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二章你跑路吧(第二更)
战场之上。
留下不少死尸,以及受伤嚎叫的贼寇。
孙守法叫人小心翼翼的割下人头,都得当祖宗给供着。
兵部对于人头的认定几近严苛,脸上有些伤口,就能不给通过就不给通过。
火炮轰击治下,许多人都没有全尸。
不重要,只要脑袋完好就行。
被铅子打伤的贼寇,被孙守法下令砍下脑袋,只因为这些人的脑袋保存完整,容易算功劳。
至于救治贼寇,想都不用想,没准备那么多药材。
救也不容易救活,甭费事了。
纵然贼寇的脑袋是最不值钱的,但那也是十两银子。
兄弟们以前欠的军饷还没有发足,如今只能多砍些脑袋,凑凑赏赐补贴一二。
襄陵城墙上的闯字大旗已经被扔下城头,换上了官军的旗帜。
高迎恩被火炮轰击的不成阵型,直接溃败跑往临汾。
此时游击将军宁武与冯举二人大发神威,一直追击溃军而去,一副要趁势攻克临汾县的举动。
曹文诏对于底下士卒的行为,并没有制止。
去年报送的军功赏赐,至今还没有发下来,无论如何都不能阻止兄弟们赚钱。
更何况杀的贼寇越多,他们就会越怕官军,仗也就越好打。
“有发现锤匪的进攻乡宁的迹象吗?”
“回总爷,据虎大威探查回报,锤匪停驻大宁,似乎没有往乡宁进发的意思。”
曹文诏闻言看着周遭正在打扫战场的士卒,微微挑眉:
“贺今朝做出一副进攻的态势,可却待在原地,坐等我与高贼厮杀,他是想要全占山西,野心不小。”
曹变蛟有些不赞同叔父的话:
“总爷,我听说贺今朝为人义字为先,纵然他先前有这个打算。
但是高贼如今落败,他无论如何都会来增援的,我等还是需要小心一二。”
“我且等着他来,难不成他还能掘通吕梁山用黄河水来淹我?
若是他到了,正好省去了我的力气,兵发临汾,与他隔河相对,看看高闯贼能呈上几天。”
曹文诏的话音刚落,便有士卒打马过来,言有锤匪的旗帜出现在汾河对岸,具体人数不知。
“说曹操他便到了,且好好探查,到底有多少人。”
曹文诏自是命令大军直接欺压而上,赶往临汾,他倒是要看看贺今朝敢不敢渡河救援临汾县。
游击将军宁武有些瞠目结舌,万万没料到突然追击着贼寇,砍杀的正得意时,就看见河对岸露出锤匪的旗帜。
他本以为虎大威那个脑瓜子不好使的蒙古人,会与贺今朝好好厮杀一场。
结果锤匪不去找他,偏偏来支援闯贼,一下子就让他慌了心神。
明明费尽心思躲开锤匪,就偏偏让自己遇上了。
虎大威想要撞上锤匪硬碰硬,可就是撞不上,宁武只觉得自己有些近几年流年不利,真他妈的晦气。
临汾县十里外。
闯王高迎祥带着自己的骑兵接应弟弟以及残兵败将。
他们大部分人对上官军,战力依旧是处于下风,狗官军还有各种新铸造的火炮,比他们之前俘获的要好上许多。
总体而言,除了少部分精锐,大部分反贼都是打不过官军的。
“大哥。”
高迎恩满脸血污,心情颇为愧疚,本来跟官军杀的你来我往,结果被官军引了陷阱,火炮打乱了他的阵脚,再加上曹文诏亲自冲阵,当真是支撑不住。
“且带着兄弟们回去好好歇着。”
高迎祥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人带着自己的人回去修整。
待到过了一会,他便带着自己人渡过河去,会见贺今朝。
当初高迎祥废了好半天劲才攻破临汾县,县城城防很是残破,根本就不利于防守。
过了河之后,他便带着自己的几十个心腹,与锤匪接上头,前去找贺今朝了。
“高大哥。”
“哈哈哈。”高迎祥隔着老远就大笑:“贺老弟,你当真是手段狠辣,直接把狗官军给淹成鱼虾的口粮了,最近我都不敢吃鱼肉。”
贺今朝脸上带着笑意:“高大哥,莫要揶揄兄弟了,甭担心,黄河水底不定存着多少尸骨,只不过鱼虾吃的一个是新鲜的,一个是不新鲜的。”
“哈哈哈。”
高迎祥指着贺今朝大笑,两人这才往帐篷里走去。
对于能打的狗官军毫无还手之力这件事,大家都很高兴,此消彼长。
待到进了帐篷,贺今朝直接递给高迎祥一个蒲扇,让他自己扇风。
帐篷也就遮阳,根本就不顶凉快。
高迎祥坐在行军马扎上:“我弟弟战败的事,你看见了?”
“嗯,要不然我还不想露面呢。”
贺今朝指着河对岸道:“我本想昼伏夜出偷偷绕到襄陵去捅狗官军的菊花,然后我的探马告诉我你的人进了埋伏圈。
如此一来,便会兵败如山倒,我纵然渡河也来不及,只能打出旗号,让他们不敢深入追击。”
“狗官军的火炮比我们的越发犀利了。”高迎祥扇着蒲扇感慨道:
“我听闻洪承畴想法子搞钱,弄了不少贪官,如今官军的粮足饷足,官军的战力上升了一大截,也新铸造了不少火炮。
襄陵、襄汾失守,官军若是威逼上来,我是守不住临汾的。”
“高大哥,你的任务完成了,你走吧。”贺今朝站起身来指着浮山道:“这个通往河南的通道一直都在你手了吧?”
“嗯?”高迎祥没成想贺今朝会直接赶自己走:“我并非怯懦官军,只是想要给你提醒,贺老弟这是何意?”
“高大哥别误会,你把空城让给曹文诏,我来围死他,到时候该头疼的是他,攻守之势便异也。”贺今朝嘿嘿笑了两声:
“还有河南的起义军接连战败,高大哥可充分发挥流动作战的本事,闯进河南,往洛阳方向走一走,盟主紫金梁等人的压力便也不会那么大了。”
“你要单独面对曹文诏等官军?”高迎祥对于贺今朝的胆大有些震惊:“曹文诏可不好对付。”
“高大哥,且放心,他也是我的手下败将。”贺今朝重新坐回马扎上:
“洪洞县我已经布置了兵力,我就看他敢不敢收复平阳府治所,他得到的也只是一座空城,且还破烂。”
“我若撤走,他会不会追击我?”
高迎祥想起贺今朝的战绩,便也笑了笑:“八大王张献忠可是被追杀惨了。”
第七百一十三章三言两语论将来(第三更)
对于高迎祥的提问,贺今朝遥指地图道:“你进河南的路上,几乎没有官军把守,我已然把虎大威等人调动到黄河边上。”
“高大哥且把心放在肚子里,你就光明正大的跑,一定要大张旗鼓,必定会使曹文诏起疑心。
我自是沿着汾水也往南跑,咱们就假装定下一个同时南下的假象,去捅曹文诏的屁股。”
高迎祥对于贺今朝虚虚实实调动官军兵力的本事,深有感触,绝非常人能够琢磨透的。
“在曹文诏眼中,南闯北锤这两波山西最有实力的大贼刚刚会和,
一方就赶紧撤出临汾县,一方就往南跑,而不是聚在一起攻打官军,此事是否有些不对劲?”
“指定不对劲啊!”高迎祥指着自己道:“我如何能做出与你会和逃跑这种事来,搞不好就是你我的阴谋诡计。”
啪。
贺今朝打了个响指:“这就是阴谋诡计啊,让曹文诏不敢轻举妄动追击你。”
“他要追我,我就反击与他厮杀?”
“不,你还是一直跑,双方交战,总得先试探来试探去的。”贺今朝又指着地图道:
“你往冀城而去,做出一副顺着汾水支流,插进河津的动作,看看曹文诏他如何能够不慌?
反正临汾县对于你我而言,都没有什么存在价值,比不上官军写捷报更加好听一些。”
高迎祥看着贺今朝规划的撤退路线,摸着乱糟糟的胡须,仔细思索了一二。
曹文诏指定不知道我如此行动是为了撤退,明明摆出来的是一副进攻的动作。
纵然是洪承畴那个狗官在此,他也判断不好贺今朝的主张。
因为不敢赌,河津这个大后方,是否会易手。
“好。”高迎祥想通了其中的缘故,大笑着拍着自己的大腿:“贺老弟,当初你要不是个头头,我非得把你抢来当我的军师。”
“高大哥到了河南最好不要奔着盟主紫金梁而去,我先前叫李自成在河南开封那边跑,不知道他为何又汇合看王盟主的队伍,搞得起义军被明军围困,动弹不得,他们的粮草能不能撑到今年冬天还是个事呢。”
高迎祥连连点头,他与贺今朝不一样。
贺今朝能稳下心来,占据一方,好好经营。
且在晋西北闯下赫赫威名,能打的明军要么被他打死,要么被他打服,全都降了。
可纵然是这样,他依旧对外号称一万人。
高迎祥自己手下没有贺今朝那种人手帮忙,照猫画虎搞得马马虎虎的。
他估摸贺今朝怎么也能拉出五万人马,钱是不太缺。
但是养兵以及养马,太耗费粮食了。
这几年都是大旱,哪有资本招兵买马?
晋西北那片土地纵然是良田,也都是丘陵等地,能产出多少粮食?
养一匹战马要耗费四到五名士卒的军粮,对于这件事,高迎祥是深有感触。
若是贺老弟接连占据临汾、运城二地。
这片土地上沿着汾水,皆是平原,只要稍加整治,便能弄出许多良田。
到时候需要头疼的便是劳动力不足了。
“贺老弟,我走了之后,你可能需要面对狗官军的四面围剿了。”
“不。”贺今朝笑呵呵的摇头道:“高大哥与我皆在山西,最终我们都得不到发展。
高大哥往南方走一走,便能为我分担更多的压力,同样也能以自己擅长的方式,取得更好的发展,我们一静一动相互配合,也会让官军措手不及。”
“你是说我善于裹挟青壮?”
高迎祥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在这方面,他确实比贺今朝更加会蛊惑人心。
“尺有所长,寸有多短,我的路子旁人学来,怕是容易走歪了,就算我自己,也不能百分百保证正确。”
贺今朝扇着蒲扇摇摇头,总归先走下去再说其他。
“好,与贺老弟聊了一通之后,美美都觉得豁然开朗。”高迎祥站起身来笑道:
“希望你我将来再见时,便是能拥兵北上,共伐京师,看着狗皇帝上吊。”
“他若是不想体面,咱们便帮他体面。”
“哈哈哈。”
贺今朝也站起身来送高迎祥出去:“高大哥,想必那个时候,咱们两个就再也不用匆匆忙忙撤出京师了。”
后面的话,两人谁都没说。
天下共主只有一个。
但谁能笑道最后,目前下结论还早的很。
别看如今造反者四起,可还是围绕着山陕河南这三地方,其余各地的造反都不成气候。
如果把辽东女真人也加入造反行列,那后金政权,占据辽东一省之地(奴儿干都司)。
如今已经傲视群雄,成为行业翘楚了。
贺今朝望着高迎祥带着自己的心腹远去,微微挑眉,去过京师那种大地方后,来自小乡村的高大哥也有想法了。
“主公,高迎祥话里有话。”
张福臻捏着胡须同样看着骑兵远去的背影。
这些个造反者的头头,经过这几年与官军的对战,心里的追求也都变了。
大有一副,明失其鹿,我也要试着逐之的模样。
“天子兵强马壮者当为之,宁有种耶!”
贺今朝挥舞着蒲扇出声道:“总会有落魄文人混进队伍来,在我与他这些人的耳边诉说。”
“可我等都没有说过,皆是以目前来看,过于困难。”
张福臻叹息着摇摇头:“大明两京十三省,你且占据一省之地后,再说这话吧。
否则此言无异于民间说东宫娘娘烙大肉饼之语,徒增笑耳。
甚至主公还自号锤匪,待到日后出了山西省后,如何让百姓信服?”
“锤匪的称呼有什么不好,至少现在不需要改变。”
贺今朝带着自己人往帐篷里走去:“将来进了江南,正好拿“匪”跟他们掰扯掰扯,否则就等着被掣肘吧。”
“主公行事未免过于狠辣。”
“我都被谣传掘开黄河,淹死数万官军的枭雄了,我常杀人岂不是寻常事?”
“可。”
“你能搞定浙党、闵党、楚党之类的人?”贺今朝瞥了他一眼道:“你甚至连齐党都搞不定。”
张福臻心中微微震颤,急忙跟了上去:“主公,莫不是打算将来想要杀他一个人头滚滚吧?”
贺今朝则是不接话茬,指着地图道:
“太遥远的事我懒得想,我们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先解决曹文诏等官军,顺利占据整个山西省,再说其他!”
第七百一十四章迷惑操作的迷惑应对(第四更)
曹文诏得到探报之后,整个人开始发蒙,对南闯北锤的操作,顿感不解。
贺今朝与高迎祥二人会和之后,并没有合兵一处全力对付明军。
双方上演一阵硬碰硬的对战,这才是他预料接下来的事情。
闯贼率领麾下贼寇直奔浮山而去,像是要跑出山西,往河南去的样子。
锤匪贺今朝反倒在临汾对岸大肆扎营,根本就不为所动。
“总爷,已经派人查清楚了,临汾县内一个闯贼都不见了。”
曹变蛟为了以防有诈,亲自带人进城探查的。
听到这里,曹文诏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很快就做出安排:
“你带着宁武缀在闯贼后面,看看他是要做什么,记住穷寇勿追,免得被他设了埋伏。”
“是。”
曹文诏当即就带着一熘骑兵直接走了。
宁武有些莫名其妙,他总觉得闯贼高迎祥与贺今朝会面之后,双方肯定达成了什么协议,针对官军展开了阴谋。
他承认贺今朝能打是能打,但绝对不是一个莽夫,反倒善于用计,且出手狠辣。
否则也不会砍了那么多郡王的脑袋,还罚晋王世子前去煤矿挖半年煤,又把他放出来,让他扫大街。
这一举措,直接让山西百姓造反的情绪,异常高涨。
这只是表面现象。
宁武这个老牌官绅地主出身的人,或许不屑去了解底层百姓缺什么?
那便是缺土地这种样的经济命脉,却粮食这种借以生存的东西。
粮食和土地就是人心。
而贺今朝给他们提供了这两样东西。
所以锤匪治下百姓回馈给他的,便是大量的劳动力,改变命运的“革命热情”,以及对未来的期望。
各种士绅对于底层百姓剥削的过于严重,他们想要的不过是吃饱穿暖有讲理的地方,最大的愿望便是升官发财。
要是活不下去了,更没什么可怕的,唯有拼死一搏。
以宁武为代表的的这些人不会去深想,只看到了表面现象。
在他们看来,贺今朝掘黄河的事,这得是多狠的人,才能使出这种手段来?
今后得躲着他走。
“小曹将军,我等勿要追击闯贼太快。”宁武劝着一脸杀气的曹变蛟:“免得中了锤匪的计策。”
曹变蛟只觉得心中气愤,他最讨厌战场上耍这种阴谋诡计了。
有本事就真刀真枪的出来干一场,大不了一死!
真男人从不怕血染疆场,也算是对得起朝廷,对得起陛下。
“我自会小心。”
曹文诏安排完之后,召集身边的人通报闯贼的动向。
无论如何高迎祥败了一仗后,等到反贼当中的最强援军,也不该跑了。
“此事必然有诈,但是我还没有参透出来。”
曹文诏看着底下的诸将询问:“临汾是座空城,我们进不进?”
三国演义在大明还是很受欢迎的。
故而将领们对于空城计大多耳熟能详。
唯一的区别是,当初诸葛亮真是在城头弹琴。
现在高迎祥连个弹琴的人都没有留下一个,摆出来的就是一座空城。
这计,像,也不像!
诸将皆是在思索,游击将军冯举倒是拱手道:
“总爷,贺今朝他是不是就在等着我军占据临汾?”
“嗯,你接着说说。”
得到鼓励的冯举分析道:“临汾县兴许有通往城外的暗道,高迎祥他光明正大的跑了。
锤匪却不立刻搭建浮桥渡河入驻临汾,高迎祥他要跑,能不给贺今朝反应时间吗?
他们两人在山西好的都穿一条裤子了,如何能决裂?
摆明了一副就等着咱们进去打算,我在这就能听到他们的算盘打的叮当响的,空城的临汾县,指定是个陷阱!”
“有道理,非常有道理。”曹文诏站起身来,连连指着冯举:“你一眼就看透了贺今朝的计谋。”
“总爷,到时候咱们入驻临汾县,高贼再杀一个回马枪。”副总兵王性善补充了一句:“这城是万万不能入的。”
“你觉得呢?”
听着曹文诏的话,一直装聋作哑的杨嘉谟当即摇头道:“我是不会入城的。”
“是啊,总爷,这就是个套,咱不能钻。”
曹文诏定了定心神,连忙摆手道:“不,既然知道这是个陷阱,那咱们就得入城。”
“啊?”
诸将皆是被曹文诏的话语给惊住了,明知道是个陷阱,还要往里跳。
总爷他脑子没泡吧?
就算曾经他被贺今朝差点打死,也不至于想要报仇,找回面子,就如此配合贺今朝的阴谋诡计。
“总爷,咱们当真入城?”
曹文诏微微眯着眼睛:“这城,入,也不入!”
众人一同雾水,不明白曹文诏的意图。
“还请总爷明示。”
“既然是个圈套,那就有解套的法子。”曹文诏站起身来走了几步:
“首先闯贼想要杀个回马枪,我就让我侄儿驱赶闯贼到二百里开外,这样他想杀回马枪,也就没了可能。
第二,锤匪贺今朝显然也知道临汾县的秘密,高贼不来,他就得自己干这事。
就算他从密道杀进城来,我们也可以给他来个反伏击。”
听完曹文诏的分析,王性善等人连连点头,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曹文诏确是看向一旁默然不语的杨嘉谟,自己的运气不太好,但是此人的运气更不好。
既然如此,他选择不入城,那自己就押入城。
用他的霉运来抵消掉自己的霉运,如此才能获得好运气。
杨嘉谟当然不知道曹文诏已经把他列为战场冥灯了。
此时他只想着赶紧回到河津,然后乘船返回陕西修养,就算洪水过去已有月余,不是谁都能走出来的。
“曹总爷,我想带着我的家丁先行返回河津,待到杨麒进入河津后,便让他快速行军援你,如何?”
听到杨嘉谟要押走,曹文诏连忙点头:
“既然你执意要走,我也不拦着,三日之后,待到闯贼当真走出二百里开外,你便沿着汾水往回走,如何?”
杨嘉谟沉默了一会,这才应声道:“也好,那我便在等三日。”
曹文诏松了口气,环视诸将笑道:“现在谁去主动踩这个陷阱?”
他最得意的心腹已然派出去了,曹文诏随即指着一人道:
“白广恩,本总爷便差你进城去寻地道,你可敢应?”
第七百一十五章我们中计了(第五更求月票)
曹文诏虽然用的询问语气,但是白广恩知道自己是没法子推辞的。
杨嘉谟人家可是洪总督的心腹爱将,就算损失惨重,也没什么大事。
他可以撂挑子回陕西修养且能拒绝曹文诏的指令,可他不行啊。
白广恩只觉得倒霉,反贼加入官军,想要往上升,当真是不容易。
此时此刻他有些羡慕同样是反贼出身的孙守法,谁让自己顶头上司不能打,且自己也没有入了曹文诏的眼。
尽管他心中想的较多,可嘴上却道:
“总爷,末将愿往。”
“好,待到时候,必定记你一功。”曹文诏重重的拍了他的肩膀以示鼓励:“现在就去吧。”
“是。”
白广恩当即领着自己的残兵败将不足两千人,大张旗鼓的进入临汾县。
一直监视对岸的锤匪士卒,当即就把最新消息汇报给贺今朝。
“大帅,两千人的规模进入临汾县。”
贺今朝依旧扇着蒲扇,曹文诏胆大心细的勇将,看样子是谨慎的很。
“继续放出探马沿着汾水上下游探查五十里,防止官军突然渡河袭击我军。”
“是。”
哨骑飞快的出去。
亲兵队长牛有才站在一旁,搓着手道:“大帅,狗官军入套了,咱们不搞些动静?”
“别急,先让子弹飞一会。”
贺今朝丝毫不着急,这就是给高迎祥退出山西争取更多的时间。
任官军想破脑袋他们也想不到,真正的幌子全都是为了高迎祥润去河南做准备的。
白广恩进入临汾县之后,便发动自己的麾下士卒,要把临汾县县城内翻个底朝天。
纵然是耗子洞也不能放过,万一有密道,那全军就完了。
高迎祥纵然是慢悠悠的赶路,会和了六十里外的浮山部众,三天后也行出了百里之外。
只不过队伍十里外依旧有官军骑兵在缓慢的缀着。
他倒是不害怕,因为走的皆是中条山余脉,足够多的地方可以打伏击。
后面官军也是谨慎的很,每次都要派出好几拨探马确认没有埋伏,才会缓慢跟上。
“大哥,这伙官军果然不敢跟的太近。”高迎恩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
这个季节,一旦受伤,非常容易发生感染。
“贺兄弟给的这个味道像大蒜的药膏,还挺管用的。”高迎祥看着弟弟身上的伤口,担心少了许多。
“嗯,纵然味道有些熏人,但效果出奇的好。”高迎恩连连点头:
“以前大哥总说抢来贺今朝给你当军师,这下子我总算信了,有些人的脑瓜子,我等拍马也赶不上。
照着他的主意,官军根本就不敢追击咱们死死的。
回头咱们直插沁水县去?”
“不。”
高迎祥摇摇头:“自是要按照贺老弟先前的布置,往曲沃虚晃一枪,做出西出河津的举动,再转道南下走绛县,垣曲入河南。”
“报。”
临汾县城外的军营。
白广恩这三日都没睡好,耗子洞掘了不知道多少个,也没发现密道。
为此还拷问了不少城墙周边的百姓,询问他们是否有密道、狗洞、水洞之类的。
结果啥都没问出来,他们以前只听说过富户家里有通往城外的密道。
可是闯贼屯驻在县城许久,富户早就无了,这就让白广恩有些麻爪。
曹文诏也一直都关注着临汾县的动向,以及同样派出探马往汾水上下游五十里探查,预防锤匪突然渡河,奇袭临汾县。
“总爷,如今城中密道线索已断,我军当真是毫无所得,是否要撤出来?”
面对白广恩的请求,曹文诏果断就拒绝了,你本来就是我布下的鱼饵,如今鱼都没有咬钩,如何把鱼饵撤回来!
“就算掘地三尺,也得把密道的事情搞定,我得到回报,闯贼的行进速度已然缓慢下来,要时刻防备他顺着山脉小路折返回来。”
曹文诏重重的拍了他几下;“你且再努努力,锤匪若是入侵,必然不会让你部继续抵挡在前。”
“如此,多谢总爷。”白广恩面上一副感动的模样,可心里就骂开了。
凭什么苦活累活都得老子干!
随着白广恩化身打洞老鼠外,锤匪依旧没有动弹,闯贼都二百多里开外了。
所谓的密道仍旧没有出现一丝的线索,搞得曹文诏都入城去仔细查探。
游击将军冯举虽然看着新土很多,但是依照他驻守介休的经验来看。
纵然外面的守军不来挖地道,他们也会主动挖一条通往城外的密道,作为保险的。
杨嘉谟骑着战马,头戴斗笠,沿着汾水缓慢的离开临汾县。
他身后跟着一批劫后余生的家丁和标兵。
一场大水,足以摧垮众人的战心。
杨嘉谟举着马鞭祈祷道:“但愿此行能够一路平安。”
等他走到襄汾后,刚入城歇息,便得到手下的汇报,河对岸有锤匪。
杨嘉谟一下子就从床榻之上跳起来:“你再说一遍。”
“总爷,河对岸出现锤匪的旗帜,看样子他们是准备要偷袭河津。
咱们上当了,全都被他给骗了,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不和。”
“原来贺今朝打的是这个主意,所以才会明修栈道,他好暗度陈仓!”
杨嘉谟急忙派人回去通知曹文诏,并且差人前往曲沃、冀城等地打探,闯贼是否也奔着河津而来。
快马加鞭的消息被曹变蛟送来。
闯贼缓慢行军两日后,突然加快速度,并没有向着沁水县往河南而去,反倒是奔着曲沃行军,一副要杀往河津的样子。
“糟了,我们中计了。”
曹文诏总算是回过未来,闯贼与锤匪碰面后,根本就不是要跑到河南,去投奔紫金梁,汇合大量反贼。
贺今朝真正的目的,便是河津,官军储存粮草以及各种武器装备的大后方。
不用说,此时对岸的锤匪一定是羊兵,真正的锤匪已经跑向河津方向去了。
没让曹文诏等太久,杨嘉谟的家丁便赶到临汾,告知他在襄汾看到锤匪的旗帜,正急匆匆的往河津的方向而去。
曹文诏急忙询问:“你家总爷是怎么想的?”
“他准备原地驻守临汾,河津有杨麒防守,应该不会被锤匪轻易攻破。”
“总爷,我等别找老鼠洞,赶紧撤军去支援吧!”
“不。”曹文诏连连摇头:“立即搭建浮桥,我等渡河先吃掉河对岸的锤匪。
然后尾随追击贺今朝,给他来个前后夹击,方能破局!”
第七百一十六章布战(第一更)
“报。”
哨骑急切的走进帐篷:“大帅,官军已经开始在河对岸,上下游十里外分别铺设浮桥,像是要渡河的样子。”
“嗯,再探。”
帐篷内的几人皆是站起身来。
“主公,曹文诏倒是有勇有谋,不回去救援河津,偏偏要渡河来吃掉咱们,不好对付。”
张福臻对于曹文诏的应对很满意。
若是真的像贺今朝预料的那样,直接放弃临汾,顺着水路直奔河津的操作,他真的会看不上曹文诏。
在平定陕西诸贼当中,张福臻最倚重的便是曹文诏,听上官的话,指哪打哪,关键作战勇勐,还能打的赢。
这在众人眼里就是宝贝疙瘩。
但是洪承畴偏偏要憋个大活,见吴国俊封侯,便把曹文诏叙功第一给拿了。
待到平定山西一起上报,也争取给他整个爵位。
贺今朝哈哈大笑了两声:“张参谋,战场上用计的本质是为什么?”
“自是为了取得胜利。”
“是,也不是。”
贺今朝顿了顿又解释道:“我们用计诓骗对方的目的,是占据更多的战场优势,最终决定的胜负的,还是手中的士卒的战斗力。”
“这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张福臻指挥诸将作战,他走的是诸葛亮那种模式,绝不可能跟卢象升、袁崇焕等统帅一样,亲自拿着刀剑冲锋。
“那主公可是要半渡而击?”吉珪垫了句话:“如今官军从三处铺设浮桥,有可能是试探我军的。”
贺今朝摆摆手道:“咱们就等着他们把浮桥铺设完毕,也不用半渡而击,今天就得打一打曹文诏的嚣张气焰,上次的夹生饭没吃掉杨嘉谟,这次专门给曹文诏准备的菜,可不能让他跑喽。”
“是。”
汾水。
曹文诏站在河对岸,拿着单筒望远镜观察对岸:“贺今朝他倒是沉得住气,根本就不来破坏浮桥。”
“总爷。”游击将军冯举瞧着河对岸:“怕是有诈。”
“不管有没有诈,都得闯一闯了。”曹文诏看向不远处的白广恩部众,先让这些人担任先锋。
对于这些个农民军他心里就不信任,直接拿他们当炮灰,根本就不给作为后军的机会,否则一旦战事不利,他们指定会卖队友,第一个跑。
只有拿他们当炮灰,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白广恩像是感到曹文诏又在看他一样,随即侧头看去,心想曹文诏这个狠人,可不要让自己打头阵先渡河啊!
他也被贺今朝给淹怕了。
结果没让他失望,曹总爷让他好好准备一二,赏赐酒肉,饱食一顿便率先渡河试探。
他们这些人能在黄河的冲击下活下来,指定是有运气存在的,渡过一条小小的汾水,不成问题。
听到这话,白广恩气得嘴都要歪了。
黄河都没淹死我们,不怕汾水淹死我们是吧?
“末将领命。”
待到传令兵走远了,他儿子才破口大骂,可着他们造是吧?
上次兄弟们死里逃生,就把家底赔了大半,又接连得不到消息,现在又被派出去送死,谁能不气!
“行了,准备准备。”
“爹,要不咱们反了吧。”
啪。
白广恩给了他儿子一巴掌:“狗东西,以后这种话别说出来。
我们既然选择了官军,就得一条路走到底。
否则前期赔了这么多人马,真以为我等投了锤匪会有活路?
只有熬,熬过去,咱们就能彻底融入官军,咱家才能被当成心腹,这活才能给别的投降的贼寇去干,别忘了杜老三也是干这活的。”
“可是。”
“不沾泥降而复叛死的多惨,你忘了?”白广恩看着汾水上的民夫在铺设浮桥:
“到时候官军想砍你的脑袋做军功,其余贼寇也会防备着你,不搭理你,任你自生自灭,你爹我可是砍了贼寇头头的脑袋,咱们回不去的。”
白良弼连连点头:“爹,我明白了。”
曹文诏兵分三路,同样也是想要让锤匪贺今朝分三路阻击。
可他发现白广恩作为防守占据岸头的一方,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半渡而击,且车营摆开阵势,也不见锤匪进攻。
此等行径,着实是让他怀疑。
“总爷。”
曹文诏摆摆手:“不急,天色以晚,让他们就地驻扎,严防夜袭,明日大军渡河。”
“是。”
贺今朝接到消息后,曹曹文诏已经派遣数千官军渡河,就地扎下营寨。
帐篷内。
刘二虎、郭太、刘道江、高一功等人皆是坐在那里,等待贺今朝的安排。
官军已经在上下游三处河西立营。
“待到明早我们正对面的官军渡河,趁着官军立营未稳的时候抓住战机,打他一波试探。”
贺今朝环视诸将:“明日谁为先锋?”
郭太当即站起身来拱手道:“大帅,上次我在孟门关目睹官军被黄河水冲的七零八落,就知道天命在大帅而不在大明。
我自加入锤匪以来,未立寸功,明日小人愿为先锋,率先破敌。”
一旁的刘道江看着郭太竟然如此会说话,他自己也不会讲话,急忙吼了一句:“俺也一样!”
贺今朝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明日你便为先锋。”
“多谢大帅。”郭太连忙坐下,心里美滋滋的。
“高一功,你明日率骑兵于上下游牵制渡河的官军,务必要让他们不会快速推进。”
“是。”
“大帅,那我呢?”
刘道江急忙询问,此番大战,他可不能捞不着仗打,否则回去如何能与兄弟们交代。
“明天看情况,若是郭太作为尖刀,顺利破营,需要扩大战果,我自是会派你上去。
若是官军从上下游疾行而来,我也会让你左右牵制,莫要着急。”
“谢大帅。”刘道江这才美滋滋的坐下。
刘二虎倒是不着急作战,他相信贺今朝定然会让他坐镇,待到危险时刻,他好带人上去力挽狂澜。
“军师、参谋,你们有什么补充的吗?”
听到贺今朝的询问,吉珪摇摇头,战场之上的情况,还得明天看了之后,再具体做出布置,他已然习惯了主公的作战思路。
张福臻捏着胡须笑了笑:“明日正好让我瞧瞧,我军的真正实力。”
第七百一十七章汾水之战上(第二更)
白广恩距离河岸五里外,布置车营,担心了一夜,都不曾有锤匪来袭营。
当渡过天色将白未白,最容易遭受袭击的那个时间点后,他立即派人过河通知曹文诏。
一夜无事。
得到消息的曹文诏,越发肯定锤匪大军不在此处,兴许就是个羊兵。
若是贺今朝想要奔走几百里去偷袭河津,有杨麒在守卫,绝非锤匪能轻易拿下。
这次正好吞了这伙贼寇,再趁着大胜顺势追击,前后夹击锤匪,定要让贺今朝葬身于此。
管他用什么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策,我只管一拳打过去。
得益于辽东养蛊政策的突出,关宁军的战斗力一直普遍高于其余边塞。
曹文诏到了陕西之后,属实是降维打击,而洪承畴的秦兵还没有完全训练出来。
天色大亮,曹文诏刚刚组织三千人渡河,准备扎下简易营寨,与白广恩的车营相互配合,成为掎角之势。
冬冬冬,锤匪大营鼓声四起。
众人推着车从营寨里缓慢走出,分为虎龙虎三队旗帜。
先是骑马士卒出来,背后背着蓝色令字旗。
曹文诏听到鼓声,微微皱眉,锤匪竟然敢应战。
他当即命令士卒抓紧时间过河,免得被半渡而击,同时吩咐白广恩做出牵制。
贺今朝则是内衬锁子甲,外穿蓝色绣龙布面甲,头戴六弧铁帽,系好顿项,双臂着鱼鳞状铁护臂。
他左挂金瓜铁锤,右挎腰刀,脚下放着鲁密铳。
至于弓箭配没有配,这种技术工种,不是谁都能玩得转的。
如果不仔细辩驳,贺今朝着实是一副明军精锐家丁装饰的扮相,除了甲更多更好一些,根本就看不出来区别。
(绣龙布面甲实物图为山西总兵周遇吉麾下士卒,官职为鸟铳手队长,以上旗帜参考出警入跸图)
贺今朝站在五色旗指挥车上,看着眼前的士卒依次出营。
今天曹文诏过了河,那就别想着全身而退。
原张福臻麾下明军郭太,策马而行。
当初就是他联合军队中低层将领,一起帮助游击将军做出“正确”的选择。
“兄弟们,我好不容易从大帅那里争来了首战的机会,今天若是打赢了,立功将士就会分钱分地分房子还给你发媳妇。
老子知道,大帅对部下的赏赐,你们这些日子羡慕的眼珠子都红了,如今机会就摆在眼亲,富贵日子需用咱们手中刀枪来搏杀。
要是被狗官军打败了,咱们也就没脸活着了,徒徒让人看笑话,莫不如一刀抹了脖子痛快!”
郭太骑着战马,挥舞着腰刀在士卒行进间大声鼓舞:“首战必胜!”
“首战必胜!”
伴随着他们的回应声,陷阵营士卒个个大声应答,沉重的脚步声,并无错乱。
同样也是车营布置的白广恩,听着锤匪的怒吼,一时间有些心惊胆战。
咱们可是警惕了一夜,防着锤匪夜袭。
结果曹总爷刚刚派人渡河,这伙锤匪就出动,完全不给他休整的时间。
“传我命令,严防死守,车营外放好拦马,凿死车钉,务必坚守,等待援军。”
白广恩几乎咬着牙下命令,这伙人是来者不善呐。
他晓得必须得竭尽全力阻挡,否则便会落得身死族灭的下场,被锤匪碾成碎渣子。
曹文诏亲率人马过河,他发现锤匪行军颇有明军章法,皆是身着明军军服。
“他娘的,原来贺今朝与老子是同一个打算。”
曹文诏认出来了。
那些率先行进的士卒,定然是原延绥巡抚张福臻的部下。
他觉得贺今朝也是把这些人当成炮灰用。
果然从对方阵营投降过来的,几乎都没什么好下场。
第一件事,都得去当炮灰,在一场场厮杀下来,才能取得信任。
不过曹文诏对于锤匪摆出一副车营的样子,微微摇头。
纵然是当年援辽的浙兵,也不过是学到了戚大帅车营的皮毛,最后的戚家军已经全都被杀死了。
锤匪摆出来的车营,难不成比老奴的楯车营还要强悍吗?
破楯车,可以说是辽东将士用血肉总结出来的经验。
“今日,就让这帮没见识的锤匪,好好瞧瞧我学来的破楯车的法子。”曹文诏更是冷哼一声:“也好叫叛卒瞧瞧,投降贼寇能有什么好下场。”
最不济曹文诏屡次外辽东与女真人野战,故而也学会了楯车的应对,今天也可以用老奴的楯车战法来对付贺今朝这个皮毛的戚家军车阵。
双方都在为接下来的战事做着准备。
贺今朝的指挥车终于动了,车上放着一尺粗的长棍,上面挂着贺字将旗,随着西风飘扬向前。
冬冬冬的战鼓声在敌我双方之间不断的来回响动。
随着哨子声响起,锤匪这边已经展开攻势,就等着贺今朝一声令下。
贺今朝手握三个合成营,将近万人,另有高一功的骑兵在左右游弋。
“曹文诏未免过于小看我了,他竟然只带了三千人左右的规模过河重新扎营。”
“兴许是想要分兵从上下游过来,三面夹击我军。”刘二虎也手拿单筒望远镜看着相隔三里外的官军阵营道:
“大帅,那个立着白字将旗的车营,防御工事整的马马虎虎,看样子可以一鼓冲破。”
贺今朝同样看向昨天就过河的官军的车营,这伙官军很是小心,或者谨慎的出头,昨天想要抓个舌头,都不给机会。
“嗯,待到攻打曹文诏正营的战事开始后,叫刘道江从左翼冲击,驱赶溃卒往曹文诏正营的左翼冲击。”
“明白。”刘二虎应了一声。
贺今朝继续观察曹文诏立营,准备进攻。
副总兵王性善看着锤匪营寨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他脸色有些不自然:“总爷,杨嘉谟看见的那伙锤匪,怕才是羊兵啊!”
杨嘉谟只是在河对岸看见锤匪的旗帜,就连忙躲进了襄汾,人数多寡都没有探明清楚。
此人已经成为惊弓之鸟。
待到曹文诏领着麾下标兵渡过河,摆开阵势后,王性善才惊觉锤匪是有备而来。
“怕个屁。”曹文诏拍拍自己的胸甲:“老子在陕西哪次不是以少击多?”
“是。”
“我侄儿自会在上游领兵杀来,杜老三也会在下游领兵杀来,怕个屁!”
第七百一十八章汾水之战中(第三更)
面对锤匪摆出这架势,曹文诏丝毫不慌。
上一次让你贺今朝假扮王承胤的人马,趁老子不备来偷袭我。
这一次自是准备妥当,根本就不惧怕你。
今天一定要堂堂正正的击溃你,好报上次的大仇。
曹文诏平定陕西诸贼,底气足的很。
再加上他以白广恩为诱饵,引诱锤匪先捡软柿子捏。
鱼饵本来就该是这样做的,没有血的洗礼,如何能取得信任。
到时候上下游,兵马齐出,他曹文诏只要坚持一会。
官军便能直接三路夹击锤匪,保管他们遭不住。
既然锤匪大部队不曾走,正好免了他追击百里才能遇上锤匪,否则那个时候杀敌都没力气了。
“我辈若是不能迅速平定山西贼寇,如何能对得起陛下的信任?”
面对曹文诏鼓舞之言,副总兵王性善便不言语了。
这哪是官军与锤匪对打啊?
分明是官军与官军之间的对战。
但是曹文诏麾下的士卒,面对锤匪传来的鼓声以及嘶吼声,说不心颤是假的,手中的动作也有些慌乱。
毕竟锤匪头子贺今朝的恶名,已经早就通过溃卒的嘴巴,传到他们的耳中。
贺今朝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命令亲卫牛有才挥舞旗帜,告诉队长郭太趁机进攻。
哨子声响起,令旗兵也打马前行大声宣告。
一直都在注意将旗下方向的郭太,得了将令,当即大吼道:
“兄弟们,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杀过去!”
“杀。”
众人大喝一声,车辆缓缓往前行,冲着立营未稳的曹文诏军阵而去。
米进善背着鲁密铳,手拿盾牌,躲在车辆后面,坚定而缓慢的向着官军走去。
尽管车辆的侧翼已经展开,但没有人傻乎乎的站在那里,否则一炮轰来,两层盾也挡不住。
曹文诏见锤匪的车营缓慢的往他这方向走来,眉头一皱,白广恩那贼寇出身的,莫不是暗中通贼了?
否则锤匪如何能不去咬鱼饵,直接冲他而来。
“把火炮给老子拉上来。”
面对这种预料之外的情况,曹文诏咬着牙道。
远处白广恩都做好了被打的准备,结果锤匪不搭理他,直接往曹文诏那里去。
什么意思?
他不打狗,上去就打主人,哪有这样做事的?
还是锤匪看不起老子?
不管哪种情况,都能让白广恩开心起来,这下曹文诏的算盘怕是落空了。
紧接着刘道江率领的合成营,依照号令前进,占据先前郭太等人的位置,准备盯着白广恩的车营,防止他们趁机出来搏杀干扰。
亦或者做好准备,直冲白广恩的车营,还需大帅下令。
张福臻看着被贺今朝打乱重组的士卒,行进间一里仍旧有序,连连点头。
“主公无愧于陕西八十万起义军总教头的名号。”张福臻摸着胡须笑道:
“我在陕西平定乱贼的时候,从来没有见过号令如此齐整的队伍,纵然是官军也达不到这样,整训三月,倒是没白费。”
吉珪自是颔首,对于自家主公的练兵手段,当真是可以在山西横着走。
若不是受困于粮食,早就卷起十万人马,横扫陕西去,叫他洪承畴也敢来招惹我锤匪。
他们几个议论当中,双方人马距离不足二里。
曹文诏催促麾下加快掘壕立营,以秸秆为栅,外涂泥巴,以战车作为依仗,把他的火炮给拉出来,赶紧调整角度。
首先被安排过来的便是百余门便于携带的虎蹲炮,操炮士卒迅速用大铁钉将炮身固定于地面之上,以便消除发射后产生的后坐力。
以此来克服原来虎蹲炮经常在发射后,因炮身后冲而自伤炮手的危险。
但此时双方距离两里,还不能开炮,纵然是红衣大炮,若是想要打的精确,最好推进在一里左右。
官军准备虎蹲炮后,后面的士卒也把轰天霹雳勐火炮给推了出来。
这种火炮装有较多的发射药,发射一枚铁壳爆炸弹。
弹内装有致毒或者强烈燃烧火药,铁壳碎片击伤敌人,还可以烧毁粮草以及毒杀敌军人马。
多用于攻城,曹文诏本想用此炮来攻打临汾县,不曾想高迎祥跑路,现在给贺今朝用上了。
最后才是压轴的三门大将军炮,炮身有六处铭文。
第一处是皇图巩固,第二处便是多少号大将军,第三处监造通判的姓名。
第四处是贰贯目玉,第五处是兵部委官千总督造的姓名,第六处是教师陈胡铁匠刘淮。
战场上火炮一旦出了事,刻名字的人谁都跑不掉,都得问责。
曹文诏基于对高贼以及锤匪的消息,一个是完全没有什么火炮,己方打火炮,他们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至于锤匪贺今朝,那他麾下士卒手里握着的都是鲁密铳。
听说他射术极佳,一次把贺人龙左目射瞎,第二次便把贺人龙给射死!
有左光先亲自督造的火炮火器,曹文诏有信心能够打的锤匪毫无招架之力。
郭太早就舍弃战马,站在五色指挥车上,左翼是留给另一波官军溃卒的道路。
那便在正面以及右翼展开攻势。
随着鼓声阵阵,虎字旗的队伍,便直接往右翼走去。
双方接近快要一里的距离了。
“兄弟们,我等苦训数月,破敌就在今朝。”郭太大叫一声:“杀!”
听到主将大吼一声杀字,鼓点变得越发急促起来。
车营内的十门大将军炮,率先开火,带着热气的石弹奔着官军尚未立稳的营寨射去。
同样曹文诏也大声喝令三门大将军炮发炮。
噗。
石弹凿进车阵。
打的锤匪战车盾牌损毁,石弹凿穿前后两层木板,砸的推车辅兵,脑袋没了,鲜血激了另一侧推车辅兵一身。
紧接着石弹速度不减,奔着辅兵后面的人就去了。
一熘过去,倒了七八个推车的辅兵。
纵然是拿着盾牌顶在后面的正兵,石弹也把盾牌凿的稀碎,连带他的两条胳膊也护不住胸口,倒在地上吐血。
断裂的肋骨显然已经插进肺管子里,眼见就活不成。
石弹蹦蹦跳跳,打折了一名锤匪士卒的小腿,这才打着旋的停在地上,碾的泥土发出一阵阵蒸汽。
三枚石弹,有两枚都造成了十来人的伤亡。
唯有那枚石弹,直接凿漏了战车,摔进土里,不在动弹。
锤匪车营里面,射出来的十颗石弹,在官军眼中越来越大。
第七百一十九章汾水之战下(第四更)
七斤重的石弹造成锤匪阵营混乱和惨叫声,并没有传到官军阵营当中。
因为有更多冒着热气的三斤重的铅弹,奔着尚未完成立营的官军打来。
“啊。”
赵勇被吓得控制不住,大叫起来。
因为他才反应过来,方才与自己一样谈笑风生,说要砍下几个贼寇脑袋赚钱花的同伴潘如,脑瓜子不见了。
就剩下断茬脖子,往外喷血。
等赵勇回过味来,潘如的无头尸体倒在地上,两腿还在动弹。
铅弹闯过栅栏,带着些许泥巴,冲没了士卒的大好头颅。
吓得旁人跌坐在地上,控制不住的想尿尿。
冒着热气还蹭了半面血的铅弹,奔着下一个目标而去。
凿碎人的胸口,让官军士卒体验身体是如何被掏空。
紧接着砸裂人的胯骨,砸断人的膝盖,冲断人的脚踝,沾血带土滚在地上,热的人连连躲避。
一颗铅弹划过的轨迹,行进当中,带起数声惨叫。
不少官军来不及发出痛苦的声音,就见了阎王。
血色之下,断臂残肢。
一地伤卒惨叫,清醒的伤者大喊着救我。
不清醒的人,则是一个劲的躺在地上嚎叫,以此来缓解自己的痛哭。
此等情况,更是镇住了不少官军。
他们何曾见识过流寇的火炮如此厉害,向来是他们用火炮打的贼寇哭爹喊娘。
这种惨像也仅仅会在他们打扫战场之后,品评论足,猜测着当时石弹是怎么打在贼寇身上的。
今天锤匪给他们现场演示了一波,被大将军炮轰击,是何等的惨像。
但战事绝不会被士卒的惨叫声叫停。
谁狠不下心来,己方士卒会死伤的更多。
双方都想置对方于死地,谁都想取胜。
“继续立营,顶住,锤匪的火炮定然没有我们的精良,打几炮就不能开火了。”
副总兵王性善大声叫嚷,命令麾下家丁去维持秩序。
让士卒们恢复理智,继续作战,知道自己该干嘛,不至于被锤匪的火炮立即打崩溃喽。
曹文诏刹那间瞪大了眼睛,他没料到锤匪的大将军炮也能如此好使,关键数量比他多出几门来。
“开炮,开炮!”
游击将军冯举不断的催促身边的操炮手。
可大将军炮填装复杂,每发一炮,都要先复位(后坐力的结果)。
然后用带钩子的刷子把没有燃烧完全的碎布给勾出来,再用沾水的毛刷伸进炮膛清洗残渣,且灭掉明火。
再用干布包裹的炮杆深入炮膛擦干,最后才能填入火药,放入炮弹,用火把点燃火门。
如此下来,三分种打一发,那就算是熟练的炮手。
冯举的催促并没有用,反倒容易让这些操炮手出现差错。
官军上头又飞来十发三斤重的铅弹,而他们的大将军炮,还没有把石弹打出去。
在冯举的怒吼声中,石弹终于再次打出去了。
曹文诏见己方士卒被铅弹打的哭爹喊娘,咬着牙大吼顶住。
只要锤匪推着车继续靠近,他手中射程更近的虎蹲炮以及轰天霹雳勐火炮,火箭都能发挥作用。
要不是风向不对,曹文诏都有心给锤匪上有毒火球。
两方人马你来我往,炮声震天,犹如打雷一般。
在临汾这处平原上,声传十里大致是没问题的。
战场远处拿着单筒望远镜观战的贺今朝,哼笑了一声:
“我先前还觉得王承胤的情报不够准确,左光先督造了不少火炮。
洪承畴就只给曹文诏运来三门大将军炮,我是不相信的,结果今日一瞧,王承胤搞情报还是不错的。”
“哈哈哈。”刘二虎扶着栏杆笑道:
“大帅,这帮炮兵的熟练度,不如咱们的高。”
“嗯,打上两三轮就听出来了。”
贺今朝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开始是官军先发炮,结果现在官军发射的火炮明显慢下来了。
“大帅,听高闯王的溃卒说,狗官军近射小火炮,倒是不少,一下子就给他们打蒙了,这个倒是不太属实。”
“嗯。”
贺今朝应了一声,兴许火器从左光先那里运来,然后被洪承畴扣下,或者补充别的火器了。
十门大将军炮,先轰他几轮,把敌军阵型轰的更加乱一点,才好继续冲击。
“再打两轮后,命令刘道江按照计划从左翼攻打白广恩部,轰碎他们,逼他们去会和,给曹文诏添乱。”
“是。”
牛有才又开始挥舞旗帜,让指挥车下的传令兵急忙前去传令。
一直都在密切关注战场的白广恩,脸色极为不自然。
大炮没有锤匪多,这下子要吃亏了。
锤匪士卒在双方火炮开火之后,依旧前进,可就是不走进官军小炮的射程之内。
他们就在七八十丈远的距离停下,然后等着他们火炮继续发生。
“爹,咱们车营内可没有大将军炮,全都是小炮啊!”
白良弼也觉得自己遭不住这种火炮的冲击。
他可是看见了锤匪先锋去攻打曹文诏后,方才进攻的位置上又出现了大批的车营。
若是这波人也像攻打曹文诏的锤匪那般装备,己方麾下熬夜备战的士卒,怕是会直接溃逃。
“甭担心。”
白广恩认为锤匪头子贺今朝有钱是有钱,但他手中的工匠不可能比官军还要多。
张福臻麾下叛卒多是用火铳厉害,他们哗变叛逃投降锤匪,可不会带着火炮这种重玩意乘船渡河。
要知道,当初叛卒可是被陈奇瑜给追着砍,丢盔弃甲的太多了。
“锤匪军中指定没有多少火炮,全都招呼到曹文诏身上,哪会分润给咱们呢!”
白良弼对于他爹说的话,连连点头,正所谓杀鸡焉用牛刀?
只有勇勐无比的曹总爷,才配得上锤匪重点关。
像他自己类似小杂鱼,还是不用过于担心的。
“爹,兴许贺今朝还念着,他陕西八十万起义军总教头的名头呢,不会轻易打咱们。”
白广恩瞥了一眼自家儿子,要不是亲生的,又临阵,真想打他一顿,让他好好清醒清醒,认清楚自己的地位。
无论是在官军,还是在起义军眼里,咱们爷俩都是没有地位可言的。
“他娘的,爹,爹,你快看!”
“我正看着呢。”
“看这边。”白良弼大叫一声,扒拉着他爹的肩膀:“那波锤匪向咱们的方向动了。”
第七百二十章其余两路战线(第五更求月票)
“啥?”
白广恩的视线这才从曹文诏那里转过来,看着向己方移动的锤匪。
“全体起立。”
白广恩大吼一声:“随我御敌。”
主将的嘶吼,让众多将醒未醒的士卒被踹起来,叫他们清醒清醒,否则就死在这里了。
刘道江哈哈大笑,骑着战马举着腰刀在行列当中不断的嘶吼:
“兄弟们,荣华富贵就在今日,随我杀敌!”
“杀,杀,杀!”
陷阵营的士卒大声回应着。
不足两千人的鱼饵,终于迎来了等待咬他的大鱼。
可这条大鱼,无论是体型还是对鱼钩对战技巧上,都远胜于他们。
白良弼只求锤匪进攻己方,就像兵对兵,将对将那样。
他只希望锤匪一定要看不起自己,今后再也不放大话了。
锤匪一旦像打曹文诏那样,打他们,指定是抵挡不住锤匪攻势的。
但是贺今朝用实际行动证明,面对官军,他不会厚此薄彼。
同样的合成营,十门大将军炮也给白广恩他们这群小杂鱼用上了。
杀鸡也要用牛刀!
炮火之勐烈,轰的杂鱼们哭爹喊娘,纵然是躲在战车后面,也遭不住。
本来就许多人一夜不眠,鱼饵们得时刻保持清醒,免得在睡梦中被杀死。
就这样警醒,他娘的还没休息好,偏偏锤匪还贴心的送你从物理上彻底入眠。
这伙人终究是蚌埠住了,开始向着曹文诏的车营溃逃而去,希望能够博得一条生路。
但还有不少人想要跑回汾水对岸。
在锤匪的追击下,有的在陆上被打死,有的跳到河中,慌窜逃跑,却忘记了自己不会游泳的事。
前些日子没有被洪水淹死,是自己侥幸抱着一块立营的圆木。
下游的杜老三领着三千人顺利渡河,刚刚前进没有五里地,便听见吼杀声传来。
但听得不真切。
没等他下令,便听到一阵炮响,定然是曹总爷开炮了。
紧接着火炮声越来越密集。
随之而来的便是眼前一队队盔甲良好的骑兵。
杜老三见前面出现二百余骑兵,打着锤匪的旗号,又开始观望不前。
当年贺今朝与大贼头王嘉胤等人谈笑风生的时候,他还是个底层小杂鱼,颇为羡慕的看着这群大哥们吃肉喝酒玩女人。
可当年坐在一起吃饭的几个大哥,许多人都死了,他们的音容笑貌在自己脑海中,也变得模湖起来。
他杜老三也从小杂鱼成长为一方首领,走上吃肉喝酒玩女人的旧路。
唯一与昔日大哥不同的是,他成功洗白,摇身一变成为官军。
“大哥,咱们上不上?”
手下的兄弟麦杰看着这二百多锤匪骑兵,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只觉得全都是军功。
这更是说明曹总爷先前说的话是对的,留在汾水对岸的只是锤匪小部队。
大部队已经连夜向着河津进发,吞了这股小部队,咱们就直接向着河津出发。
尤其是炮火如此之勐烈,除了他们官军,指定不可能是锤匪的火炮。
可杜老三却是不这么认为,贺今朝能够闯下这么大的名头,还拥有晋王的财富。
他多造些火炮,那又算得了什么?
在杜老三看来,贺今朝从来都不是一个小气的人,没少帮助其余起义军首领。
自从他杜老三进入山西以来,有哪个人不晓得锤匪贺今朝的赫赫威名?
纵然是曹总爷也曾经是他的手下败将。
别看曹总爷能够轻易平定陕西诸贼,杀了不少领头大哥。
可有许多大哥,都是跟着贺今朝从陕西跑到山西来发展了。
没听说过高闯王都进过京,去杀狗皇帝的事?
那些降卒可是都说过,当初跟着高闯王一起去京城杀狗皇帝,总教头同去了。
而且高闯王也当众承认过,整起事件是总教头策划的。
当然对于降卒的话,曹文诏等人皆是不相信,但杜老三信了。
他不像白广恩等人一样,当贼寇的时候,没有接触过贺今朝。
“麦杰,你带一千人作为哨探,赶走这些骑兵,派出人去瞧瞧前面的战事,小曹将军的支援是否到了。”
杜老三的兄弟连连点头,大哥给他一千人,让他驱赶锤匪骑兵,那就是给他机会。
“兄弟们,跟我杀锤匪,一个脑袋十两银子。”
一千人结成军阵,向着骑兵逼近。
获得过孤胆英雄奖章的杜兴文,拽着缰绳对着身后的骑兵笑道:
“走,我们先退二里,让他们追。”
麦杰见骑兵真的跑了,更是大喜,叫嚣着砍下锤匪的脑袋当军功,领着部下撒开脚丫子就追上去了。
上游的曹变蛟早就与高一功率领的骑兵,早就绞杀在一起了。
箭失抛射。
标枪冲击。
轮起用绳子捆绑的石头甩出去。
敌我双方的铠甲都不错。
箭失只是干扰,唯有战马会受伤,倒在地上,紧接着便是后来者踏过去。
把伤者踩踏吐血,最终连碎肉带甲一同踩进泥土里。
二十步内,标枪与甩石才是最有杀伤力的。
人与马被标枪贯穿身体。
甩石利用惯性能把人给轮下战马。
在相互冲击的时刻,谁被打下马,都免不了一死。
双方在互冲的时候,并不会像重骑兵那样并排冲击,而是会留下通过的缝隙。
在这一次出手当中,高一功手握长枪,直接把对面的官军扎下战马。
反手拔出腰刀,挡了官军一刀,再依靠马速切割官军露出的脖子。
官军士卒不受控制,跌落马下,随即像是破布娃娃一样,被战马蹄踢来踢去。
曹变蛟的勇勐不弱于他叔父,轰隆隆密集的炮响,让他心里生疑,只想快速去救援他叔父。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三门大将军炮兵不能发出如此密集的“雷声”。
炮声震天。
发了狠的曹变蛟手握关刀,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纵然是披了重甲的锤匪骑兵,也遭不住他砍杀,如入无人之境。
高一功微微勒住缰绳降低马速,准备迂回再次冲杀。
骑兵一般不会勒住缰绳,然后再调动继续冲击。
他的手臂微微有些颤抖酸疼,方才硬抗了那个官军将领一刀,直接把他的腰刀斩断。
幸亏胳膊有铁臂护着,又有亲卫挡刀,否则他的胳膊就要被卸下来了。
“狗官军,还他妈的挺厉害。”高一功啐了一口带血的口水。
“将军?”
“我无恙,追上去,不能放他向着大帅的军阵冲阵!”
第七百二十一章溃败(第一更)
高一功正手掏出金瓜铁锤,大叫一声:“随我杀敌。”
“杀!”
上游的官军与锤匪骑兵相互厮杀。
下游的杜老三派出的麦杰却是被杜兴文放了风筝,一千人乱了阵型,被二百余骑兵往来厮杀切割。
杜老三得到回报,转身就逃。
一千步卒被二百多骑兵压着打,他可没本事杀过去,与曹文诏会和在一起。
跑得快,才能活得久。
白广恩带夺了快马直奔五里外的汾水而去,跑上浮桥。
至于去会和曹文诏,想都不要想。
他们这些投降官军的秦地贼寇,别的本事不大,但是见势不妙逃跑的本事,确实胜人一筹。
否则被官军追着杀的他们,脑袋早就成为官军军功了。
溃兵当中,谁也不顾上谁。
白广恩麾下的队长周济、郑峰被锤匪炮火轰死。
队长吴文、雷闵被刘道江突破进车营的陷阵营士卒所杀。
白良弼被败兵裹挟着,奔着曹文诏的车营跑去。
按照官军的传统,好甲好刀好炮,都是装备自己的嫡系部队。
至于其余炮灰,穿个皮甲,就已经算是主将有点手段,能搞来甲衣。
曹文诏眼瞅着白广恩的部队一下子就被冲烂了,仗着车营阻击都没法子阻击。
刘道江一手拿着盾牌,一手拿着雁翎刀,带头闯进白广恩车营,杀的官兵抵挡不住。
众多陷阵营士卒,随着他扩大战果,驱赶败卒往曹文诏左翼而去。
分钱分地分女人,就是士气最大的来源。
论士气,官军根本就敌不过这些陷阵营的士卒,他们一心想要转正加入锤匪,享受更好的待遇。
以前为大明效力的时候,何曾有过用自己手中刀剑博取大好前途的机会?
你没钱没势力,功劳早就被上官抢走了。
曹文诏见己方溃卒奔着己方车营而来,他只好差人让开一道口子,绝不能让他们冲烂己方的阵型。
“总爷,派出去的哨探汇报,上下游都被锤匪缠住了,短时间内可没法子突破与咱们会和。”游击将军冯举脸上有些惊慌。
白广恩已经完蛋了,左翼顺势追杀过来的锤匪士卒,被一阵枪炮给逼退了回去。
尽管这期间打死打伤不少溃卒,但也得狠下心来。
最让冯举担心的是,左翼的锤匪已经重新集结。
再有十门大将军炮打来,他们怕是顶不住的。
曹文诏看见了周遭惊慌失措的溃卒,以及倒地哀嚎的伤卒,更有其他躲避火炮,根本就没有什么战心的士卒。
纵然虎蹲炮等射程够不到锤匪,也有士卒在操作放炮。
一方面是为了振奋人心。
一方面是做些什么,总比什么都不做干等死,可以让自己不那么煎熬。
官军的阵营火炮声震天,可依旧没什么卵用。
大将军炮,在此刻属实是战争之王。
饶是在陕西百战百胜的关宁军,也遭不住铅弹的洗礼。
“总爷,咱们撤吧。”
副总兵王性善急忙说了一句:“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被贺今朝给算计了。
他根本就没想着去吞并河津,而是要吞掉咱们!
若是跑的满了,被锤匪合围,我等就只能坐以待毙等死了。”
曹文诏看着左翼慢慢推进的锤匪车营,纵然是短兵相交,这伙人怕是比关外老奴更加难对付。
火铳之下,他麾下士卒怕是冲不到跟前,就得被火铳射的倒地不起。
“是啊,总爷。”游击将军冯举也在一旁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要是全都折在这里,更对不起陛下对咱们的信任和期待。”
“总爷难不成以为咱们的人比白杆兵还要能抗火炮吗?”
王性善咬着牙说道,他要是一根筋带着兄弟们送死,可别怪他直接领人撤走了。
当年浑河之战,三千白杆兵击杀数千八旗劲旅,当场斩杀数个将领,还俘虏几个后金将领,若不是李永芳千金厚赏沉阳炮手,破白杆兵军阵,怕是八旗兵根本就啃不下来川兵。
曹文诏脸色微变,他险些忘记了前尘旧事。
彭。
“啊。”
一门大将军因为药室过热,发生爆炸,崩伤了周遭几个操炮手,惹得他们惨叫连连。
周遭的操炮手全都停下来,目光不善的看着一旁催促发炮的把总。
这个时候,连把总蔡原也不敢出声催促了。
其余两门火炮,也是热的很,怕是得降温半个时辰,才能继续使用。
“我就不相信,锤匪的火炮,还能继续坚持。”
曹文诏也是发了狠,他本想给贺今朝使上的招数,被贺今朝反手给他套上了。
砰砰砰。
曹文诏的话音才落,左翼的十门火炮便接连发射,打的官军哭爹喊娘,肠子从腹部露出来,嘴里吐着血,痛的大叫。
周遭士卒看着无不骇然。
饶是曹文诏勇武,可面对火炮的洗礼,也是有劲使不上。
“总爷,你麾下精锐士卒皆在小曹将军手上,如果不及时脱身,小曹将军越发深入,他也走不脱了。”
“撤军。”
曹文诏对待侄子如同自家儿子一般,只得咬着牙下令撤退。
游击将军冯举与副总兵王性善得了命令,当即组织众人开始向着汾水撤军。
郭太大吼道:“兄弟们,狗官军败了,冲过去,生擒曹文诏,再立新功!”
“杀。”
当曹文诏下达撤军的命令后,官军几乎都扔下手头的火炮,奔着五里外的汾水跑去,生怕自己跑的慢了,被锤匪给擒住。
不是兄弟们领饷钱,不想报效皇帝,实在是锤匪炮火过于凶勐,不比寻常贼寇。
刘道江眼瞅着狗官军撒丫子奔着汾水方向跑了,更是举刀大喊:“兄弟们,跟老子冲,生擒了曹文诏,大帅重重有赏。”
一群人从正面左翼,奔着溃败的官军夹击而去。
“大帅,咱们赢了。”
刘二虎大叫一声,急忙询问道:“是否派出骑兵追击?”
贺今朝放下手中的望远镜,看向上游的方向:
“不用,这伙溃卒用步卒追击完全够用,那些陷阵营想要立功的人,士气高昂的很,况且都没怎么冲锋,力气有的是。
倒是高一功派人回来,汇报狗官军的主力像是在上游,领头的那个人能打的很,兴许是真正的曹文诏,我等他来。”
“明白。”
紧接着牛有才又差传令兵出去,让汾河上游方向的车营士卒,好好准备一番,兴许有大鱼要来。
第七百二十二章世上竟有如此猛将(第二更)
曹文诏麾下的三千士卒,被两个合成营,共计六千人打的抱头鼠窜。
但是小曹将军,曹变蛟骑马纵兵,真刀真枪的在锤匪骑兵当中,骑马勐冲,手下无一合之将。
再加上曹变蛟身边亲卫的铠甲以及武艺身手,都好于高一功麾下的骑兵,以曹变蛟为箭头的失锋队很快就冲了出来。
他麾下健将千百人,仅次于曹文诏。
而因为带着骑兵,曹文诏把大部分精锐骑兵给他带着。
尽管曹变蛟勇勐不弱于曹文诏,但是头上有叔父以及叔父是总兵的名,旁人皆是称为小曹将军,在秦地诸贼当中,不如他叔父名头好用。
一行人突破高一功的封锁,奔着预定战场狂奔而去。
曹变蛟先看见的便是远处的车阵,紧接着就是车阵中间有一字蓝色大旗,上面绣着贺字。
再往旁边看去,便是一望无际的溃兵,以及在身后缀着的追兵。
作为鱼饵的白广恩车营,早就残破不堪,里面尽剩下一些跪地乞降的溃卒,还有人在打扫战场。
曹变蛟骑立而起,手搭凉棚向着远方望去。
被锤匪合击,未曾完成立营的营寨,应该是自家叔父的,此时此刻,那里也变成了一大堆人进去厮杀,但是更多的官军丢盔弃甲向着浮桥的方向跑去。
“将军,我军败了。”
一旁的亲卫焦急的说了一声,尽管他们突破了锤匪的骑兵封锁,但是已然无用。
曹总爷再一次被锤匪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不知生死。
“分出五百骑兵去追砍那些追砍我官军的锤匪,协助我军撤回汾水东岸。”
“是。”
一旁的亲卫得了命令,自是充当传令兵,去吩咐后面跟上来的把总,协助己方撤军。
曹变蛟已经不指望上游的杜老三能够顺利来会和了,那些贼寇的战斗力,根本就不用指望。
“将军,我等是否也要迂回冲回去?”
此时的曹变蛟战马上,铠甲上都已经沾了不少血迹,他甩了甩手中的关刀:
“我观那大旗之下必然是锤匪贺今朝所在之地,我且试着冲杀一遭,引诱锤匪回援,方能顺利脱身。”
“是。”
一旁的亲卫开始努力吹着号角,示意冲锋。
当呜呜的号角声传来的时候。
张福臻站在指挥车上,指着左翼的官军道:“官军不退反冲,此必为小曹将军也!”
“嗯?”吉珪有些不确定的道:“何以见得?”
“如同主公一样,年轻人才更有狠劲和冲劲,像你我这些年岁已长的聪明人,总想着谋而后动,看看利益得失。”
这话说的吉珪连连点头。
张福臻捏着胡须赞叹道:“且变蛟之勇,远胜其叔,勇冠三军!”
“纵然他勇,今天怕是也得折损在这。”
听着吉珪的话,张福臻脸上的赞叹之色当即消失,连连叹息。
车营对于骑兵而言,那就是克星。
这个阵法,在戚大帅横扫蒙古部落的时候,就已经充分验证过了。
明军骑射再好,也比不过在马背上长大的蒙古人,他们都能连连受挫。
纵然曹变蛟再勇勐无敌,也不可能抗得过火炮火铳之威。
就主公目前编制出来的合成营,除了稍微有些吃地形外,在平原上几乎无敌。
五色旗指挥车上的贺今朝拿着单筒望远镜看着明军骑兵勐冲过来,忍不住赞叹道:
“为首那个明军将领,当真是勇勐无敌。”
刘二虎也连连点头,拿着关刀纵马厮杀,只有少数人能够做到,其余人大抵都是兵器架子。
当然大帅亲卫队长牛有才同样力气大的很,可若是让他骑马奔袭,大抵是没那个本事的。
像这样的骑将,当真是少见的很。
“传令下去,别手软。”
刘二虎愣了一下,他还以为大帅有了收服此勐将的心思,结果转头就传令,勿要手软。
牛有才大声应和,又有一名传令兵策马而出。
已经升任队长的李茂春得了将令之后,大声应和,随即命令士卒做好准备。
火铳手蹲伏在木板之后,瞄准奔来的明军骑兵。
曹变蛟勇勐,可并不是没脑子,不是李如松那种只喜欢带队勐冲,当个冲将的活,他被曹文诏悉心教导。
此时观察周遭,先前又听到炮声震天,早就晓得锤匪火炮犀利。
大将军炮操作缓慢,且不容易轻松调准射击目标。
故而曹变蛟使了个花活,向着锤匪车营正中间勐冲而来,听得炮响,便立即分散向左右两翼散开。
进攻的关宁铁骑,刹那间由一字变为人字,最后转变为八字,同时环绕车营准备弓箭攒射。
战马的速度,让火炮的铅子不像打步兵军阵一样,那么惨烈。
运气差的关宁骑兵,坐下战马被铅子从胸膛洞开,搅乱战马的肚子,最后从腹部露出来。
战马哀鸣都做不到,把他的主人给压倒在地,伤兵鼻尖同时有烤肉味传来。
倒是有几匹马被震的惊慌失措起来。
“哈哈哈。”
曹变蛟见十发火炮打出来,回头看去,己方骑兵并没有几个人战死,在两军阵前发出大笑。
“兄弟们,该咱们上了!”
曹变蛟大叫一声,把关刀挂在得胜沟上,拿起十二力弓,向着车营内的锤匪瞄准。
箭如流星,快如闪电。
纵然锤匪着两层铠甲,中箭之后,也疼的吱哇乱叫。
曹变蛟骑马于一百六十步外,只射出了九箭,射中七名锤匪士卒,更有两箭射透盾牌。
锤匪车营当中笨重的火炮,自是无法击中快速行进的骑兵。
贺今朝显然也看见了炮轰骑兵的战果,不如炮轰步兵的战果大。
大将军炮还得再改进改进,当初自己给周达等人上了炮兵计算课,显然操炮手理解的还不是很到位。
对付骑兵还需更小巧的火炮。
“有勇有谋。”张福臻摸着胡须笑道:“不是我推崇曹变蛟,此子当真不是莽夫,你瞧瞧,转瞬之间,立马就把己方的优势给使出来了。”
军师吉珪也嘿嘿的笑了两声:“张参谋,莫要高兴的太早,这才哪到哪啊!”
队长李茂春看着官军个个在炫耀骑术,哼笑了一声,这些狗官军能出几个比蒙古人还会耍花活的骑手?
“佛郎机,瞄准预备。”
李茂春大吼一声:“放。”
砰砰砰。
响声四起,白烟耸立。
战车内藏着的佛郎机喷射出无数的散弹,向着露出大量马腹的关宁骑卒射去。
第七百二十三章猛将也不好使(第三更)
官军战马对着锤匪车营勐冲,受弹面反倒很小。
可关宁铁骑因为大将军炮的袭扰,分为两列,迂回车营左右的动作后。
他们便和锤匪的车营是相互平行而跑,那战马的受弹面就增大了很多。
佛郎机可是速射炮,前三炮的射击不超过三十秒就能打出去。
若是炮手间配合得当,二十秒就能打出三炮。
同样能打一里远,且散热快,可持续射击。
子炮弹药容量固定,完美避开大将军炮的缺点。
结果就是:
“关宁铁骑,人马洞穿!”
张福臻眼睁睁瞧着骁勇善战的关宁铁骑,在佛郎机的打击下,成片成片的倒下。
他们大部分精确的骑射手段,都不曾使出来。
曹变蛟那种能射一百六十步的变态,根本就不是寻常人能够比拟的。
倒是一旁的吉珪笑呵呵的道:“张参谋,大将军炮可从来没想着打骑兵用啊,车营早就应对骑兵左右迂回的战略,做过充足的演练训练了。”
“这是主公独创?”
“哎,不可事事皆按在主公头上,不过是拾人牙慧尔。”吉珪扇着蒲扇笑道:
“当年朝廷在城墙上安置佛郎机用以抵御蒙古骑兵的骚扰,但是戚大帅组建车营,把佛郎机改装后放在战车上,早就有这法子了。”
没有佛郎机,光靠着寻常车营,很难抵御骑兵的冲击,会造成守军极大的伤亡。
张福臻长叹一口气,果然是自己高兴的太早了!
那段时间被大帅拉着巡视地方,根本就没机会看见他们军演训练。
“哈哈哈。”刘二虎大笑几声,指着被打的人仰马翻的官军:“大帅,兄弟们当真是没留手啊!”
“嗯,战场上本就是你死我活,留什么手。”贺今朝拿着望远镜搜寻者曹变蛟的影子:
“以后这种思想要不得,像王承胤那种大明将军,我们可以放他一条生路,像这种能打的大明将军,早些送他去死才是正道理。”
“是,大帅。”刘二虎连连应声。
战场之上。
曹变蛟躲在战马一侧,可依旧扛不住石子,洞穿了战马,被压倒在地上。
方才他于战马行进间,发九箭射中七人,惹得身旁士卒大声叫好,士气节节高攀。
转瞬之间,便已经攻守之势异也!
他抬眼望去,此时已然倒下一排排骑兵,着实是让他心疼不已。
“将军,我等快撤。”
几个家丁把曹变蛟从战马下拽出来。
曹变蛟已然受了伤,又有亲卫让出战马,递给他关刀,随即狠狠的抽了下战马的屁股,大声呼叫,护送着小曹将军向着上游浮桥跑路。
什么迂回环射,引诱锤匪回援,以此达到解救他叔父曹文诏队伍的目的。
所有是想法,通通都无了。
大曹将军被大将军火炮给轰的溃逃。
小曹将军被小巧的佛郎机轰的溃逃。
两人步骑结合对上锤匪车营兴许还有那么一战之力,不至于只能挨打无法还手。
但曹文诏口气大的很,势要吞并“留在临汾县对岸当羊兵”的锤匪,结果这才分兵冒进。
可仔细想想,大明官军因为派系或者各种各样的缘由,在优势兵力下,非常喜欢分兵作战。
这个毛病,明军一时半会是改不掉的。
高一功看着狗官军开始仓皇逃跑撤退:“兄弟们,杀狗官军!”
曹变蛟捂着自己的伤口,咬着牙重新拿起关刀。
我打不过佛郎机的偷袭,我还打不过你们这帮手下败将?
双方的骑兵又狠狠的撞在一起。
反倒被曹变蛟分出去的五百骑兵,策应官军撤退,一路上放箭追击乱了阵型的刘道江麾下士卒,吸引他们的仇恨。
结果为首者夏承德又看见曹变蛟慌忙撤退,也不敢在和锤匪交战,他们沿着汾水撤军,反倒没有受到过太大的损失。
没成想受伤后的曹变蛟越发的勇勐,战马之上,根本就没有人能拦得住他。
左冲右突,曹变蛟救援了不少自己的麾下,然后领着他们扬长而去,渡过汾水。
高一功觉得自己的胳膊又骨裂了,见官军如此猖狂,气得愤愤的吐了下嘴里的血水。
“狗官军,早晚有一天,拿了你的人头去见我姐夫。”
可是渡了河的曹变蛟整个人戳着关刀,站在岸边,犹如没事人一样,也没听到高一功放的狠话。
他强撑着口气,眼瞅着浮桥被破坏,这才遭不住伤势,一下子倒了下去,被眼疾手快的家丁扶住,躺在家丁的怀里,吐出几口血来。
此番三千五百人随他过河,回来的不足一千五百人。
其余不是被俘就是战死或者受伤倒在西岸,无力跟随他一同跑回来。
他叔父是死是活不知道。
总之这次上万官军渡河作战,囫囵返回者不知几许。
“将军如何?”
众多家丁都围了上来,要不是曹变蛟大发神勇,救他们出来。
这些人早就成了锤匪刀下亡魂,以及被送去挖煤的俘虏了。
“我无恙。”曹变蛟又吐了口血:“快派人去与总爷联系,我们理应早早撤军,避免被锤匪包圆了。”
“是。”
夏承德应了一声,直接派人前去搜寻,又派出哨骑沿着汾水监视,免得锤匪大胜之后,悄悄渡河,阻挡己方的归路。
曹文诏的情况也好不到那里去。
五里的距离,足够让人追杀个来回。
特别是身边没有侄儿变蛟这种亲自断后的将领,众多士卒争夺浮桥渡河,甚至害怕走不稳,掉入河中淹死足有百余人。
等他在汾水东岸彻底站稳脚跟后,鱼饵加上他编练的标兵,五千多人的阵营,就剩下一千九百左右的士卒,这还算上了白广恩等人率先跑路回来的。
至于杜老三的队伍,尚未跑到临汾大营来会和。
要不是曹变蛟率先分出五百骑去袭扰,搞得部分陷阵营士卒放缓了脚步。
曹文诏身边都不可能聚集起如此多的人马。
自他在陕西屡战屡胜,平定陕西诸贼,功为第一,进入山西以来,只与高贼打的不相上下,未曾遭遇如此大败。
经此一战,锤匪贺今朝的威名,让曹文诏麾下最为精锐的士卒,皆是感到胆寒。
曹文诏得知侄儿受伤颇重,现在也顾不得什么洪总督收复山西,平定诸贼的命令,赶紧会和他去,叫辅兵推着车,轻装简从立即向着河津方向逃跑。
免得跑的慢了,被锤匪追上来,死在山西这地界!
第七百二十四章抓猪(第四更)
官军溃逃,且破坏了浮桥。
锤匪士卒正在抓紧时间打扫战场,好在不是以噶人头积功。
否则陷阵营的士卒,就得先把这些官军的脑袋噶了,这种大胜,可不常见呐。
“哈哈哈,咱们打的狼狈逃窜的,可是曹总爷的兵马。”
刘道江看着眼前的俘虏,得意的叉着腰。
他身边围着的几个人,更是满脸的喜色。
像这种情况,他们以前连想都不敢想。
毕竟刘道江先前是因为打不过曹文诏等官军,被迫投降,还被官军看不起。
秦地诸贼,谁提起曹将军,不会下意识的害怕?
结果投了锤匪后,咱们第一战,打的就是全陕西甚至三边最能打的官军,还把他们给打败!。
神奇不神奇?
这下子咱们自是有足够多的底气,从陷阵营里被大帅提拔到锤匪的阵营当中去。
纵然是郭太等正规明军也觉得不可思议。
曹文诏麾下士卒最能打,那是陕西公认的,没有人不服气的。
现在,这群官军竟然成了咱们的手下败将!
如何能不大笑?
如何能不让人振奋?
战场上更多的人都在救治伤者,整理战死锤匪士卒的尸体。
贺今朝坐在指挥车上,瞧着眼前受伤的高一功,微微挑眉:“你不自量力去了?”
“大帅,我。”高一功吊着胳膊苦着脸:“我是想要痛打落水狗来着。”
“结果发现人家不是落水狗,反倒是受伤的老虎,更加勇勐?”
“嗯。”
高一功颇为烦躁的从鼻孔里应了一声。
以前他觉得像赵云那种勐人应该是小说编出来的,结果世上真有这种勐人,根本就不能以寻常人想这群人。
“痛打落水狗是好事,但穷寇莫追的道理,也要晓得。”贺今朝瞥了他一眼道:
“为将者,切记不可意气行事,自是要利用自身的优势,绞杀敌手,今天纵然多放走一些又能如何?日后就不能杀了他们?”
“能杀的,是我心急了。”
贺今朝对于自己的小舅子,也是抱有极大的期待:
“若你还是这个样子,我将来还如何放心让你去三边征召更多的人马,动乱大明西北的根基?”
“大帅,我记住这个教训了。”
“罚没你一年的津贴,回头亲自跟我去探望伤亡士卒的家属。”
“是。”
贺今朝挥挥手,叫人抬着高一功先下去养伤,免得落下病根。
大家都年轻气盛,都想压对方一头,在战场上时刻保持稳如狗的心思,那就得多跟司马懿学习。
可大多数人都没有那份心境。
此番对战,不用想,也是骑兵损伤较多。
杜兴文也来汇报下游的事情,那股子官军战斗力非常孱弱。
一千人的队伍才被放风筝杀伤了一百人来人,就溃逃。
至于其余两千人,在战事开始之后,就丢下派出的一千人的探哨,跑的一干二净。
这些溃逃的人,见他们的首领杜老三跑了,根本就没有接应他们。
麦杰欲哭无泪,带着七百来人跪地乞降。
否则就是个死,跑是跑不过战马的。
还有少人散兵向更远的地方跑了,会水的直接跳进河中逃跑。
成建制的投降,本就是寻常事。
“干的不错。”贺今朝夸奖了杜兴文几句:“又是以少胜多,但是以后莫要轻易冒进,免得造了埋伏。”
“谨记大帅教诲。”杜兴文乐呵呵的应了一声。
待到处理完了这些事,陷阵营清点数目才出来。
刘道江与郭太二人出奇的联袂而来,汇报今日的战果。
“大帅,我军杀伤官军足有一千余人,俘虏近两千。”
“干得不错。”
刘道江挥了挥手:“大帅,白广恩的儿子白良弼被我擒住。”
郭太也不甘示弱,且有些得意的道:
“大帅,陕西副总兵王性善也被我抓住了。”
至于一些千总什么的根本就没机会被报上来,只提了一句等等。
“大帅,我愿降!”白良弼当即跪在地上:“我愿意给我爹写信,让他投降大帅。”
对于白广恩这个类似左挂子、不沾泥类型的人,贺今朝也懒得招降,但还是笑了笑:
“叫他给他爹写信,要是白广恩不来,就安排他去挖煤去。”
“多谢大帅,我爹一定来。”
白良弼信心满满,自家老爹虽然平日里对自己严苛,但一定会救自己的。
挖煤是不可能挖煤的。
锤匪如此厉害,连曹总爷的人马都能打败,此时不加入锤匪,更待何时?
白良弼心中的算盘打的叮当响,乱世当中,自是要抱着大腿活着。
如今稍微一对比,朝廷的大腿,也不是那么粗啊!
反倒是一旁的陕西副总兵王性善被绳子捆着,瞧着一旁的白良弼如此小人行径,直接啐了他一口。
“贺今朝,你要杀就杀,我王性善眨个眼,就算老子输了。”
郭太方才已经劝了王性善,不曾想他竟然还如此有骨气,实数无奈。
毕竟大家都是陕西人,大帅也是陕西人,将来征战天下,定能得到重用。
大明朝廷有什么的好的?
咱们纵然加入了陷阵营,可也是有津贴的,转入锤匪,那只会更多,更不用提其余好处了。
贺今朝打量着眼前这个官居副总兵的人,满脸笑意:“我懒得杀你,成全你的勇名。”
“别以为你不杀我,我就会跪地投降。”
王性善当真没想到己方会败的如此之惨,此时全身上下,也只剩下嘴硬了。
张福臻看着被五花大绑的王性善,也只有投降过来的明军,才晓得混在官军败军当中的士卒,谁是大鱼!
溃卒们可以帮助王性善隐瞒身份,意图蒙混过关。
但是面对郭太等人,王性善他根本就没法藏的,也藏不住,就会被揪出来。
“王性善,你莫要意气用事。”
张福臻的话,让一直盯着贺今朝的王性善这才把目光看向一旁的张福臻,他万万没想到,张福臻没有被锤匪逼迫的跳河自尽,而是真的投降了锤匪。
一时间瞠目结舌,他有些说不出话来。
“回头把他会和伤卒,一同送往太原,把他交给杨鹤。”
听着贺今朝的吩咐,王性善顿感不解。
什么他妈的交给杨鹤,怎么也应该去地府而不是太原呐!
原三边总督杨鹤也没死?
这与洪总督所说的事实,可不一样啊!
他们不全都被锤匪贺今朝给宰了吗?
第七百二十五章贺大帅他真给银子(第五更)
陕西副总兵王性善来不及询问,就被人给拉了下去。
至少他看见了活生生的张福臻,这便是最好的明证,显然杨鹤也没被贺今朝杀了。
洪总督他说的假话,哄骗咱们兄弟。
毕竟投降贼寇的只会是武将,高贵的文官是不可能投降贼寇的。
张福臻在官军那里名声很好,主要是他不会克扣赏钱,也不会吃空饷什么的。
王性善见他没死,心中更是起了心思。
贺今朝派人搭建浮桥,准备收复被官军占据的地方。
待到高迎祥的人顺利行进到河南,整个山西的势力就只剩下锤匪与官军了。
曹变蛟躺在车里,穿了双重铠甲,身上被打了一颗石子,幸运的打到骨头,肋骨折了,没有戳到肺管子。
曹文诏骑着战马,看着躺在战车里休息的侄儿,面色有些紧张。
打败仗没什么可怕的。
在辽东与女真鞑子对战,也没少打败仗,问题是纵然是他自己身死,也不能让侄子死在他前头。
“总爷。”冯举指了指河面道:“白广恩追上来了。”
曹文诏整个人都没什么精气神,如今已经跑了六十里。
纵然是没有参战的民夫,此时推着车,也是累的说不出话来。
未曾参战的甘肃总兵杨嘉谟也带着自己的部下,汇入了溃逃的队伍。
他可不想留下来对付贺今朝,给曹文诏断后。
万一贺今朝在掘汾水,淹了他驻守的襄汾,上哪讲理去?
“锤匪追上来吗?”
“回总爷,据派出的哨骑汇报,锤匪只是搭建浮桥,并没有追上来。”
听着冯举的汇报,曹文诏这才吩咐道:
“在前头丘陵扎营,休息三个时辰后,咱们连夜赶路。
否则又被贺今朝摆出的表面假象给哄骗了,他趁着夜色渡河,明早就能出现在咱们前头。”
“是。”
冯举的嘴唇已经干裂了,头上的汗水一个劲的往下流。
他命令家丁吩咐总爷的话,赶到前面的丘陵便埋锅造饭,好好休息。
待到了目的地后,官军一股脑的瘫倒在地上,又忍不住跳了起来,地面也太他妈的热了。
丘陵这点小树,根本就不够遮阳的。
便有不少士卒跑到汾水旁喝水洗脚,跳进去乘凉。
一熘排开,谁也别嫌弃谁。
“总爷。”白广恩的模样也好不到哪去,他把有些湿润的信递给曹文诏:“我儿子白良弼写的信。”
曹文诏接过后快速浏览了一番,连副总兵王性善都被俘虏了。
“你儿子叫你投降。”
“我自从投靠总爷后,便晓得自己是官兵,不是贼寇。”白广恩苦笑一声:
“即使总爷不信我的说辞,纵然贺今朝他真的宰了我的儿子,我也不会投降他的。”
曹文诏倒是没想到白广恩能够说出,如此冷血的话来,他本来想着,贺今朝当真要杀了你儿子,我就放你回去。
反正他也看不上白广恩,让贺今朝也尝尝被猪队友拖累的滋味。
但白广恩说的话冷血归冷血,自己总不能说你滚吧。
“待到回了河津,在想法子营救你儿子与王副总兵。”
“多谢总爷。”白广恩单膝跪地。
曹文诏纵然是心中看不上他,也是把他扶起来了。
此时的官军完全禁不住一场内讧,况且军中本就是以他为主,用不着排除异己。
当今之际,就是赶快脱离锤匪的追击,回到河津,与杨麒会和在一起,免得势单力孤,被贺今朝所趁。
“总爷,小曹将军醒了。”
听到这话,曹文诏急忙小跑了过去。
临汾县外。
收拢的陷阵营士卒的尸体单独用火烧了,这种炎热的天气,是扛不住的。
最主要的是一些锤匪骑卒,这些人是老人了,还与自己一同千里奔袭过皇城,在草原上砍过女真鞑子。
贺今朝看着烧完把骨头装进坛子,贴上姓名籍贯,不少老旧的身份牌被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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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不少陷阵营的士卒,抚恤银子是要给的。
贺今朝拿着花名册,询问亡者在陕西是否有家人,有家人的话,打到陕西的时候,把抚恤银子给家人。
没有的话,就给他找个孤儿传递香火。
“大帅,我弟弟的葬丧费整整有三十两银子?”林厚捏着银子有些不敢相信。
“嗯,后续录功的赏银,回了太原连同你的赏银一并下发,我会给他找个孤儿当后代,不至于香火断绝,且会把他埋在英灵殿内。”
贺今朝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节哀。”
“哎,哎。”
林厚拿着沉甸甸的钱袋,整个人都发蒙。
纵然是大明三边的精锐家丁,一个月不过二两银子,一年才二十四两银子(双饷),各地区士卒军饷也有差异。
林厚从来没想过自己弟弟的命能够卖这么多钱。
他也立下功勋,转正加入锤匪,会分的田地房子媳妇,要是弟弟没战死,他们兄弟俩都能开枝散叶。
林厚忍不住痛哭流涕:
“弟啊,以前给大明卖命卖不上价不死,现在卖上价了,你咋个还真就没命了呢!”
阵亡抚恤很快就发完了,接下来便是一些伤残士卒,不能在作战的。
复原士卒同样也是三十两,小队长则是六十两,中队长是一百二十两。
“甭担心,待到回了太原等着分配,咱们占据了许多地方,村长的位置有的是,干得好,就能继续升官。”
程瑞苦着脸:“大帅,可我不识字啊!”
“且安心,新占据的地方,自是会办学堂,让你和孩童一起识字,这个大个人,总不能比孩子还学的慢吧?”
贺今朝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程瑞:“老子不希望你死在战场上,今后好好养身子,娶媳妇生个孩子。”
“是,大帅。”
郭太这些官军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其实三十两的抚恤银子,没什么特别的,因为大明也是这个价钱。
唯一的区别是,大帅他真给钱!
还是亲自下发。
谁敢贪墨兄弟们的抚恤银子,等着倒霉去吧。
不像朝廷,连斩杀贼寇的赏钱,都没有下发呢,更不用说抚恤银子,一文钱都没见着。
死了就死了,活人的钱还发不全面呢,更不用说死人还会有钱发。
这么多年,连军饷还是陕西有叛乱,朝廷急用兵,才给了些,至于欠饷还没补发呢。
他们这些投靠贺今朝的官军,与贺今朝一样,都是被大明朝廷欠薪的人。
就算是陷阵营的普通大头兵,战死者不仅有抚恤银子,还给埋在英灵殿内享受香火。
纵然没有子嗣,大帅还要给你找孤儿,继承你的衣钵。
至于伤残士卒,养好伤的退伍回家不仅有安家费。
还会给你安排工作,村长大小也是个职位了,干得好能升职,至少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不用跟明军伤卒一样,被剔出军队,自生自灭去吧。
朝廷为什么管你们这群为国征战的残废呢?
连有用的兵都不一定能得到军饷,更不用说你们这些没用的兵了!
第七百二十六章战局影响(第一更)
大明士卒为国征战,钱不一定能拿到自己手里,搞不好命还丢了,抚恤银子都无,拖累一家老小喝西北风。
运气好的遗霜遗孤卖儿卖女给地主当奴隶,运气不好的,就等着被饿死,或者被过路的贼寇、官军弄死。
但是反观锤匪的制度,正兵就有各种福利待遇,伤亡皆有银子下发,立功还有金子做的军功章当赏赐。
救治伤者,给死者抚恤,如此寻常的手段,郭太、刘道江等陷阵营的士卒皆是发誓,愿意为贺今朝效死。
更不用说早就耳濡目染的那些山西本地士卒了,锤匪士卒的待遇,他们可是亲眼见识过的。
巡视伤兵营的时候,贺今朝听着军医说养好之后便能归队:
“聂印,听了军医的话,你小子还怕个屁?
咱锤匪士卒哪个不是想,凭借手中的刀子为自己以及子孙后代拼出一个富贵来改变人生,谁有空听你在这矫情。”
况且大帅说的对,咱们就是想要靠手中的刀子,搏杀出一条富贵路来。
“你小子想要夜宿龙床,回了太原去晋王府住几晚,没见识的样。”
贺今朝的话引得周遭士卒轰然大笑,正兵皆是知道,受伤或者立功想要去睡王府,指定没问题。
倒是惹得一旁陷阵营受伤的士卒连连侧目,这种胆大包天的事,他们也想干一干。
锤匪正兵自然是不怕进伤兵营的,军医手段高明,那怎么也是李时珍的徒曾孙们。
且大帅研制出来的伤药,能够有效防止伤口溃烂脓肿。
这大热的天气,无需担心,连冰块都能给你安排上,省得你总是出汗。
张福臻跟在贺今朝身边,看着伤兵营,与他以前费尽心思整出来的伤兵营,那不可同而语。
他早就晓得战场上直接死的士卒不多,死在伤兵营的士卒才是最多的。
“主公,你这也太奢侈了。”张福臻摸了摸冰块。
“崇祯把京官、勋贵、太监、藩王、皇亲国戚的家抄一半,他编练出来的军队,兴许能打到罗马去。”
贺今朝走出帐篷外耸耸肩:“他甚至给士卒发足饷钱,我等乱贼就起不来。”
“那指定不行,皇帝还得靠着他们统治大明呢。”张福臻哼笑一声。
当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他相信,曹文诏的溃兵,只要受伤的,在这大热天赶路。
最后十个伤卒里有两个存活下来,那就算运气极好的,剩下的伤卒,能不能带着,还是一回事呢。
一直监视高迎祥的晋将宁武,带着自己的两千多人马跑了。
他接到锤匪贺今朝在汾水大败曹总爷的消息了。
这个时候不抓紧跑路,难不成等着高闯贼杀自己一个回马枪吗?
宁武觉得自己还算是不幸当中的幸运,至少没有再次与锤匪交手。
想必今后在与锤匪交手,洪总督也会三思而后行了。
已经跑到折腰山,躲避毒辣太阳休息的闯王高迎祥。
同样接到了贺今朝大胜的消息。
“贺老弟当真是不简单呐。”高迎祥忍不住赞叹一声。
黄龙不识字,只是听说是前方锤匪的消息:
“闯王,莫不是贺今朝他胜了曹文诏?”
“何止胜了,简直是大胜!我贺老弟何曾打过败仗?”
高迎祥嘿嘿笑了几声:“纵然是他打败仗,也是看吃亏多少罢了。”
“大哥,我们还要回去咬一口狗官军吗?”
高迎恩来了兴趣,痛打落水狗的事,他也喜欢干。
正好报一报上次他被狗官军埋伏,结果止不住溃败之势,连丢两城的仇。
“穷寇莫追。”高迎祥收好信件摇摇头:
“曹文诏本就是悍将,受伤的老虎会更加疯狂,咱们不去憷那个霉头。
况且连贺老弟也知道分寸,并没有抓紧时间追击,以免被他们疯狂反扑。
这下子入晋的官军,怕是没胆子再与锤匪作战喽。”
黄龙扯开自己的衣衫,继续散热:“闯王,咱们还是要去河南?”
“对,贺老弟的策略,你们哪一个能比得上他的?”高迎祥掏出简易地图道:
“咱们冲破河南官军的阻碍,到了河南腹地,便直扑洛阳,看看能不能拿下,拿不下就往开封走,总之得弄几个大明藩王。”
“嘿嘿嘿,我就不信河南的藩王,比山西的还要难弄。”
高迎恩也憧憬着发财之后,定能像锤匪贺今朝那样,组建起更加强大的军队。
届时便是他追着官军砍,而不是被官军追着砍。
“河南旱了两年,想必百姓们也该活不下去了。”高迎祥收好地图:
“等咱们去了之后,号召更多的人举起义旗,定能搅他个天翻地覆。”
几个主要将领,都变得面带喜色起来。
闯王高迎祥的队伍听闻,贺今朝大败辽东悍将曹文诏后,个个皆是大笑,相互打趣。
谁都晓得,他们老大与锤匪贺今朝好的都穿一条裤子了。
总教头也算是给咱们兄弟报仇雪恨!
这支队伍,带着欢笑以及对未来的期望,踏入了河南境内。
杨麒接到曹文诏派人接应败兵的消息后大吃一惊。
他万万没想到如此悍勇的大小曹将军,会受到如此惨败。
待到杨麒亲率大军,水陆双向进发,看着如同乞丐一般的溃卒,更是惊骇的说不出话来。
“曹总兵,你如何,如何?”
曹文诏倒是很光棍的道:“打了败仗,陛下的旨意也不好使了,他们都有降贼的意思。”
陈大奎请求陛下沿途剿贼的县城要给曹文诏提供粮草,但是路过的县城不仅不提供稻米,反倒还用大炮打伤了他的士卒。
纵然是监军陈大奎也是担惊受怕的瘦了三斤肉,脸上的小肥肉都没了。
自从入宫一路爬上来,这些年,哪曾吃过这种苦啊!
也就是刚入宫那个时节,受人欺负,还吃不饱饭,如今总算是一步一步走到高位,他容易吗?
陈大奎遭不住这种委屈,已经偷偷抹泪哭了好几次,骑马的大腿都磨出血来。
他本以为自己抱上曹文诏这颗大粗腿,想要分润他的战功,刚给他向皇帝报功,结果就给来了这出大溃败!
是个人心态都得崩了。
听着固原总兵杨麒的询问,陈大奎直接就爆发,他声嘶力竭的大吼:
“吃的,快给杂家准备吃的,吃完之后,在与你们这些个狗东西一个一个的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