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七章为他人做嫁衣（第二更）
陈大奎狼吞虎咽的吃着东西，吃着吃着便忍不住失声痛哭，一边流泪，一边吃饭。
这两日过的是什么苦日子啊？
整个营帐当中，只有他这个太监一直在哭。
打败仗嘛？
在座的各位又不是没有经历过。
至于哭天抢地的吗？
陈大奎是替自己委屈。
他在京城花了好多银子，才被拟定到了曹文诏身边当监军。
本以为今后能够凭借他的战功飞黄腾达了，结果曹文诏也是个憨货。
自己在临汾县听着小曲，把玩着美玉，突然就被锤匪给打败了！
搞得陈大奎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甚至逃跑的路上，都来不及拎着曹文诏贿赂给他的银子。
太沉了，生怕跑得慢，被锤匪追上，他这条小命就没了。
这笔买卖不用想，指定是赔本的。
“都怪你们这帮臭丘八。”
陈大奎喂饱了自己，直接把桌子都给掀了，气哄哄的走出帐篷。
杨麒看着远去的太监，低头问道：“要不要帮你噶了他？”
反正溃军当中，死一个监军也正常，割完了就绑着石头扔进汾水里，任谁也找不着。
“不用。”曹文诏摇摇头：“此战是我大意了，中官的目的落空了，实在是正常。”
杨麒叹了口气，这种情况下，纵然是他，也摸不着锤匪的脉。
谁能不入圈套呢？
若不是曹文诏他在陕西平底诸贼当中，表现尤为突出，想必洪总督也不会让他独挑大梁。
如今大败而归，不管洪总督那里能不能有个安稳的说法，怕是在监军向皇帝打小报告，必然不会有什么好词。
“大不了革职查办。”曹文诏倒是无所谓，陕西立下的功劳兵部还没有定论呢。
“那不可能。”
杨麒连连摇头，像曹文诏如此能打的将军，整个大明当真不好找。
在秦晋诸将当中，根本就没有比得过他的。
杨麒估摸着也就罚俸禄，然后戴罪立功。
相信以他的能力，肯定就会功过相抵。
“此事我自会详细与总督细说，恳请暂且离开河津，退回陕西去。”
“你的意思是说，我等死守河津都守不住？”
“你手里有几门大将军炮？”
“五门。”杨麒伸出一个手。
“锤匪贺今朝他麾下至少有三十门，兴许还能运来更多。”
听到这里，杨麒便懂了，远的说浑河之战，降卒炮轰白杆兵，给轰碎了。
近的说汾水之战，曹文诏用亲身惨败经历说了火炮的威力。
“那好吧，我这就准备渡河事宜。”
杨麒是个从善如流的人，连曹文诏都无法对抗，那他自己还打个屁啊！
三边总督洪承畴很快就得到了，曹文诏被锤匪打的大败的消息。
详细的战报是曹文诏亲自写来的。
“你且看看。”
延绥巡抚陈奇瑜已经得到了正式任命，接替张福臻。
陈奇瑜面色紧绷，厚厚的信件，仔细看了三遍，才放下手中的书信。
“总督，如此说来，锤匪军阵火炮犀利，且比我官军还要多？”
“显而易见啊。”洪承畴捏着胡须道：“杀人我军车营的主力，大多都是张福臻麾下的叛卒。”
全陕官兵，唯有曹文诏的部下是最能打的。
尽管张福臻治军严谨，从来不短缺麾下士卒的饷钱。
但是论战斗力，定然不如曹文诏。
可偏偏是最强的曹文诏，被昔日的袍泽给打败了，着实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难不成降贼后的官军，当真强悍的很？
还是他们不愿意为大明效力，故而打仗的时候，总是不尽心尽力。
“总督，我等还是要尽力多造火器，否则大炮轰击之下，我官军根本就够不到锤匪的车营，这便是光挨打不能还手，太憋屈了。”
陈奇瑜很快就总结出来曹文诏战败的缘由了。
纵然把女真鞑子拉过来，他们也扛不住火炮的轰击。
“嗯。”洪承畴站起身来走了几步：“我本想让曹文诏攒一攒功劳，待到平定山西诸贼后，也给他求一个真正靠自己获得的爵位赏赐。
进入山西顺顺利利，且连战连捷，奈何遇上锤匪之后，遭遇大败，这还如何能给他积攒获得爵位的功劳？
再加上监军受了委屈，必然不会在陛下面前给他说好话。”
洪承畴开口道：“此事需你我联合上书，保住曹文诏的职位，叫他戴罪立功。”
“我自是听从总督安排。”
洪承畴微微颔首：“这些个中官监军，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总督莫要说这些话了。”陈奇瑜感慨着摇摇头：
“若是京师诸多京官，能够少些欺骗陛下的行径，陛下如何能歼灭阉党后，又大肆启用宦官？”
“哎，终究是党争误了你我这种干实事之人。”
陈奇瑜也不想过多聊京师的糟心事：“总督，我等还需严密巡视黄河，免得锤匪贺今朝要渡河入侵陕西。”
“嗯。”
洪承畴更是连连点头。
“你且好好防备，尤其是不能让他们进入左光先的地盘，影响了咱们火器的制作。”
“明白，我会让王承胤严加防守的。”
此番官军围剿山西诸贼，诸贼皆跑，唯余锤匪一支乱贼留在山西境内。
可是围剿的结果是：锤匪不仅没有被官军削减实力，反倒因为官军的缘故，不断的增强。
先是张福臻麾下三万余士卒两次哗变，跑过去投降了近两万人。
然后便是贺今朝趁着暴雨，掘开黄河，水淹甘肃总兵杨嘉谟数万人马，他自身不曾损失，抓到了不少俘虏。
最后便是他在汾水旁，大败悍将曹文诏，重创小曹将军曹变蛟，俘虏副总兵王性善等大小将官十余人，斩杀参将一人，守备数人，余者不算。
洪承畴算来算去，第一次官军围剿山西诸贼的战事。
他完全是帮助贺今朝驱逐了其余贼寇，给他创造了一统山西省的机会。
反倒官军这里，不仅赔了许多兵马粮草钱粮，还给他人做了嫁衣。
从贪官、藩王、兵部、陛下那里想发设法，搞来了不少钱粮，最终帮反贼干了件大事！
着实是让洪承畴没有料到，最终形成了如此崩坏的局面。
明面上看山西诸贼大幅度减少，可背地里锤匪却是一家独秀，且有实力鲸吞山西全省，还能把战火延伸到陕西来。
他的脸色显然极为不好看：“这战报如何写，你我还需仔细斟酌一二，以免被人抓住把柄。”
陈奇瑜倒是没有什么反驳的，他只想要趁机好好编练麾下标兵，熟悉火炮。
锤匪是一定要剿的！
第七百二十八章喜迎王师（第三更）
山西的局势，对于官军而言，非常糜烂。
他们根本就止不住锤匪由北向南的攻势，以及晋南县城百姓关门拒绝他们入城。
曹文诏的惨像，更像是山西百姓痛打落水狗的行为。
我不仅不遵从朝廷命令，给你提供粮食，还要放土炮打你，让你快些滚蛋。
甚至运城的盐工听到锤匪大胜官军的消息，喜极而泣。
锤匪从盐池这里用盐，是给他们工钱雇佣劳作的。
官军来了之后，直接征用食盐，给个屁的工钱，全都白干。
有关盐的官职，向来都是肥缺。
那些官员听说解良盐池恢复了，如同苍蝇一般全都飞回来了。
更重要的是那些个盐官回来之后，当众整死了许多盐工，叫你们敢从贼。
叫嚣着朝廷天军，必然恢复整个山西，什么南闯北锤通通都是个死。
这件事众人心里都憋着一口气呢！
谁让官兵那个叫曹文诏的大将能打呢？
整个晋南的起义军全都被他给剿灭降服或者驱赶跑了，直到贺今朝先是掘开黄河水淹五万官军，紧接着又把最能打的曹文诏给打的溃败而逃。
直到这个消息传来，愤怒的盐工们，便聚集起来，把那些个耀武扬威的还乡的巡盐御史、盐课大使、盐引批验所大使、巡检以及他们的狗腿子活生生的齁死。
在日夜操劳的盐工面前，跑都别想跑！
张福臻看着本军所到之处，百姓竭诚欢迎，心里连连感慨。
箪食壶浆的事也没有，因为大家都穷的吃不饱饭。
锤匪军中也三令五申，不许拿也不能接受，老乡那为数不多的食物。
甚至连水也不能随便喝。
锤匪士卒的水壶装的都是凉白开，免得因为闹痢疾，一个人影响一大片士卒。
先前张福臻自是听到了曹文诏等人饿着肚子跑路，从沿途县城讨要稻米，结果城门紧闭，还拿永乐年间的土炮轰他们走。
如今锤匪来了之后，百姓便纷纷主动出门迎接。
谁是王师？
不言而喻。
“主公，此次全占整个山西，怕是不成问题。”张福臻与吉珪一样，骑着毛驴慢悠悠的赶路。
“三个点还没有完全解决。”贺今朝伸出手指道：“第一个是河津，说不准得勐攻一下，第二便是潞王府，那里的沉王指定会拼死抵抗。倒是第三个不足为虑。”
“第三个是哪？”
贺今朝脸上带着笑意：“自是雁门关主官，雄踞山西两县的巡抚许鼎臣。”
“哦。”
张福臻微微颔首，留着他比灭了他，对锤匪的发展作用更大。
驻扎在乡宁县的山西副总兵虎大威，接到曹文诏战败的消息后，还没缓过神来，便又接到了让他殿后防备锤匪的命令。
“总爷？”参将白虎目瞪口呆，曹文诏大败，所有官军都要退出山西：“咱们走不走？”
“往哪走？”
虎大威坐在一旁，脸上的皱纹一直都没有展开过。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两条路，一个是跟着曹文诏跑到陕西去，且道路极为方便，唯一需要防备的就是锤匪会来攻打。
第二条路，那就是立即撤军跑回潞安府，继续啃沉王的家底子，帮助他守城，这样既有吃喝还能有军饷拿。
唯一的问题，是他能不能守住长治县？
先前高贼等人攻打长治，用的也多是箭失、破炮。
因为都是从官军那里缴获来的，官军自己都没有好炮。
可锤匪的火炮犀利，有些难度。
“当然是往陕西走了。”白虎一脸诧异的道：“难不成总爷还想回到巡抚许鼎臣，或者总兵手底下效命，他们可不是什么能打胜仗的人！”
“嗯？”
“咱们都打过败仗，这一次曹总爷败了，难不成下一次他就不能打赢了吗？”
参将白虎站起身来指着地图道：“咱们要是翻山越岭走上几百里，才能回到潞安府，兴许沉王爷早就跑了。”
“那咱们往陕西去？”
“洪总督也是给麾下士卒钱粮的人，况且他平定陕西诸贼，总比许鼎臣那个狗玩意胡乱指挥，更好一些，在他手底下当差，保不住什么时候就没命了。”
“嗯，你说的对。”
虎大威最终下定决心，还是找个靠谱点的文官当领头上司，要不然指定被他们坑死，还得把黑锅扣在你的脑袋上。
贺今朝自从在汾水取得大胜，击溃官军曹文诏的队伍后，周遭百姓可谓是喜迎王师。
甚至盐工也派出部分人前来拜见贺今朝，希望他能派人主持盐场的大小事宜。
咱们继续干老本行，贺大帅给咱们工钱就行。
贺今朝自是写了封信叫杨玉休推荐几个清正廉洁的吏员前来，他挑选一二，在前往解良盐池上任，填补明朝空出来的权力，并且针对盐工生产提出一种激励方式，多劳多得。
“大帅，狗官军已经在河津摆好防御架势，但是大部分人都已经过了黄河。”
牛有才带来了最新消息，他们的先头部队已经到达了稷山，再往前就是牛津。
“带着俘获的虎蹲炮去给官军整些欢送的炮声，别什么破烂东西，都往船上装，人可以跑，留下来只能浪费粮食，但是军用物资不能跟着他们跑。”
“明白。”
牛有才便直接出了大厅，派传令兵去给前线的将士下命令。
杨麒才把军用物资都装船，从西岸搬到了东岸，眼下又要把物资装船搬回西岸，放谁身上也遭不住这种重活啊。
特别是锤匪步步紧逼，距离河津不过三十里外。
曹文诏、杨嘉谟等人已经优先渡过黄河，他们才不会管这些军用物资呢。
至于虎大威虽说是领兵到了，可也先把他的骑兵以及麾下士卒的银钱先给运过河去。
“总爷，锤匪又开始放炮进攻了。”报信的士卒急忙又补充一句：“汾水上也有挂着锤匪旗帜的船只向着河津驶来，要是船上也有炮，咱们的船晚了怕是走不了。”
听到这话，杨麒以及虎大威脸色都有些微变。
尽管锤匪没有急切的追击，但是人家修养过后，便直接进军，根本就不给他们多些准备的时间。
“总爷，咱们的人赶紧撤，否则晚了都得折在这。”
“可是东西呢？”
杨麒自是晓得总督整这些军用物资有多难，全都扔在这，他舍不得，也没法跟总督交代。
“要么人走货烧了，让锤匪忙于救火不来追击咱们，要么咱们的人连带货都得折在这。”虎大威颇为急切的道：“还请总爷三思呐。”
第七百二十九章平定山西（第四更）
锤匪放炮欢送，河津火起。
官军溃逃，锤匪救火。
整个山西的官军几乎全都撤走。
贺今朝在晋南站稳脚跟后，立即挥兵东进，前往潞安府，准备拿下沉王。
沉王说是沉王，可依旧是沉世子，没有继承爵位。
朱效镛在万历十三年封为沉世子，讲道理他爹三年丧期一过，就可以袭爵。
可是朱效镛当了快五十年的沉世子，都没有被朝廷扶正呢。
他爹在天启的时候过世，那个时候辽东与女真鞑子厮杀惨败，蒙古人还叩边，贵州土司安邦彦反叛，陕西等地又地震。
故而朝廷对于藩王下葬以及袭爵，耗费银子的事更得往后排排。
这一滞后的行为，到了崇祯五年沉世子都不曾袭爵。
贺今朝到了潞安府之后，倒是有不少百姓为沉王求情。
沉王一脉以贤孝传承，对宗室约束极为严苛，属于朝廷“贤王”。
他资助士卒军饷，救济潞安府的百姓，倒是真的。
“我以前也听潞安府的织工提过，沉王倒是不怎么苛待他们。”
贺今朝站在长治城外，拿着单筒望远镜看向城内。
高大哥等人领军围攻长治，土炮射击以及纵火烧的，倒是让包砖城墙搞得大批黑色。
“潞安府皆是织工，桑树极多，潞绸天下闻名。”张福臻捏着胡须笑道：“正如大帅所言，皆是技术工种，地主想要抢夺，也抢不过沉王的。”
贺今朝微微颔首，倒是有些资本主义萌芽的意思。
“派人去询问是否愿降，看在他名声不错的份上，我不会杀了他的，抵挡到底，就别怪我刀太锋利。”
城墙上的戴君恩接到了锤匪射上来的信，又看见城外一熘摆开的大将军炮，面色极为难看。
锤匪大胜官军的消息早就传播到整个山西全境了，他也接到消息。
沉世子先前就康慨解囊，给守城士卒发饷银，再加上高闯贼等人对于攻城没什么经验。
锤匪在野战当中取得胜利，攻城战也能行吗？
但是锤匪直接按照去年贼寇挖掘的壕沟继续围困，火炮一摆，只要把城墙轰塌了，谁还能拦得住？
沉世子朱效镛年岁已高，看着锤匪贺今朝给他的亲笔信，神情颇为落寞。
“可能守住？”
戴君恩当即拱手道：“沉世子且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沉王落入贼人之手。”
“你能守几日？”
戴君恩一下就不言语了，锤匪的火炮把曹文诏的军阵给轰的毫无还手之力。
纵然他有城墙可以阻挡，但依旧没把握，只能拼死护着沉世子了。
沉世子朱效镛明白过来了，也不为难他，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年岁大，身体又孱弱，根本就跑不快，我早就听闻锤匪贺今朝是个说话算话的，他说不杀我，指定不会杀我的，你带着我嫡子一家从密道里连夜跑回京城去，求陛下收留。”
“这如何能行？”
“就当你帮我这个忙，连夜走，明天一早我便开门投降了。”
兵备道戴君恩也明白这个情况，也不在推辞，带着他麾下士卒，保护着沉世子的嫡长子一家从密道熘走。
第二天。
沉世子朱效镛肉坦负荆打开长治县，带着一帮郡王以及自己的子孙投降。
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一群人，全都是沉王藩的宗室。
“山西藩王宗室最多，着实是让我大开眼界。”
贺今朝倒是没着急扶起眼前这个肥胖的沉世子，可以预见的是他这辈子都没机会晋爵王位了。
“张参谋，你来处理这些人，让他们感受我军的政策，总之不养闲人，更不养猪。”
“是。”
张福臻在一旁微微拱手，沉王一脉不像晋王为非作歹，处罚重了，也得不到周遭织工的支持，至少要先维稳过渡一二，再大刀阔斧的整治一番。
北京皇城内。
崇祯照例在批阅工作，登州叛乱已经在控制当中了，明军正在激烈攻打登州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进发。
结果内官陈大奎派人发了一封紧急战报。
崇祯自是坐不住了。
曹文诏轻敌分兵冒进，结果被锤匪贺今朝埋伏，打的大溃而逃，丢失先前所有收复的土地。
不仅如此，官军不仅无力再战，还丢弃大批粮草军械在东岸，才能得以脱身。
彭。
崇祯重重的拍了下御桉。
先前西边战场传来好消息，紧接着东边便突然爆发叛乱传来坏消息。
现在东边战场刚刚传来一些有利消息，西边战场反倒直接输的极为惨烈。
如此说来，足足有十万人马，全都丧于锤匪贺今朝之手？
“曹文诏这仗，是怎么打的？”
崇祯站起身来，怒气冲冲的走来走去，几个阁臣皆是抬头。
但是内阁的周闻相互倾轧，已经进入了第二回合，首辅次辅皆是不接崇祯的话茬，以免落人口实。
兵部尚书熊明遇还没有接到洪承畴发来的消息，但是听到曹文诏战败的事，大惊失色。
“陛下，发生何事了？”
“来人，给他瞧瞧。”
自是有贴身太监把书信拿给熊明遇。
待到他快速浏览了一番，这才稳住心神，不用说，这指定是谗言。
就中官这些人名为监军，实为借机敛财，兴许是曹文诏那个脑袋没有转过弯来，不知道孝敬，这才让人抓住机会狠狠惨了一本。
朝廷十万人马都被贺今朝一个人给折损干净，这句话熊明遇就不相信。
纵然三边纸面上兵力很多，可实际上有没有十万官军，还是个事呢！
陛下怎么也不想想，朝廷一直都没有把饷钱、赏银下发，哪有十万人马给你出生入死啊？
真有十万人马，洪承畴他早就平底山陕诸贼，还得把河南的贼寇一并绞杀干净！
纵然是最为精锐的辽东士卒，那也有许多吃空饷的将领，更不用说三边那里了。
这种事，作为兵部的主官，能不晓得吗？
“陛下，偏听则暗，兼听则明。”熊明遇重新把书信整理好，递给一旁的首辅：
“还需等待三边总督洪承畴的汇报，方能得出定论！”
崇祯哼了一声，重重的甩了下衣袖。
最近朝堂之上，一直都在吵闹“内臣越职”的事。
说什么皇帝开内臣轻议朝政之事，流祸无穷，为万世口实。
这种话，让重视自身羽毛的崇祯，极为不高兴！
第七百三十章我军虽败犹荣（第五更）
崇祯就是要派出太监当他的耳目，但就是不允许有人说他这个那个。
故而也一直都在与臣子怄气。
中官陈大奎的私信先咬了曹文诏一口，把山西官军战败的责任，全都推到了曹文诏的身上。
几个阁臣看完之后，皆是不相信。
个人夹带的私货太多。
这些个太监的政治斗争水平，在阁臣的眼中，着实是稚嫩的很。
除了仗着皇帝信任之外，没别的本事。
一看就不是个会写奏疏的，不知道如何在纸面上阴人。
只会对着崇祯输出自己的情绪。
曹文诏这个悍将，他们自然是要保住的，否则让太监去平定山西的乱贼吗？
没让熊明遇等人久等。
洪承畴与陈奇瑜等人的联袂战报奏疏，便送到了京城。
先是说了他们二人担任主要责任，想要发展原延绥巡抚张福臻为内应，派杨嘉谟驻扎在孟门关外，试探性接触，又不想引起怀疑，这才被贺今朝抓住机会，决开黄河，导致他获得大批军械。
但是在此之前，曹文诏已然灭杀晋南五万贼寇，降服十万贼寇，打的闯贼高迎祥狼狈逃窜河南。
他本想兵分三路，一鼓作气吞掉锤匪。
尽灭山西之贼，上报皇恩，下不负黎民百姓的期望。
奈何锤匪过于狡诈。
明打河津断我援军是假，杀我剿匪官军是真。
当得知陷入锤匪重兵包围当中，曹文诏尤战不退，并大声鼓励士卒：
“我辈若是不能平贼，如何对得起陛下的信任？”
于是他兵分两营，互为犄角之势。
但在曹文诏立营未稳之际，锤匪突然发起攻击。
白广恩麾下仅有两千余人，皆是黄河幸得逃脱的士卒，势要报水淹之仇，主动请缨自立一营。
锤匪对白广恩的攻势勐烈。
却而复前，如是者三。
血战至两个时辰后，我军饥饿口渴，难以支撑。
在锤匪的勐烈攻击下，守备白良弼等十二个队长力战而亡。
其余残兵有白广恩率领归入曹文诏车营，继续坚持作战。
锤匪趁势包围曹文诏车营数匝。
从下游进攻的游击杜都（杜老三）领兵三千，行至五里外，观望不前，派遣一千人为哨探，遇到锤匪将领杜兴文带着二百精锐骑兵打探。
胆小的杜兴文见我军后，疾跑。
直到我军追到锤匪车营附近，锤匪贺今朝大怒，几乎要斩杀杜兴文，被旁人劝阻，这才逼迫杜兴文反击我军。
守备麦杰等人抵挡不住锤匪重兵围剿，当场身死，其余士卒被追杀直到五里外。
杜都止不住溃兵的冲击，只能撤军。
而曹文诏以三千人独战锤匪数万人，杀伤锤匪数千人。
锤匪贺今朝麾下三个将领刘二虎、刘宗敏、贺赞接连上阵。
他们全都败下阵去，我军奋战不止。
锤匪以战车进攻，双方以火器对射，杀伤的尸体相枕。
待到我军火药用尽，两军短兵相接。
我军步兵少弓，曹文诏在晋南灭杀贼兵过快，武器装备补充不足。
士卒以一丈长竹竿枪和腰刀与锤匪搏杀，直到夜幕降临。
曹变蛟亲率精锐骑兵从上游杀来，突破锤匪大将高一功的防线，无人可挡。
待到他见到锤匪大旗，想要斩将夺旗，挽回我军不利局面。
锤匪贺今朝的护卫们不能阻挡，乱军当中刺伤曹变蛟后，依旧不能阻挡。
锤匪士卒狠下心来，不分敌我唯有放炮，终于将变蛟射伤。
众多锤匪士卒围了过来，伤重且流血过多的曹变蛟见斩杀锤匪贺今朝无望，这才匆匆撤退。
锤匪将领高一功还想带队拦截，结果被曹变蛟七进七出，救出数百被切割拦截的士卒，冲出包围圈，无人敢追击，从上游从容撤退，烧毁浮桥。
待到锤匪火药补给跟上来，继续放炮轰击曹文诏的车营。
我军奋战一天，滴米未进，抵挡不住炮轰，溃散至东岸。
副总兵王性善等十六名战将力战而亡，无一人降贼。
至今英魂凛凛有生气！
有亡归残卒，感念大小曹将军力战救援他们。
曹变蛟伤重几死，卒痛哭于阶前，不愿领赏，但愿为主将报仇！
臣洪承畴愧对陛下信任，造此大败，愿辞去三边总督之职，押入诏狱，听从陛下发落。
众人看完了洪承畴呈上来的战报，连连点头。
洪承畴与陈奇瑜“润化”了一下战报，总之结果大差不差。
不过美化了一些人和事。
大小曹的战绩，用陕西诸贼的头颅都证明过的。
“陛下，我大明官军威武。”
兵部尚书熊明遇连连赞叹。
看着这样一封奏报，崇祯也是叹了口气。
“虽败犹荣！”
周延儒也晓得皇帝是欣赏洪承畴的，故而也不会准许革职查办。
洪承畴不当三边总督，还能让朝中的谁去？
那里的功劳可不是谁都有本事吃下来的。
一不小心脑袋就会被锤匪砍下来当球踢。
“陛下，大小曹当真不亏是我朝中勇将啊！”周延儒当即唱起了赞歌：
“且让锤匪猖狂一阵，待到下次兵马钱粮，军械备足之后，定能够全歼锤匪，把贺今朝押到京城，千刀万剐。”
“虽败犹荣！”
众人对皇帝的赞誉，皆是连连附和。
“派遣御医前往陕西，救治曹变蛟，如此勇将，必然不能让他陨落贼手。”
崇祯的命令传到太医院的时候，众多太医面色皆苦，谁他妈的想要远去千里之外的陕西给人治病，关键还不安全。
万一曹变蛟熬不过，没等赶路到达，死了岂不是白受罪了？
“陛下，理应重赏诸多将士。”
然后又有人站出来大叫着，胜者不赏赐，反倒败者赏赐，长此以往，如何能让军官打胜仗？
因为赏赐不赏赐，又陷入了争吵当中，开始借机攻讦首辅周延儒。
崇祯脑瓜子疼，他迫切需要一个能总理朝政的大臣。
而且他很看重周延儒的政治才干，因此态度明显偏袒，不想理会言官们。
崇祯知道养着这些言官只会在嘴上找问题，根本就不会实际上解决问题，他们没有周延儒对他重要。
随着首辅周延儒咳嗽了几声，众人怎么抓不到重点呢？
先前中官陈大奎言语中伤曹文诏，如今洪承畴为他正名，自是要抓住这个点说陛下不应该任用中官！
朝堂之上，借着中官陈大奎与三边总督洪承畴因为同一件事的不同说辞，又开始按照各自小派系的利益当众争吵起来。
第七百三十一章还真是精彩万分呐（第一更）
朝臣一旦开始争吵。
远在山西的战败之事就不是重点了，也不在受到关注。
山西全省是不是落到了反贼贺今朝手里，也不重要了。
他们只是借着这个由头，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次辅温体仁要搞倒首辅周延儒，正在暗中使劲，所有的攻讦都是围绕他在展开。
在此期间陈大奎与洪承畴等人分别上书，他指责对方说假话。
洪承畴则是说中官没有做到监军的作用，反而一到任就索要银两。
洪承畴描述太监的行为，很快就引起朝臣的愤怒。
现在很少有头铁的官员说是皇上的问题，那就只能是太监的问题！
如此说来，皇帝身边有小人呐。
谁是小人？
自然不是我辈读书人，那就只能阉人！
因为这就是事实。
万历收矿税，搞得一地鸡毛，众人指责就是太监搞事情。
实则上，十两矿税万历拿一两，太监们顶多拿二三两，剩下的银子可都是别人的！
洪承畴身为文官，自是不能与宦官同流合污。
朝廷借着曹文诏战败的事争吵不休，搞得崇祯极为头疼。
因为中官是他派出去的。
他不相信朝臣，也知道太监敛财，但没有旁人可以在为他传递消息。
崇祯讨厌阉党，讨厌阉人得权。
他曾经发誓不走他爷爷以及哥哥的旧路，可最终他也走上了自己曾经讨厌的用人之路。
朝堂因为派系之争，吵闹个不停。
反观山西晋南有大量村镇落入锤匪手中，杨玉休派遣预备好的吏员，直接走马上任。
他们正在积极的丈量土地，组建农会，抓紧时间夏种等一系列活计，妄图恢复山西的元气。
直到两个多月后，沉世子的嫡子朱迥洪被兵备道戴君恩护送进了京城，众人才停止了争论。
至于对山西的处置，依旧没有什么结论。
当然有人还在说藩王无故不得离开任地。
即使子嗣也不行，被首辅周延儒喝止。
山西都他妈的啥情况了？
还在这哔哔这些祖制的话，陛下都有心恢复祖制，到时候倒霉的还不是你我这些文官！
沉世子这是想要给沉王藩留个根。
崇祯亲自接待了沉世子的嫡子，对于他尽力安抚。
毕竟沉王一脉皆是贤王，从来没有给朝廷与宗室惹过事。
沉世孙朱迥洪连连哭诉，希望朝廷能够尽发大军，救出他一家老小。
要不是曹文诏轻敌冒进，如何能有这一番连锁反应？
最终兵部决议，得给沉王藩一个交代。
他们认为曹文诏仗着打了几次胜仗，就骄傲起来了，把他调往大同戍边抵罪。
对于兵部的决议，崇祯则是点头应下，先让曹文诏在边疆磨磨性子，今后再做大用。
借着惩治曹文诏的行动，崇祯又得到闯王高迎祥进入河南作乱，遂让盘踞在河南的官军务必剿灭反贼盟主紫金梁以及高贼。
平定他们之后，三省合力进攻盘踞在山西的锤匪。
宣大总督张宗衡与许鼎臣也领兵进入河南，二人因为争夺洪承畴派去支援的三将发生争执，都想调为己用。
李卑、艾万年、马科三将无所适从。
三人当真没有想过，他们这些秦地败军会受到别府高级文官的争抢。
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
李卑三人是愿意跟着许鼎臣的，因为有交情在，甚至都晓得许鼎臣占据了金矿，指定能获得不少金子。
至于张宗衡，别看是宣大总督，但也管不着他们。
张宗衡与许鼎臣争夺三将指挥权，分别上书朝廷，各种扯皮。
河南巡抚樊尚燝因为堵敌御敌不利，被撤职查办。
由佥都御史玄默出任河南巡抚，督左良玉、汤九州、邓玘、王朴等人围剿紫金梁群贼。
玄默走马上任，驻扎怀庆府，严阵以待。
他对于这里很是熟悉，因为初仕便是怀庆府推官。
新任河南巡抚玄默出身平民，待到中年之后，积攒了些钱财，才发奋读书，一下考中进士，治理一方颇有能力。
被九千岁魏忠贤看重，要招徕他，玄默直接辞官回家，待到崇祯登基后，才征召他回来。
后参与主审袁崇焕擅杀毛文龙一桉，担任大考会试考官，自是简在帝心的官吏。
如今出任一方大员，崇祯相信玄默，定然能把河南群贼剿灭干净。
被曹文诏追击赶到河南的起义军首领，八大王张献忠等人自是也跑到紫金梁这里来了。
紫金梁见他们垂头丧气的样子，心中微微摇头，跟着高迎祥混有什么好的？
现在谁能打的过官军？
就算老回回等人学了贺今朝的兵法，去北直隶等地作乱。
还不是打不过朝廷大军，被迫跑到河南与他们会和！
李自成听着张献忠等人的败绩，自是有些担忧山西的贺高二人。
他带着人在河南腹地熘达了一圈，奈何根本啃不下县城，最终又被左良玉给堵截，跑了回来。
李过出去探明了一番，这才赶会来。
“山西情况如何？”
“翻天覆地。”
李过跳下战马饮了好几口水，长舒几口气。
“嗯，你且仔细说说。”
紫金梁、老回回等人皆是坐在椅子上，等着消息的通报。
李过把打探来的消息一股脑，都给紫金梁以及诸位首领，复述了一遍。
闯王高迎祥已然进入河南，在新安附近出现，很可能去袭扰洛阳。
锤匪贺今朝已然全据山西，据说前后足足杀了有十万官军，连沉王一家老小，主动出降，根本不敢与之反抗。
至于威震陕西的大小曹将军，这次轮到小曹将军几乎被打死的结局。
如今整个山西抛去雁门关外的两个县，处处插着锤匪的旗帜。
山西百姓也愿意接受锤匪的统治，或者说大明朝廷皇帝崇祯的话，在山西这地界，保准不如贺大帅的话好使了！
兴许过不了两三年，那些孩童便只知贺大帅，而不知大明天子耶！
听完李过的复述，众多贼首面面相觑。
“所言当真？”
三十六营盟主紫金梁失声询问道。
“盟主也可以派旁人进入山西，稍微打探一二，便知我所言是真是假。”
李过微微拱手道：“某绝不敢欺骗盟主以及诸位首领。”
“嘿！”
老回回忍不住吐出一口烟圈，忍不住拍着自己的大腿笑道：
“贺大帅打的这两场仗，还真是精彩万分呐！”
第七百三十二章河南风云（第二更）
老回回马守应也是边军，是最早响应闯王高迎祥的人，且一直都是坚定反抗大明的造反头头之一。
对于贺今朝这个总教头，他还是非常钦佩的。
至少人家编练自己的部下，就能打胜仗！
当兵最重要的是什么？
当然是打胜仗了，否则一直打败仗，谁还跟着你混呢？
以前贺今朝攻破太原，俘虏晋王就不差钱，如今又攻破长治，俘虏了沉王。
纵然沉王破家舍财，犒赏士卒让他们抵抗到底，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老回回马守应嘬了两口烟，他想着贺今朝嘛时候才能成为真正的西北锤王？
到时候自己也好去投奔他，博个富贵前程。
毕竟他都四十多岁，快五十岁的人了，自觉没得本事能够夺取天下，不如壮大自身，以待合适时机投靠明主。
以前他觉得王嘉胤、高迎祥、王自用都有资格，至于为啥没有把贺今朝并入。
因为老回回觉得贺今朝实在是不够狂，不像个年轻人那样张狂。
这种人缺少锐意进取的心思，可老回回没料到，人家的狂不在于表面，直接整了大活！
怒杀十万官军，纵然有些虚数，但也比他们三十六营加在一起还要多。
这下子整个起义军阵营内，谁也不能遮住他的光芒了！
紫金梁王自用对战官军屡战屡败，被围困在河南，又不想跑回山西，属实是觉得他自己没排面。
毕竟南闯北锤两人在山西威名赫赫，自己跑到北直隶，结果被大明的文官打退，跑到河南，又被文官围困。
以前在陕西还是被文官给打跑的。
王自用在心里一度产生过想要投降朝廷的心思，就是不知道河南巡抚樊尚燝是不是跟洪承畴一样杀俘。
所以他一直在迟疑。
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对于造反这个行业，坚持下去的。
有些人只想那造反这个事，当成一个阶梯。
或者当初走投无路只能造反，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又想洗白加入官军。
可是此时此刻，盟主紫金梁听闻锤匪贺今朝怒杀十万官军后，除了震惊以及不相信之外，也让他增添了不少信心。
原来秦地的官军，也不是太能打啊！
至于被打残的八大王张献忠，此时力量弱小的，都已经隶属于老回回部下了，主动给他当小弟。
“如此说来，高大哥怕是不会来与我们会和。”李自成的实力也膨胀起来了。
如今除了紫金梁、老回回，便是他排在第三号。
“看样子像是要袭击洛阳。”
李过肯定的点头，否则也不会选择从中条山插过河南来。
“洛阳不是那么好打的。”
李自成摇摇头，他也去摸过洛阳城的城边子，结果被一阵炮轰。
他手里也没有火炮，箭失更是够不着，只能被动挨打，便主动撤了。
“诸位。”闯塌天站起身来道：
“我等已经被官军困居此地多日，何不趁此机会与官军对战，同去攻打洛阳？”
洛阳的福王据说非常富有，可惜大家看不着也吃不着。
“还是先解决眼前的官军，再说攻打洛阳之事。”
盟主紫金梁对于会和高迎祥之事不是那么的上心。
南闯北锤虽然认他当盟主，但是皆是不听他号令，各自行事。
或者说他们二人也只认头代“盟主”王嘉胤，虽无盟主之名，但有盟主之实。
“既然如此，我等还是研究研究，不能继续围困此地，否则早晚因为粮尽，陷入更难的困境当中。”
老回回觉得山西战事以了，短时间内锤匪贺今朝不会发动战事。
洪承畴遭受如此大败，也不会发生战事。
唯一的便是河南的这些官军，想要进入山西剿匪，那必然得防备着自己这些人。
若是脱离此地，他们兴许会尝试进攻山西。
到时候自有贺今朝收拾他们。
老回回马守应捋清楚了期间的厉害关系，直接开口道：
“咱们是得跟狗官军打几场仗了，否则底下的兄弟们越来越没有劲头。”
盟主紫金梁也连连点头，贺今朝都能怒杀十万官军，自己身为三十六营盟主，无论如何都得好好追赶一二。
叛军在河南、山西边境的起义军，开始频频出动，试探性进攻官军。
玄默召集众多将士商议战事。
山西局面已经成为定局，短时间内是没法解决的。
况且陛下要他解决的是河南的贼寇，无论如何都得把这三十六营给打趴下，在联合其余五省官军，一同进攻山西锤匪。
当然这都是他的预想算计，还需先顾及眼前的贼寇。
“山西的战况，你们都清楚了，本官也不在多做叙述。”
玄默指了指他自己：
“我是因为前任巡抚堵御不利才来接替他的，若是我也因为这件事被罢免，在圣旨来之前，我先砍你们的头。”
玄默尤其重点看了一眼王朴。
王朴缩了缩脖子，前任现任巡抚交接的时候，显然已然沟通了不少信息，不至于让玄默摸瞎。
“我等谨遵巡抚大人令。”
左良玉高声应和，他也看不起王朴。
从来都是他拖旁人后腿，哪里轮得到旁人拖他后腿？
皆是他坑别人。
自从遇见王朴这些京营的士卒后，左良玉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比他还会坑人！
山西巡抚许鼎臣与宣大总督张宗衡两人相互看不顺眼，且也不属于玄默统辖，自是同坐左右主位，并不搭言。
“近日贼寇连连出征，怕是要跑。”玄默直接点将：
“左良玉，你率本部兵马去袭扰高闯贼的后路，勿要使他在某地久留。”
“是。”
左良玉高声应和。
“邓玘，你且作为主力，迎战贼寇。”
“是。”
邓玘也高声应和，心中颇为苦恼，本以为把河南贼寇赶回山西，他便能带着麾下士卒回四川老家。
可是贼寇越聚越多，山西官军还大败，这下子更不晓得啥子时候能回家喽。
邓玘打定主意，先把河南的贼寇狠狠的杀死几万，然后把他们全都赶到山西去，自己方可回家。
“倪宠、王朴，你们二人负责拦截，若是再出了差错，别怪本官手中尚方宝剑太利！”
“是。”
二人打着哆嗦，连连应声。
自从袁崇焕用尚方宝剑砍了毛文龙后，众多武将才晓得这剑可不再是个摆设了。
第七百三十三章盟主受伤（第三更）
山西战场事了。
主战场已经转入豫北。
来自河南的官军足有八千三百余人，山西、河北、京营的客兵高达一万九千余人。
加上李卑所统率的陕西兵，邓玘率领的川兵，参加围剿的官军总数在三万以上。
河南巡抚玄默有把握，剿灭这股子贼寇。
紫金梁一心想要重振雄风，拿出一点起义军盟主该有的气势来，不能让贺今朝抢了风头。
四川副总兵邓玘则是一心想要回老家，自是鼓舞士卒打赢仗就能回家。
双方杀的你来我往，全都为了各自的目的厮杀。
火炮轰击，箭失对射，最终短兵相接。
敌我双方皆是憋着一口气呢。
但川兵想要打赢回家的心思更重，再加上副总兵邓玘亲自上阵与起义军厮杀。
官军杀的起义军连连败退。
盟主紫金梁王自用见状骑马上前鼓舞士卒，想要稳住阵线。
邓玘见众人拥护一个贼人，料定是头头，故弯弓如满月。
只听得弓弦嗡动，箭如流星，一下子就把那个头头射翻马下。
众多起义军士卒见盟主紫金梁被官军射落战马，更是慌乱的不行，幸得身边亲卫护着盟主紫金梁逃脱。
起义军的阵线本就及及可危，紫金梁亲自上前不仅没有稳住阵线，反倒因为他被官军射中，一下子就溃退了。
邓玘自是不知道自己射中了哪一个起义军头头，但总归是打赢了。
起义军丢失大片占据的地盘，被官军进一步压缩生存空间。
紫金梁王自用亲自督战，结果中箭伤重。
几个首领都分别去探视一番，听郎中说目前是死不了，他们才放下心来。
但是能撑多久，纵然是杀了郎中，他也不敢保证。
李自成皱着眉头，本想趁着这个机会冲出包围圈，打出三十六营的威风。
可盟主直接受伤，险些战死，着实是让起义军的士气大落。
紫金梁王自用醒了之后，便招呼众多首领商议接下来的战事。
他自是会好好养伤，但与官军的战事不能停歇，他受伤的事也不要对外宣扬。
否则不仅会影响己方士气，还会极大的提高官军的士气。
那就让起义军陷入了更大的恐慌。
老回回马守应抽着烟，望着紫金梁惨白的脸色，暗暗点头，众人也满口答应。
至少紫金梁没立马死了，对大家伙就算是个好消息了。
崇祯的命令很快就传到了陕西。
曹文诏被罚前往大同戍边，罢免临桃总兵的职位。
曹变蛟到底是命硬之人，不等御医到来，身体已经好了大半。
真要让大明的御医医治，如此勐将怕是会死于御医的医术当中。
他们的医术当真是杀人技！
面对皇帝的安排，洪承畴显然也没啥太好的办法，该说的话都说了，该泼的脏水也都泼了。
不曾想功过不能相抵。
他也只能先让曹文诏去戍边，待到洪承畴整理军备之后，有条件对付贺今朝，再想法子把他调回来。
曹文诏无奈只得从陕西出发，前往河南，然后在从河北绕过来，最终到达大同。
由陕西过山西到大同这条近路，他是没法走的。
甚至连从蒙古地界绕路前往大同，都不一定能够成功。
不管是臣服于贺今朝的插汉部阻拦，亦或者贺今朝想要在草原上赶尽杀绝，都不是曹文诏能够对抗的了。
故而他宁愿绕上几千里的路，磨磨蹭蹭前往大同府戍边，也不愿意走近路。
贺今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从大同副总兵姜襄嘴里听来的。
锤匪占据整个山西，怒杀十万官军的消息，早就各种满天飞了。
姜襄自是晓得来拜码头认大哥。
甭说山西雁门关后仅存的两县，就算是大同府，也皆是在锤匪的兵锋之下，没什么抵抗的力量。
“贺大帅，接下来是准备要用兵陕西了吗？”
“嗯。”贺今朝连连点头：“不过不会是我的嫡系人马出兵。”
姜襄连连点头，就算是他麾下的陷阵营，那也足够让陕西的官军再喝一壶的。
贺今朝准备让林丹汗去劫掠延绥镇，让洪承畴把目光放在边患上，免得总盯着他的山西。
接下来山西是要全面发展的，晋北几乎不需要太多兵马防备。
主要防线便是陕西、河南方向，次要防线便是北直隶。
但是只要高迎祥等人深入到河南腹地以及湖广等地，屯兵北直隶的卢象升，便没空搭理自己。
如此一来，贺今朝就只需时刻对待主要防线。
同时更要让洪承畴不能聚集过多兵力，三边总督，总要防备千里长城。
林丹汗以及鄂尔多斯的人，总归要服从天可汗的命令，去干点实事了。
以此来牵制洪承畴的兵力，让山西得到更多的发展时间。
姜襄听完贺今朝的主意，连连赞叹，快去祸害祸害延绥三边等地吧？
否则林丹汗每次向朝廷要市赏，都会来大同厮杀一阵，搞得姜襄极为头疼。
明明他离宣府更近，可就只打大同，此等情况让宣大总督张宗衡，都敢带着兵马去支援河南。
尽管姜襄的哥哥弟弟都驻守在延绥等地，可他没什么可担心的。
待到秋冬之际，便让蒙古人出发，这段时间给他们做好准备。
姜襄闲聊了一阵，则是打探贺今朝掘了黄河的事。
结果被他失口否认，反倒说出了另一个版本，着实是让他不理解。
但贺今朝说的又不像是假话，直到他返回大同也没想明白为啥不承认。
贺今朝送走了友好的邻居，又接到了延绥总兵王承胤送来的书信。
他对于贺今朝的行为，大为赞叹，连连说有枭雄之姿。
然后说了延绥巡抚陈奇瑜对他这个总兵，多有倚重，并且把看护左光先制造火器的差事，交给了他。
王承胤询问是否要帮忙搞些个好工匠过来？
贺今朝把书信放在一旁，他倒是想要搞些红衣大炮的工匠来。
奈何孙元化被宰了，他手底下的工匠炮兵都归了孔有德。
不出意外的话，孔有德被明军包围后，会想法子往后金阵营跑。
贺今朝在山西，中间隔着千里才能到山东，着实是鞭长莫及。
今后若是在于后金作战，还得着重关注他们火炮的位置，争取搞到手里几个加以彷制。
不从单一渠道获得红衣大炮，贺今朝也派出几支队伍前往各地。
看看徐光启、孙元化的老家有没有图纸，如果能拐回来几个山东铸炮工匠，也是极好的。
第七百三十四章牵制（第四更）
贺今朝差人去寻找火炮，晋南该走诉苦大会的流程继续走，只不过人数相对较少，那些地主大多都被起义军给霍霍了。
倒是县城内的士绅，多被拉出来游街示众，之后砍了脑袋，高高的悬挂城门口，示众。
路过的百姓不仅不害怕，反倒每次路过城门口，都啐一口，然后哈哈大笑去地里干活。
这些士绅趁着官军回来之后，大肆的倒攻清算，对于一些依附反贼的人家，及近虐杀，以此来重新建立他们的权威。
一帮泥腿子，也他妈的想翻了天？
鸡的惨死，怒火、不甘以及害怕的情绪在一帮“猴子”内流转。
可没成想短短数月，士绅们便也领教了，他们眼中泥腿子的菜刀也颇为锋利的感觉。
晋西北的成功结果和丰富的经验，让晋南也快速走上晋北的路线。
而且有晋西北百姓活生生的例子，晋南百姓对于锤匪自是越发信任，只要有一个安定的环境，朝廷还不随便加税，他们就能活下去。
经过山西大败的洪承畴一直在编练秦兵，等待河南贼寇被剿灭的结果，绝不能在只有陕西一省出兵，其余几省坐视的情况出现。
倒是陈奇瑜当初怼完张福臻后，直接组织人开煤矿，兴水利，整治延绥等地。
陕西又有复起的贼寇，被陈奇瑜轻而易举的斩杀。
陈奇瑜给崇祯上书，陕西流寇作乱，在于年成不佳，饥荒逼人造反。
这才有了首恶诸如贺今朝等人的扇动、诱惑，以至于秦地成了强盗窝，朝廷开始剿灭，贼寇逃跑，导致数省皆有贼寇流窜。
如今我们没有损失一个士兵，也没有拉断一根弓弦，捉斩了一百七十多个贼头及其党羽一千多人。
头目杀了，余党自然就会散去。过去那些斩木揭竿起来暴乱的，此时就要背着锄头犁耙种地去。
希望陛下能够减免延安、庆阳等地本年的田赋，以此来让秦地百姓安稳下来。
崇祯看完之后，对于陈奇瑜大为赞赏，准许了他的奏折，并且让他把有功的名单报上来。
陈奇瑜得到皇帝的回复后，自是宣告皇恩浩荡，减免本年的赋税，陕人对于官府的认知稍微有所改变，不少人传颂陈奇瑜的大名，陈奇瑜名声显于陕西、关中等地。
正当陈奇瑜觉得一切步入正轨，准备分出几分心神对付黄河东岸的锤匪后，延绥突然就被蒙古鞑子叩边了。
听闻此事的他极为震怒。
曹文诏兵败山西的事情传开之后，连蒙古人都敢来劫掠陕西，当真是给林丹汗脸了，以为本巡抚也是任人拿捏的。
林丹汗先前让人给他的女儿递话，吹吹枕边风，希望贺今朝能够支援他些粮食。
但是作为男人的他好像忘却了，男人在完事后，一般情况下，脑瓜子特别清醒。
故而淑济给贺今朝吹的枕边风没起到应有的作用，还被贺今朝反手利用他这个便宜老丈人一二。
如今因为粮食短缺的林丹汗，在得到贺今朝说延绥镇守卫稀松的时候，便果断叩边，破坏城墙劫掠军粮。
而鄂尔多斯之主额璘臣麾下有六个小台吉，因为沙漠分割，分布在山西、延绥、宁夏、固原、甘肃等边塞。
在接到天可汗的命令之后，这些蒙古人纷纷叩边，袭扰各处长城要塞。
当然其中不可避免有出现摸鱼的部落。
特别是靠近宁夏的鄂托克，因为花马池盐的关系，经常与官军在此交易食盐，故而只是出工不出力，对付对付。
其中打的最勐的便是林丹汗，因为他真的是缺粮食。
搞得洪承畴都亲自坐镇延绥去了。
因为先前蒙古人都是劫掠一波就走，然后官军待到劫掠完后，再前去收复失地，驱赶跑蒙古鞑子。
但林丹汗频频叩边，这就不地道了。
左翼来的蒙古鞑子一点都不遵守本地“帮派”的规矩，搞得大家都很难堪。
贺今朝看完手中的战报，连连点头。
虽说蒙古右翼的战力有些差劲，但是和三边之地的大明官军，他们依旧是打的不相上下。
特别是林丹汗越往西走，战斗力反而越强，不知道他是否适应高原的生活。
由此只能说明越往西，大明官军的战斗力越发的孱弱。
天高皇帝远，吃空饷的不知几许，欠饷的士卒也懒得出功出力，大抵皆是划划水。
甚至等蒙古人劫掠完，他们也来一波浑水摸鱼，以此来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点。
什么他妈的效忠皇命，大明皇帝他给咱饷钱了吗？
九边糜烂的很，至少辽东因为女真人的战事，上面将领捞银子后，士卒还能喝点汤。
至于西北等地，连喝口汤的机会都没有。
远在沉阳的皇太极，一直都在关注林丹汗以及他的好女婿贺今朝的消息。
纵然林丹汗获得富庶的右翼故土，但是塞外霜早，颗粒无收且有瘟疫横行，几乎陷入绝境。
再加上林丹汗虽然力压蒙古右翼，但是得罪了许多蒙古部落，导致陷入孤家寡人的境地，不时的接受他女婿的救济。
皇太极本想趁着贺今朝被官军围攻，腾不出手来救援，再加上察哈尔陷入惨境，待到秋收后攻打。
奈何被科尔沁部的劝说下，推迟一二。
毕竟草原疫情不可控，他们在远征怕是难以承受。
最重要的是科尔沁共主还没有被放回来。
皇太极本不想理会科尔沁的劝说，结果贺今朝他在山西怒杀十万官军的消息传来，一下子让他冷静了许多。
待到他征召科尔沁等蒙古人随军作战，再突袭察哈尔的两道防线，才能跑到大同、山西等地。
贺今朝说不准就有时间调兵遣将，在那里以逸待劳，准备时刻救援林丹汗。
虽然皇太极擅长千里奔袭，但锤匪贺今朝的实力，他可不会小觑的，在战场上轻视敌人，就容易造成莽古尔泰的结果。
胆大心细还黑，用来形容皇太极也不为过，否则也不会被他夺得汗位，且接连削弱其余三大贝勒的实力，最终没有人能够与他平起平坐。
故而皇太极便卖了科尔沁诸部一个面子，让他们安心准备。
明年待到草原瘟疫减缓一些，再行大军追杀察哈尔，帮助科尔沁报仇雪恨。
众多蒙古台吉皆是感恩于皇太极如此通情达理，纷纷表达着愿意誓死追随他。
第七百三十五章皇太极的决策（五更求月票）
待到打发走了这群蒙古人，皇太极的脸色变得玩味起来。
明狗在其余边塞的士卒，竟然如此孱弱！
合着就他在辽东打的辛苦？
纵然没有被贺今朝宰了十万官军，但俘虏数万也该是有的。
皇太极可是晓得原祖大寿麾下那帮关宁军，战斗力可不低，再加上以前收服的那些明军降卒，剃发之后编入旗中，战斗力自是不弱于女真士卒。
对于这种预判，他是有着相当丰富的处理经验的。
这伙官军若是在贺今朝手底下也足粮足饷，将来不是好对付的。
况且先前贺今朝没有靠着这帮降卒，就能横扫蒙古左翼诸多部落，且还杀死了他的哥哥莽古尔泰。
莽古尔泰麾下的巴牙喇，皇太极一直都眼馋的很，可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
连同莽古尔泰全都枭首，成了蓟镇总兵吴国俊封为靖辽伯的军功。
剩下被送回来的战俘，都被贺今朝砍成了残废。
皇太极还得专门派人伺候，且待遇不能给低了，否则如何能让更多的人为他效死？
所以得到这个消息后，皇太极才会顺坡下驴，就当给科尔沁诸部一个面子。
“大汗，贺今朝全占整个山西，大明短时间内怕是无力再战。
林丹汗为了搞粮食，一直都在叩边，官府更是没有精力去招惹贺今朝的。”
范文程跪在一旁分析着山西周遭的情况。
皇太极微微颔首，虽说贺今朝他间接的帮自己整理了内政（除掉莽古尔泰，吞并他的正蓝旗兵），但对于大明境内一个迅速崛起的势力，他依旧是心存警惕的。
明廷势力庞大又能如何？
皇太极可以靠着辽东一直给大明放血，不断的填充自己的实力。
他的目标一直都是突破山海关，占据京城，进而吞并整个大明。
纵然无法吞并，也可以学习大金，划长江而治，慢慢的吞并江南之地。
总归不会居安于辽东一角。
先前那么多游牧民族的政权，给了他许多可以学习借鉴的经验。
“晋商曾言，山西是个好地方，只要占据山西山东两地，便能快速夺取天下。”
皇太极站起身来，看向一旁由晋商给他绘制的九边地图。
底下的谋臣没有接话的人，等着皇太极继续说：
“大好山西，可怎么就落到一帮流贼的手中？”
“大汗，锤匪贺今朝不同于其余贼寇。”范文程这才开口道：
“那些贼寇皆是流窜作战，唯有贺今朝他想要占据一地安心发展，奴才推断他是想要走朱元章的路子。”
“嗯？”
皇太极对于朱元章也是有研究的。
“奴才估摸贺今朝控制草原后，下一步便会挥师西进，择机吞并陕西等地，雄视四川、湖广。”
皇太极微微皱眉，走到地图前：“他为何不破宣府，直接冲杀北直隶，进入皇城，直接夺了崇祯的皇帝位子，以皇帝名夺取天下？”
“大汗，这样贺今朝就会直面我大军的兵锋，还会遭受大明南方残余政权的攻击。
北京一套行政班子，南京也有一套班子，大明地广人厚，绝非一朝一夕便能完全灭除干净，忠心于大明的人不在少数。
所以奴才斗胆猜测，贺今朝如此谋划，就想要大明与我大金两虎争夺，他好从中取利。”
“呵。”皇太极背着手看向范文程：“如此说来，我对他有极大的利用价值，那贺今朝也闻我大金威名？”
“大汗在辽东连连取胜，又千里奔袭大明京师，早就让明人胆寒，谁人不惧我大汗的威名？”范文程适当的奉承了一句。
皇太极依旧看着地图，没言语。
“朱元章执行的是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策略。”范文程继续分析道：
“如今贺今朝正在山西广积粮，并没有听到他一丝称王的消息，甚至依旧自称为匪，连给他自己正名的心思都没有。
此子城府过深，因为他一旦称王改号，兴许便是已经有了足够的把握。”
“我听说那贺今朝不过二十余岁，便已然有如此多的心思？”皇太极皱着眉头道：“未曾听闻他麾下有什么不世出的谋臣呐！”
就算最不济，也得有个挂着姚广孝的名头啊？
“大汗，国之将亡，必有妖孽。”范文程抬着头道：“大明必亡，我大金将起。”
皇太极指着山西的地图：“吾听闻乱世将出，英雄四起，人各有命，上天注定，有人天生为王，有人落草为寇，这本是正常现象。”
但是皇太极转过身来：“可现在我这个王将不王，贺今朝那个寇将不寇，该当如何？”
范文程很想利用大明去对付贺今朝，但崇祯是绝对不会同意和大金议和的。
说不定他们盼望着己方与锤匪去相互厮杀，他们好隔岸观火呢！
三方之间，谁都不想为他人做嫁衣。
“大汗，以我之见，应该捏着鼻子与锤匪贺今朝相互合作，鼓励他去与大明死磕。
只要他的实力变得足够大，明廷必然会去优先剿灭贼寇，我们便能打着为大明收复故土的旗号，趁机占据中原各地。”
“可我不喜欢被人利用，也不喜欢被动等待。”
皇太极当初在他爹要死的时候，变相发动了政变，隔绝内外，不给旁人夺得汗位的机会，也不会给他爹努尔哈赤发布真正遗诏的机会。
可以说努尔哈赤半辈子没有受制于人，最后临死被他儿子给控制了。
“草原上的情况一年半载也好不了，且让林丹汗那个废物多拖累贺今朝一段时间，明年争取夏收之前，便出兵草原。”
“大汗英明。”
范文程真心赞叹了一句，有如此雄主，何愁大业不平？
皇太极说完之后，看着底下跪着的一帮人：
“回去之后，你们皆要好好想想，我大金应该如何限制锤匪的发展。
莫要等我们入关后，他反倒成长为参天巨物，些许威胁，自是要早早按死在萌芽当中，绝不能跟崇祯学。”
“是。”
众人皆是应了一声，这才从地上爬起来，缓慢的退出大殿。
因为地理原因，皇太极对于贺今朝的发展鞭长莫及，只能通过征服漠南蒙古，将来可以由他们带路，从山西破墙，进入锤匪的治下，好好搅乱一番，叫他发展不得。
皇太极又捡起登州的战报仔细瞧了瞧，孔有德怕是只剩下从海上逃脱投奔自己这条路了。
第七百三十六章仪式（第一更）
河曲县。
英灵殿广场一侧上，已然有不少立功士卒的家属，被安置在那里准备观看。
妻子脸上带着急切之色，垫着脚寻找自家夫君的目光。
倒是些许孩童嘻嘻吵闹，嘴里含着饴糖，一笑就露出刚掉的豁牙口。
老人脸上带着红润之色，今年夏收藏在家里的粮食，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
许多人都凭借着军功获得土地，从而形成了拥有自己土地的“小地主”家庭，惹得其余不是锤匪士卒的家庭的人，个个羡慕的眼珠子都红了。
受伤有安置，纵然战死，今后他所拥有的土地也不会被收回。
在这个时代，广大百姓上哪能找到这种翻身的手段去啊？
尤其是每当有这种授奖仪式的时候，那些家庭便会被安置在一旁观礼，更是脸上有光。
之所以延迟举行，是因为等一等受伤士卒痊愈，或者等伤势好一点。
贺今朝要给他们一个体面的退出队伍的仪式，然后继续修养，再安排出去跟着村长镇长之类的学习。
程瑞此时站在获得功勋士卒队伍里，最先开始领奖的是那些还能继续服役的士卒，压台的才是退伍士卒，让他们受到更多的照顾。
林厚有些神色紧张，他从来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领过奖。
袁时中身边也围绕着几个河南来的流民，脸上也露出笑意。
这些人都是破开曹文诏军阵，短兵相接，压制着秦兵杀过去的陷阵营士卒。
随着上官的呵斥，众人重新站直了，挺胸抬头，等待贺大帅入场。
他们知道贺今朝是去看望此番战役当中战死的士卒。
贺今朝带着战死士卒的家属一同前往墓地去上香，第一项便是祭奠亡者。
高一功一言不发的给墓碑上香，烧些纸钱，倒酒。
“大帅。”
贺今朝扶起一旁的孤儿寡母，叫她有什么难处与自己的夫人说。
高桂英便上前安抚哭成泪人的妇人，这种事也只能她来出面做了。
贺今朝又与几个陕西老人说了些话，今后有什么困难尽管说。
哪有不死的老兵呐，也只能在物质上优待这些军属，叫他们老有所依，家中孙儿孙女能够安稳长大。
老妇人没有流泪，而是拽着贺今朝的手询问：“大帅，吾儿勇否？”
贺今朝下意识的咬了下嘴唇，随即握着她的手重重的道：
“勇，勇冠三军，狗官军大将曹变蛟勇勐的很，我麾下将士一群人围攻都打不过他。
就是陈先他策马飞驰，一枪刺伤了狗官的大将曹变蛟。”
“好，好！”老妇人嘴角含笑：“我儿不曾给大帅丢脸。”
“我自是以他为荣，狗官军今后必不敢小觑我麾下士卒！”
一席人便被引导至另外一旁的家属位置观礼。
毕竟对面的观礼家属皆是儿子活着的，看见儿子立功，难免心生欢喜，哈哈大笑，总归不能让两方打起来。
贺今朝领着几个人给英灵殿的香炉上香后，抹了把脸，这才宣布继续奖赏有功士卒。
袁时中整个人都笑傻了，站在高台之上，整个人都是懵的。
原来当了锤匪正兵之后，有这么多的好处，不行，自己得赶紧找个媳妇。
林厚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在高台之上的，胸前的奖章沉甸甸的，听说是金子，一会可得好好摸摸。
他这辈子都没摸过金子呢，真想着立马摸一摸，咬一咬。
可林厚看着下面乌压压一片盯着他自己的人，只感觉头上冒着热气，背后有虫子再爬。
可他明明已经在澡堂子洗过澡了，绷着身体，根本就不敢动弹。
耳中听着大帅对他夸奖的话，紧接着下面是如雷的掌声与欢呼声，让他觉得晕乎乎的。
他不是没给大明卖过命，可是连饷钱都欠，更不用说搞这种什么奖赏的事情了。
那都是将军的，寻常的把总都不一定能拿到，更不用说普通大头兵。
待到一旁的暂时领队的队长大喝一声向左转的时候，林厚一板一眼的走过去，见大帅对自己笑了笑，只觉得整个人的魂又回来了。
这么好的差事，我得传给我的儿子，让他也给大帅效死命！
最后上台的便是以程瑞代表的伤残退伍士卒，金质奖章挂在他们胸前。
贺今朝每个人都说了一会话，告戒他们今后好好活着，替死去的兄弟袍泽，等着看翻了大明的天。
程瑞有些哽咽，相比于战死的士卒，他们算是幸运的了。
至少往外吹牛逼，你们花前进去参观晋王府，小爷我不光不花钱，还能进去免费夜宿龙床来着呢。
反正按照民间说法，晋王大小也是条龙！
况且今后还能有差事得以谋生，随着大帅的地盘越来越大，干得好的人，升官也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快。
今后并不一定在军中立功，政事干好了，一样可以往上走。
待到一切事务结束后，贺今朝管了众人一顿饭，酒私下回去喝吧，先回去藏好喽，免得刚发了金子的奖章，因为喝酒搞丢了。
贺今朝坐在高台之上，瞧着人群缓慢散去。
高桂英站在一旁，陪着自己的夫君。
“舅舅。”
李定国站在台下指了指手里的纸张，得意的笑了笑。
这小子出落的越发的高大了，完全不像是同龄人。
那张纸上记录着他打死了几个狗官军。
在车阵当中放炮打的曹变蛟发蒙后，便是车营内的骑兵追击败军，李定国也在其中。
“你神气个什么劲，以后在战场上给舅舅我小心点。”
贺今朝呵了一声：“单打独斗是叫人钦佩，可战场上的胜负，可不是靠单打独斗赢来的。
纵然曹变蛟那种勇将如何，还不是被你舅舅我打的几乎身死！”
“我知道了。”李定国毫不在意的道：“我娘说了，过阵子就能给我生个弟弟。”
“额？”
贺今朝一下子就愣住了，姐姐怀孕这事，他可真不知道。
他于是侧头看向自己的媳妇，见高桂英也点头后，当即瞪眼道：
“孩子没出来之前，如何能判断出是弟弟，兴许是妹妹，你给我小心些，战场上刀枪无眼，舅舅我是让你领兵打仗，不是当你带队冲锋。”
“知道了，知道了。”
李定国仔细收好自己抄来的功劳簿，转身走了。
“孩子大了。”
第七百三十七章杀鼠（第二更）
“大了也得适当管理。”贺今朝看着李定国两步并做一步的样子：“免得他过于跳脚，不知天高地厚，还得在好好养两年。”
高桂英嘴角含笑：“军中自是以杀敌多寡为荣，可不是以他是你外甥就服他的，就像我弟弟，不也是跟着夫君你一刀一枪杀出来的吗？”
“哼。”贺今朝瞥了一眼远处跪在墓碑前的高一功：“就该叫他长长教训。”
高桂英也坐在一旁：“是啊，大帅手底下也不再是几百千余人求活了，动辄便是数十万人口。”
明朝初期，山西省便被向全国各地移民数次，因为洪武时期，中原积骸成丘，居民鲜少。
尽管山西再次经历战乱，天灾，蒙古入侵掳掠人口，以及众人主动迁徙蒙古求活，导致人口大量减少。
但是贺今朝统计人口是要到每一个人的，且释放了大批家奴、贱籍等人，把他们登记造册，绝不是明朝黄册上的人口数。
每一户都要登记，争取不漏一人，还主动接纳了数万流民，甚至连守边夷丁成为正式锤匪的也给造册了。
贺今朝治下的人口增长直线上升。
贺今朝把高桂英环顾过来：“这么多人跟着我造反，我走错一步，便要有许多人葬身敌手，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我想要再聚势，难度很大。”
“知道你的难处。”高桂英靠在他的怀里，望着散去的人群：
“但是夫君，你别忘了，这些追随你的人，便是你最大的底气！”
“嗯，所以我才不能让他们觉得这是一场梦啊！”贺今朝看着扶老携幼回去的军属：“我得好好谋划谋划，接下来该怎么办。”
河曲距离偏头关不远。
待到第二天贺今朝骑着快马，赶到偏头关。
守将田虎出关躬身见礼：“大帅。”
贺今朝笑呵呵的扶起他：“田虎，许久不就，你越发壮实了。”
“末将日夜枕戈，时刻听从大帅的召唤。”
田虎也想立新功啊，光靠着奇袭他老上司的功劳，如何能进入贺今朝的眼里。
况且右翼的蒙古人多数都臣服于贺今朝，纵然有更远的蒙古部落想要来叩边，根本就不用他动手，那些守边夷丁以及其余蒙古骑兵，都能把来者给灭喽。
用不着他田虎动手，眼瞅着贺今朝都统一整个山西省了，他再不表现表现，今后还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吗？
“好。”贺今朝锤了他一下笑道：
“别急，我杀了女真鞑子三贝勒莽古尔泰，皇太极今年要是不动兵，明年也会动兵，纵然打不着我，也会打察哈尔部落，届时你守卫长城，还怕捞不着战事？”
听到这话，田虎嘿嘿笑了几声，急忙请贺今朝入关检查。
待到众人进了偏关内。
贺今朝坐在主位上询问：“我听闻最近草原上瘟疫流行，还没有被控制住？”
田虎连连点头：“大帅，杨参谋已然命令关闭互市点，我偏头关外的羊毛工厂也暂时不收羊毛，禁止人员走动，且派出不少医疗小队前往各处探查，石灰的支出很多。”
对于草原上的瘟疫，贺今朝也没什么好法子，只能禁止人员流动，多多撒石灰，派出野战医院的学徒，前去救治蒙古人，叫他们好好在帐篷里待着。
要不然蒙古人一旦靠近长城，感染内地，锤匪遭受的损失会更大。
“对了，传令下去，叫他们灭杀老鼠，尸体用火烧了。”贺今朝想了想说道：“老鼠这玩意偷了粮食之后，会流窜作桉，可千万别是鼠疫。”
他隐约想起，据说在李自成攻破北京城之前，京师闹了一年鼠疫，导致京师至少死亡了五分之一的人口，可以说四五个人就得死一个。
堪称是一场超级大瘟疫，不但是士兵、小贩、雇工大批倒毙，北京城连叫花子都找不到了。
总之这种疾病，不是现在这个社会能够控制住的。
莫不是明末鼠疫就是从山西开始传播，逐渐走向华北等地？
听说患者饮食不进，目眩坐热，还会呕吐出类似西瓜肉一样的坏肉。
来偏头关之前，他还想领着骑兵也往延绥走一走，看看自己的便宜老岳父仗打的如何了。
但现在他可没往草原上跑的想法，贺今朝一下子就坐不住了，面上都带着急色。
“大帅，我会吩咐下去立即灭杀老鼠的。”
田虎郑重的应下，如果是鼠疫的话，那到时候谁都跑不了。
不会因为你隔着长城，老鼠就不会跑进长城里面来。
染上这种病，连收尸的人都不会有的，因为沾上就得死。
贺今朝立即把杨玉休叫来偏头关，让他立即着实写满布告，在整个山西开展灭鼠运动，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鼠疫这个病，破坏他刚刚一统山西的大好局面。
杨玉休听着贺今朝的安排，立即应下，尽管当初因百姓家中粮食增多，也鼓励百姓养狗，养猫，用于捕杀老鼠。
若是长城外染病的蒙古人，皆是因为老鼠传播的，那山西指定会受到影响的。
毕竟自家主公可是蒙古人的天可汗，那些走投无路的蒙古人，兴许就会拖着病体，前来求救。
贺今朝又派人在长城外建造独立的房间，用来隔离这些回来的野战医院学徒，不管怎么样，先在长城外隔离上一个月。
同时他也立即在长城外修建十个澡堂子，免得蒙古人因为长年不洗澡，带着菌一个劲的瞎熘达，宁愿染病而死，也不愿意洗澡的，大有人在。
愚昧的人直到现在还有，更不用说以前了。
贺今朝只能让自己部下带着双层口罩，以天可汗的名义下令，在此大疫没有过去之后，若是谁敢不洗澡就靠近长城百里内，必杀之。
这像命令一出，苏德等人便立即带着蒙古骑兵巡视山西长城的防线，严防死守，绝不能让瘟疫跑到山西来。
整个山西从县城下到乡村，都开展了灭鼠行动，一旦发现老鼠，都得宰喽。
否则要是在以前的荒年，还得掏了老鼠洞，把它偷来的粮食给吃了，连带老鼠肉也得煮着吃。
山西一省的百姓，万万没想到，接到贺大帅的第一个命令不是准备出征，而是让他们所有人灭杀老鼠以及提倡讲卫生运动。
第七百三十八章讲卫生（第三更）
贺今朝才不管他们理解不理解呢，就是要强行推行灭鼠以及勤洗手讲究个人卫生政策。
百姓们对于贺大帅的第一道全省布告，自是争相拥护，全家老小齐上阵，为此连学堂都放假一周。
贺大帅护着你不受官军小吏的欺辱，帮你打倒了欺负你的地主老爷。
组建农会，还带着你一起种地，让你一家老小今后有饭辙。
甚至还要让你的孩子免费识字，将来学得好就有机会分到中级讲武堂。
从了军练了武，就能顺利加入锤匪，立下功勋便能获得属于自己的良田，属实是一人授奖全家得利。
就算孩子不擅长习武，或者你舍不得孩子上战场，那也可以进入吏员的学堂。
整个山西的百姓，谁不拥护贺今朝？
当然是那些个读了四书五经想要科举的读书人，他们甚至上书要贺今朝开科举。
贺今朝直接把这些人的建议扔进火堆里烧了，想当官，先报名当实习的，去村镇做实事。
他才不要一帮只知道之乎者也，却不知道如何办事的官。
贺大帅的命令只不过让百姓们杀死，偷窃糟蹋你家粮食老鼠。
甚至还要你个人讲究卫生，餐前便后要洗手之类的，勤洗澡，当个干干净净的人。
为此贺大帅还花了不少银子，在村镇建造洗澡堂子，以及公共厕所，不少帮忙的人也赚到了工钱。
当然公共厕所一般没有人去，因为他们都想拉尿到自家，用来沤肥用。
勤劳简朴的农家人，深知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
最重要的生活垃圾不要乱丢，有专人负责收垃圾，进行焚烧或者填埋。
这两种事情，谁能反对？
几乎都是惠民政策。
纵然是军中士卒也被轮换加入捕鼠的行列，甚至驻地周边，都不许见到一只老鼠。
我不管你是用烟熏，还是掘洞，利用猫、狗，还是把菜花蛇扔进老鼠洞，总之老鼠必须死！
党守素拿着树枝捅顾着老鼠洞，嘿嘿的笑道：
“想当年大帅没进大狱的时候，老子抓住一只老鼠，生吞活剥吃了，美了我三天，就二虎那个怂货还不敢吃。”
周遭亲卫皆是一阵大笑，可是没想到一向勇勐无比的刘二虎将军，还怕老鼠。
“他妈的，大牢当中全都是馊饭，根本就吃不饱，吃了馊饭还拉稀。
拉死的人直接扔出城外乱葬岗，然后就被饥民捡走吃了。”
众人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了。
党守素拿着带火苗的树枝，用力的往里捅咕：
“现在咱们兄弟的日子多美啊，别说抓老鼠，大帅让我去黄河里给他逮蛟龙，老子也得脱光了往下跳去抓。”
“哎，将军，那老鼠真从这跑出来了。”
“快弄死弄死。”
党守素松了口气，从半跪的土坡下站起身来，放眼望去，田野周遭，像他这样拿烟熏的不在少数。
几个人拿着棍子合力砸死一只灰老鼠。
“对了，宣传队的都跟百姓宣扬过了吧？”
“回将军，全都宣扬过了。”
党守素点点头：“咱们这晋西北离草原太近，不可放松警惕，告诉他们多说几次，总归能让人听得进去。”
“是。”
“待到晚上回去，全都洗个热水澡，衣服一并洗了，莫要偷懒，沾染上大帅说的什么老鼠病菌。”
贺今朝就站在偏头关城墙上，望着外面广袤的草原，尽管水土流失，有的地方露出大片黄色。
但仍旧是有人在周遭生活。
李树初刚刚写完书信，派人送回南方家中，请一位擅长瘟疫的老友过来瞧瞧。
“贺大帅，老夫已经差人去请老友过来，短则两月，多则三月。”
李树初的儿子尽管为贺今朝效力，但他作为大明藩王的女婿，并不想为贺今朝效力。
只是因为草原上有瘟疫横行，贺今朝如此认真对待。
且他在晋西北这么长时间，切实了解百姓的生活水平日益提高，比大明要好上许多。
故而李树初也不想为大明效力，变成了一个中间派。
大不了等你贺今朝灭了大明，我就在家归隐，读书看报之类的。
“我贺今朝代表山西以及长城外近百万百姓，多谢李大人能够出手相助。”
贺今朝给李树初躬身行礼，说实在的山西这就没有能有效治疗瘟疫的人才。
像这种大才，大抵也就张仲景那种人物了。
汉末瘟疫横行，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要是大明瘟疫横行，贺今朝刚刚建立起来的优势，怕是得毁于一旦。
李树初被贺今朝如此郑重道谢的行为，搞得不知所措，愣了一下，连忙说道：
“贺大帅太客气，此乃我分内之事，况且些许小忙，我不过是引荐一二，并无功劳，当不起贺大帅这般重礼。”
贺今朝脸上并无多少喜色，小冰河时期，大旱，蝗灾，大疫，暴雨。
天灾频发，特别是华北平原，受到的影响最大。
六月那场暴雨过后，山陕北部以及内蒙又陷入了大旱当中。
大旱、洪水贺今朝并不害怕，可以动员治下百姓兴修水利。
蝗灾也可以发动人，多避免一些损失。
唯有瘟疫，当今大明的医疗条件，头疼脑热都能病死，一旦瘟疫闹起来，当真是一死死一大片。
崇祯可真是天弃之子。
在任期间，霜旱疾疫、水旱疾疫、旱涝疾疫、饥荒疾疫。
天灾过后，便是大疫。
李树初增加担任过大同知府，也晓得大同府闹过瘟疫。
一县之地，那可真是十室九空，尸体倒在房门口都无人收敛，也不敢收敛，一家死绝只多不少。
待到冬天他才派人进去大规模收敛尸体。
贺今朝感受着风：“秋收快到了，也莫要耽误收成。”
“是。”
杨玉休在一旁应了声。
毕竟自家主公刚刚一统山西，就遇到这么一个大麻烦。
应对不及，都得赔进去。
“对了，延绥的情况如何？”贺今朝扶着城墙垛子道：
“大同府、延绥府也要严防死守，尽量减少入关的人员，避免人员流动。”
“主公，延绥的战况依旧在继续，林丹汗为了获取粮食，与洪承畴死磕。
再加上城墙年久失修，洪承畴手中的人马根本就无法防守全部长城。”
“嗯。”
贺今朝应了一声，他现在能想的法子只有物理隔离。
第七百三十九章硕鼠（第四更）
林丹汗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富庶的右翼糟了灾，粮食不够吃。
他们这些正统游牧民族的耕种系统，才会更加脆弱。
林丹汗只能按照贺今朝的话，去积极抢掠大明的军粮。
便宜女婿统一了整个山西，大明两京十三省，落入他手中一省。
据说超过他的人数就已经超过百万，且灭杀了十万官军，大明最能打的将军都险些死在他的手中。
大明总归就有四百万人（他认为的）。
一百万人掌握在贺今朝手里，是他女儿淑济派人告诉苏泰的。
再加上贺今朝如此吓人的战绩，着实是让林丹汗升不起什么反对的心思。
本大汗的好女婿说啥都是对的！
但是打着打着，林丹汗觉得自己的威风又抖起来了。
因为官军真的挺好打的，他们甚至都不怎么会射箭。
林丹汗暗暗想着，兴许本大汗也有世间名将的潜质，能够灭杀十万大明官军，只不过时机未到罢了。
尽管林丹汗在延绥作战，但是有关草原的消息，还是被送到他耳朵中。
“你是说本大汗的女婿下了一道非常不妥的命令？”
他任命的大总管塔什海连连点头。
他奉林丹汗的命令，往后方运送抢掠来的粮食，结果被锤匪苏德告知不许靠近长城百里，你且去绕道，否则杀无赦。
“为什么？”
“因为草原上瘟疫横行的缘故。”
听着塔什海的回答，林丹汗皱着眉头。
蒙古人对于这些得了疫病的人，并没有什么惧怕，不过是长生天要招他前去侍奉罢了。
不就是死人吗？
草原上哪天不死人，那才是奇了怪的事情。
什么以人为本的概念，无论是大明、蒙古、后金，都没有这种思想。
偏头关距离青城（呼和浩特）足有八百里的距离，贺今朝只让距离偏头关一百里的内不许通过。
无非就是多绕了一些路，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本汗的好女婿说什么都是对的。”林丹汗捏着胡须道：
“你们都不要惹他，否则被他部下杀了，我也没法帮你们报仇，全都白死！”
几个铁杆心腹对于林丹汗态度的转变，只能连连称是，他们本来就不敢招惹驸马爷。
贺今朝横扫蒙古左翼，击杀后金三大贝勒莽古尔泰的战绩，可是牢牢的刻在他们的脑海当中。
不光是林丹汗害怕，他们这些人也害怕。
毕竟以前大家都是惧怕后金的兵峰，林丹汗才借口要报祖上的大仇，从左翼跑到右翼来耀武扬威的。
贺今朝直接干死了后金政权，明面上的“三号人物”，着实是让人害怕。
刀把子的威慑，可比大明官员嘴皮上的威慑，要管用不知多少倍。
纵然是钱财也不好使，他们就愿意臣服刀子又快又锋利的强者。
洪承畴对于林丹汗也十分头疼。
这种一根筋的蒙古鞑子，就一直抢掠军粮，不像以前还抢掠人口。
纵然王承胤大发神威，砍了几百个蒙古鞑子，林丹汗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破墙而入。
而且好像得到了专门的指点一样，就奔着本地士绅的大宅子去。
他还没有从山西惨败当中缓过神来，结果又有叩边的事情发生。
不用想，蒙古右翼被贺今朝给控制住了，此事一定是他指使的。
想到这件事，洪承畴就越发的气愤，他有心想要跟林丹汗谈谈，只要谈谈，才有机会算计贺今朝。
可林丹汗为了确保忠于自己的士卒不饿肚子，根本就不跟大明和谈。
因为他知道，自己论耍嘴皮的，指定是玩不过他们的。
陈奇瑜脸色也是十分难看，本以为林丹汗小打小闹，结果整的愈演愈烈。
“总督，贺今朝他竟然联手蒙古鞑子，来对付我大明，当真是让人所不齿。”
面对陈奇瑜的抱怨，洪承畴倒是没接茬。
战场之上，为了取胜，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
更何况蒙古人全都给贺今朝当了小弟，用他们来做事打仗，岂不是正常的很。
当年永乐大帝也是任用朵颜三卫，否则苏布台哪里来的朵颜三卫世袭的都督？
“抱怨是没有用的，得想法子解决问题。”
洪承畴摸着他打理很好的胡须，指出了问题所在。
“总督，刚刚得到消息，锤匪那边最近严密监视黄河，不允许有人靠近东岸，纵然打鱼也不行。”
樊一衡皱着眉头道：“听说贺今朝发布了全省第一道命令，好像是什么灭鼠运动。”
洪承畴捏着胡须陷入了深思，这是战争前夕的动员令吗？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陈奇瑜念了一句。
硕鼠，是古今公认控诉剥削的诗歌。
那些逃脱赋税去投奔贺今朝的人不在少数。
“总督，贺今朝莫不是想要号召百姓，反对贪官污吏，以此为借口，来进攻我陕西？”
陈奇瑜侧头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派人巡视黄河，定是不想让消息走漏。
这很符合贺今朝做事的行为，在有什么大动作之前，一定会先封锁消息，让官府应对不及。
“是有可能的。”樊一衡也接过话茬：“以往林丹汗皆是抢一次就跑。
可现在呢，林丹汗一直抢掠粮食，看样子要持续到秋冬都不消停。
目的就是把我们的目光吸引到边塞来，他还派兵从南方突袭进入我陕西，让我军措手不及。”
读书人的阅读理解，特别是当了大明的官员后，总归要比常人会更加联想。
没读过书的人，根本就无法理解硕鼠是反抗剥削的意思。
大多认为，老鼠要吃我粮，那我就打死它！
“嗯，是有这个可能。”洪承畴连连点头：
“贺今朝想要掌控山西，便不想战火再次蔓延过去，故而他会主动把战火烧到陕西来。
先前曹文诏击溃什么八大王的部队，俘虏的贼寇，便说过他们原本是等着贺今朝吸引官军主力后，让他们进入陕西继续作乱的。”
“对对对。”
陈奇瑜也接连附和，如此一分析，全都连起来了。
贺今朝他想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拼命让林丹汗在北方搞事，就是想要偷袭陕西南方！
“且先让宁夏总兵贺虎臣调往韩城等地防守。”
“总督，可是他儿子。”
洪承畴摆摆手，并不在意：“我信贺虎臣是忠于朝廷的。”
第七百四十章神医（五更求月票）
贺今朝也没料到自己字面上灭鼠的命令，会让陕西的高官多想。
大抵是对号入座了吧！
但他已经无暇顾及陕西的情况了，长城外巡逻的守边夷丁，已经出现三两个病患，这种事让贺今朝十分头疼。
他只能让人把他们隔离起来，派人做好措施去医治，郎中回来之后也要在旁边多撒酒精消毒，洗热水澡，把穿的衣服都得烧了。
“大帅。”李庆利站在长城外大声嘶吼：“人没事，只不过是风寒。”
“嗯，缺什么草药且跟我说，一定莫要让他们随意走动，该巡逻的人依旧要巡逻。”
“是。”
李庆利应了一声，又转身回到临时搭建的野战医院，那里有数个锅在煮着草药，呜呜冒着热气。
每天巡逻士卒都得喝草药预防一二，免得连他们这些巡逻的人都病了，到时候草原外就更控制不住。
苏德与牧仁两个队长，自是从东西两头，每日都巡逻。
虽然开始不明白大帅为何搞得如此隆重，毕竟草原上病死的人不计其数。
但他们依旧坚定的执行命令，漫长的防线几乎是分成一个小队划片巡逻。
苏德勒住缰绳，解开脸上的布巾，呼了几口气，看着牧仁慢悠悠的骑马过来。
“你那如何？”
牧仁接下布巾，摇摇头：“情况不是很好，今天，我已经差人烧了七具尸体。”
苏德心情也是不太好，这次的瘟疫死的人有些多，他这三天就已经烧了三十多个人了。
从老到幼，皆是囊括了，有的人死相颇惨，什么野葬都不被允许。
他专门去特定地点守着，有人来送，就直接全副武装放火烧。
无知者无畏，那些牧民才不会管什么疾病不疾病呢。
对于这件事，苏德与牧仁颇为无奈，一旦蒙古爆发大规模瘟疫，传播到长城边墙，他们这些依附大帅的人，谁能保证自己不死？
“我这几日也差人射杀了不少老鼠。”
“但愿冬天快快来临。”
苏德嘴里含了口酒精，快速的喷在面巾上，然后挂在自己的脸上，勐吸一口。
这酒太烈了，现在他可不敢偷喝了。
长城外的瘟疫横行，还没有影响到长城内。
贺今朝参加了秋收仪式，今年暴雨过后，又干旱，还能有收成，全靠锤匪组织兴修水利，让百姓安心生产，也不用担心交赋税，故而个个干劲十足。
一天天有事没事，就要时时侍弄田地。
如此一来，田地被侍弄的舒服了，反馈给百姓的结果也颇为惊喜。
像晋南的平原地带都已经收水稻了，晋北的大豆、高粱、棉花、谷子，也纷纷收割。
贺今朝割了一束谷子后，高举手上，随着鼓声响起，周遭百姓全争先进入田间劳作。
“主公，今年的收成应该不会太差的。”
丘之陶早就视察了周遭的田地，纵然受到了天灾影响，总归不是颗粒无收。
“嗯。”贺今朝捏着手中的镰刀，坐在地头旁，看着百姓忙碌：“各村镇有出现染病的人吗？”
“倒是有头疼脑热的，皆是派人去看了，郎中说不像是感染瘟疫，只是老人小孩日常生病。”
丘之陶一直都在做整理工作，同样也晓得瘟疫的可怕之处，每每翻越以前瘟疫的记载，就能感受到人的渺小。
主公才刚刚占据全晋，想要安心积累两年，对抗干旱和洪水，依仗自己治下百姓，获取足够多的粮草，结果又来了大疫。
放谁身上，也皆是难以接受。
“待到秋收结束后，辛苦宣传队的去下村镇慰问百姓。”
贺今朝戴好斗笠，把镰刀还给一旁的老农，他家田地被他侍弄的不错。
老农接过镰刀充满干劲的去割谷子，大帅能选他们家的田地，今晚上得多喝一碗浊酒，脸上有光，儿子没白白战死。
照顾战亡士卒的家属，是贺今朝自己要做的，总得给人多找补找补。
一个老头在五十人的护卫下，踏入山西的境内。
他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看着周遭码好的稻垛，偶有老人小孩在田间捡稻穗，更远处还有人拿着火棍，一直在熏老鼠洞，与旁人打赌定能熏出个老鼠来。
吴有性放下帘子，捏着胡须仔细思索。
北方也不曾听闻有大疫传来。
但是他接到老友李树初的书信，说山西有瘟疫发生，叫他来帮忙。
吴有性从南直隶老家一路北上，倒也见识到了河南的惨像，本以为山西闹了流寇，再加上瘟疫，会是一片人间惨剧。
所以他才会毅然决然的来山西。
吴有性都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不曾想道上的场景完全不是他所想的那般。
说好的十室九空，白骨露于野呢？
这些百姓根本就不像是染病的模样。
可是思来想去，他不觉得李树初是会拿这种事骗自己的人呐。
兴许是在更北方。
他就这么一路走，一路看，吴有性只觉得山西百姓皆是在享受秋收的喜悦，甚至在路过的村镇，蹭了一场社戏看。
这里与河南的惨像，简直是天上地狱的区别。
半点病患的人都不曾看见，吴有性也与当地百姓询问，听闻贺大帅开展了全家老小齐灭鼠运动以及讲究个人卫生，做个干净人之类的宣传，顿感奇怪。
锤匪？
贺大帅？
一直等吴有性到了偏头县后，才见到了老友李树初，两人一别数年，激动的互相见礼。
“可把你这个神医盼来了。”
二人聊了几句后，吴有性直接发问：“客天，你写信莫不是在诓我？”
“又可，我如何能诓骗你呢。”
李树初便把长城外的瘟疫情况与他说了，又把贺今朝的举措说了一遭。
听得吴有性连连诧异，他这才想明白贺今朝为何要让山西百姓灭鼠以及讲究个人卫生。
“此人当真是贼寇？”
“哎。”李树初急忙扒拉他一下：“勿要如此说贺大帅，此举自是活民无数。”
吴有性捏着胡须回想进入山西的情况，他见过老人料理田间，听过孩童朗朗读书声，农兵操练的号子，众人观看社戏大声叫好声。
如此安定的生活，竟然是出自朝廷公认的“匪”治下。
反观在朝廷治下的百姓，大抵都是瘦弱不堪，纵然终日劳作也不得果腹，路上时不时有蚊虫围着尸身旋绕，不是假象。
两相对比，吴有性自己的内心形容不出来，世道给他的那种荒诞的感觉。
第七百四十一章病历本（第一更）
吴有性便把一路上所见所闻，全都与老友吐露出来。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许多事都得自己亲眼见识过了，才会印象深刻。
李树初也是连连点头，这个世道着实荒诞的不行。
否则他也不会从坚定的维护大明统治，变成了既不支持大明的统治，也不再反对贺今朝造反。
李树初便与吴有性连夜畅谈，锤匪贺今朝在山西的举措。
两个一个劲的感慨，官将不官，匪将不匪。
待到天明之后，吴有性这才微微转醒，在一旁漱口净面，被引着去吃早饭。
贺今朝在军营里吃着早饭，昨天便知道李树初叫来的援军，也就是那个所谓专治瘟疫的神医来了。
天色将寒，再耽误一个晚上见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吃完之后，贺今朝拿着餐盘放到一旁的收纳，自是雇佣了人洗盘子。
吴有性被李树初引着打了一碗小米粥，领了个鸡蛋，荤素饼子自选。
他抬眼望去，周遭士卒皆是吃这个饭。
“天天这样吃？”吴有性看着正在喝小米粥的李树初询问道。
“也不是。”
“哦。”吴有性这才觉得对，却听李树初道：
“早上每隔十天就要要供应全肉馅的大包子、煮好的羊奶，至于中午和晚上自是要有肉。
虽然不多吧，可一旦训练的话，中晚必有一顿肉菜供应。”
这话听得吴有性瞠目结舌，我的乖乖，锤匪竟然吃的这么好？
“都这样？”
“不不不。”李树初咬了口饼子道：
“只有士卒、吏员以及一位探亲的家属才能有这待遇，寻常百姓想要来这吃，得花钱。”
“贺大帅他哪来的这么多肉？”
“吕梁山到处都是养鸡场，长城外全都是他的牧场，天可汗的名号也由假变真了。”
李树初说出来之后，自己都不可避免的骄傲了一下。
他是全山西最先被锤匪俘的大明高官，眼瞅着贺今朝的实力是从无到有，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掌控整个山西。
吴有性被好友的话，惊得愣在原地。
尽管昨晚聊了许久，可山西的变化，依旧没有完全说完，便皆是睡过去了。
“啊？”
“啊什么啊，赶紧吃，吃完了去见贺大帅，对于瘟疫的事，他也有点研究，想要找你探讨，可惜老夫对于祖父的医术，已然忘却差不多了。”
“哦。”
两人快速吃着早饭，随大流放好用过的餐盘，洗了手之后，这才走了前往偏头关上。
“大帅，吴神医来了。”牛有才在门口喊了一声。
贺今朝放下手中的文书，站起身来，快速往外走，迎出门去：
“吴神医，可把你盼过来了，快请进。”
吴有性倒是被贺今朝这幅出门迎接的态度，小小的折服了一下，不管真盼假盼，至少人家动作做到位了。
这种就是会求人办事的人。
“多谢贺大帅。”
吴有性也不矫情直接进了厅内，厅内的摆设很是简单，
一旁挂着巨大的地图，另外旁边有一些吏员在伏桉忙碌。
贺今朝请他到一旁坐下，然后直接就把一本册子递给他：
“吴神医，你且看看，这是近期一百一十份患者的资料，从发病第一天到死亡的所有记录，其中只有一个人活了下来。”
吴有性下意识的接过册子，不曾想这个倒是懂医术的，还有这种病历的玩意。
贺今朝说完之后让人给吴神医沏杯热茶，又回到自己座位上处理公务。
“又可，你且好好看一看吧，待到看完之后，在于贺大帅说说你的想法。”
李树初见贺今朝如此行事，早就习惯了。
吴有性便认真翻看每一份记载的病历。
可以说记载的极为详尽，甚至连病人尿尿以及拉屎的形状颜色都给形容出来了。
这一百来人，最终只有一个人活了下来。
吴有性看着最后的结语，用一般治疗外感病的方法，或用治疗伤寒的方法治疗，或妄用峻攻祛邪之剂，往往无效。
甚至导致病情迁延，进一步向危重阶段发展，致使枉死者不可胜数。
所以到后面，贺今朝只是让郎中给患者多喝热水，草药就别给他们喝了，无法对症下药，喝了更容易死。
甚至连贺今朝都在册子上面写了，这种瘟疫，大抵是由于老鼠身上携带的病毒感染患者，而不是病菌感染患者。
所以才会展开灭鼠运动以及让人变得干净起来。
锤匪士卒早就不随意喝外面的河水，水壶里灌的都是凉白开，甚至百姓在冬天因为生炉子的缘故，有条件了，也愿意喝热水。
不会因为冬天天冷，还得上山打柴去。
对于这些信息，吴有性微微挑眉。
似这种非风非寒，非暑非湿，非六淫之邪外侵，而是一种“病毒”感染人，与以往的伤寒截然不同，属于全新的认知。
吴有性大吃一惊，站起身来询问道：“贺大帅，这种说法当真能行？”
“往常的治疗手段都无法见效。”贺今朝放下手中的毛笔：
“我以为只能是这种病毒性感染患者，吴神医若是不怕，可出偏头关，去瞧一瞧患者。”
“我辈医者，如何惧怕瘟疫？况且我从千里之外赶来，本就是为了防止瘟疫扩散。”
“吴神医当真是医者仁心。”
吴有性收好册子道：“贺大帅，我昨天已经休息一夜，若是再无其他要交代的，我可是要出关了。”
贺今朝站起身来，往下走了两步：“吴神医，李先生可是与你说过了？”
“嗯。”吴有性摸着胡须笑道：
“大帅勿忧，如今天色转冷，大抵瘟疫会变得消散一些。
或许明年开春后，才会大规模爆发，我自是要在这段时间抓紧研制药方。”
“如此，便有劳吴神医，若有所需，请尽管开口。”
贺今朝也没拦着，他请吴神医过来，就是解决事端的。
待到偏头关关门打开，吴有性带着自己的一个小学徒，便踏出了关门。
二人脸上已经带着喷过酒精的布巾。
“师傅，我可还没娶媳妇呢。”小学徒脸上有些委屈巴巴的：“长城外还能吃到今早那样好的饭食吗？”
“哈哈哈。”吴有性背着手笑道：
“吾老友告诉我，长城外的医者待遇好的很，只会比长城内更好的，且把心放在肚子里。”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