也坐下来,往嘴里塞了三块素鸭子,看一眼愁眉不展的陆小凤,叹气道:
“九月十五之期将至,西门吹雪又突然失踪,他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现在又藏到哪里去了?”
陆小凤脸色白了白,握紧双拳,扭头看一眼老神在在的颜录,又瞅了瞅殷勤侍奉贵客的苦瓜大师,不由露出苦笑。
他无力地靠在椅子上,对花满楼等人道:
“西门吹雪在失踪前,遇到了一个人。”
古松居士摸了把胡须,看一眼微笑不语的颜录,眸底闪过沉思之色,忍不住问道:
“遇到了谁?”
迎着花满楼等人好奇的目光,陆小凤叹口气,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反而小心观察下颜录的表情,见对方没有不悦之色,这才轻咳一声,坐直了身子。
他的这个小动作,不仅木道人,花满楼等人都注意到了,就连殷勤侍奉的苦瓜大师也动作一顿,暗暗泛起了嘀咕,众人心头不由更加疑惑,不明白陆小凤为何如此畏畏缩缩。
颜录抬了抬眼皮,扫一眼闭口不言的陆小凤,夹起两只素饺子,不咸不淡道:
“没什么不可以透露的。我之前说过,你那六百八十条蚯蚓,已经抵偿了购买消息的对应报酬。”
“半个月前,西门吹雪在来京城的路上,遇到了一名黑衣少年。据说,那人有着一柄形状很奇特的妖刀,刀鞘漆黑,刀柄漆黑,通体散发出淡淡的璀璨黑光,嗜血且狂暴,简直不像是一个人!”
陆小凤表情很复杂,语气一顿,继而惆怅道:
“这消息,我是从颜公子这得来的,但第一目击证人,其实是老实和尚,我昨天已经专门求证过真伪。”
众人闻言,不由纷纷沉默,既然是老实和尚亲眼所见,再加上消息来自于贵人颜录,那绝对不会有假,他的信用,无论谁都无话可说。
毕竟,如此骄傲、洒脱不羁的一个人,尤其是来历神秘的贵人,是不可能说谎的。
花满楼皱了皱眉,问道:
“所以,西门吹雪和那位黑衣少年交手了?”
“不错,”陆小凤点点头,神情郁闷,吃一个饺子,叹一口气,味同嚼蜡。
木道人看了眼陆小凤,又瞅了瞅享受美食的颜录,眸底闪过一抹异色,嘴巴微张,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闭口不言。
古松居士摇摇头,将殷勤侍奉贵客的苦瓜大师拉过来,让他一起坐下,沉吟道:
“这个黑衣少年的武功很高吗?如此说来,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这一次交手,西门吹雪难道受伤了?所以才要暂时躲起来疗伤?”
陆小凤眯起眼睛,似乎在回忆,语气低沉,一边复述着老实和尚的话,一边扫一眼侧耳聆听的众人,缓缓道:
“那个黑衣少年手持妖刀,不知是何来历,竟然与西门吹雪斗得难解难分。据老实和尚说,他的刀如天涯般辽阔寂寞,如明月般皎洁忧郁。有时一刀挥出,又仿佛是空的,根本难以捉摸,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花满楼等人闻言,不由瞳孔收缩,倒吸一口凉气,西门吹雪的武功之高强,他们心知肚明。
如今,突然有一名黑衣少年横空出世,竟然可以让西门吹雪讨不到半点便宜,而且还受伤了?!
简直是不可思议到极点!
那人,究竟是何来历?
难道,他是昔年纵横天下,威压四海的一代刀魔丁鹏,所教授的传人不成?!
或者,此人跟武林传奇小李飞刀,有着什么师承关系?
面对花满楼等人的疑惑目光,陆小凤刚想开口解释,突见颜录摆了摆手,先他一步开口,语气平淡道:
“西门吹雪的剑道已达化境,虽然比当年的剑神谢晓峰,还有剑魔燕十三要差一点,但已足够笑傲天下。不过,他遇到的对手,每一刀都空空蒙蒙,飘渺虚幻,仿佛根本不存在,又仿佛到处都在。”
陆小凤苦笑一声,回忆着老实和尚的原话,接着颜录的话茬,继续道:
“不错,那人的刀看来并不快,因为他的刀已超越了速度的极限!假以时日,恐怕即使是西门吹雪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木道人愣住了,不由双拳紧握,脸颊肌肉有些抽搐,他一直视西门吹雪为强劲对手,如今竟然被一名黑衣少年所伤,那岂不是说明……
另一边,苦瓜大师擦了擦额头冷汗,又端来几碟素菜,眼见颜录表情满意,没有露出不悦之色,立马暗暗松口气。
陆小凤、花满楼等人,互相对视一眼,长叹一口气,纷纷沉默了下来。
颜录忽然笑了,笑声优雅有礼,环视一圈众人,起身道:
“放心,西门吹雪还死不了。有人把他当做了棋子,现在一盘棋局还未下到残局,棋子又怎么会被抹杀抛弃呢?”
“颜公子,你的意思是……”
陆小凤脸色狂变,与惊疑不定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由迟疑道。
颜录眨了眨眼,起身走出禅房,没有多说什么,头也不回,掀开竹帘,只是淡淡道:
“一切的一切,在月圆十五过后,都将揭晓。我可以告诉你们,暗中有一只神秘的黑手,在默默操控一切,而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甚至包括你们,都不过是它手里的提线木偶罢了。”
说完,不等花满楼等人反应过来,他就直接走出了院落,身形模糊半瞬,立马消失无踪。
苦瓜大师擦了擦额头冷汗,表情变得轻松起来,露出如释重负之色。
花满楼侧过头,看一眼表情难看的木道人,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我们都只是幕后黑手的提线木偶么……”
陆小凤叹口气,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忽然觉得一阵虚脱,冷汗早已湿透衣服。
他抬起头,凝视着颜录消失的方向,不由暗暗苦笑了起来。
古松居士若有所思,想着颜录的事情,悄悄问道:
“不知,这位贵客是何来历?”
苦瓜大师摇了摇头,苦笑一声,眸底闪过异色,慌忙摆手道: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
与此同时,院落外所在的街道尽头,颜录背负双手,面含微笑,向着城中心的店铺走去,那里有着一处颜家的秘密据点。
刚才花费半天时间,他之所以还有耐心吃斋菜,陪陆小凤等人瞎聊,其实目的并不单纯,都是在为接下来的计划做准备。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对战,到底谁胜谁负,颜录并不关心。
对于他来说,古龙世界之行,最主要的就是必须提升自己的底蕴,为此可以不择手段!
于颜录而言,陆小凤、西门吹雪等所有人,不过是自己手里的棋子罢了,还有些许利用价值。
至于那个暗处蛰伏的庞大势力,那位对隐世大族颜家,一直虎视眈眈的幕后黑手,只是一点小小的佐料,让这场荒诞不经的舞台剧,不至于太过枯燥。
“任你惊才绝艳,任你机关算尽,就算布局再深,谋划得天衣无缝,又如何敌得过绝对的实力呢?到头来,不过是为我做嫁衣罢了……”
颜录闲庭信步,穿梭在川流不息的街道,心情极为愉悦。
是的,一盘大棋已经布好了局,就等好戏开锣咯。
毕竟,借助昊天铃的大神通,好不容易来一趟,这个古龙世界存在的价值,可不仅仅是拿回祭炼的法器。
如今坐拥一整个世界,他又已布局了数百年,若不把剩余的价值压榨干净,颜录又怎么会甘心呢?
其实在重返古龙世界前,他心里就有了一连串详细的计划,不管是明面的紫禁之巅决战,还是暗面的波涛汹涌,根本无关紧要。
之前为增加底蕴,颜录略微思咐,已经新设了一个局,一个死局。
面对始终觊觎颜家,可能会威胁自己布局的神秘势力,颜录早有察觉,已经打定主意,准备按计划实施,先收割一波韭菜,让那些暗处鬼鬼祟祟的家伙们,先自投罗网,再一网打尽。
“舞台已经搭好了,就等你们入局了。哼,长生之秘,那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
颜录眯缝双眸,脸上露出似笑非笑之色,身影几个闪烁,直接走入街边的一家当铺之内,很快消失无踪。
……
吃完斋饭,告别苦瓜大师之后,陆小凤一行人心思各异,匆匆出门,直接来到了城外。
这是一处荒废已久的窑场,一个个积满灰尘的窑场,看来更像是一座座荒坟。
陆小凤皱眉道:“城里这么多好去处,为何偏偏选这儿?”
木道人笑道:
“因为那是三个怪人,一个无赖,两个比我还怪的老头子!”
古松居士叹气道:
“这两个老头子,据说世上从来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事情,更没有他们解决不了的问题。唯一的缺点,就是每个问题,都需要五十两白银,忒贵了点。”
陆小凤苦笑一声,想到那六百八十条蚯蚓,还有上次大金鹏王事件里,为请西门吹雪出手的代价,不由摇头道:
“那两个怪老头,并非真的无所不知。不过,我心底确实有很多疑惑,今天正好来问问他们。”
“来了!”花满楼面含微笑,侧耳聆听,忽然道。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迎面果然有个又瘦又矮、头大如斗的怪人,骑着匹骡子,浑身酒气,摇摇晃晃走来了,好像永远也没有清醒的时候,正是龟孙子大老爷。
嗯,他有钱的时候是大老爷,没钱的时候是龟孙子,所以叫龟孙子大老爷。
陆小凤忍不住笑了,郁闷的心情放松不少,揶揄道:
“这次阁下竟然没等人去赎你出来,倒真是件怪事!”
孙老爷斜着眼睛白了他一眼,叹口气,从骡子上跳下,两条腿发软,几乎摔了个大跟斗,眸底神色无比复杂,喃喃道:
“不该来的人全来了,该来的反而没有来……”
陆小凤闻言,不由皱了皱眉,板着脸道:
“大通和大智两位老先生呢?”
孙老爷嘿嘿一笑,看了眼花满楼等人,打了个酒嗝,随手向前面的破窑洞一指,得意洋洋道:
“就在那里!”
古松居士疑惑道:
“他们在那破窑洞里干什么?”
孙老爷白了他一眼,冷冷道:
“如果你出五十两白银,他们会回答这个问题的。而且……”
陆小凤忍住笑:
“而且,还是老规矩,无论问什么,只能在外面等,不能进去,对不对?”
“还是你比较聪明,”孙老爷叹口气,弯腰钻入了低矮而阴暗的窑洞。
一开始,陆小凤等人还担心他头比洞大,幸好还是钻进去了,就像死人钻进了坟墓,显得又滑稽,又恐怖。
过了片刻,孙老爷的声音传了出来:“开始!”
第一个问话的是木道人,他拋了五十两银子,皱眉道:
“西门吹雪真的受伤了吗?还有,根据老实和尚所说,那名黑衣少年到底是何来历?”
窑洞之内,沉默了片刻,才传来一个雄浑苍老的嗓音:
“这是两个问题,前一个问题很好回答,老实和尚没有说错。至于第二个问题,你只花五十两,就想知道答案,未免太便宜了些。”
木道人无奈摇头,赶忙求助的望向陆小凤,花满楼见状,掏出一块五十两的金锭,直接扔进了窑洞。
又沉默了许久,大通的语气似乎有些迟疑,开口道:
“那名黑衣少年来历很不简单,其母似乎曾是西方魔教的高层,至于其父则是一个禁忌。我只能告诉你们,他体内流的血很尊贵,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尊贵。不妨告诉你们,他的名字应该叫傅红雪。至于再多的信息,我可不能透露。”
陆小凤静静地听着,眉头紧锁,脸上若有所思,露出失望之色,拋过去银锭,问道:
“西门吹雪是不是已到了京城?”
“是!他在一个别人很难找到的地方,因为在月圆十五之前,他不想见任何人。”
古松居士叹口气,眼见陆小凤等人露出愁眉不展之色,拋过去银锭,迫不及待的问道:
“那位姓颜名录的儒衫青年,是不是来自于传说中的隐世大族颜家?”
“是!”
花满楼摇了摇折扇,脸上表情奇特,缓缓开口道:
“那名颜公子,究竟是何身份?或者说,他在颜家的地位如何?苦瓜大师名满天下,一向对所有权贵高手不假辞色,怎么会对他如此阿谀奉承,一反常态?”
阴暗的窑洞里,沉默了很久,才涩声道:
“这三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我只能说,如果不幸惹了他,就连菩萨也没法子挽救了。”
木道人、花满楼等人闻言,瞳孔剧烈收缩,脸上露出惊诧之色,纷纷面面相觑,一时哑口无言。
陆小凤眼中带着沉思之色,急切问道:
“从盗帅楚留香,被怀疑偷取了那尊白玉美人开始,到大金鹏王,再到青衣楼的霍休,以及武林传奇小李飞刀的外祖母一系,那所谓的长生之秘……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有一只无形的幕后黑手在掌控?他到底是谁?!”
众人立马屏住呼吸,翘首以盼,显然都很好奇,想迫切知道答案。
“不错,你们早就被牵扯其中,化作了棋子。那是一方极为可怕的势力,蛰伏于暗处,手段通天,甚至可与隐世大族颜家相抗衡!”
窑洞里,又沉默了很久,大通大智叹口气,语气低沉,才涩声开口道:
“至于幕后黑手,那个人根本不是人!”
陆小凤疑惑道:“不是人?他究竟是什么?怪物吗?”
花满楼等人呼吸凝滞,也纷纷竖起耳朵,翘首以盼。
“他是条毒蛇,是只狐狸,是个魔鬼!反正不是人!”
窑洞深处,传来嘶哑的苍老声音,声音都有些发颤,仿佛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恐怖回忆,低沉道:
“有人说,他是用九种东西做出来的怪物。毒蛇的液、狐狸的心、北海中的冰雪、天山上的岩石、狮子的勇猛、豺狼的狠辣、骆驼的忍耐、人的聪明,再加上一条来自十八层地狱下的鬼魂。这世上,或许已经没有人会比他更可怕、更凶残、更歹毒、更奸诈!而且,最可怕的是,除了他,其实背地里还有……”
咻——
大通的回答戛然而止,突然被一阵奇异的吹竹声打断。幸好,这声音虽尖锐,却短促,远远地一响就听不见了。
陆小凤满脸惊骇,追问道:
“背地里还有什么?”
窑洞里仍无回应,陆小凤几人面面相觑,等了片刻,突然发现一条赤红的小蛇,从窑洞里箭一般窜出,在草丛里一闪,窜向吹竹声的方向,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眨眼消失不见。
陆小凤脸色狂变,突然跳起来,用力一脚踢下去,本已颓败的砖窑,立刻被踢出个大洞。
月色从破洞照进来,恰巧照在孙老爷扭曲的脸上,死鱼般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舌头伸长,变成死灰色,像被人突然扼断了咽喉。
他的咽喉没有断,喉头上却有两点血痕,血是黑的,明显是中了奇毒无比的蛇毒。
“孙老爷死了!那大智大通呢?”木道人失声道:“难道是刚才那条蛇,这是被那幕后黑手派人,给故意杀人灭口了吗?!”
陆小凤沉默了很久以后,表情伤感,缓缓道:
“世上根本没有大通和大智这两个人。”
花满楼叹气道:“他们三个人,本就是一个人。”
古松居士皱眉道:“可是他们的声音……”
陆小凤点点头,道:
“有很多人都能改变自己的声音,有些人甚至能同时做出十七八个人和一大群猫狗在屋子里打架的声音来。”
古松居士叹口气,表情凝重,说道:
“为何有人要杀孙老爷?那幕后黑手,不惜在我们面前行事,冒着如此大风险,就是单纯不想被暴露具体身份吗?难道还另有隐情,藏着更深的秘密?”
陆小凤神色变得很悲伤,惆怅道:
“孙老爷是一个不世出的奇才,他的胆子太小、太怕事,他本来可以不用藏着掖着,也不用丧命的!”
花满楼摇了摇头,困惑道:
“除了那人,背地里还有什么?孙老爷刚才没说完的那句话,到底想表达什么?”
正当众人冥思苦想,一筹莫展时,耳边突然传来醇厚的男子嗓音,霎时让花满楼一行人大惊失色,背后瞬间冷汗涔涔。
“龟孙子大老爷是想说,最可怕的,其实并不是那人,而是他背后的存在,那名隐藏极深,真正的幕后黑手!”
陆小凤回头看去,不由倒抽一口凉气,瞳孔急骤收缩,只见朦胧月光中,一名儒衫青年正缓步走来,用极为诡异的眼神,冷漠地注视着众人。
第一百一十五章 掌控
陆小凤露出满脸苦涩,看一眼现身的颜录,长叹一口气,道:
“看来你知道很多秘密。”
月色朦胧中,颜录缓步走来,扫一眼面色凝重的花满楼等人,眨了眨眼,意有所指道:
“知道太多秘密的人,通常下场不会太好。所以,你很快也要倒霉了。”
陆小凤脸色微沉,悲伤的看一眼破窑洞,将龟孙子大老爷的尸体抱出来,语气带着怒意,冷冷道:
“无论是谁下的毒手,我都一定会追查到底!”
古松居士等人露出惆怅之色,目光夹杂着警惕,冷冷盯着颜录,浑身肌肉紧绷,一切尽在不言中。
颜录发亮的眼睛,忽然变得像雾一般空蒙灵动,欣赏着皎洁月色,不咸不淡道:
“我想你误会了,本座如果想杀一个人,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根本用不着什么鬼蜮技俩。陆小凤,我曾经说过,你实在太爱多管闲事了,好奇心太重只会害死猫。”
陆小凤沉默着,过了很久,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颜录的眼睛,刚想开口,突然浑身一震,立马望向窑场入口方向。
风从外面吹过来,古松居士几人连忙回头,忽然嗅到了一阵奇异的花香,只见六名乌发垂肩,白衣胜雪的少女,手提着满篮黄菊,从远处一路洒过来,将这鲜艳的菊花,在地面铺成了一条花毡。
一个人踩着鲜花,慢慢走了过来,他的脸很白,眼睛亮得可怕,像两颗寒星。
他走得很慢,衣服洁白如雪,戴着顶香木座的珠冠,走来的时候是就像是君王走入了他的宫廷又像是天上的飞仙,降临人间。
白衣人冷冷盯着颜录,全身散发出一种令人目眩眼花的剑气,随后视线移动,扫过花满楼等人,最后凝视着陆小凤,眼睛一眨不眨。
“白云城主叶孤城!”
陆小凤脸色白了白,连呼吸都已停顿,心沉了下去,默默退到了颜录身侧,问道:
“你怎么来了?”
“陆小凤,我本来想找你,专门问问西门吹雪的行踪。但现在,我突然又改变主意了。”
叶孤城面含微笑,却没有再看陆小凤,一双寒星般的眼睛,突然直勾勾地盯着颜录,语气很严肃,忽然道:
“你学剑?”
“曾经,有人称我为天下第一剑客,但是我最擅长的,其实从来不是剑法。”
颜录微微一笑,凝视着叶孤城,脸上露出回忆之色,淡淡道。
“天下第一剑客?”
陆小凤等人怔住了,脸上露出迷茫之色,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须知,江湖最近一百多年来,除了剑神谢晓峰,剑魔燕十三之外,从来没有人敢自称天下第一剑客,即使是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也不行!
可是不知为何,隐隐约约间,花满楼一行人,却很轻易地相信了颜录说的话。
毕竟,一个来历如此神秘,身份无比尊贵的人,又怎么会说谎呢?
“天下……第一剑客……”叶孤城喃喃自语,眼睛里忽然露出种奇怪的表情,凝视着颜录,缓缓道:
“我希望能与你一战!”
“你的剑法,已如青天白云,无瑕无垢,但你不是我的对手。”
颜录摇了摇头,语气淡然,身形笼罩在凄迷月色中,他仰望皓月,静静站立,嘴角露出讥讽之色。
陆小凤等人脸色大变,呼吸都几乎凝滞了,默默退开十来步,注视着对峙的两人,目光一眨不眨。
“你……”叶孤城刚想说话,忽然就感觉到一种无法形容的可怕剑气,就像一重看不见的山峰,向他压了下来。
他瞳孔忽然收缩,肌肉簌簌颤抖,努力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颜录,眸底满是惊骇之色。
这一刻,月光笼罩下的颜录,表情显得很冷酷,甚至看不清具体面容,只能看到一双冷厉的目光,以及比雾朦胧,比月更白的人影,犹如鬼魅幽静。
“你……很强!”
叶孤城面色凝重,咬牙道,即使是西门吹雪,也从来没有能带给他这种压力,此人恐怕是天上地下,有史以来,最可怕的一名剑客!
“你的对手是西门吹雪。”
颜录目光冰冷,扫一眼远处的陆小凤等人,体内散发出比剑更锋锐、更凌厉的冲天煞气。
当目光和叶孤城相遇时,就像剑锋相击一样。
颜录没有动,但在这种无形剑气肆虐下,叶孤城却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猛地退后了半步。
“学无止境,剑术更是学无止境。难怪西门吹雪会说,他遇到了一名难以战胜的对手。”
叶孤城沉默了很久,擦了擦嘴角血渍,凝视着颜录,脸色突然露出怅然若失之色。
下一秒,不等众人回话,他就化作一条模糊白线,飘出了老远,瞬间消失无踪。
颜录笑了,注视着渐行渐远的六名少女,缓缓转过身子,眨了眨眼,望着陆小凤几人,忽然叹口气,道: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不过是引你们入局的幌子而已。言尽于此,自求多福吧。”
话音未落,他身影模糊半瞬,立马化作袅袅青烟,迅速消融于月色中,了无踪影。
陆小凤闻言,瞳孔突又收缩,呆呆望着颜录远去的方向,蓦地颓然叹口气。
木道人脸色复杂,道:
“难以置信,叶孤城在刚才的试探中,竟然负伤了,那人的实力究竟有多么恐怖?!”
花满楼摇了摇折扇,眸底露出沉思,缓缓道:
“一剑西来,天外飞仙。如今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两人,在临近决战之前,竟然都受伤了,到底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呢?”
陆小凤苦笑一声,心乱如麻,刚想开口,突然间,远处又响起了一阵吹竹声,极为突兀。
众人脸色狂变,几乎在同时,陆小凤箭一般窜出,不久之后,在一株枯树下,发现吹竹之人,竟然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
这孩子并不高,穿着破袷袄,圆圆的脸,一面在擦鼻涕,一面在发抖,显得又冷走怕,可是手上却赫然拿着个奇形的竹哨。
陆小凤刚想过去问话,忽然看见一条赤红的影子窜出,甚至比闪电还快!
红影一闪,下一秒就要咬中他咽喉,几乎在同刹那,陆小凤的手伸出,用两根手指一夹。
他夹住了一条又冷、又黏、又滑的赤红毒蛇,红信几乎要舔到陆小凤的喉结。
风吹荒草,枯树摇曳。
“蛇……这里有毒蛇!”小孩子大叫着,跑了出去,没十多步突然被绊倒,一头栽倒在地,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陆小凤长吸一口气,反手一摔,将毒蛇摔在石头上,立马走到小孩子身边,脸色当即大变。
在孩子脚边,有着一个驼背的老头子,满头白发苍苍,却被一根鲜红的缎带,给活生生勒死了。
“这……”陆小凤迟疑着,蹲了下来,扯开老头子的白发,扯开人皮面具,果然看到一张虽已僵硬苍白,但还是非常美丽的脸!
这驼背的老头子,赫然是红鞋子组织的首领公孙大娘!
公孙大娘武功之高强陆小凤是知道的,这世上又有谁,能活活地勒死她呢?
这凶手的武功,岂非更可怕!
一念至此,陆小凤忍不住激灵灵地打了个寒噤。
他隐隐感觉到了某一个阴暗的角落里面,正有个人用一双比狐狸还狡猾,比毒蛇还恶毒的眼睛在盯着他,等着要他的命!
无论这人是谁,都必将是他平生未遇的,最可怕的对手!
陆小凤隐隐明白,如果自己再掺和到西门吹雪的事里,再去追查孙老爷的死因,可能因他而死的人,会越来越多,最后自己也将迎来杀身之祸!
枯树在风月下摇曳,看来像一条条鬼影,从树林之外,黑暗中又响起了连串脚步声,一道人影似慢实快,一路迅速走来。
陆小凤心中一沉,豁然抬头,注视着那道朦胧的模糊黑影,浑身肌肉紧绷,打起了十二分小心。
枯树之后,走来可一名白白净净,瘦瘦高高,长的很秀气,身材瘦削的青年,一眼看去并不出奇。
他穿着很随便,脸上的微笑就像阳光,充满一种可怕的自信。
陆小凤脸色变了,表情很难看,沉声道:“你是谁?”
“我叫颜开,”瘦削青年笑了笑,慢慢从黑暗中走出,在旁边大石头上坐下,抬起了脚。
陆小凤吃了一惊,瞳孔剧烈收缩,退后半步,喃喃自语道:“姓颜?”
青年点了点头,他脚上的靴子是硝皮制成的,经得起风霜,非常耐磨。
但现在,鞋子的底却磨出了个大洞,他的脚底也被磨出了血。
颜开看着自己的脚,摇着头,仿佛对自己的脚很不满,看一眼陆小凤,意有所指道:
“像我这种人的脚,生为颜家子嗣,怎么也和别人的脚一样呢?”
话音未落,他抓起一抹沙土,从靴子的破洞里灌进去,随后站起身,用沙土摩擦自己脚底的伤口,嘟囔道:
“既然你这么不中用,我就叫你再多受些折磨,多受些苦。”
陆小凤眉头紧锁,脸上露出沉思之色,忽然问道: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公孙大娘和孙老爷,是不是你杀的?”
颜开笑了,脸上带着奇异的轻松,语调温文尔雅,摇头道:
“陆小凤,人不是我杀的,颜家如果想要他们的命,并不需要动手。我最近接了一个家族的任务,所以顺利过来看看。”
说到这,他又笑了,昂起头,挺起胸,大踏步朝树林外走,头也不回道:
“我找木道人和花满楼有点事情,听说他们跟你在一起,没想到恰好遇到了公孙大娘被害。至于信不信,由你!”
陆小凤沉默了很久,看着渐行渐远的颜开,立马咬了咬牙,脑海里思绪混乱,想了想,直接大步追了过去。
对于他来说,事情已经变得越来越复杂,处处透着阴谋和蹊跷,迷雾重重,让人完全看不透。
但陆小凤明白,正如颜录所说,自己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中,化作了提线木偶,如果不想被幕后黑手随意摆布,一步步走向死亡,就只能寻找破局契机,奋力一搏!
……
九月十五,上午,阳光照在紫禁城的西北角上。
在宏伟壮丽的城墙下,颜录闲庭信步,随意扫视四周。
附近的街道狭窄且龌龊,两旁有一间已被油烟熏黑的小饭铺,风中充满了烟臭、酒臭、咸鱼和霉豆腐的恶臭,混合成一股无法形容的味道。
任谁也想不到,在庄严宏伟、金楼玉阙的紫禁城里竟然有这么一个阴暗卑贱的角落,而这里其实是太监的亲戚本家住的地方,各种歪门邪道的东西都有。
“怎么样,事情有没有办妥?”
颜录背负双手,站在街道尽头,望着皇城内部,淡淡问道。
“大人料事如神,他们已经中计了!不过,那人似乎……”
就在此时,从阴暗角落里,走出了一个老太监,头上披着斗篷,看不清具体面容,正朝颜录躬身参拜,态度极为恭敬谦卑。
这老太监走路姿势很怪,衣服比别的太监考究些,总喜欢摆这个兰花指,像个老太婆,语气谄媚至极。
“嗯,且先不去管他。”颜录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似笑非笑之色,语气淡淡道:
“别想着给自己留后路,三心二意之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老太监脸色一变,浑身激灵灵打个寒颤,背后冷汗涔涔,赶紧重重点头,勉强笑了笑,信誓旦旦道:
“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全力以赴,绝不敢有二心!”
颜录不置可否,用神识扫描附近,察觉到暗处隐藏的人影,心里暗暗冷笑,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转身就走。
城墙外面,有着数排弓箭手刀斧手巡逻,明显是久经沙场的精锐。
“好戏已经开场,就等棋子入局了。”
颜录信步直走,脸上露出微笑,化作一抹青烟,迅速窜出城墙,无声无息间远去。
他辛辛苦苦,布局了数百年,如今恰逢其会,是非成败,就在今日!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
不得不说,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绝佳机会。
这段时间,颜录挥斥方遒,发动了隐世大族颜家麾下的所有势力,运筹于帷幄之中,布下天罗地网,设了一个局,准备用来炼制一柄无形的绝世兵刃。
而今日,就是马到功成,收获之时!
今夜过后,这方天地,将彻彻底底掌控于他的手心!
第一百一十六章 神话(二合一章)
九月十五,深夜。
皇宫大内,紫禁之巅。
陆小凤踏着月色,过了天街,入东华门,转入午门,终于来到了这禁地中的禁地,城中的城。
不知为何,他心里却觉得隐隐不安,仿佛即将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暗处似乎有一双眼睛,在默默盯着自己,让人如芒在背。
一路上的巡卒守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陆小凤身上系着条缎带,颜色奇特,在月光下,忽而浅紫,忽而银灰,乃是出入皇宫的六条变色绸信物之一。
若没有此物,无论谁想闯进来都很难,即使到了这,也休想再越雷池一步。
这地方虽然四下不见人影,可黑暗中却潜伏着无数的大内高手。
再加上一队队披坚执锐,军容严肃的巡逻士兵,恐怕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所有来犯的绝世高手通通撕碎。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决斗的地点,是太和殿,也就是紫禁城里最高的一座大殿,名为金銮殿。
紫禁之巅,即为太和殿顶,殿高数十丈,屋脊上铺着滑不留足的琉璃瓦,要上去难如登天,而且这里平日是皇帝接受百官朝贺之处,禁卫森严,乃是整个中原皇朝的绝对核心。
月已中天。
刚施展绝顶轻功,一下跳到金銮殿之顶,陆小凤就愣住了,脸上浮现错愕之色,心里变得更加不安。
殿脊前后,几乎站满了人,除了老实和尚、木道人、司空摘星、花满楼、唐门高手唐天纵之外,竟然还有十三位黑衣蒙面人!
最奇怪的是,除了七位观战的御前带刀侍卫高手外,其他人身上竟然都系着出入皇宫的信物,那种外人绝对无法仿造的变色缎带!
可是,明明所有信物加起来,也只有六条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小凤吃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大内第一高手“潇湘剑客”魏子云道:“我们只交给你六条变色绸,可现在却来了足足二十一人,他们这些锻带是从哪里来的?”
陆小凤叹口气,苦笑道:“我也正想问。”
魏子云冷哼一声,对左右手下吩咐道:“加强戒备,以防有变!持陛下手谕,再去调两千弓箭手,三千刀斧手过来!敢擅闯者,杀无赦!”
“遵命,大人!”
陆小凤摇摇头,心里满腹狐疑,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殿脊之上,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分立两侧,纷纷拔出了长剑。
在众目睽睽之下,西门吹雪忽然道:“等一等!你受伤了,等你伤口不再流血,我们再开始比试!”
“不需要!你大半月前,不是也伤在了傅红雪的妖刀之下?”
叶孤城吐出一口气,突然想到了上次一行,自己也与神秘强者颜录交过手,不由低下头,看看自己胸口,身子忽然摇摇欲倒。
陆小凤瞳孔收缩,目光同大家看过去,发现叶孤城雪白的衣服上,已渗出一片鲜血。
他不仅被颜录打伤了,前天还被唐门的门主用毒砂击中,虽然将其反杀,但仍是中毒已深,此时伤口流血不止,今天是咬牙来应战的。
西门吹雪冷笑道:
“我的剑不杀一心求死之人,我再等你一个月!”
说完,他忽然转身,凌空一掠,没入飞檐下。
“你……”叶孤城刚想追过去,嘴里突然喷出一口鲜血,人也支持不住了。
陆小凤松口气,众人都愣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知所措。
一台戏密锣紧鼓地响半天,文武场面到齐,屁都没放一个,就草草收场,虎头蛇尾了?
然而,果真会如此简单吗?
陆小凤忽然笑了,大笑。
然而,下一秒,他瞳孔急骤收缩,人已飞跃而起,厉声大喝:
“住手!”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陆小凤出手也已太迟了。
只见唐门的唐天纵报仇心切,竟然不惜选择偷袭,闪电般窜到叶孤城身后,双手飞扬,发出了一片乌云般无药可解的夺命毒砂。
本已连站都站不稳的叶孤城,一惊之下,竟凌空掠起,鹞子翻身,动作轻灵矫捷,一点不像身负重伤的样子。
只可惜他也迟了一步,唐门暗器最为歹毒,唐天纵又是突然偷袭,令人防不胜防,即使是陆小凤,自问也难以闪躲。
只听一声惨呼,叶孤城身子重重落地,雪白衣服上,又多了一片乌云。
叶孤城躺在殿脊上,伸了个懒腰,语调突然变得很年轻,看了眼唐天纵等人,眨着眼笑了,目中闪动顽皮、幽默的光芒,打个呵欠道:
“嘿,幸好穿了金丝甲,话说演戏好累啊!也罢,红袖那几个丫头,应该已被救出来了,我也该功成身退了。”
唐天纵脸色惊疑不定,与众人对视一眼,咬牙道:
“你究竟发了什么疯?你,不是叶孤城?!”
“叶孤城”轻笑一声,凌空一翻,在半空优雅地行了一礼,稳稳站在殿脊。
随后,他用力往自己脸上一抹,揭下人皮面具,露出一张英俊的面孔,赫然正是盗帅楚留香!
“是你!”唐天纵眼睛红了,吃惊地看着他,气喘如牛,厉声道:
“快说,叶孤城哪里去了?!”
楚留香眨了眨眼,无辜道:
“我就是一颗被人威逼利诱的棋子,我怎么知道啊?不过,等下我可以帮你们一个忙!”
“你!你!”唐天纵气急败坏,双目呆滞,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木道人皱起眉头,与司空摘星、魏子云等人对视一眼,苦笑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小凤目光闪烁,忽然蹿过去,抓住魏子云,问道:
“魏统领,那个老太监王总管,是不是也能将锻带盗出来?!”
魏子云脸色变了变,迟疑道:
“他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当然能呀!”
陆小凤露出满脸错愕,恍然大悟道:
“我明白了!”
魏子云也反应了过来,急得哇哇大叫,厉声道:
“不好!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快!赶紧去救驾!”
陆小凤叹口气,与司空摘星、楚留香等人面面相觑,想了片刻,也立马施展身法,冲了过去。
……
九月十五,深夜,月圆如镜。
这里乃是禁宫重地,也是皇帝的寝宫。
年轻的皇帝从梦中醒来,月光从窗外照在碧纱床上,纱帐在月色中,如云如雾,云雾中似乎有个人影。
他一挺腰,身手矫捷,竟然还是个武功极高强的好手,问道:
“什么人?”
一名老太监侍立在侧,道:
“奴婢王安,想请皇上见一个人。”
皇帝脸沉了下来,过了很久,才慢慢问:“人在哪里?”
王总管没有回答,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挥了挥手,帐外亮起了两盏灯。
灯光下,出现了一名英挺的年轻人,身穿龙袍,人仿佛站在云雾里。
皇帝拂开纱帐,脸色骤然变了,变得说不出的可怕。
因为,站在他面前的这年轻人,就像是他的影子,同样的身材、同样的容貌,身上穿的,也正是他的衣服。
王总管眼神诡异,阴笑道:
“陛下想必不知他是谁?嘿,他就是南王爷的世子,也就是当今天子的嫡亲弟弟?”
皇帝沉着脸道:
“你没有奉诏入京吧?哼,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朕有心相护,只怕也……”
南王世子头垂得很低,突然抬起头,脸上浮现奇特的微笑,厉声道:
“你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朕必须治你死罪!”
“你!”皇帝大怒,双拳紧握,全身已冰冷。
南王世子道:
“王总管,把这人押下去,黎明处斩!”
王总管道:“是。”
皇帝冷笑,刚想说话,叶孤城突然走了进来,站在南王世子旁边,一柄剑斜着对准他。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皇帝脸色不变,淡淡道:“叶孤城?哼,你们想李代桃僵,用朕的嫡亲弟弟,来篡夺我的皇位?简直是痴心妄想!”
叶孤城冷笑,平剑当胸,冷冷道:
“成就是王,败就是贼,王贼之间,强者为胜!你的武功不在陆小凤之下,出手吧!”
“愚蠢!”皇帝笑了,大笑。
他老神在在,轻轻拍了拍手,从正门口,陆小凤、木道人、楚留香、魏子云、西门吹雪等十多人,瞬间鱼贯而入,不知为何达成了默契,竟然一起护在了皇帝身侧。
南王世子嘴角含笑,与王总管对视一眼,轻蔑地望着陆小凤等人,忽然叹口气,摇头道:
“你们啊,都是一群蠢才!与我主相比,简直比蝼蚁还不如!”
咔,就在此时,墙壁之上,暗门滑开,突然走出了八个姿色美艳的美女。
“人都到齐了,很好!”
八个美女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一名黄衫青年面容冷酷,环视一圈众人,没有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仿佛他才是真正的皇帝。
他气质高贵,双目如电,手持一柄狭长古雅的长剑,嘴角勾起弧度,满脸得意洋洋,大马金刀地坐到了一侧的龙椅上。
禁卫统领魏子云虎目圆瞪,勃然色变,喝道:“大胆狂徒!”
皇帝脸色一沉,冷冷看着此人,半晌不语。
“你就是宫九?他们都说,你是条毒蛇,是只狐狸,是个魔鬼!传说中,无论多难的武功,你全都一学就会!你的剑法,甚至比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加起来,还高强!”
陆小凤眯起眼睛,盯着黄衫青年,又看了看叶孤城,忽然道:
“孙老爷,公孙大娘,泥人张,还有其他高手,都是被你和叶孤城杀死的?!”
“不错!”
宫九目光漠然,浑身散发出滔天的威压,冷冷扫一眼皇帝,又瞅了瞅陆小凤等人,冷哼了两声,摇头道:
“小皇帝,我已经按照约定,把人给引过来了,现在该你实现诺言了!演戏演这么久,不觉得累吗?”
众人闻言,纷纷愕然,脸上浮现迷惑之色,陆小凤眉头紧锁,突然觉得自己糊涂了,心乱如麻。
“辛苦你们了!”皇帝笑了笑,朝叶孤城、宫九点点头,招了招手,冷冷道:
“颜公子,我们为了你,可是煞费苦心,布下了天罗地网,为何不敢出来一见?”
宫九表情冷酷,嗤笑道:
“哼,还敢自称颜家老祖,不过是躲躲藏藏的鼠辈耳!只会招摇撞骗!出来吧,将你家祖上的长生之秘交出来,我们可以做主,让颜家彻底覆灭,也可免受百般折辱。”
话音未落,陆小凤苦笑一声,这才发现,宫殿之外,里三层,外三层,四面都已被包围,几乎叠成了数圈人墙,密密麻麻,声势浩大。
殿门外,数百名大内高手,两三万披坚执锐的士兵,手持弓箭,不但有剑网,也有枪林、刀山,如同一堵堵铜墙铁壁,可以让任何高手心生绝望。
“真是无趣呢!”
在陆小凤、宫九等人的注视下,从殿内的横梁上,跳下了一名儒衫青年。
颜录眨了眨眼,冷冷看一眼皇帝,用眼角瞟着众人,微笑道:
“吾欲铸一柄天子之剑,以黎明百姓为锋,以日月星辰为锷,以山川河流为脊,以天下万物为镡,以寰宇苍生之资粮为刃,以万千城池为鞘!包以四夷,绕以渤海;制以五行,开以阴阳;持以春秋,论以刑德,造福万民,名留青史。此剑,一往无前,举之无上,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出,如雷霆之震,随心所欲,无人可挡!此天子之剑,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如何?”
皇帝冷笑道:“胡言乱语!王总管,派人将这狂徒押下去!”
“是!”王总管立刻躬身道,但却没有动。
颜录似笑非笑,看着表情惊疑不定的宫九、皇帝、陆小凤一行人,淡淡吩咐道:
“王总管,将这群人押下去。”
“遵命!”王总管躬身一礼,他脸上浮现诡笑,阴阴地看着皇帝等人,朝窗外挥了挥手。
轰!轰!轰!
连串密集的脚步声传来,枪林剑雨,寒光湛湛,步步逼近,将宫殿包围得水泄不通,无数强弓劲弩,隐约对准皇帝等人的方向。
“是不是很惊讶?放心,外面都是我颜家的人马,你们今天插翅难逃,一个也别想跑!”
南王世子面含微笑,上前数步,王总管立即躬身,两人如同哈巴狗一样,跪在了颜录面前,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恭贺道:
“陛下圣明!”
随后,王总管满脸阴笑,与南王世子起身,站在颜录身后。
他一张干瘪的老脸,忽然变得容光焕发,得意洋洋,朝皇帝、宫九、叶孤城等人摇摇头,故意叹口气,不屑道:
“今日南王世子冒然入宫,携同宫九、叶孤城、魏子云等人,企图谋反,被陛下和颜家供奉当场揭穿阴谋,当处以凌迟之刑,抄家灭族,诛九族,以儆效尤!”
“你们唱的是哪一出戏啊,我脑瓜都要炸了!”
陆小凤苦笑一声,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了眼颜录,随后与西门吹雪、司空摘星等人,默默退后半步,准备伺机逃命,省得被殃及池鱼。
“糟糕,早知道不趟这浑水了!”楚留香揉了揉眉心,长长吸口气,也不想站队,默默退到了陆小凤几人身边,浑身肌肉紧绷,严阵以待。
“简直荒谬!王安,你和南王世子两人是不是魔怔了,竟敢假戏真做,勾结外人背叛朕?!实在是胆大包天!哼,你们不怕真的被诛九族吗?!”
皇帝大怒,冷冷盯着阴笑的王总管,目光落在南王世子身上,厉声呵斥道。
他指尖冰冷,只觉心沉了下去,转头死死盯着微笑不语的颜录,浑身几乎气得直发抖,但还是在勉强控制着自己,免得失态。
“简直是废物!”
宫九冷眼旁观,用眼角瞟着皇帝,不屑摇头,忽然叹口气,盯着颜录的眼睛,喃喃道:
“难怪我父亲说,我再天纵奇才,可能也斗不过你。哼,但是我偏不信邪!”
下一秒,他冷冷一笑,徐徐环视众人,对气得发抖的皇帝不屑一顾,扭头朝颜录撇撇嘴,语气慵懒道:
“你的计策,其实我父亲早就有所预料。实话跟你说,这附近的宫殿之内,包括整个地下,已经最少装了二三十间柴房之多的黑火药,只要轻轻点燃。你,我,他们,还有外面数万精锐士兵,都得死!”
“你!你疯了吗!”
皇帝大惊失色,脸色变得铁青,眼角青筋暴突,全身都已冰凉,颓然坐到了床上,指着宫九,几乎气得说不出话。
“疯了?对,我确实是疯了!”
宫九桀桀怪笑,面容扭曲狰狞,不复儒雅之色,冷冷盯着颜录,双目赤红,嘶吼道:
“我父亲说,你是他一生之中,从未遇到的最大劲敌!哼,我看你普普通通,也就是肉体凡胎而已。今天若不想同归于尽,就老老实实施展你的武功,和我一决雌雄!”
话音未落,他浑身爆发出山呼海啸的恐怖剑气,周围地面寸寸崩灭,卷起狂暴的旋风。
“好强!”西门吹雪、叶孤城、陆小凤几人,不由倒退数步,用惊疑不定的眼神,愕然地盯着宫九。
颜录背负双手,扫了面色铁青的皇帝一眼,又瞅了瞅旁观的陆小凤等人,眨着眼睛,悠然笑道:
“宫九,我知道你的一些事情。你是个了不起的天才,你不会数数,还会路痴,可却有篡谋天下,和觊觎长生的野心。别人都说你是用九种东西做出来的怪物,我反倒觉得不错。”
宫九斜着眼睛,瞟了蠢蠢欲动的皇帝、陆小凤几人,脸上浮现残忍的微笑,朝颜录摇摇头,得意道:
“我也知道你的一些事情,听我父亲说,三百多年前的武林神话紫衣侯,名字也叫颜录,你似乎跟他有些关系?”
“什么?”
皇帝愣住了,楚留香几人瞳孔收缩,心里掀起滔天巨浪,呆呆望着微笑不语的颜录,只觉头晕目眩,犹如身在梦中。
“天下……第一剑客……”
不远处,叶孤城浑身一震,捂着胸口,脸上浮现惊恐之色,嘴里低声呢喃,如同魔怔了一样,手指簌簌颤抖。
他猛地抬头,眼睛里逐渐发出了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颜录,眸底闪烁着璀璨的剑光,跃跃欲试。
“武林神话、紫衣侯、颜录?!难道,他竟然是……不对!世上怎么可能有人能活三百多年,还如此年轻?!”
陆小凤浑身僵直,脑海里心念电闪,突然闪过一抹灵光,回忆起颜录的种种神秘奇特之处,心里突然涌现一个大胆的猜测。
他激动得有些发抖,狠狠甩了自己两个大耳刮子,嘴唇哆哆嗦嗦,蓦地抬头,用一副极为诡异的眼神,似希冀又似恐惧,死死盯着颜录,呼吸开始变得无比急促,气喘如牛。
“根据皇宫的文献记载,三百多年前,那位武林神话紫衣侯,早已勘破天道,于众目睽睽之下,破碎虚空,举霞飞升,成仙而去!根据我的探子汇报,你似乎是颜家的什么老祖法身,地位尊贵至极,可有此事?”
皇帝咳嗽一声,突然恢复了一些镇定,冷冷看一眼宫九,语气顿了顿,继续对颜录道:
“只要你交出修仙秘籍,朕可以和你平分天下,如何?”
“这……”陆小凤等人闻言,尽皆呼吸一滞,纷纷竖起耳朵,好奇地盯着颜录,即使是面目狰狞的宫九,也没有例外!
“这天下,已在我掌中,何须别人平分?”
颜录摇头失笑,背负双手,扫了一眼宫九、皇帝等人,好整以暇道:
“对于本座来说,改天换地,不过一念之间,何足道哉?而你们,不过是一些有趣的蝼蚁而已,接下来,努力取悦我吧。”
陆小凤皱了皱眉,与司空摘星、楚留香交换个眼神,默默退到了窗边。
“哼,我不管你是真的老祖法身,还是假的武林神话,或者是什么骗子。普天之下,从始至终,只有我父亲,才是真正的神!”
宫九冷笑,双目赤红,死死盯着颜录,脸上表情一片冰冷,面容变得无比狰狞,厉声道:
“这世上不能有两个神!所以,我不管你是不是,那位三百多年前的武林神话!今天,你都必须死!”
颜录微笑不语,默默扭过头,面向一旁暗中窥视的目光,语气淡然道:
“看戏看了这么久,何必藏头露尾?”
“哼!”
“狂妄!”
“好!今天老夫要与你一战!”
伴随几道飘渺不定的诡异声音,从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两团血红的鬼火。
第一百一十七章 掠夺气运(二合一章)
宫殿内,颜录眼神深邃,默默看着突然出现的雾中人,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
在皇帝、宫九等人注视下,一名身材矮小、干净且硬朗的老头,和木道人从阴暗处现身,默默站在了雾中人身侧。
“霍老头,是你!”陆小凤脸色狂变,呆呆盯着身材矮小的老头,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哼,你们出手也太慢了点。”
宫九脸色冷酷,瞟着雾中人、木道人、霍休等人,不满道。
“有意思……”颜录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一副饶有兴趣的表情,心里陡然变得无比兴奋,一想到等下可能的收获,只觉浑身热血都要沸腾。
“颜录,我要感激你两件事。”
雾中人双目血红,身形淡淡,体内散发出死亡的力量,冷冷盯着颜录,忽然道:
“感激你还没死,也感激你出现在了这个地方。”
颜录深深叹口气,不置可否地摇摇头,在陆小凤等人的注视下,霍休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缓缓揭开了人皮面具,露出了一张沧桑的陌生面孔。
木道人面无表情,身影模糊半瞬,整个人突然一分为二,再晃了晃,又从一条人影,化作了三个人。
其中一名黑袍老者,手持黑鱼皮鞘、上缀十三颗明珠的长剑,冷冷盯着颜录,脸上带着种奇怪的表情,似欢乐兴奋,又似感慨悲伤,握住剑柄,一步步上前。
另外一名白衣老者,垂下宝剑,表情严肃而沉重,眼睛里发着光,眸底神色兴奋异常,浑身散发着一种虚无缥缈的奇特剑意,整个人周身爆发出凌厉狂风,切割空气,嗤嗤作响。
他的人已与剑融为一体,人就是剑,剑就是人,天地万物,一草一木,都是他的剑,无物不可斩!
皇帝等人瞳孔收缩,倒吸一口凉气,叶孤城脸色变了变,突然死死盯着霍休、黑袍老者、白衣老者三人,一字一顿道:
“刀魔丁鹏,剑魔燕十三,剑神谢晓峰,没想到你们销声匿迹,退隐了六十多年,原来是一直在隐藏身份。而且,今天竟然会出现在此地!”
“霍休”叹口气,缓缓举起圆月弯刀,冷漠地盯着颜录,轻轻一叹道:
“若非我的神刀斩,已触摸到更上一层的希望,若非我是西方魔教的太上长老,其实我今天并不会现身。”
黑袍老者燕十三抬起头,脸上没有意外之色,讥讽道:
“丁鹏,魔刀一出,当者必死,老夫若不是了解你,恐怕还真会以为,最近声名鹊起的妖刀傅红雪,就是你所假扮!”
白衣老者谢晓峰,看了眼雾中人,又看了眼颜录,忽然长长吐出口气,忍不住苦笑道:
“老夫从未想过,我竟然会沦为以多欺少之辈!燕十三,你的第十五剑,已经登峰造极,却不知能否伤到他?”
“哼,你们的剑法无坚不摧、无懈可击,可与他相比,却差得远了!”
雾中人冷冷一笑,双眸血光闪烁,盯着颜录,一眨不眨,嘴角勾起讥讽之色,语气阴森道:
“颜录,我听说你是颜家的老祖法身,今日尽管放马过来!我必杀你,以解心头之恨!”
皇帝、宫九、陆小凤等人眉头紧锁,但没有冒然插话,只是默默盯着众人反应。
颜录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看一眼表情各异的众人,又瞅了瞅殿外严阵以待的数万精锐士兵。
他扭过头,盯着雾中人的眼睛,沉默片刻,突然道:
“你体内,也流着颜家的血?为什么?”
“哈哈,为什么?”雾中人闻言,双眸血光大盛,胸膛剧烈起伏,似乎被戳中痛楚。
他疯狂大笑,显得有些歇斯底里,伸手摘下罗刹恶鬼面具,露出一张沧桑的中年男子面孔,怒不可遏地瞪着颜录,咆哮道:
“你认得我?!不错,我叫颜峥,体内流着肮脏、邪恶的血!我的父亲是颜翼,从我大哥颜天羽在十八年前,被长老会处以五马分尸之刑,惨死的那天开始,我就再也不是颜家之人!从此以后,这世上就只有西方魔教的玉罗刹!”
颜录怔了怔,微蹙眉头,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看了眼南王世子,心里暗暗叹息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颜天羽是谁,他并不清楚,但颜翼这个人的名字很耳熟,似乎是颜家的一名长老,外貌是一位独目老者,他上次在族地曾见过,所以有些印象。
“怎么,老祖,如此一个自私自利,冷血无情的怪物家族,早就该腐朽毁灭的肮脏存在,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雾中人颜峥桀桀怪笑,脸上浮现怨恨狠辣之色,表情变得扭曲且狰狞。
他嘴角勾起讥讽之色,死死盯着默然无语的颜录,语气说不出的愤怒,眼神阴森,目光如电,犹如两条择人而噬的毒蛇,让陆小凤等人都不由退后半步,激灵灵打了个寒噤。
玉罗刹颜峥的笑声,就跟他的人一样阴森飘渺,不可捉摸,笑声中仿佛充满了某种诅咒,说不出的刺耳和怨毒。
丁鹏、燕十三、叶孤城等人,默默在一侧冷眼旁观,而陆小凤则嘴巴微张,与楚留香对视一眼,脸上浮现出惊骇之色。
“真是一出好戏呢!”宫九拍手而笑,看了眼玉罗刹,又用眼角瞟着颜录,讥讽道:
“看来,今天可以瞧一场骨肉相残,大义灭亲的美妙场面了!大快人心啊!”
颜录目光淡然,背负双手,没有吭声,就在此时,侍立的南王世子抬起头,突然长叹一声,对玉罗刹躬身行礼,苦笑道:
“二叔,你就别在执迷不悟了!父亲当年的事,个中缘由,大家都一清二楚,何必耿耿于怀,纠结再三?况且,你或许是太久没有回族地了吧,如今白玉广场之中,老祖之前可是……”
说到这,“南王世子”语气一顿,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揭开。
他朝玉罗刹摇摇头,露出了一张充满强烈自信的年轻面孔,表情镇定中永远带着轻松,赫然正是颜家长老颜翼的次子,唤做颜开!
假扮南王世子的颜开话题一转,劝道:
“请二叔听侄儿一句劝,您今天就别添乱了,回去再听我解释好不好!”
“混账!”
玉罗刹颜峥眯起眼,胸膛起伏,表情变得极为难看,用手指着侄儿,脸上勃然色变,几乎气得快说不出话。
过了片刻,他咬牙切齿,突然闷哼一声,对天悲嘶道:
“我大哥英雄一世,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没心没肺、不忠不孝的逆子!”
“好了!”
不等苦笑的颜开说话,眼见其余人在看笑话,颜录摆了摆手,微微叹息一声,扫一眼玉罗刹,淡然道:
“颜家的族规,一向有功必赏,有罪必罚!你们俩的事,本座会妥善处理的。”
“族规?哼!”
颜峥双目赤红,桀桀怪笑两声,脸上露出讥讽之色,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笑话,默默退到一侧,浑身气势不断攀升,犹如绷紧的弓弩,蓄势待发。
“无趣!”宫九摇摇头,脸色冷酷,缓缓掣起长剑,双眸杀机暴涨。
“颜公子,看来你并不愿意乖乖交出修仙秘籍了?既然如此……”
皇帝微眯双眸,掏出了一个纯金铸成、闪闪发光的圆筒,得意地笑了起来。
“孔雀翎!”陆小凤、楚留香等人,突然惊呼出声,他们眸底闪过恐惧之色,呆呆盯着皇帝手中的圆筒,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孔雀翎,乃是天下第一暗器,数百年间,不知击杀了多少绝顶高手!
百多年前,本来这种暗器已经失传,今日不曾想又重见天日,如何不令人震惊?!
“你竟然有这暗器?!哼,隐藏得真够深,是我小瞧你了!”
宫九耸然动容,眸底闪过忌惮,冷冷瞥一眼皇帝,突然重重哼了声,缓缓攥紧了长剑。
“人都到齐了,就借你们的命数用用吧!”
颜录打了个呵欠,刚想伸个懒腰,突然剑光闪亮了他的脸,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老祖小心!”
“死!”
咻——
刹那间,无数道蓝色光晕亮起,风驰电掣,如同狂风暴雨,朝颜录飞射而来,那一瞬绚烂凄美如烟花,美丽得就像孔雀开屏。
那无比辉煌灿烂的场景,让人被这种惊人的生灵,给感动得目瞪神迷,甚至很容易忽略它背后隐藏的无穷杀机。
谢晓峰、燕十三怒喝一声,化作通天彻地的剑体,木道人、叶孤城身化流光,隐没无踪。
“斩!”丁鹏举起圆月弯刀,狠狠斩下,雪亮的刀芒刺破苍穹,一刀既出,神鬼皆分!
宫九猖狂大笑,傲气逼人,他身化游龙,一柄长剑斜斜刺来,天地间所有的光辉,似乎都集中在这柄剑上,惊虹掣电,长虹贯日,无声无息间,插向一动不动的颜录后心。
几乎在同时,呛啷一声清吟,剑光乱闪,刀芒冲天,八九条人影乍分又合,迅速闪烁,甚至难以捕捉轨迹,神出鬼没,速度快到超越了时间空间!
颜录一动不动,无数刀光剑影斩来,附近飞沙走石,凶险无比。
千钧一发之际,眼看就要被绞杀成肉沫,他神色不变,缓缓伸出一根手指,对准宫九、皇帝、叶孤城、丁鹏、谢晓峰几人,轻轻一划,随后缓缓转过了身。
“这一招是……”不远处,陆小凤、花满楼几人,早已远远退到了宫殿角落,此时脸上露出震惊之色,面容呆滞,犹如被雷劈中一般。
嗖嗖嗖——
璀璨夺目的浩瀚剑光一闪而逝,无比惊心,无比壮丽!
楚留香脸色涨红,缩在墙角,目光痴迷地抬起头,呆呆望着颜录弹出的剑芒,呼吸都几乎要停顿了。
流星虽很壮美,孔雀翎的蓝光也美得目眩神迷!
流星划破黑暗时,所爆发出的光芒,也可吞噬掉沿途的一切物体。
但就连流星刹那的光芒,孔雀翎的凄美,也远远无法和颜录那轻描淡写的一道剑指相比!
烟花很璀璨,流星的光芒很耀眼夺目。
但是,这一道剑指留下的光芒,让谢晓峰脸色狂变,让丁鹏心生绝望,让皇帝口吐鲜血……
是的,它简直快到撕裂空间,光晕之眩目,足以照耀永恒,斩灭一切敌!
轰!
刹那间,漫天璀璨迷人的蓝色烟花,突然凝固定格在半空,犹如世界停滞了一般。
“不过如此!哼,你会死!你们颜家所有人,都要死!我的武功,不过是学了点我父亲的皮毛而已。你,永远也无法想象出他的可怕!”
宫九傲然挺立,高高昂起头,猖狂大笑,盯着负手而立的颜录,眼神无比诡异,带着淡淡的嘲讽之色,不屑摇头道。
他说这话时,以剑当胸,脸上带着无比强烈的自信,语气不像是咒骂,反而像在陈述事实,无比肯定,哪怕知道自己完全不是颜录的对手,也毫不在乎。
下一秒,宫九嘿嘿怪笑,喉咙缓缓浮现一条血痕,从喉咙深处,开始发出嗬嗬的诡异声音,几乎一字一顿,艰难道:
“即使,你真是三百多年前的那位武林神话紫衣侯,也无济于事!只要你敢跟我父亲作对,下场也会跟我一样,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还有,其实这里根本就没有黑火药!我是骗你们的!哈哈哈哈哈!”
“废话好多!”颜录摇了摇头,大马金刀地坐到龙椅上,低声吩咐颜开一番,又朝角落的陆小凤几人笑了笑。
咔一声爆响!
在王总管惊愕的目光中,只见宫九哈哈狂笑,胸前的长剑陡然一分为二,生生断做两截。
噗嗤——
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鲜血狂喷,原地只剩余一具宫九的无头尸体,摇摇晃晃几下,立马栽倒在地。
“好……剑法!”
谢晓峰面露微笑,与燕十三、丁鹏、木道人、叶孤城等人,浑身僵直,保持着诡异的姿势,周身突然绽开密密麻麻的裂痕,犹如瓷器破碎,鲜血飙射。
“你!”玉罗刹颜峥满脸惊恐,突然跪地,眼皮翻白,口吐鲜血,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咔嚓——
下一秒,其他几人的兵器、头颅等,伴随剑气肆虐,瞬间一分为二,稀里哗啦,掉落了满地。
“这……这……怎么可能!”
不远处,陆小凤、司空摘星几人,愣在了原地,狠狠掐了把大腿,只觉自己犹如身在梦中。
“现在,我终于相信,你估计还真可能是三百多年前的那位武林神话紫衣侯了!如此惊天动地的骇人手段,实在是……”
楚留香喃喃自语,脸色煞白,如同丢了魂魄般,表情无比呆滞,浑浑噩噩,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嗡——
脑海之内,青铜神树流光溢彩,突然簌簌颤抖,爆发出无穷无尽的光晕。
“起!”
颜录微微一笑,掌心传来诡异的吸摄力,朝宫九、谢晓峰、叶孤城、燕十三、丁鹏等人的体内,用力狠狠一拉,又猛地往后一拽。
昂——
耳边响起隐隐约约的龙吟,从地面的残尸体内,飘出了六条小小的金黄色神龙。
它们目似灯笼,两只鹿角,张牙舞爪,不断朝颜录嘶吼咆哮,明显是一种气运的演化物,只有借助古树神力,才能勉强观察到!
刹那间,宫殿内飞沙走石,飓风阵阵,陆小凤等人连连后退,脸色惊疑不定,望着龙椅上的颜录,眸底闪过一抹深深的恐惧。
“你们的命数和气运,归我了!”
颜录站起身,抓住六条拼命挣扎的气运金龙,犹如捏住了几条小虫子,借助青铜古树的力量,瞬间将其吞噬一空。
一瞬间,体内神清气爽,涌现出阵阵暖流,颜录眼前大亮,暗道一声妙。
万万没想到,这几位钟天地气运的宠儿体内,竟然蕴含着如此精纯的气运,简直是意外之喜啊!
“今日收获不错,当浮一大白!”
一念至此,他昂首大笑,扫视一眼满地残尸,嘴角勾起弧度,转头望着陆小凤几人,淡淡道:
“放心,我不会杀你们。不过,这三个月,就请你们老老实实待在皇宫里。在顺利改朝换代前,你们暂时哪里也不能去!”
“这……”陆小凤、司空摘星几人,互相间面面相觑,脸上表情既庆幸,又郁闷,五味杂陈,赶紧躬身行礼,连声称是。
“接下来,该你了!”
颜录目光灼灼,猛地抬起头,透过宫殿窗户,望向天穹顶端,那条通天彻地,不断游动的巨型气运金龙,冷酷一笑。
第一百一十八章 掌天地(二合一章)
时间匆匆流逝,眨眼过去三个月。
深夜,金銮殿。
这座古老宫殿,远远看去气象庄严,闪闪生光的殿脊,仿佛矗立在云端。
丹墀下的两列品级台,五天前大朝贺时,文武百官分列左右,垂手肃立,纷纷等待着新任天子的传呼,不得不说是极为肃穆威严之地。
黑漆大门前,数百禁卫严密把守,默默护卫着登基不久的新任皇帝安全。
金銮殿内,颜录以手支额,端坐于龙椅上,表情淡然,俯视着殿内诸多事物,此时居高临下,还真生出了一种掌控河山、乾坤独断的美妙感觉。
龙座所在的台阶下,新任皇帝颜开,正身穿龙袍,立于下首,态度极为恭敬,一点不像刚登基的天子,反而更像是个跑腿的杂役。
而族长颜天青,大长老颜厉飞面色凝重,昂然立于台阶下,分列于左右。
在宫灯照耀中,颜录抬了抬眼皮,举起酒杯,目光慢慢转过来,语气淡然道:
“最近朝堂之中,除了那些愚忠之徒,其他人可有异动?”
“启禀老祖,按照二代家主风清子制定的计划,由于精心筹备多年,一百多年前,咱们颜家的麾下势力,就几乎牢牢掌控了朝廷内外中枢的大部分要职,一呼百应,处于可以随时借机起事的状态!”
颜开恭敬行礼,脸上带着强烈的自信,继续向老祖回禀道:
“如今,按提前制定的计谋,七长老通过将他们分化拉拢,威逼利诱,以及提拔亲信等一系列手段。时至今日,这内廷之中,凡是暗怀异心者,都已或被罢黜,或被调任,或下放州府,无人敢有二心!”
不远处,族长颜天青抚须而笑,大长老双眸发亮,对颜开有礼有节、不慌不忙的作风,则是极为满意。
“那就好!”颜录淡淡一笑,饮尽了杯中酒,默默催动青铜神树,感应大殿之上那条通天彻地的巨型气运金龙。
仔细观察,发现这条金龙气机略显萎靡,隐约与自己和颜家的气运光柱相连,但纠缠不太紧密,应该跟刚刚经历改朝换代,中原各地人心不稳,对新皇朝认可度还不太高,有着重大关系。
颜录目光闪动,默默盯着下方垂手的颜开三人,表情悠然自得,忽然陷入了沉思,半晌不语。
自从上次在寝宫中,将前任皇帝、宫九、谢晓峰、燕十三等人一举灭杀,又将玉罗刹软禁后,陆小凤、司空摘星等人,也被严密看管。
他们每天好吃好喝供着,直到两天前,因为已经完全无法影响大局,颜录又另有考量,所以才通通被放了出去,并且下达了封口令。
这三个月的时间里,一切都在悄然进行,表面上风平浪静,背地里却是暗潮汹涌,杀机四伏。
短短时日,中原各个州府之内,不知有多少人头落地,朝廷内外,抄家灭族之事,更是数不胜数。
在颜家麾下众多密探的操控下,无孔不入,发动了一轮轮大清洗,铲除了所有不稳定的因素。
然而,改朝换代的密谋大计,虽然在一点一滴悄然进行,看似一帆风顺,看似风平浪静,却总给人一种难言的压抑感,就仿佛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随时将有倾天之祸。
颜录高高在上,掌控全局,而颜家各大长老们,则依计行事,他们积极性很高涨,纷纷出动。
历时两个多月,各种结党反抗的阴谋被全部粉碎,颜录指挥若定,在众多长老奔波下,无数爪牙神出鬼没,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杀得那些心怀不轨之辈人头滚滚,各个肝胆俱裂,好不痛快!
之后,又经过一系列谋划,长老会利用颜家数百年的布局和基业,以幽冥魔教、夺命楼为利刃,麾下各种密探横行出没,以阳谋、阴谋、威逼利诱等各种下三滥的手段,几乎无所不用其极,这才彻底扫清了一切障碍,没有激起民变、军变。
如此这般,以雷霆之铁血手段,迅速镇压弹灭初期混乱的局势后,颜录心念电闪,洞若观火,又颁布了一系列旨令,以图稳定人心。
十天前,经过多方筹备,假冒的前任皇帝,在众目睽睽之下,于文武大臣簇拥中,颁发诏书,传令天下,欲禅位于虞王颜开,退位诏曰:
“朕幼年登基,在位十一载,遭天下荡殇,致瓦刺、鞑靼、倭人、红夷等时有犯境,劫掠财货,杀人盈野,占吾疆土。兼连年天灾不断,百姓食不果腹,吾愧对列祖列宗。”
“幸赖祖宗之灵,危而未亡。然仰瞻天文,俯察民心,炎精之数既终,行运在乎颜氏。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故唐尧不私于厥子,而名播于无穷。朕羡而慕焉,今其追踵尧典,禅位于虞王。”
此诏一出,天下哗然,各地群情激荡,纷纷发来了一份份谏言书,在大殿外一头撞死的御史言官,忠臣老将,也有七八位,哭得稀里哗啦,喊天哭地。
随后,在暗潮涌动中,皇宫大内却风平浪静,于五天前,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前任皇帝手持传国玉玺,举办了一场声势极为浩大的禅让大典,正式将皇位,禅让给了世代居于西南方的外姓王——虞王颜开。
随后,新皇发布即位诏书,轰传天下,定国号为大虞,诏曰:
“朕惟中原之君,为天下主,今海内土疆,外敌屡犯,蛮夷各处寇攘,痛心疾首,誓必举兵伐之!承恩古皇禅让,今文武大臣,有司众庶合辞劝进,尊朕为皇帝,以主黔黎。今即皇帝位于南郊,定有天下之号曰大虞。以古十一年为天乾元年,立太社太稷于京师,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如此一来,又过了四五日,在隐世大族颜家的保驾护航下,几乎没有任何人敢提出反对意见。
经过时间发酵,天下各地一片哗然,虽然群情激愤,但无奈木已成舟,而且颜家势大,再加上前任皇室不得民心,也只得听之任之。
由此一来,众多士绅阶级见风使舵,大多数文人又都是软骨头,立马屁颠颠凑过来,屈服于强权之下,也就愈发巩固了皇权。
一念至此,颜录仰面而笑,对那些士绅文官阶级的丑态,不由暗暗好笑,心里极为鄙夷。
龙座石台之下,颜开等人面面相觑,小心观察老祖神态,皆泛起嘀咕,有点摸不着头脑。
以颜录想来,此番改朝换代,之所以一帆风顺,几乎没遇到太大的变故,其实主要原因,还是颜家的根基实在太深太深,快刀斩乱麻之下,敢反对的人,都几乎见了阎王爷。
一来,王朝疆域内部,军队里的各种上中下级军官,各州郡的所有大员要职,在百多年前,都已被颜家势力,凭借幽冥魔教、夺命楼的探子,不断安插人手,拉拢贿赂,几乎给完全渗透成了彻彻底底的筛子。
这段时间,朝廷内外,即使偶尔有几个愚忠之人,想聚众闹事,或者联合其他家族扰局,也被颜录运筹帷幄,指挥麾下的密探势力,各大心腹官员,给迅速扑灭。
一连串组合拳下,又施展诸般手段,要么先提前捉拿,或编织罪证,或威逼利诱,或被撤职调任,或分化拉拢,借机提拔自家的亲信、属下,趁此良机,一顿抄家灭族的狠辣招数下,不仅得了许多黄金珠宝,还彻底清除了隐患。
二则,颜家作为一方隐世大族,在三百多年的发展中,势力范围极为庞大,几乎遍布了世界各地,甚至对很多小国进行着统治,所以积累了许多军政人才,这也是颜录敢于偷天换日,直接改朝换代的最大底气所在!
而且,数百年间,也有不少颜家子嗣,偷偷改头换面,潜伏在中原王朝的各部门各机构中,担任过各大要职,真可谓人才济济。
事到如今,颜家全面接管统治了疆域辽阔的中原王朝,凭借自己深厚无比的底蕴,要治理这个偌大的国家,简直是易如反掌,不费吹灰之力!
由于以上种种原因和优势,这一次改朝换代,在颜录的精心谋划下,颜家几乎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想不成功都难。
也是因此,虽然禅让皇位之事,颇为荒谬,让天下人议论纷纷。
但毕竟也曾发生过,有先例可循,在颜家牢牢掌控之下,皇宫内外的核心权利机构中,一切交接事宜,还是在有条不紊、不匆不忙的进行着。
如此这般,这三个月时间里,颜家几乎兵不血刃,以最小的代价,就彻底接收了整个中原王朝的底蕴,将所有财政、军事、政治等力量,都完完整整地握在了掌心,抓住了王朝的整条命脉。
当然,之所以会如此轻松,这跟颜家布局了几百年,对朝廷掌控力太强,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无数麾下爪牙潜伏出没,几乎渗透了疆域州府上下,王朝各个阶层的方方面面,影响力大到了令人绝望的程度。
而且值得一提的是,大虞王朝的皇帝之位,在颜家内部,选贤择能,其实也是选拔推荐出来的,每轮任期二十年,不连任。
具体职责,比较类似于首相、君主立宪制的国王之流,主要发挥作用的,还是内阁和长老会,皇帝负责最终拍板,但以内阁决策为主,家族和王朝将进行一定程度的分割,互相钳制,类似于英吉利的皇室,但权利更大。
天下为公,一定程度上,又天下为私,将在皇帝、内阁、长老会,这种稳定的三角形架构中,互相制约,互相角力,以相对高效率的体制,来掌舵这艘王朝巨舰乘风破浪,一往无前!
“破而后立,不破不立!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如今大虞王朝初立,处处危机四伏,绝不可掉以轻心!”
思咐完毕,颜录回过了神,高高盘踞在龙椅上,俯视着颜开、族长颜天青几人,轻轻啜饮杯中酒,沉吟道:
“传我命令,让内阁制定一系列惠民政策,按照先前商议的计划,先逐步降低底层百姓的苛捐杂税。另,让幽冥魔教发动势力网,不惜代价,先收编东南沿海的诸多大小海盗,重振水师!再以之前颜家的商队为主体,建立皇商做海贸,发展海上贸易,节支开源,严厉打击走私,充盈国库,增加商、盐等税收!”
“遵命!”
颜开脸色欣喜,与族长、大长老对视一眼,轻咳一声,躬身禀告道:
“老祖,之前您让我们搜集培育的土豆、玉米、红薯等农作物,已让灵植夫改良育种完毕。两月前,出库了大批良种,分发至各地州府试种,如今得到了好消息,第一季红薯、土豆已经大丰收,足已保证千万百姓的口粮有盈余,明年再大力推广,当不惧灾年饥荒!”
族长颜天青上前半步,他眼见老祖心情不错,立马红光满脸地出来表功,喜不自禁,接口道:
“不仅如此!老祖,在您颁发指令后,我们已经选拔了大量精兵强将,开始逐步裁撤九边,这几个月练兵,扩充新军,已经卓有成效,辅以幽冥魔教、夺命楼培养的军官死士,已编练成了一支强军!再过一年半载,择一良将出征,肯定可雷厉风行,将常年叩关的蛮夷,彻底绞杀歼灭!”
“嗯,”颜录盘踞龙座,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慢慢放下酒杯,望着殿外碧蓝如洗的天空,吩咐道:
“改制改革之事,事不容缓!但必须以点试面,绝不可操之过急!就按之前商量的办,更不能脱离实际,阳奉阴违!须知,不管是重整水师,编练新军,开展海上贸易,开拓商税,兴修水利,积极赈灾,都是重中之重!还有,设置黑冰台,用召武令监察中原的江湖武林之事,也不可懈怠,须缓缓图之。”
“老祖圣明!”颜开大喜过望,和族长、大长老对视一眼,立马躬身参拜,脸上表情无比振奋,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明显想大干一场,在老祖面前好好表现表现。
……
天乾元年秋,大虞王朝太宗皇帝,下发诏书,抽调各大绝顶高手,成立黑冰台,率领数千武林好手,监察江湖各大门派势力,以召武令为信物,号令群雄,莫敢不从。
之后,颜录遥控皇朝,让众多长老和智囊团,和有治国经验的能臣干吏,集思广益,纷纷出谋划策。
经过长时间讨论,再根据他的想法,不断反复研究,结合实际,颁布了一系列文书,飞传天下,引起了轩然大波,整个王朝霎时天翻地覆,面貌一新,具体诏令内容总结如下:
1.实施改革,整顿吏治,比如类似于考成法、一条鞭法之流。
2.建立皇商,积极开拓海上丝绸之路,通商有无,以丝绸、茶叶、瓷器等三大神器,赚取海外的大量真金白银,缓解财政危机。
3.抽调精兵,逐步裁撤九边,积极赈灾,大力推广土豆、番薯等高产量农作物,积极开垦荒地,以工代赈,兴修水利,多植树造林,改善恶化的生态,多库存粮食,打压奸商,稳定粮价,保证百姓温饱问题。
4.练新军、扩兵,重整水师,不断积蓄实力,准备按照轻重缓急,先后顺序,以北征瓦刺,南伐交趾、暹罗等国,开拓海路为战略目标,准备次年出兵高丽,反击入侵藩属国的丰臣秀吉大军。
5.开启地理大发现、大航海时代,以坚船利炮叩开西洋诸国的边关,长驱直入,掠夺各种资源,为国内输血。
6.建立武院,大力推广武学,积极培养人才,建立完善的人才摇篮制度,将其牢牢握在颜家掌心。
7.以黑冰台为中心,辐射掌控中原的各大门派和江湖势力,召武令一出,唯我独尊,莫敢不从。
8.将海外诸国逐个击破,扶植代理人,让其无暇他顾,发展海上霸权。
9.革新教育,大量移民,积极开疆拓土……
10.……
……
在颜录集思广益,颁布了洋洋洒洒二十多条新政策后,因为有着监督者,有颜家对底层的强大掌控力支持。
因此,大量政策可以真正落实下去,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整个大虞王朝,按照既定的策略,一步一步,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
不久之后,这艘换了掌舵人的宏伟巨舰,从本来暮气沉沉的状态,开始变得朝气蓬勃。
各个州府,京师内外,在各级层层监督下,一片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饥荒也能得到及时赈灾,贫民的日子也重新有了点盼头,无不对当今圣上感恩戴德……
如此这般,时间一晃而过。
这一日,太和殿门外的金水玉带河,在阳光照射下,就像真的金水玉带一般,波光粼粼,耀耀生辉。
穿过太和门,来到金銮殿后,颜录背负双手,左转右绕,沿途的禁卫纷纷恭敬行礼,不久之后,缓缓来到了紫禁城的最核心区域。
这里是紫禁城的中心位置,颜录轻轻舒口气,站在最高建筑上,脚踩琉璃瓦,遥望着红墙、黄瓦、宫阙、角楼,只觉宏伟秀丽,配合半空欢呼遨游的巨型金色气运神龙。更显气象万千,不可捉摸。
下一秒,颜录化作残影,来到乾清宫附近,一处石台之前,望着日晷旁矗立的半截青铜枝桠,不由默默点了点头。
别看这截取自青铜神树的小小枝桠,露出地面的半截只有三尺高,其实大部分躯体已深埋于地下,被一个奇特阵法保护着,坚不可摧。
此地,不仅是紫禁城的中心区域,也是整个中原王朝的最核心位置,乃是天地交泰之地,可勾连大虞王朝的整条气运金色神龙。
它夜以继日,持续发挥效果,将收集来的气运源源不断吞噬,储存于枝桠之内,然后又借机传输给母体的青铜古树!
“不错,经过颜家三名阵法师的布置加固,再加上我篆刻的阵纹禁制,以此阵配合青铜枝桠、气运金龙相助,足可以抵御炼气后期修士的攻击!”
颜录满意一笑,伸出手指头,朝青铜枝桠的方向,慢慢点过去,刚移动至枝桠三米外,就感觉触碰到一层透明硬物。
啵一声,无形无质的虚空中,无数密密麻麻的紫色古篆字浮现,缓慢燃烧出妖异的火焰。
颜录掐动法诀,默默沟通青铜枝桠,下一秒,无数符文互相纠缠,逐渐凝实,最后化作星星点点的光芒,重新隐没于空气中,暗中杀机窜动,流光溢彩,明显是一个极厉害的阵法,护住了气运勾连之所,防御力惊人!
颜录微微一笑,四面八方的空气中,有着密密麻麻的无形丝线,只要有人敢闯入距离枝桠十米范围内的禁地区域,就会被切割成肉块,在魔火煎熬中,迅速化作焦炭。
略微想了想,颜录背负双手,一路悠哉悠哉,穿过了坤宁宫,挥退了沿途参拜的众多禁卫宫女,刚想跑到御书房去,继续商量改革事宜,突然眉头微蹙,只觉心中猛地一缩。
似乎感受到什么,颜录赶紧抬头望天,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下一秒,他瞳孔急骤收缩,发现天象有变,当真怪异绝伦,难以形容具体。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变得无比阴沉,云层越来越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霎时天昏地暗,伸手不见五指。
整个天穹在这一刻,似乎变成个大黑幕,把耀眼的太阳都遮住了,狂风哭嚎,隐现雷霆,一副暴风雨将至的可怕末日场景,让人心惊肉跳。
“风雨将临,不是好兆头!哼,看来暗处已经波涛汹涌了……”
颜录傲然挺立,眯眼眺望苍穹,似乎想到了什么,心中立马一凛,暗暗生起了警惕之心。
有件事,其实他一直感觉非常奇怪,那就是这一次谋朝篡位的行动,实施得实在太容易了,几乎没有遇到多少阻碍。
要知道,不管是什么时代,改朝换代,都是极为凶险之事。
虽然颜家准备充分,一切都颇为顺利,偶有波澜,也没有出太大差错,本该值得高兴,但却处处透露着诡异。
颜录身为修士,借助昊天铃和青铜古树的神异,直觉一向很敏锐。
这段时间以来,他每隔一段时间,心里经常会警铃大作,隐隐感觉极为不安,似乎即将发生什么大事,甚至可能会危及他的生命。
是的,颜录看的非常透彻,现在自己看似胜券在握,但暗中其实杀机四伏,稍有不慎,可能坠入深渊,满盘皆输!
须知,他只是炼气后期修士,并不是真正的仙人法身,也不是万能的,并非法力无边,如今真身穿越,也会受伤,也会死。
颜录一直很清楚,在古龙世界里,在大虞王朝疆域的某个海岛之中,其实还存在着一个极为可怕的存在,那就是古往今来,真真正正的第一高手——小老头!
在此人面前,谢晓峰、西门吹雪之流,甚至连给他提鞋的资格,都不够!
当然,小老头的武功即使再高,也完全不足为惧,但从某一种层面来说,此人之可怕,绝对是颜录有史以来,遇到的最强劲、最具有威胁的对手!
其实小老头这个人,简直是怪物,真真正正的怪物!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他可怕!
甚至于,苍玄界的很多修士,都没有此人可怖!
他的独门本领看似毫不起眼,其实极为诡异特殊,若是善加利用,就算换一个筑基修士来,恐怕不明就里下,若被此人算计,也很可能身死道消,殒命当场!
“哼,看来必须先解决掉你!”
颜录微眯双眼,眸底闪过厉芒,想到小老头的诡异可怕之处,心里立马动了十足的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