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生擒周处显神威
人的脾气各不相同。
陆抗是一种,温文尔雅,云淡风轻,信奉的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就像他和羊祜。
虽为对手,实是朋友。
周处这样的,则是另一种人,脾气暴烈,一言不合,就喊打喊杀。
有个形容词叫“一根筋”,用来比喻周处正合适。
周处和魏容还有点像,这种直爽的性子也很对赵广的胃口,新汉的水军将领少啊,周处要是能拿下,别说单挑了,就是让赵广叫周处一声周处长都干。
刚才瞧着周处在江上激斗的威猛场面,赵广的眼前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水军大将,未来大汉需要周处这等猛将,这样的人要是放跑了,那岂不是遗憾终身。
眼睛里只有朱琬的周处,浑不知赵广已经惦记上他,仍在不停的催促舟卒靠近敌船再靠近,就这样周处的走舸已经离吴军水阵越来越远,而离汉军这边越来越近。
赵广见朱琬果然激怒了周处,心中不由的大定,周处这个确实是猛将,历史上,也因为这个猛让他最后死于镇压齐万年暴乱的战事中。
“命令陈同,所部迂回前出,压制吴军增援船队,再令罗尚、罗袭,准备数张渔网,给我看着周处层层张开,要是周处要逃,我们就正好捕他这条大鱼。”赵广高兴的连连下令,谋算了好半天,又受了诸多的气,这回总算有机会出一出了。
“左将军,右将军,你们两位可愿随我一睹阳羡三害的风采。”赵广哈哈一笑,捕鱼计划顺利完成,周处怕是想跑也跑不了了。
这一次试探,他也算小小的扳回了陆逊火攻汉军战船的损失。
且说周处这边,已经将朱琬追的船头接到船尾,他正要跳上汉船擒杀朱琬时,却赫然发现手下操舟的吴军兵卒一个个神色惊惶,身体颤抖起来。
周处抬头四下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怎么跑到这地方来了,赤溪,不就是前番陆抗火攻罗宪的地方吗?这里的湾角一但进入,那就只能干瞪眼被围杀了。
“周处,可敢与我一战?”就在周处愣神间,赵广的声音已在背后响起。
今年以来,赵广这能力值的涨幅就有些艰难,特别是武力值方面,更是一个点一个点的微涨,遇上武力差一点的,就算打败了对手也是不涨。
赵广细算起来,周处能够打虎杀蛟,也算是一员猛将,说不定能给自已一个小惊喜,至于说周处会不会打败自己,那除非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练级的机会来了。
一旦错过,后悔莫及。
周处完全不知道赵广看自己就是经验包,他从赵广左右的汉军将校神情中,有点判断出此人可能就是汉国的大将军赵广。
“赵阎王,要打就下来,我们水上争雄?”周处举了举短刃,大声叫嚷道。
赵广哈哈笑道:“水里打算什么英雄,有种的话,我们在岸上打。”
周处刚要出口答应,但转念一眼又沉默了下来,他对自己的武力倒是相当自信,本来他想岸上就岸上,要是打败赵广,那他岂不是天下闻名。
可是,赵广凭什么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和自己单挑,他有病不是?
周处不知道,赵广是真有病,而且病的不轻,他这个病是系统病,几天不升级就心里不舒服,要是一个月、几个月没个动静,那他就要急死了。
赵广见周处犹豫,心知骗他上岸估计不成,这家伙水性极佳,要是一个猛子扎到水里,估计汉军将士就是找遍了整个赤溪湾,也找不到周处的影子。
“岸上不敢打,那你敢不敢上我的巨鲸号来斗上一场。”赵广再一次用诱惑的语气说道。
巨鲸号是赵广的座船,算是在船上,周处想了想点头应允了,要是再不答应的话,他怕赵广还会使出什么阴险的手段。
单挑,周处是不怕的。
能够与赵广打上一场,对于周处来说也是一份荣耀。
巨鲸号甲板上,已经被清出了一块场地,周处赤着脚,手里拎着锋利的短刃,斜睨着眼打量面前的赵广。
他有些想不明白,赵广已经是大将军的身份,却还要以身犯险,来和自己一个小小的无难督拼杀,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邪气。
周处抱拳拱手,待双方一站定,即大步跨前,向赵广靠近过来,他的短刃属于短兵器,是当年他斩蛟时所用的利刃,要是距离拉开则没有优势。
赵广的龙胆亮银枪是长兵器,见周处冲过来立马百鸟朝凤枪使将出来,一个横扫千军就将周处挡在外围,两人在甲板不大的地方战在一处。
赵广的武力已经达到92,周处虽然有斩蛟的能力,但按赵广的察看判断,估计武力在85左右,这已经是赵广遇到的除文鸯之外的最高武力值了。
有周处作为对手,赵广正好有意练练七探盘蛇枪术,偶尔也放周处稍稍接近,等到周处心有所喜时,又使将出百鸟朝凤枪横打一片。
周处在兵器上吃亏,但他又不想承认这一点,打着打着他也醒悟过味来,这赵广哪里是想和他单挑,分别是拿他当靶子。
想到这里,周处心里已是萌生退意,他连续的后退几步,靠上船舷想要一个翻身跳水而逃,但却不想未等他落入水中,底下的层层渔网已将他网罗的严严实实。
人悬半空,身子未到水中,周处一身本领也就去了大半,就连手里的短刃也被结实的渔网缠住,使不出一点力气来。
生擒周处。
这个结果让汉军将领个个喜笑颜开,就连刚刚还在暗骂赵广拿他当诱饵的朱琬,也是笑呵呵的嘴都合不拢,这一仗不管怎么样,他朱琬总也是有功劳的。
且说陆抗这边,见周处追杀过于深入,心中已知不妙,在江畔等了良久之后,见波涛滚滚的江水依旧无甚动静,陆抗也只能叹息一声,带着吴军诸将回转宜都再作计议。
一战折了猛将周处,这结果让吴军上下很是压抑,这赵广也太狡猾了,战例上不是都说只要是单挑决战,赵广都会亲自上阵,怎么这一次偏偏就使出了让朱琬降将诱敌的诡计。
西陵的围堵已经被汉军破坏,有步阐提供的粮秣补给,汉军基本已经算是在荆州的西部一带站稳了脚跟,陆抗觉得他有必要重视审视荆州目前的局面。
单靠吴国一方,很难压制住猛虎出柙的赵广,也许可以和襄阳的羊祜联合起来,在荆州这个局部战场上达成联合御汉的意向,那样的话,赵广两头不能兼顾,也许吴军会找到逆转的机会。
想到这里,陆抗也是眼前一亮,连忙唤进孙遵、左奕、吾彦等吴军将领,一起商量如何联晋之事,当然,这等大事不是他一个人能定夺的,必须上报给吴主孙皓得到同意后才能进行。
汇总了众人的意见,陆抗亲笔疾书,把这段时间荆州的战况一一告知。
并在信中向孙皓慎重提议,要是能够与晋国一方重修旧好,在荆州形成联合抗汉之势,则孤军深入荆州的赵广所部很有可能会像关羽一样,被全歼在了江汉平原上。
关羽之死。
就是因为当时魏国、吴国秘密达成了合作的协议,曹军在北、吴军在南,两面夹击,再加上策反了傅士仁、糜芳等蜀汉官员,终于让英雄一世的关羽兵败被杀。
如今,赵广神勇不亚于关羽,要是再不联合起来,那晋、吴两国就会被赵广各个击破,则三国鼎立的局面也将不存。
第一百九十四章 步步为营战荆州
西陵城。
因新汉在荆州只占了这么一座大城,当仁不让的成为了汉军的中军驻地,兼新汉荆州西陵郡治所在。
赵广在留下罗宪、陈同守赤溪、张翼守建平之后,率东征军参司军文武一干人等进入城内,步阐则一路小心翼翼的陪同着,不敢稍有怠慢。
领导来辖区巡察,当然要陪着,尽量展示自己治理的功绩,以便为接下来谋求更好的职位留下好的印象。
在见识到了汉军生擒周处的全过程后,步阐心中既惊又惧,赵广这一步步算计,把陆抗的心思、周处的脾性都摸的清清楚楚,可以说先立于不败之地。
有这样的人在,汉国可以说稳如泰山,他步家投靠之后,只要老老实实干好自己的事,家族的长远利益就能得到保证。
新汉国力越强大,步家的发展也越顺利。
这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情。
“凡与大汉为敌者,即便强如周处,也一样是阶下囚徒。”
赵广对于步阐的心思早就看在眼里,拿下周处,不仅是要说服周处为新汉效力,也是对步阐、朱琬、留虑这些东吴的降将的震慑。
降将的使用,一直是三国时期的难题。
太过信任,则万一又反叛回去,影响太过恶劣。要是不给予信任,将信将疑的用,降将的能力又不能完全发挥。
赵广不想去测试步阐、朱琬他们的忠诚,他只相信一句话,在利益面前,大部分人的忠诚都经不起利益的考验。
在利益面前,就看你怎么选择。
汉、吴两军在西陵、宜都、江陵一线对峙。
国家危亡系于一身。
赵广和陆抗两人在经历了一番试探之后,终于彼此承认,对方的主帅确实是棋逢对手的劲敌。
陆抗的精气神倏然一振,一双平和的眼睛也开始锐利起来,陆晏、陆景看到父亲这般神情,也很是惊讶,因为这种神态,他们只在吴、晋两军襄阳对峙时看到过。
当时,陆抗的对手是晋国荆州牧羊祜。
认识到对手不简单之后,赵广和陆抗各自慎重起来,大规模的决战谁也不敢擅自开启。
想当年,官渡、赤壁、夷陵三场大战,持续的时间都要三、四个月甚至半年之久,就是因为决战的压力太大,胜利一方还好,吃败仗一方若是全军尽墨,则多年基业毁于一旦,国势因此衰落,主帅也将成为历史的罪人。
当然赵、陆两名主帅不出战,并不代表两军前沿就风平浪静了,小规模的挑衅还是会经常的发生。
如罗尚、罗袭、陆晏、陆景等裨将、牙门将一级的中低级军官,相互之间“交往”还是很活跃,特别是罗氏兄弟和陆氏兄弟之间还隐隐存了比拼的意思。
大家都是年轻将领,持勇斗狠、计谋韬略,谁更厉害,拿出来比一比,也是正常不过。
有时打着打着,对手说不定还变成了“朋友”。,战场上多种经验的积累,也是将二代、将三代成长的必备过程。
汉军东征,能够一举拿下西陵,建立起新汉驻荆州的桥头堡,全军将士也是喜不自禁,不管接下来战事如何演变,最起码出兵荆州的战略目的达到了。
有西陵城在手,汉军的粮秣、辎重能够就地解决一半,不需要长途从巴蜀转送。
要知道当年夷陵大战,不是刘备没本事,而是他在荆州没有落脚点,蜀军之所以兵败被陆逊火烧连营,就是少了西陵这样的重镇支撑。
从西陵到永安,是三峡茫茫的原始密林,几无人烟,就是换到后世也是一样,人少的可怜,汉军并不需要过多担心后勤补给线被切断。
因为,无论是吴军还是晋军,即便穿越了茫茫的长江三峡无人区,到达江岸边上,也只能望江兴叹,而长途奔袭没有补给,那就是死路一条。
同时,有西陵在手,赵广可以率军向北面的当阳一带推进,当阳这个地方赵广再熟悉不过,父亲赵云就是在当阳长坂坡一战成名,当阳若下,汉军再北上的话,就能够威胁到晋国荆州的重要城池襄阳。
若是襄阳在新汉手里,那晋国的南阳、新城等地就彻底暴露在汉军的多路夹攻之下,不用赵广进攻,晋国一方承受不住压力,就会主动撤退。
汉军若是向南,同样能够威胁到荆南四郡,特别是沅水上游的武陵一带,这里和夜郎已经很近,只不过交通不便、通行不易,而一旦武陵、零陵等地在汉军手里,则往来南北就要方便的多。
当然,这些都只是纸上谈兵的形势分析,具体能不能实现,还要看赵广和汉军将士接下来的方略和征战是否胜利。
吴军一方,陆抗在夺取西陵失利、赤溪互有胜负之后,也决定不再冒险。
赵广这个人,用兵实在太过于天马行空,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但其成长的快速程度让陆抗感到震惊。
翻阅赵广之前的战例,就是一个猛打猛冲的愣头青,凭着无敌的单挑本领,一次次翻盘逆转,到了江油关、关中、巴蜀、河东战事时,除了勇猛依旧外,还多了统御韬略。
特别让陆抗感到惊异的是,赵广似乎对国与国之间的政治分寸把握的很准,几次算计都把司马炎吃的死死的,让他不得不敬服。
会搞政治的人,都是权谋高手。
比如曹操、刘备、孙权这三位,都是当世的英雄豪杰。
赵广不知道,陆抗已将他的级别提升到了曹、刘、孙的高度,有感于赵广带来的巨大威胁,陆抗决定采取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策略。
反正有江陵、宜都、乐乡等城在手,荆州平原的主要耕作区还在吴国手里,吴军内线作战优势明显,特别是在就粮和辎重补给方面,吴军要比远道而来的汉军方便的多。
同时,西陵在汉军手里,对吴军来说也不是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以前荆州两强争霸,南北对峙,陆抗手里的兵力只有三万到五万,晋国的羊祜总兵力最高峰时达到十万之众,一比二、一比三的差距,让陆抗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没办法,吴国的国力在孙皓的折腾下已经养活不了更多的军队,江淮是最重要的战场,丁奉那里少不了人,加上交州那边又经常性的叛乱,需要有军队常年镇守。
等轮到荆州时,吴国朝堂觉得,陆抗有名将的光环,一人可顶一万余人马,少一点就少一点,反正不会出太大的事情。
这是典型的鞭打快牛的心理,让陆抗心里有苦却说不出来,他只能选择默默承受,最后在忧忿中病逝。
现在,有赵广这个阎王参与到争夺荆州的战事中来,三方互为对手,又相互可以联合,变数要增加更多,陆抗忽然觉得把西陵让给赵广也没什么不好。
汉、吴两家,细算起来也就是夷陵那等事情,这都过去多少年了,现在新汉的小皇帝虽然是刘备的玄孙,但真正作主的却是眼前这位赵大将军。
汉、晋之间,不久前还爆发过激烈的冲突,新汉的前身蜀汉就差一点被晋国大军给灭了,甚至于新汉的第一个皇帝刘谌,就是死于晋将杜预之手,从这一点上来算,汉晋之间的矛盾和冲突比汉吴之间要大的多。
况且,西陵虽然是吴国的疆土,但这些年来,一直是步协、步阐这两兄弟在掌管着,相当于吴国内部的独立势力,失去西陵对现在的吴国来说,也没损失多少。
三国这个时代,单单只会在战场上拼杀,那是牙门将的水平。
如果再往上升一级,能够利用好地形地貌、天时人和,策划战役战事,那是一地镇军大将军的水平。
如果能够综合考衡国与国之间复杂的关系,把政治因素算进去,那是军事大家的水平。
从历史来看,陆抗虽然是有这个能力的,只不过,因为孙皓的制约,他的建议往往不被采纳,最后只能徒乎奈何。
这一次,陆抗一如既往的把自己关于吴、汉、晋三国之间关系的判断,明明白白的写进了奏折中,他希望孙皓在荒淫无度的百忙中,能够考虑一下国事的艰难。
十月下,被陆抗抱怨的孙皓在建业的昭明宫接到陆抗的书信,开始时心中还颇有些不满,陆抗西陵没打下来,让他在群臣面前很没面子。
不过,他也没有撤了陆抗的想法,自毁长城的事情不能干,这一点孙皓还是有数的,他要想继续在皇位上折腾,军事上还得靠陆凯和陆抗。
吴国朝堂上,丞相陆凯、军师张悌、护军孙震、副军师诸葛靓等人在看罢陆抗的信件后,一个个神情凝重,西陵夺不回来,荆州就像一个破了口的陶盅,让吴国再难建立起一个完整的西部防御体系。
“都说一说,镇军大将军的提议,是否妥当?要是真和晋国联合,具体的方略又是如何?由谁来联系为好,到时是以我们大吴为主,还是他司马晋为主?”
孙皓难得的振作精神,在压力面前,刚登基时的睿智和精明劲头又有些恢复。
第一百九十五章 假霸王赵广
孙皓把陆抗的意见告知群臣,想听一听众人的意见。
吴国众臣这段时间被孙皓的残酷手段搞怕了,一个个垂首也不答话,没办法,谁说话谁先死,孙皓这种二杆子的马屁不是谁都能拍上的。
孙皓希翼的扫了一圈,见无人出列,心里甚是失望。
大吴国的贤臣们都去哪儿了?
都死光了吗?
尚不自知的孙皓最后将目光投向右丞相万彧,相比被杀的濮阳兴和张布,万彧才是真正推荐孙皓上位的人。
吴国目前的朝堂上,除孙皓之外,权力最大的人也是万彧,而不是左丞相陆凯,陆凯年岁已高,加上性情耿直,屡屡直谏让孙皓很是不快,这次要不是涉及陆抗,孙皓都不想让陆凯参与议事。
万彧见孙皓盯牢了自己,心里颇感无奈,最后硬着头皮上前道:“陛下,臣以为镇军大将军的提议甚好,我大吴虽然放弃了西陵,但却可以加剧汉国与晋国的矛盾,若是他们因此打起来,那我大吴就可黄雀在后,坐收渔翁之利。”
说到这里,万彧瞄了一眼孙皓的脸色,见没有什么异常,心中稍稍安定。
“前番晋国向我大吴求和,遣了中书郎张华、郎中何邵前来,我们按对等的礼数派出使臣即可,臣以为秘书中书郎薛莹可当此重任。至于具体的方略,臣以为还在于镇军大将军那里,吾等远隔千里,不知实情,不敢妄言。”万彧继续道。
孙皓听万彧这么一说,刻薄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点头道:“还是右丞相知朕之心意。这样,让薛莹挑选合适人选,出使晋国,商议联合之事。另外,此事先不要声张,以免丁大将军有异议。”
孙皓一言已定,众臣也是长出了一口气从昭明宫出来,看向万彧的眼神也充满了感激,全身而退不容易呀,这一回要不是万彧,说不定又要被孙皓打杀几人。
在吴国为官,危险性实在太高。
唯一感到不快的,只有秘书中书郎薛莹,这简直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万彧哪只眼睛发现他薛莹适合出使晋国了?
万彧见薛莹怒瞪着自己,心知这事做的不妥,但当时一时情急,他是刚刚想到薛珝,也就是薛莹的大哥经常出使蜀汉,这薛莹出使晋国正是合适,也没来得及和薛莹商量一番。
“道言,此事都怪我。出使之事还望多多费心,一定要促成吴、晋联合,不然的话,仅凭我大吴的军队,只怕不是那赵广的对手。”就在万彧难堪时,左丞相陆凯出声道。
“陆公放心,莹当尽力而为,必不负诸公之托。”薛莹听陆凯这么一说,脸上不快渐渐消退。
陆凯德高望重,很得吴国众臣的信任,就连薛莹的父亲薛综、兄长薛珝,也对陆逊、陆凯、陆抗赞誉有加,薛莹一个后辈,能得陆凯肯定,也是一份光荣。
面临新汉的威胁和军事压力,一团乱麻的吴国朝堂上,皇帝孙皓和众臣的意见难得达成一致。
荆州方向,继续交给陆抗与赵广、羊祜周旋;外交上,薛莹出使洛阳,希翼和晋国一起,为抗击新汉赵广的入侵而联合起来。
一个打不过你,那吴、晋两国就抱团打你汉国一个。
类似于战国时期的合纵之术,又一次在三国末年的外交层面出现,这对于赵广来说,是增加了统一的难度,但同时,也是给了他在复杂局面下成长的经历。
吴国的情况,大致就是如此。
回头再说长久沉寂的晋国,司马炎在与赵广达成河东和议之后,很长时间内都在休养生息,埋头发展,几乎不参与对汉的军事行动。
这是他吃了数次亏之后,得出的应对赵广的策略。
按荀勖、贾充、王经、裴秀等近臣所说,赵广这种穷兵黩武、连年征战的疯子,就是楚汉相争时的霸王项羽。
要是你理他,他起劲个没完,要是不理他,他就打别人了。
这不,晋国半年多没惹新汉,赵广是又征讨凉州,又南攻荆州,与鲜卑、吴国打的热闹的很,按照常理推断,汉国的那一点国力和积蓄,也被赵广折腾的差不多了。
司马炎和贾充、荀勖等重臣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心情就大为畅快,不用打仗还能看着对手犯一个又一个的错误,这是当年高祖刘邦看霸王项羽时的心情呐。
刘邦和项羽争天下,最后谁赢了?
当然是刘邦,而不是项羽。
按这个思路,现在赵广这个假霸王蹦的再厉害,只要吃上一次败仗,那就前功尽弃,司马炎现在就是在等赵广失败的那一天。
薛莹到达洛阳的时候,司马炎也在看羊祜送来的荆州战报,羊祜的分析和陆抗虽然角度不同,但大方向还是一致的。
对于赵广介入荆州战事,羊祜认为,新汉在南面开辟新战场,其实并不明智。
原因是荆州在南、关中在北,赵广除非有分身之术,否则的话,以他一个人是不可能应对两线作战的困局,当然,现在赵广还有姜维可以依靠,但姜维已老,他又还能支撑几年?
对于晋国来说,汉军在荆州西陵出现,也有助于缓解弘农、河东方向的压力,起码就现在来说,赵广人在西陵,他就不可能在潼关、在蒲阪发动对晋国的战事。
司马炎在接见薛莹的时候,神情颇有些自得,没有了战事的纷扰,晋国在这一年里,经济得到较快的恢复和发展。
在赵广穿越前的历史上,西晋短暂繁荣的时间还要晚一点,要到司马炎太康年间,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被赵广压制的原因,晋国君臣改革的一系列措施提前实施了。
其中:朝廷颁布的《占田令》,让失地的流民得到招抚,依法占有无主土地,民众辟田开荒、从事农作的热情高涨。水利灌溉渠道也在属地官衙的治理下,得到兴修和疏通,太平盛世的局面正在逐步形成。
同年,司马炎正式颁布《泰始律》,这一律法由张斐、贾充、羊祜、杜预等重臣共同编写,诏颁天下后,引起了极大的反响。一时间,洛阳文人士子以研究泰始律为荣,导致洛阳地面上,纸张的价格居高不下。
这也是“洛阳纸贵”这个成语的由来。
在晋国博闻司的宣传中,泰始二年已经成为了天下大治的标签:泰始之治。
对孙皓提议的联合抗汉的建议,司马炎连续召集荀勖、裴秀、张华、贾充等近臣密议了多次,又来回去信给羊祜、司马骏、石苞等在外领军将领,听取他们的想法。
在综合各方意见后,司马炎最后作出决定:明拒暗合。
也就是说明面上,不和吴国联合抗汉,毕竟晋、汉之间签订的河东协议才刚刚生效一年不到,眼下靠着解池的盐场,司马炎正从诸胡那里赚取大把的财物。
同时,随着关东和关中局势的缓合,来往洛阳和长安之间的商贾也多了起来,其中不乏从西域而来的胡商,这些胡商带来的东西新奇又别致,甚得晋国上层权贵和官员的喜欢,就连司马炎的宫中,也购置了不少的胡货。
要是晋、汉两国再交兵,那商路一断,胡货也运不进来,面对后宫皇后杨艳、贵嫔胡芳,还有王缓姬等美人嫔妃的哭诉,司马炎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女人,是司马炎的心爱。
但女人多了,也真是很烦,一碗水要端平,这本事不是谁都能具备的,起码司马炎现在还没有这等好本事。
所以,一旦晋、汉协议被撕毁,两国烽烟再起,司马炎好不容易拥有的“泰始之治”大好局面都将不复存在。
暗底下,晋、吴之间倒是可以达成口头密约,毕竟,赵广给予晋国的压力太大,要是不加以扼制,司马炎担心,赵广这莽夫会有一天,挥兵东进,把他的洛阳给打下来。
吴国虽然势弱,但在对付新汉方面,也有陆抗这样的名将,按羊祜所说,陆抗在与赵广的交锋中,也取得了一场胜利,汉军被烧毁的战船足有百余条,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
或许,羊祜、陆抗、杜预等晋、吴两国的将领联合起来,就能将赵广这头猛虎给彻底的困死在西陵。
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司马炎觉得,他必须再找两个年轻的美人好好享受一番,不然的话,都对不起老天给予自己的这份天资。
一想到女人方面,司马炎心头又火热的不行。
胡芳那里,最近去的多了,有些让他感到倦怠了,必须换一换口味才行,想到这里,司马炎忽然想起博闻司的左芬来,这女子最近的文章写的很是出彩。
尤其是那一篇骂赵广的檄文《假霸王赋》,说的就是赵广一意孤行、穷兵黩武,连年动兵以致民生凋弊的事情。
赋文中有事实、有依据、有实例,更有连篇的排比句渲染气氛,可以说是近年来,除已故的谯周那一篇《赵贼赋》之后,声讨赵广的最强声音。
如此有才华的女子,不纳入宫中,实在太可惜了。
就算左芬长得不太好看,司马炎觉得没有什么,他看重的是左芬的才华,而不是容貌。
他可不像赵广,在和张星彩不清不楚的同时,还和诸葛绪的女儿诸葛婉订了亲事,这还不是看中了诸葛家的女儿容貌长的好,人娇俏可爱。
这等名闻琅琊的贤淑女子,怎么能给别人,必须是他司马炎的。
一想到这里,司马炎不由得心如刀绞。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一起来骑马
司马炎在为没能得到诸葛婉而忿忿不平。
这位从小就在蜜糖水里长大的博爱君王,要说有多么不好,还真不是。但有一点毫无疑问,他太博爱了,女人见一个爱一个,以致于年纪再大一点,连晚上要去哪个女人的寝宫都很为难。
因为赵广的出现,小诸葛婉算是幸运,逃过了晋国后宫的劫难。
如今的诸葛婉,已经和历史上的她不一样了,在新汉朝堂,她的身份特殊,加上赵广倡导的不歧视女子、鼓励女子发挥才能的主张,让诸葛婉感到束缚解脱之后的放松畅快。
在诸葛婉的面前,榜样虽然不多,但也有两个。
第一个是张星彩。个性鲜明、敢爱敢恨的张星彩就和她的名字一样,是天空中的一颗繁星,一朵云彩,闪烁着属于她自己的光亮,散发着属于她独特的魅力。
有迂腐的人,暗暗的斥骂她,不知廉耻,私通朝臣,甚比秦国那个和义渠王有私情,生下儿子的宣太后芈月。
有欣赏的人,一次次的赞扬她,扶持幼主登基,挽救大汉危亡,信任有能力的大臣,甚比高祖去世之后,临朝听政、大权在握的吕太后。
这些赞也好,贬也好。
张星彩听到了,只云淡风轻的一笑,流言蜚语于她何干?
这大汉的江山,是赵广打下来的,与她一个小女子关系不大,如果真要算的话,充其量也不过是帮助了赵广一把而已。
第二个是苏惠。苏诗人现在忙碌的,连她父亲苏愉都见不到她身影,与其他女子只能呆在家中不同,苏惠不是在各地宣讲,就是到军中排戏。
她的口才、表演还有名气,都让妒忌的女人发狂,甚至于有好事者,已经将苏惠对汉国的影响力排到了张星彩的前面。
就女子解放事业来说,苏惠走在了这个时代的前列。
当然,这主要还是有赵广在背后支持,若是没有赵广,苏惠再有能耐,也无法在这个男人占据主导地位的时代特立独行。
新汉建隆三年,冬,腊月。
荆州战事随着汉、吴战线的稳定而渐渐平息了下来,快到年底的时候,赵广代表汉国、陆抗代表吴国,就停战达成了一致意见。
赵广在留下罗宪、陈同守卫西陵、张翼守卫建平之后,遂带着其余将校从荆州返回,汉军此时正行进在回转长安的路上。
长安。
诸葛婉站在初雪纷纷的长乐宫内,远眺南边秦岭连绵的山峦,双手抚在微挺的胸前,默默的期盼西陵战事快点结束。
思念是一种病,如影随行。
诸葛婉不知道后世有这一句歌词,但她已经觉得,一颗心已经不在她的身体里,而是飞到了遥远的荆州。
“赵郎,他什么时候回来?”诸葛婉心里这么想着,嘴里不由自主的喃喃起来。
“呦嗬,这大将军府的门还没进,就已经这样了,要是以后嫁进了门,那岂不是要得相思病?”一个爽朗的取笑声音在诸葛婉的身后响起。
诸葛婉一惊,转臻首看去,却见张星彩风尘仆仆的拍打着凤氅上的雪珠,眼眸中带着戏谑看着她。
“姐姐又笑话我?”诸葛婉不好意思的遮住涨红的脸庞,娇嗔道。
张星彩扬眉瞪眼,冲着诸葛婉道:“哪个是你姐姐,我是大汉太后,快叫太后!”
诸葛婉一怔,她这一声姐姐也不是凭空而来,自从和赵广订亲之后,张星彩这里她走的很是勤快,本来两人关系就挺不错,这相互熟了也就姐姐妹妹的叫唤起来。
可现在,张星彩突然一本正经起来,顿时让诸葛婉觉得心里委屈之极。
没有办法,张星彩不仅年龄比她大,身份也比她高,更重要的是还深得赵广的信任,两人之间关系又那么深,究竟有多深厚,诸葛婉不用猜,从言谈举止中就能发现。
“太,太后!”诸葛婉委委屈屈的张开小嘴,努力的发出三个低低的声音。
张星彩瞧着诸葛婉的小脸,稍臾终于忍噤不住笑出声来:“要叫太后姐姐,这大将军夫人可不好当,就你这个性,文文弱弱的,到时候还不被人给吃了,有些地方你要学一学我,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这天底下,只有我张星彩欺负别人的份,休想有人欺负我?”
张星彩骄傲的扬起头,眼眸中充满了自信,今天是过年的日子,大汉矿业的分红会议让一众股东争的不可开交。
平素的好兄弟,好哥们,在利益面前,一个个都撕破了脸,就算他们过后还会一起喝酒,一起逛教坊,也不能代替这一时的争吵。
矿业那里,幸好有个出资的比例可以参照,按份额分配就行,比如诸葛婉,也有一个点的分红,她的那点财帛早有人送到了诸葛绪的府上。
没有人敢黑掉未来大将军夫人的份额,这一点,诸葛婉不用担心。
“什么人敢欺负大汉太后、将来的大将军夫人?”赵广久违的浑厚嘶哑的浊音,在张星彩的身畔响起,只不过听起来颇有些疲惫。
张星彩和诸葛婉齐齐寻声看去,却见赵广一脸胡渣、不修边幅的斜靠在未央宫宫殿的柱子上,面带笑容的朝她们挥手示意。
“呀!”诸葛婉惊呼一声,再顾不得其他任何人,脚步踉跄着向赵广冲了过去。
赵广见这小娘惊喜的向自己扑来,心中也是欣喜,连忙张臂将诸葛婉抱住,以防她摔倒在地上。
张星彩淡淡的看着这一切没有说话。
如诸葛婉一样的疯狂劲头,她也有过,当年花一样的青葱年少岁月,已经和昔日的蜀汉一起,留在了成都的天府宫中。
当时,年少无知.........。
当时,若还有别的选择.........。
不知不觉中,张星彩的眼眶湿了,泪水在打着转转,却又被竭力的留在了眼底。
“想哭,就哭出来,忍着干什么?这是谁给你委屈了,告诉我,待我寻他的晦气?”赵广走上前来,伸出另一条手臂,将张星彩搂了过来。
张星彩用力的挣扎了下,却没有挣开赵广有力的臂膀,她低低喃语道:“还有谁?就是那个姓赵的家伙,枉还被称为大将军,都被人骂成假霸王了,还不自知?”
赵广一愣,假霸王,这词倒是新鲜,是什么人给自己起的绰号,本来是阎王,现在又是霸王,这辈子莫非他要和“王”字结缘了。
诸葛婉耳朵尖,听得张星彩这么一说,急急忙忙挣脱开赵广的束缚,道:“假霸王我知道,就是晋国的那个左芬,写了一篇《假霸王赋》,诬告赵郎你穷兵黩武........。”
诸葛婉小嘴巴啦巴啦,把听到的传言讲了个七七八八,倒让刚刚从荆州赶回来的赵广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原来是司马炎搞的宣传战。
晋国那边,果然有高人,知道战场上战胜不了汉军,就在其他方面使暗劲。
“春秋时,先贤孔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我赵广是不是穷兵黩武,是不是劳民伤财,百姓最清楚,民众最知晓。”赵广摇了摇头,笑说道。
“.嗯,明日朝议,让苏惠好好的宣读下晋国左芬的大作,这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赵广见张星彩、诸葛婉脸上犹有忧虑,想了想又道。
舆论这东西,用好了确实是一把看不见的利刃,但首先还是要有实力。
最近的两次出兵,西征凉州,赵广出动的是八千长征健儿,这些人都是自愿加入,并没有影响普通百姓的生活。东征荆州,主要动员的是永安的水军,还有巴蜀各地的驻守郡兵,真正对民生的负面影响也不是很大。
唯一可以指责的,或许就是再往前的河东之战了,但那一战属于是驱逐胡虏的保家卫国之战,若是不打退河东的诸胡,关中的安定局面也将不保,同时,迁移到关中的河东百姓也将流离失所,许多人都会死于胡虏的屠刀之下。
如果这样也算穷兵黩武的话,赵广不怕责难,不怕诽谤,不怕流言蜚语。
看到赵广信心十足的样子,两个女人也各自安下心来,赵广一边搂着娇小的诸葛婉,一边拥着丰腴的张星彩,心头不由的一荡。
莫非今晚有齐人之福?
想到这里,赵广脸上不由得露出男人都懂的笑意来。
张星彩见赵广这般神情,立时知道这家伙心有不轨,连忙冲着诸葛婉说道:“妹妹,今晚我到你那里安寝,我有重要事情要说........。”
诸葛婉未经世事,不知赵广在笑些什么,听到张星彩这话,心里还有些不情愿,这好不容易和赵广见上一面,怎么晚上不能在一起?
赵广一听张星彩的话,心中暗叫不好,这企图被识破,难道左拥右抱的美好计划要破产,这怎么可以,就算他愿意,弟弟也不愿意啊。
“小婉儿,晚上我教你骑马?”赵广眼珠子一转,不由得来了主意,搂紧了诸葛婉轻声道。
诸葛婉有点发蒙,晚上骑什么马,这赵大将军打仗打上瘾了,夜战的本领都学会了。
张星彩是过来人,晚上与赵广骑过多次的马,听到赵广此言,立马就心中火起:“小婉儿还小,晚上我来陪你骑马,要是输了,大将军不要不承认........。”
第一百九十七章 儒道法佛
齐人之福,只是赵广随口一说,主要是刺激一下张星彩。
诸葛婉还太小,赵广早有承诺,自不会食言。
终于明白赵广和张星彩在说什么的诸葛婉,涨红着脸出了长乐宫,对于她来说,未来还很漫长,有的是时间等待。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赵广骑马一夜,累得差点虚脱,第二天好不容易起来,已是日上三竿。
朝会之议只能延后,其实不只是赵广没起来,东征回来的将校中,能按时起来的没有几个,这个时代还没有节制生育一说,多生子女才能让家族繁衍生息下去。
男人的命,就是这么苦。
赵广不由得感叹一声,虽然他这一声叹息,换到后世要被扔臭鸡蛋。
与男人们的辛苦不同,苏惠回转长安之后,听说挑战者左芬拿出了《假霸王赋》出来,苏惠立时精神抖擞,整夜不睡仔仔细细的研读了赋中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就连出处也一一标注。
“左芬真是一派胡言,这些数据、例子,都只是个别人身上发生的情况,毫无参考的价值。”
“还有这里,也不知道是河东哪一家的子弟放的屁话,他若是还在河东,早成了羯胡人屠刀下的骷髅了,哪还有出声的机会?”
“我呸,假霸王?左芬她这是被司马炎睡迷糊了,连是非都不分了吗?建安文人的颜面何在?风骨何在?气节何在?当真是气杀我也。”
苏惠一边批注,一边自言自语,她这股子疯狂的劲头,倒把老父苏愉给吓的不轻,苏愉万般无奈,只得跑到苏绍那里,将儿子从侍妾身畔叫了出来,让他去问一问苏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绍被苏愉半夜叫醒,差一点提枪不能,听到原来是妹妹苏惠搞出的名堂,也不由得抚额长叹,别人有妹,那是大舅哥,风光无限的紧,他也有妹,但却是个喜欢惹祸的女汉子。
“这样下去不行,绝对不行,看来找时间要好好和句安说一说,必须加快速度,不然的话,这日子没法过了。”
苏绍一边摇头一边自言自语,句安还不知道,他苦追无果的突破口,竟然是在苏绍这里。
新汉朝会。
终于在三天后得以在未央宫举行。
与后宫居住为主的长乐宫不同,未央宫主要用于举行国家大型朝会、接见他国朝臣、重要议事场合等等活动。
在陈寿主持的长安改扩建计划中,未央、长乐两宫的修葺是重中之重,这是大汉皇家的脸面。五胡十六国时期,未央宫也是前赵、前秦等国朝会的所在。
张星彩拉着三岁的刘衡的手一起临朝亲政,不过,她只是做做样子,在开始时露了个面,后面就没有参加了,至于刘衡那更是坐不住。
听一群大人讲什么荆州战事、宣传策略、还有下一年发展方向,对他一个三岁娃来说,不是幸福,那是虐待。
苏惠在朝会上慨慨而谈,一手持着左芬的《假霸王赋》,另一只手将朱砂笔标注过的地方重重的划了出来,一句一句的评判,让听者一个个目瞪口呆。
女人认真起来,真是可怕。
左芬漏洞百出的赋文,在苏惠有理有据的反驳下,成了慌话连篇、无一句真实之言的范文,苏惠批注的《驳假霸王赋》成了被人追读的抢手文章。
这个结果其实并不意外,苏惠和左芬这两个西晋时期的女文豪能在青史留名,并让世人称颂,自有其过人之处。
当然,相比苏惠来说,左芬的运气要稍差一点,被司马炎以才名纳入后宫,让她心情由此低落起来,后面写出的文章也以感叹身世、悲苦自怜为主,与这一篇《假霸王赋》相比,格局上要小了许多,传播的范围也很小。
苏惠一战成名。
这个字或许不贴切,因为她本来在新汉已经很出名,这一次只是将名声向晋国、吴国扩散了而已。
苏惠沉浸在被肯定的喜悦之中,她没有看到老父亲苏愉不停的摇着头,脸上忧心冲冲,旁边长兄苏绍则拉着句安亲热的说着话,似乎在传授如何接近苏惠的方法。
天下承平。
新汉建隆四年(公元268年)在一场大雪过后到来,赵广难得的在长安过了一个团圆的新年,这是他穿越到这个时代后的第四年。
左芬说他穷兵黩武,虽然没有说准确,但有一点没有讲错,连续的东征西讨,确实让赵广感到身心俱疲,有些倦怠了。
在长安歇上一歇,然后重整行装再出发,也是很好的调适。
最起码,能够看到长安这座汉时的国都重现昔日胡贾来朝、人流如织的场景,能够看到张星彩、诸葛婉、小刘衡他们欢快喜悦的笑颜,赵广觉得他所做的一切都值了。
在空闲之余,赵广也会在大将军府批阅一下各地报上来的奏章,其中关于民事的大多转给了陈寿、诸葛绪、苏愉、荀诩等人,他们自有一套内政治理的制度和流程。
赵广现在的内政水平虽然达到了83,但他也不想像朱元璋那样军权、治权一把抓,最后活活把自己累死了。
什么人在什么岗位干什么事。
这是各司其职的基本原则,如果不能胜任,那就调岗、换岗或者撤换,一直到选到合适的人为止,新汉现在已经有培养人才的学府,那些年轻人刚刚从夫子的教鞭下解放出来,干事的热情高涨的很。
当然,赵广也不能什么都不管,任由官员们瞎折腾,必要的检查和巡查,是查遗补漏的必须,也是防范腐败的必须。
在翻阅上报的奏章的过程中,赵广已经发现了底下官员开始有失职和渎职的苗头,其中让他很是重视的一例。
就在赵广征战凉州、荆州的这段时间里,不断有胡僧从西域、晋国、吴国等地来到长安,其中最为有名的是一个叫康朝世的胡僧。
康朝世的师父康僧会,是康居人,也就是后世中亚一带的人,这个康居僧人早在吴国赤乌十年(公元247)年就到了建业,孙十万受他鼓惑,为其建造寺庙,这也是江南建寺的开始。
康僧会在寺庙中译编了《小品般若》、《六度集经》二部经书,并注释了《安般守意经》、《法镜经》、《道树经》三部佛经,佛法和佛理功底相当深厚。同时,这个康僧会也是中国佛教史上最早有佛,道,儒三家思想的僧人。
康朝世受康僧会的指派,到长安讲佛,主要目的就是想要在汉国传播佛法教义,推广佛理学说,广收佛教信徒。
仅仅一年不到的时间,受到康朝世的鼓惑,长安西面的乐原、固原上,已经有数十座佛寺被修建了起来,不时的有来自安息、月支、身毒的胡僧在寺庙中撰写经文、传授佛法,他们传法的人群不仅有普通的民众,更有新汉上层的官员家眷。
就连张星彩不久前,也在赵广面前提及,有佛僧到大汉矿业化缘,要她捐献财帛,为来世修福积德,幸好张星彩和赵广相处久了,对这些鼓惑人心的歪理并不相信。
但张星彩不信,这长安城里总有人会相信,一旦这些佛教信徒受佛祖、祖师、高僧什么的诱惑,赵广辛辛苦苦开创的基业将毁于一旦。
“相比无为而治的本土道教,来自身毒的佛理、佛经能安民心,息民愤,聚民意,帮助巩固政权,是当权者最为理想的思想领域合作对象。”
“同时,佛寺泛滥、佛僧拒税、佛徒作乱,在佛教危及政权时,皇帝最后也只能以灭佛为维持国家稳定........。”
佛教在中国发展传播的利和弊在赵广脑海里显现。
汉末的时候,佛教开始传入中原,一些胡僧如支谦、安世高等人在魏、吴二国很是活跃,很得司马昭父子、孙权父子的赏识,在洛阳和建业,佛寺的建造和香火的兴盛渐渐成为一种潮流。
相反,在汉国这一边,佛教的传播却陷入了困境,不管是以前刘备、诸葛亮建立的蜀汉,还是赵广重建的新汉,对于佛教都不重视,在新汉占据民间教义主导权的是本土道教。
道教中的著名人物,在蜀汉共有八仙之说:即容成公、李耳、董仲舒、张道陵、严君平、李八百、范长生、尔朱先生等八人。
当然,后面这两位范长生、尔朱先生。其中范元,也就是范长生还年轻,现在被赵广收罗进了新汉朝中,正中蜀郡协助李遗治理地方,忙得不亦乐乎,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积劳成疾,得不到长生之名,要是那样的话,赵广罪过可就大了。
但瞧范元最近的干劲,上次赵广到成都时见到范元,想劝他放下郡务,去专注天师道中事务,范元竟然还太乐意。
另一位尔朱先生要到北魏时期才会出生,那已经是百余年后的事情了。
前面的六位神仙,都是非常人等。
就拿最接近的李八百来说,他还有一个名号:铁拐李。相信大家都听说过。
李铁拐又名李凝阳,李洪水,李玄,是中国民间传说及道教中的八仙之首,生卒年约公元前418-326年,算一算的话,差不多有八百年。
从这个层面上来分析,道教的基础在巴蜀汉中,这也能理解,因为蜀中多仙山,峨嵋、青城等等,都是有名的道教名山胜地。
新汉的发展,对于道教来说,也是难得的扩大影响的机会,中国的道教一直没能真正走出汉文化区域,就是缺少如安世高、康僧会这样的忠实信徒。
魏蜀吴三国鼎立时期,曹操、刘备都是乱世征战靠自己拼杀而得的天下,这样的强权人物,对于佛道之说并不感兴趣。
他们遵循的思想和采取的政治措施,就是名法之治而重道德名节,法与儒是国家治理的前提,道法结合是国家治理的手段,申不害、韩非子的刑名之学也是这一时期占主导地位的学说流派。
到了曹魏后期、吴国晚期,这两个国家大清洗不断的国家,有名气的文人如竹林七贤等,害怕一言祸出,不约而同的转向了清淡、空淡为主的玄学。
与之相比,实力最弱的蜀汉这一边,由于刘禅执政相当温和,也不乱杀人,依旧是诸葛亮的法治和天师道的道教相结合,保留了中国的文脉传承。
从这一点上看,刘禅在无意中,也为中国传统文化作出了应有的贡献。
“如何处理好儒、道、法、佛之间的关系,将是新汉未来国家稳定和发展的关键,这一点上,必须统一思想,提高认识,加强领导,强化措施、严格考核,注重成效..........。”
赵广一边拿着奏折,一边陷入到沉思之中。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复汉的梦想
儒法道佛。
四种理论、四种学说,究竟以何为主,以何为辅,又如何择其精华,去其糟粕,考验的是赵广在思想文化领域的修养和水平。
处理好了这个问题,他的内政能力就会有新的提高。
可怜赵广一个二流矿业大学毕业、学文不精、学理不通、以往业余时间靠某点网络小说打发时间的野外工作者,现在却被逼的不得不考虑起思想领域的深奥问题。
一个计短,众人计长。
赵广在苦思冥想了几日后,决定把难题推给新汉的官员们,他只负责在重点环节督促、纠正、检查即可,比如佛寺的修造方面,就要严格加以控制。
如果一律不同意建造,那些疯狂的信徒会在鼓惑下闹事,甚至做出一些非理性的举动,甚至有可能在某一天赵广手底下的某位大将,会在家中被信佛的侍妾刺死,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因为信仰这个东西实在让人既爱又恨。
经过好几个月的讨论和总结,四月份的时候,新汉朝堂终于拿出了关于佛教在新汉境内传播的一揽子政策,主要有三点。
第一:设立专门的理佛教义司,把佛寺的修建纳入到官府的治理体系中,修佛寺没问题,但要交寺税,寺税的标准相当于整个佛寺建造费用的一半。
什么?这太高了。
这哪里高了,你们佛徒有钱修寺庙,没钱给国家交税,没有了军中将士的付出和牺牲,你们这些信徒的资财早就被敌国给抄没了,还捐寺建庙,真是不知所谓。
第二:凡是家中有人信佛的,向佛寺捐赠财帛的,必须缴纳捐佛税,比例是捐一税一,也就是说你捐一株铜钱,同时也要缴纳一株铜钱的佛税。
第三,佛教人员登记造册制度,在新汉境内传佛的佛僧,必须持有官府发放的度牒,这也是新汉为得到公度的僧众颁发的证明文件。有度牒你可以在汉国传佛,当然,必须要先登记、不能私自乱来,没有度牒,那你就是偷渡到汉国的敌国暗间,一律抓捕起来关进牢内。
这三个方面,是新汉朝堂仔细研究了佛教的发展、利害关系之后的决策,其中的许多限制性条件,让康朝世等胡僧感到十分的不理解,他们开始鼓惑信徒,对长安及关中各地的官府进行围攻,也正是康朝世他们的这一次冲击官府的行动,让佛教暴露出了其伪善的一面。
赵广对此早有意料,在三道法令颁布之后,他就调集了军队严阵以待,只待康朝世他们自投罗网。
四月末至五月中。
新汉开始了第一次的清佛行动,一大批目的不纯的佛僧或被抓捕、或拒捕被杀,一些疯狂的信徒也被官府给抓了起来,待脑子清醒之后再由其家属赎回。
在清佛的同时,赵广对确实引导百姓向善、为百姓解困的义僧进行表彰,在汉国范围内评选出了“十大”好僧人。
第一名是一个来自蜀郡郫城的一个姓袁的僧人,这人的法名释僧生,年少时即出家,以苦行闻名,常在山中诵读《法华经》,据传说曾经有老虎蹲在他跟前,等到佛经诵读完毕后才离去。
这事怎么听怎么悬乎?
老虎能听懂佛经?别人信不信赵广不知道,反正他是不信的。
不过这释僧生在蜀郡也做了不少的好事,修路筑桥,接济灾民,善事做了不少,老僧的名气也很大,赵广将他召到长安攀谈了一次,发现释僧生的佛义和康朝世他们这些胡僧还不一样,是一种改良后更适合汉人的佛法理论。
说白一点,释僧生的佛义去除了让人痴迷疯狂的一面,更倡导平和自然、顺应时世的理论,这和汉国的国策并无相背之处,有的地方还有相辅相成的作用。
表彰释僧生,既能控制住佛教的传播,又能稳定汉国的基础,这样两全其美的事情,赵广自然不会阻止。
佛教是如此,道教也差不太多。
对于支持新汉重建、又在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的天师道,赵广也没有亏待,不仅赋税方面比佛教优惠了许多,在道观的修建上也是加入了官府出资的部分,形成官民共同筹资建观的新模式。
官办道观。
这一模式一出现,立即让佛僧们红了眼睛,这待遇不公平呐,凭什么道士就比佛僧要有优惠,凭什么道观就有官府的扶助?
面对这一质问,赵广直接把范元从蜀郡给调了出来,不用多说,有人才不用那是浪费,范元还是不要做什么郡吏了,先当好天师道的祭酒再说。
范元一听佛僧质问为什么道教有差别待遇,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咱天师道是有从龙之功的,当年新汉重生时,青城天师道教徒是汉军中的一支,虽不能说立了多大的功劳,但运输粮秣、辎重这些苦活累活,不都是道徒们干的吗?
相反,你们佛僧又为新汉做了什么贡献?
屁都没有。
你们那时候还在洛阳、建业为司马家、孙家歌功颂德呢,不信来翻翻看,这里就有一篇佛僧安高世的佛文,说的是大魏讨伐南蜀的事略。
传道出身的范元口才不错,在与康朝世等胡僧的辩论中占了上风。
老子“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的道学思想、张道陵“正一盟威之道,经箓,道剑、道印”等天师道的教义,经范长生这么一宣讲,也逐渐被更多的人所接受。
特别是范长生提出的“神仙养生为内,儒术应世为外。”的思想更是得到了新汉朝堂官员的高度赞扬。
一家独大,不利于平衡。
让本土的道教稍占一点上风,既感受到外来者的冲击,有危机感而不固步自封。
让外来的佛教不像历史上一样疯狂发展,使其被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传播,发挥其苦行、苦修、积德养善的正面作用。
赵广希望,在新汉的国内,道与佛这种相争又相互融合的局面能够健康发展,唯有这样的一种结果,才是宗教应该发挥的作用。
至于儒学和法学这一块,春秋战国先秦两汉数个朝代,也是起起伏伏,或以法为主,如秦国,或以儒为主,如先汉,总体来说,国家要稳定政权要稳固,就是独尊儒术,罢黜百家,国家要扩张,就是刑名之学,律法治国。
对于目前的新汉来说,外部的压力还是相当大的,刑名之学虽然让人不舒服,可能对人的思想有些禁锢,但总体来说,只要摒弃那些残酷过分的刑罚,刑名法学在治国方面的优势还是相当大的,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集中力量办大事。
枯噪的内政让人昏昏欲睡。
赵广在长安一呆就是半年多,从开始时的放松,到最近的厌倦,他的心态也开始发生变化,从本质上说,赵广其实还是一个渴望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的将领。
后方不是他该呆的地方。
他的战场在前方,在两军交战的前沿。
就在赵广感到失望失落又烦噪的时候,大司马姜维忽然来到大将军府上拜访。
以姜维的辈份,还有他和赵广的交情,有什么事情赵广都会先到大司马姜府去看望,但这一次,姜维却不打招呼的来了。
到了赵府书房,姜维摒退左右,与赵广独处时,一改这些天来的笑意,苍老的脸上露出忧虑的神情。
“元忠,有句话我想还是要和你说一说,这大汉的江山基业,照现在的样子,只怕几年后难以守住,你有没有考虑过,一旦我不在了,你又领军出征,这长安谁来坐镇,这关中巴蜀的官员们,又有谁能治理好国家?”
姜维这话一说出,让赵广心头猛的一震,姜维提醒的没错,这几年来,他已经习惯了自己领兵出征,让姜维留守后方的套路,可以说,有姜维在,赵广就不用担心后方朝堂会出什么大的乱子,但若是有一天,姜维不在了,那又怎么办?
“大司马,你是不是身体有恙?要不要紧,可让皇甫神医看过,服过什么药没有?”赵广一时情急,连忙拉住姜维的衣袖问道。
姜维轻咳了一声,安抚住赵广,道:“元忠勿急。我这只是一说,这一年来,我总有一种预感,身体在一天天的老去,以前没有察觉的病痛也开始来了,或许再过个几年,我就要有机会去见老师了,放心吧,我会告诉他,北伐中原我们做到了,我们大汉已经占领了关中,并且把国都建到了长安,我们复兴了汉室........。”
说到这里,姜维顿了一顿,又带着些许遗憾说道:“可惜啊,我也许等不到元忠你带领着大汉的健儿统一中原,收复大汉故土的时候了。”
“所以,趁着我还有精力和能力、还能为大汉看守这一方疆土的时候,元忠你再出征一次吧,目标我看就选新城、房陵、上庸这三郡最合适,这里夹在关中、巴蜀、汉中三面包围之中,晋国就算想守,也很难守住。而且,晋国朝堂上,一直有弃守新城三郡的声音,我们要是攻打,晋国未必会死守,说不定还会主动撤退。”
“同时,这三郡虽然偏僻又少人烟,但山地作战,一直是我大汉将士的长项,优势在我们这一边,更重要的是,我大汉要是占领三郡,就可以把巴蜀、关中连成一片,再也不用担心出现南北两线作战,顾之不及的情况了。”
姜维一口气把想说的话全部说了出来,眼神中流露出期盼之色,赵广看得出,这番话已经在姜维心中考虑了很久,他已经把方方面面都算计到了。
姜维已经年老,他的身体只有他最清楚。
赵广无法预料,姜维还能活几年,但姜维所说的,攻伐新城三郡的事情,倒确实是新汉一个很好的进攻方向。
打新城三郡,司马炎可能会动怒,因为晋、汉两国之间又启战端,而且还是新汉主动挑起的战事,这和以往晋军进攻,汉军防御有很大的不同。
但正如姜维预料的那样,新城、房陵、上庸本来是晋国进攻巴蜀的桥头堡,但现在关中都被新汉占领了,新城这三郡就成了孤悬在外的突出部,要面临汉军三面的威胁,对于晋国来说,守住三郡的难度相当的大。
晋国朝堂上,从三郡主动撤退,拉平晋、汉两国的边界,将有限的兵力集中到南阳、弘农、襄阳等重镇,这个声音一直存在。
解决新城三郡的时机,确实已经到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姜维要出征
姜维从新汉大战略角度出发,提议攻打新城三郡。
这一点没有问题,但具体到如何进攻,又需要好好的商讨一番,以往赵广统兵出征,都是参军司大范围讨论,提出多个意见和建议,最后汇总归类,整理出一个最合适的选用,这一办法好倒是好,但也有一点弊端。
突然性和隐蔽性几乎为零。
人多嘴杂,只要有一人得知,身边的人总能知晓一二、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赵广出征的消息也就自然而然传扬开来了。
这一次攻伐三郡,赵广和姜维决定改一改这个套路,军事行动还是要注重一下保密性,原因就是对手是晋国的名将羊祜、杜预和王濬。
这三个人都是赵广的老对手,也是晋国一方西线的重将,其中羊祜是荆州牧、镇南大将军,总领荆州事务,新城三郡一带由于靠近荆州,又深入新汉腹地,也归属羊祜来管辖。
杜预从永安败回后,就到了羊祜的手底下,担任征南从事参军,前番羊祜进攻汉中,杜预就受命在武关道上阻击赵广,他也是和赵广几次交手,不能说经验丰富,但论及对赵广的重视程度,晋军将领中只怕没有几个能比得上杜预。
原因无它,赵广在永安江面上,给杜预留下的阴影实在太大。
王濬也是老熟人,从巴西郡撤退回上庸后,王濬就一直滞留在三郡,司马孚之死给他带来了沉重的打击,虽然司马炎力排众议,没有过多怪罪王濬,但要想再往上升职,那难度实在太大了。
司马晃死了老爹,不敢指责司马炎欺负老人家,只能将气撒在能出气的王濬身上,当然,羊祜那里也受了一些牵连,不过,羊祜与司马炎关系深厚,又兼坐镇荆州关系重大,司马晃的告状暂时还没起到多大的作用。
不过,王濬的年纪已有六旬,对这些也看的比较开,他的性格本身就属于爽朗旷达,恢宏大志的一类,司马家瞧不上他,那也没什么,只要羊祜看得上自己的能力就行。
本来,马隆也在武关道的上洛一带镇守,这是一员老将,也是一员勇将,好在开春的时候,司马炎因为匈奴五部在并州太原郡闹腾的实在不像话,太原王家已经几次要求朝廷派兵马进行镇压,马隆因此被派到了晋阳一带,主要负责监视和压制匈奴诸胡。
对于这一任命,马隆很是高兴,相比在武关道狭小的山道上对付汉军,他更向往在广阔的平原上与胡虏交锋。
另外,马隆也想明白了,他发明的偏箱车虽然在峣关一战中被克制没发挥什么作用,但并不是偏箱车过时了,不行了。
而是特殊的地形条件下才被发石车压制的,要是换到平原上,偏箱车的移动速度远远超过发石车,石块击中偏箱车的概率将大大减少。
不得不说,但凡喜欢发明的人,都有一颗不断钻研的心,想通了这一点的马隆,带着建功立业杀胡虏的雄心壮志北上了。
他的传奇故事才刚刚开始。
这里不谈马隆如何,反正以后还会再见面,先说赵广这一边,在与姜维私下商定了征讨新城三郡的总体方略后,赵广就开始在不停的调兵遣将,开始有针对性的部署。
说真的,新城三郡虽然位置上深入新汉腹地,但要是真打的话,也不太好打,几条道路都是关隘重重,一旦被敌方事先布防,要想突破难度相当的大。
这其中:赵广最中意的一条进军路线,是沿着武关道一路向南,顺着丹水攻占上洛、武关,到达谷城一带,然后再由汉水逆流而上,取房陵、上庸、新城三郡。
这一路线好就好在水路交通便利,运输粮秣、辎重等不像山道那样艰难,但问题就是上洛一带有晋军重兵把守,而且谷城距离襄阳不远,万一要是羊祜提早反应过来,派兵堵住丹水,那进退不得的汉军就只能无功而返。
不走这一条路线的话,就只有从汉中向东进攻了,这里的木阑道曾经给羊祜、王濬留下过深刻的印象,在前番进军汉军失利后,王濬也是痛定思痛,在木阑道的反方向,同样修筑了层层的隘口围堵,用以防备汉军的进攻。
“大司马,打新城三郡,从武关道进军的话,我们一要行动隐蔽,最起码在进攻上洛之前,不能让晋军一方发现我军意图;二要攻势凌厉,必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上洛、武关、谷城这三处要隘,绝不能让羊祜从襄阳派援兵过来;三要关门打狗,拿下谷城之后,新城三郡的晋军就是瓮中之鳖,我们可以围困城池、断其粮道,促其投降,若有不从,则大兵压境,一力破之,以震慑其众。”
赵广杀气腾腾,将自已的设想向姜维讲了出来,姜维在战术方面的造谐相当的高,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在沓中回援剑阁的军事行动中,甩开魏军的围追堵截,提前到达剑阁设防。
“元忠,你有没有考虑过一点,进一步调动上洛的晋军,让他们离开上洛驻地,从而确保我军在武关道的军事动作更有突然性?”姜维思虑了一阵,忽然提出了另一个设想。
赵广一怔,调开上洛守军,这如何能成?上洛是晋军防范关中汉军南下的重要隘口,羊祜在此驻有六千余精兵,虽然原先的守将马隆调走了,但接任的张雄也是一员猛将,在永安时也吃过赵广一次亏,用兵相当的谨慎,不是那么好骗。
“大司马有何良策教我?”赵广虚心的一拱手,向姜维深施一礼。
姜维哈哈一笑,胸有成竹指向沙盘说道:“元忠,你来看上洛的东面,正是洛水的上游,两地之间有便道畅通,前番马隆率军进攻峣关,就是走的洛水这条水路,我们要是遣一支精兵抢占洛水,摆出沿洛水而下,兵发洛阳的态势,你说上洛的晋军会如何应对?”
赵广倒吸一口凉气,姜维这一手,不就是沓中至剑阁大迂回的翻版吗?
当年,姜维在阴平桥头虚晃一枪,逼的诸葛绪回师武都救援,姜维却乘机袭占了空虚的白水关,这一回要是调开上洛的晋军,则汉军南下最大的障碍将不复存在。
“大司马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实在令人叹服,关于东进洛水的疑兵由谁来率领,不知大司马有何考虑?”赵广感慨之余,也索性一事不烦二主,在领军将领上再听一听姜维的意见。
姜维傲气的抑了抑头,自信的说道:“这最合适的人选,就在元忠你的面前,由他来领兵,不仅上洛的晋将张雄会上当,就是洛阳的司马炎也一样看不出真假来?”
赵广张大了嘴,瞪着姜维已快全白的须发,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姜维自荐?
这怎么可以?万一有个闪失,那他赵广将痛失左膀右臂,不,从心理上来说,赵广其实已经将姜维视作自己在战场上的良师益友。
姜维见赵广忧心冲冲,遂出声安慰道:“元忠,你不用多虑。我姜伯约领兵作战,虽然也曾败过,但那是形势所迫为了自保,又兼军粮不济、辎重不足,现在大汉国势欣欣向荣、兵精粮足安定、甲具器械齐全,我还想多活几年,再看一看你赵元忠收复更多的疆土,只要疑兵调动张雄的目的达成,我即领兵撤回,不作无谓之牺牲。”
“另外,这几年元忠你一路东征西讨,战功显著,我姜伯约也是统兵之将,却在长安坐享其成,心中实在不甚得意。这次武关道之战,距离关中长安不远,只要引开上洛的晋军,我就立马回师关中,并不会影响大汉的大局。”
姜维郑重其事的把自己的想法向赵广说出,老将军的脸庞上,带着期盼又带着兴奋,让赵广不由得心中感叹。
确如姜维所说,这些年他考虑问题太单一了,没有过多从姜维的角度来体会他的感受,一味的将姜维留在后方镇守,对于这一位戎马一生的名将来说,并不是幸福。
姜维更向往的,是将军恨不死于疆场的决然,是马革裹尸还的悲壮,是在全军将士山呼海啸的欢呼声中,迎着冲向敌将,斩将夺旗的那份荣耀。
“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这是元忠你在出征河东时唱的从军歌吧,大丈夫当如是,怎么样?这收复三郡之战,你来唱主角,我来唱配角,我们好好的比一比,谁的本领更厉害,谁的计谋更出色?”
姜维语声切切,让赵广感受到了蜀汉老一辈将领的人格魅力,还有那种豪迈决然之气,也正是这一种精神,让赵广奋不顾身,在沓中拼死断后,誓为挽救蜀汉覆亡而付出生命。
“大司马,那我们就一起并肩作战,为实现丞相遗志而努力,为复我汉土而拼杀,大汉,壮哉........。”赵广为姜维之言而动容,也不由的激动起来。
“大汉,壮哉!”
赵广、姜维第一手联手出征,这一次,纵算前面有重重困难,赵广也再无畏惧,因为他的身畔,有一员老将在辅佐着他前行。
第二百章 文鸯再上阵
天时、地利、人和。
行军打仗三要素,此次攻伐新城三郡,赵广前二个都不占,唯一还能靠的上边的,就是最后的人和。
当然,指望三郡百姓热烈欢迎汉军到来是不可能的。
新城三郡早在汉建安二十五年(公元220年)就被魏国夺去,后面虽然有孟达复降蜀汉的变故,但还未等蜀军到达三郡增援,孟达就已经被老谋深算的司马懿给打败了。
孟达被杀之后,三郡就一直在曹魏的手里,而失去三郡的后果,在历史上一直被忽视,其实,新城三郡对蜀汉的重要性不亚于陇上。
失了新城、上庸、房陵,诸葛亮要北伐,只能从西面的褒斜道、陈仓道和狄道向关中进军,而向东方向,顺汉水而下取荆州,或者走武关道入关中,都已经不能。
当初,魏延提出的子午谷奇谋之所以被否定,就是因为子午谷汉中方向的午口已经处于新城郡境内,一旦蜀军入谷,则魏军完全可以把两头一封,则蜀军进退无路,只能被饿死困死,根本不可能有生存的机会。
攻打三郡的将领方面,赵广心中已有计较。
魏容在河东安邑镇守不能擅动,并州匈奴五部刘渊最近不太安份,不过,寇林倒是可以从蒲阪渡口调出。
刘封当年在上庸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作为副军将军,他还是带着部曲往三郡的,这一带的地形地貌寇封身边的老卒还能知道一二,当然,这些老卒现在也都故去,他们的后代能知道的,也无非是几张简笔的草图罢了。
除了寇林之外,姜维还给赵广出了一个主意。
将文鸯从潼关悄然调出,并以文虎打着“文”字的旗号,继续在潼关镇守,反正两兄弟都是姓文,相貌上文虎只是年轻一点,稍稍改换一下装扮,远远一见并不会在意是否有人调包了。
文鸯出马,就不是一个顶俩的问题,以一挡十、以一挡百,都没有问题。
赵广对这一提议深表赞同。
文鸯也确实要好好的用一用了,河东之战,文鸯顾大局守潼关没赶上,西征凉州打诸胡、南下巴蜀打荆州,他都被留在了关中,这要说心里没点怨气,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这一次出征新城三郡,无论如何都要把文鸯带上,况且,这员猛将也确实好用,尤其是晋国的将领羊祜、杜预还有王濬看上去综合实力很强,但却有个最大的弱点:缺少陷阵的勇将、猛将。
以往的战事中,赵广就是抓住了这一点,朝着晋军猛冲猛打,将羊祜等人打的苦不堪言,但他们一时也没办法。
三国英雄的时代已经过去,当年曹操手底下还有虎痴许褚、徐晃、曹仁、曹洪等勇将,现在的晋国已经难以找到这样的将领了。
不过,这话也不绝对。
三国末期最厉害的小赵云绰号的文鸯,就出自曹魏这一边,只是现在却投奔了赵广,只要一想到这里,羊祜他们就对司马炎有无限的抱怨。
文鸯并不知道羊祜、杜预等人在惦念着他,接到赵广征调他的命令,高兴的他差一点跳起来,文虎瞧着兄长激动的神情,也很是感慨。
这一回,大将军终于要重用兄长了。
相比文鸯来说,小老虎这一年的日子过的丰富多彩,凉州战事有他,每想起在金城城下,驻马在大将军赵广身后,杀的诸胡哭爹叫娘的爽劲,文虎就禁不住热血沸腾。
还有南征荆州,文虎也是赵广军中的一员,在大江大河里劈波斩浪的滋味,真是要多爽有多爽,文虎清楚的记得,他回转关中和文鸯说起此事时,二哥文鸯的眼睛里,羡慕和落寞的神情让人心疼。
出征的细节烦琐,自有军中参军、佐吏打理,赵广不用过多操心。
他与姜维只需要好好的养精蓄锐,把身体调理到最佳状态即可,在这方面,节制很关键,幸好张星彩最近忙于开拓西域商路,并不经常在长安,倒让赵广松了一口气。
养生之道技能现在只有4级,要是再不升的话,赵广觉得自己在另一个战场上吃败仗的概率在增加,看来有功夫的话,还是要找皇甫谧问问,有没有一些特别的方子。
魏晋时期,葛玄、郑隐、葛洪都是被称为神仙一级的人物,葛洪就不用说了,单提一下郑隐,他的师父左慈,三国志里面就有这个人。
郑隐同样很厉害,他的著作《正一法文》、《黄帝九鼎神丹经一卷》、《金液丹经一卷》、《太清金液神丹经三卷》等,都是修仙之必备秘芨。
这些道教神仙的共同点就是会炼丹,并活得寿命很长,不过,历史上皇帝死于丹毒的不少,赵广还想着要长生,可不想早早的为炼丹事业贡献生命。
长生与否?
已经六十有六的姜维没有时间去关心,在得到赵广的认可后,姜维即开始组建一支精干的先遣部队,为马上进行的上洛之战作准备。
选择谁来担当先登?
姜维一时拿不定主意,直到张护雄主动找到姜维的门上。
张护雄是无当营的主将,也是蜀汉名将张嶷的次子,更是姜维镇守剑阁时的牙门将,自打加入到赵广军中以来,张护雄也是屡担重任,固原之战他的无当营就是战场上的一支主力部队,守卫潼关无当营也是当仁不让,与晋将胡奋血战竟日。
张护雄为守关隘,还负了重伤,在前段时间,张护雄一直在养伤过程中,这让他错失了多场战役,现在好不容易伤愈,张护雄却发现,军中将校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对。
“张偏将军受过伤,怕是上不了战阵了,还是让他在后方驻守为好?”这样的关心爱护,让一心渴望上阵杀敌的张护雄都快要疯了。
他恨不得对着马融、苏继、董宏等年轻参军怒喷过去:“老子伤好了,能上战场了,汝等莫小瞧我?”
可惜,张护雄的忿怒并没有什么效果,现在汉军将领众多,特别是年轻将领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像张护雄这样三十多岁的将领,在马融等人的眼里,就已经算作老将了。
“大司马,你给评评理,我张护雄才刚刚三十出头,就已经被归入老将一类,这天底下又到哪里说理去。”张护雄在姜维这个老上司面前单膝跪地,禁不住抱怨起来。
姜维笑呵呵的扶起张护雄,剑眉微微一扬,道:“你真的想上阵杀敌?现在倒是有个机会,不过.......。”
张护雄一听姜维这话,心情一下激动起来,连忙拍着胸脯保证道:“大司马尽管吩咐,我张护雄要是不敢领令,就不是我爹的儿子。”
姜维听张护雄说到父亲张嶷,不由得想起张嶷率领无当飞军战死在狄道的情景,那一战,也是姜维领军以来少有的大败。若是没有张嶷拼死断后,姜维怕是脱身不得。
“好了,护雄你既有心,那就随我出征,也让你父亲好好看一看,斩将夺旗你张护雄不输给任何人,无当飞军的旗号又重新组建了。”姜维拍了拍张护雄的肩膀,沉声安慰道。
姜维提议张护雄为先锋,赵广自无不可。
对于张护雄的父亲,蜀汉荡寇将军张嶷,赵广也是怀着无比的敬重。
正是有张嶷这些矢志大汉复兴、顾全大局的忠勇将领,蜀汉才能在仅占一州,实力最弱的情况下,苦苦支撑四十余年而不亡。
如果不是穿越而来,他赵广也将和张嶷一样,为蜀汉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息。
第二百零一章 双雄会
新汉建隆四年(公元268年),夏六月。
仓廪实而知礼节。
埋头大发展的新汉,经过将近半年的沉淀和积累,终于又把府仓加满,收割的豆菽、稷麦被小心翼翼的保存了起来,用于支撑接下来可能的灾变。
六月二日,占卜,吉兆。
新汉大司马姜维在悄无声息中,率领张护雄的无当营、本部亲兵营出征,这支先遣军以步卒为主,主要的兵种是轻兵和弩兵,总兵力共有五千人。
兵不在多,而在于精。
无当飞军自组建以来,就以精兵著称,并不是那种人数越多越好的部队。
张护雄穿着汉军偏将、裨将制式的褚色铠甲,行进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的腰间丝绦扎的很紧,勾勒出结实有力的胸膛,右手的制式佩剑被他高高的举起,指向了蓝田的方向。
云横秦岭家何在。
蓝田再往东南,是峣关、上洛、武关,那里正是这一支先遣军的目的地。
无当营将士一个个沉默的跟在张护雄的后面,他们消瘦黝黑的脸庞上,高原红还未完全消褪,眼眸中的好奇多于兴奋,这一片异乡的山水,让他们感到陌生,又感到新奇。
对于来自青羌、白羌、汶山羌无当将士来说,远方的那个家已经是一个虚幻的名词,只有回忆时才能想起,自从加入到这支敢死汉军队伍中后,他们就将生死置之了度外。
生死一条命。
死在哪里都一样。
只要有厚重的财帛赏赐,拼命的事情无当营羌夷士兵并不畏惧。
不过,凡事也有例外,羌兵重承诺、慕忠义,对寒门出身的张嶷、张护雄父子甚是爱戴,这也是无当飞军战力在汉军诸营中排在前五位的原因之一。
姜维的亲兵营由其刚刚相认的孙子姜琼指挥,姜琼的父亲姜明并不是姜维投奔蜀汉后所生,而是留在曹魏由姜母抚养长大。
待新汉收复天水诸郡,姜明因病早逝,姜琼持着天水姜氏族老的信书,找到姜维府上,双方才重又相认。
姜琼在历史上没有留下什么记载,不过,他的后代姜恪在唐朝时因战功升为左相,当时著名画师阎立本因善绘事而为右相,就有人评论说:“左相宣威沙漠,右相驰誉丹青。”
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左相姜恪出征大漠,立下战功,宣大唐威仪于诸胡,大致是这个意思,倒也不坠先祖之名。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汉军先遣军兵过蓝田,又过峣关,向着商洛武关道进军。
“护雄,恭喜你,终于又能上战场了?”峣关前,守将王含正站在关隘口,对着领军通过的张护雄说道。
“这要感谢大将军和大司马信任,这上洛的晋将张雄,与我只差了一个字,这一次怎么也得好好会一会,看是我这个雄厉害,还是他那个雄厉害?”张护雄自信的笑答道。
双雄相会。
谁是真正的英雄?
张护雄心中,战意炽烈,斗志昂扬。
“张雄是曹魏名将张颌的儿子,护雄此次出征,还要多加小心才是。”王含嘱托道。
“放心吧,我会注意的。大司马就在后面,等会就要经过,军情紧急,我不多说了。”张护雄匆匆一抱拳,指挥着麾下的无当营士卒穿过峣关。
王含和张护雄年龄相仿,两人的长辈也有关联,王含是王平的侄儿,与张护雄的大哥张瑛相交莫逆。张护雄则与其堂弟王训是至交好友。
张护雄的性格其实有点不讨喜,待人也不甚热情,他的相貌也是大众脸,并不是那种一看就留下深刻印象的人。
也正是这些个原因,让张护雄屡屡错失立功的大好机会。
不过,相貌是父母给的,张护雄也怨不得他人,他的父亲张嶷长相也很一般,但张嶷硬是靠着出众的才能,成为蜀汉军中文武全才的战将。
姜维、张护雄出峣关之后,一路疾进,向上洛方向而去。
峣关与上洛之间的武关道,属于汉、晋两国交界地段,自打上一次马隆进攻峣关受阻之后,这里的道路就少有行人往来,直到汉晋和议谈判完成,才始又恢复通行。
张雄接任上洛守御任务不足一个月,从永安回转晋国之后,张雄被闲置了好一段时间,一直到最近,他走通了汝南王、抚军将军司马亮的关系,才始重新被启用。
司马亮是司马懿第四个儿子,西晋宗室,他也是西晋“八王之乱”中的第一个起兵的王,也就是说八王之乱是由他开始的。
从斥候处得知汉军出关的军报,张雄惊出了一身冷汗,马隆在上洛半年多时间,什么事都没有,一切风平浪静,怎么轮到他张雄守关,一个月都没到,就碰上汉军杀来了?
这人的运气差了,做什么事情都倒霉,就比如父亲张颌,没事你得罪司马懿干啥,结果就是人家司马家得了天下,咱老张家拼死拼活的,却只能仰人鼻息,拍人马屁才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危险的差使。
“看清楚是谁的旗号没有?”张雄惊声问斥候道。
“禀将军,是汉国大司马姜维的旗号,我瞧这前军之中,似乎还有一些羌兵,可能是无当飞军的人马?”斥候队率回禀道。
张雄一听是姜维,立时身子一软,差一点踉跄着摔倒在地。
别的将领只要不是赵广,他张雄都有信心应付的过来,但若是姜维,张雄还没有狂妄认为自己能打得过姜维。
“打探清楚汉军有多少人马了没有?”张雄再问道。
晋军斥候队率为难的摇了摇头:“汉军斥候放的很远,我们怕被发现,不敢靠的太近,远远看去,估计人数不下万人。”
万人规模的军队出征。
这一不确定的消息让张雄心中更加急切。
“快给镇南大将军报信,姜维姜伯约兴兵攻打上洛,武关道危急,请求增援,记住,万分危急。”张雄连声下令道。
向羊祜求援之后,张雄也是马不停蹄,迅速收拢麾下将卒,在上洛设置柴砦、寨角,收集滚木擂石及一应守关辎重,以作长久固守准备。
按张雄的预计,姜维要是来进攻上洛,他必须要守上十天时间,才有可能等到羊祜从襄阳和南阳派来的援兵,这还是乐观的估计,如果羊祜那边有事耽误的话,他张雄守关半个月或者更长的一个月时间都有可能。
武关道上。
层峰驿是一处重要的交叉路口。
从这里继续向东南方向,是武关道上的重镇上洛,也就是后世的商洛市。
转向东面的话,可以直趋洛水上游的司州商县,司州是晋国新设成立的州府,原来是曹魏的京兆郡,再往前是汉朝的弘农郡。
张护雄率先遣汉军到达层峰驿之后,并没有按往常沿大道杀向上洛,而是在留少数兵卒接应中军姜维后,立即挥师东进,直取商县。
汉军的目的当然不会是商县这种小盆地县城,他们真正的目标是流经商县的洛水。
洛水。
黄河下游南岸重要支流,发源于华山南麓,在崤山、熊耳山之间广纳百川,洛水上游穿行在熊耳、崤山峡谷与盆地之间,多险滩急流,船只通行不易。
出洛宁长水后,左携涧水,右带伊河,水面渐宽,水中多沙洲,一路浩荡北入黄河,这条河也是中华文明的发源地,母亲河。
按《尚书·禹贡》有云:“导洛自熊耳,东北会于涧、瀍,又东会于伊,又东北入于河。”
秦朝始皇帝《祀洛水歌》有曰:“洛阳之水,其色苍苍。祭祀大泽,倏忽南临。洛滨缀祷,色连三光。”
曹植在《洛神赋》写道:“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赋。”
曹植这里提到了宓妃,其实并不是他的嫂子甄宓,而是伏羲的女儿,她在洛水一带帮助有洛氏结网捕鱼、狩猎养蓄放牧,甚得百姓爱戴,可惜却被河伯强抢了去,后来得大英雄后翌相救才始脱身。
商县一带,由于位置偏僻,运粮不易,晋国并没有留下多少兵卒,县城里面仅有百余名郡卒,带队的将校也只是一个都伯,连军侯都不是。
这一点兵力对于无当营来说,就是一个挡路的小石子,可以毫不费力的踢开。
六月四日,汉军顺利占据商县和洛水。
由此,姜维的疑兵计谋取得初步成功,他这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直接击中晋国的要害。
汉军进可以顺洛水而下,直取洛阳,或者中途变向,往北攻函谷,让晋将胡奋腹背受敌,往向攻南阳,则可袭扰晋国荆襄地区补给。
平静了多日的汉、晋和平局面,被姜维突然的出兵给打破。
汉军在洛水上游出现,让下游的晋国都城洛阳一片兵荒马乱,泰始之治的繁华盛景让晋国官员们沉醉其中,危机感渐失。
朝中的高官显贵平素养尊处优惯了,这时一个个惊惶失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司马炎在宫中正与贵嫔胡芳投壶嬉戏,听到这一消息,立时脸色难看的要拧出水来,着急之下,司马炎连忙召集朝中重臣、将领商量应对之策。
晋国朝臣议论纷纷,七嘴八舌,商量了半响,也无一个结果,甚至有胆小怕事的,还提出了迁都回邺城的意见,把司马炎给气的脸色铁青。
“陛下,伪汉竟然主动出兵攻打我大晋国土,当真是不知敬畏,不知死活,臣请令,率一支兵马前往弘农郡宜阳,击破姜维,全歼来敌。”最后,骠骑将军司马骏长身而起,向司马炎请令道。
司马炎朝自己的叔父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这一次要辛苦叔父了,洛阳、弘农的军队,都由叔父统一指挥,另外,荆州羊祜那里,我会另拟诏书,让他配合叔父征剿,姜维既然敢来,那就让他来得回不得。”
司马炎对司马家的诸王一向信任有加,几乎不加什么防范,这样做的好处就是他在位时,司马诸王齐心协力,共同保护晋国江山稳固,坏处是等司马炎一死,诸王争权的弊端就显现了出来。
现在,司马炎正年富力强,决断力也强,司马骏也是司马家族中少有的有统兵经验的王爷,他在军中的威望甚高,历史上的河西秃发树机能之乱,就是在司马骏的指挥下平定的,当时文鸯还是他手底下的一员将领。
司马骏领兵驻宜阳,这里是豫西群山与洛阳平原的交界地带,姜维一旦在此受阻,则袭扰和吸引晋军注意力的谋略将不可进行。
汉、晋争雄的烽烟再燃,这一次的位置也从关中烧到了中原腹地。
第二百零二章 司马骏的大战略
姜维兵进洛水。
犹如在平静的河面上,扔下了一块石块,波纹层层叠叠,由近及远,久久不散。
张雄很着急。
他不知道是继续守在上洛,还是应该尾追姜维,与司马骏一起歼灭这股汉军。
胡奋很着急。
他驻守的函谷关就和洛水隔着几座山,要是姜维一个转向往北,那他岂不是要腹背受敌,潼关有文鸯,背后有姜维,那他胡奋还怎么守?
不过,胡奋并不知道,潼关的那个打着“文”字将旗的,其实已经不是文鸯,而是换成了文虎。
与张雄、胡奋相比,羊祜这一次倒是很淡定从容。
他的第一反应是赵广在搞什么阴谋诡计,武关道岂是这么好打的?沿途关隘连连,晋军只要据守住一处,就能层层阻截,将来犯之敌挡在关道之中。
兵法上讲究虚虚实实,所谓的眼见为实,在用兵上又不全是如此,有时眼睛看到的,也不是真实的情况,有可能是对手想让你看到的“事实”。
去年的时候,赵广率汉军进入荆州,羊祜曾经将驻地前移至襄阳以南的当阳县,以应对赵广有可能对晋国的袭击,只是让他意外的是,一向莽撞冲杀的赵广在取了西陵之后,竟然收手了。
在往后,汉、吴两国停战,双方不打了。
羊祜和杜预集结了数万兵马,正准备趁火打劫,这汉吴一停战,劫就打不成了。
这是怎么回事?
饭吃到一半,就不吃了。
赵广的这玩的是哪一个套路?在赵广手里吃了多次亏的羊祜决定先按兵不动,等一等再说,这让志在进取的荆州刺史杨肇很是不满。
杨肇有些不服气,带着所部兵马去攻打吴国的江陵,结果被陆抗好一顿收拾,杨肇一路弃甲而逃,要不是杜预领兵接应,差一点连命都没了。
本来羊祜在荆州碌碌无为,晋国朝堂对他还颇有微词,如贾充等与羊祜素来不睦的官员,有意抵毁羊祜纵敌,杨肇这一败后则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羊祜不行,那他起码还保住了荆州,换别人上,说不定比他还不如。
就比如:换你贾充贾公闾去,你能保证荆州不失,而且还开疆拓土,贾充心想我也就嘴皮子利索,与赵广对战,我哪里能行?
羊祜还想再等一等,起码等汉军暴露出了真实意图后,再作决断。
但有人却很按耐不住了,这个人就是司马骏。
“打败姜维,全歼来敌!”还不到四十的司马骏正是壮年气盛之时,在晋国朝堂上,他自信满满的发出了胜利的宣言。
司马骏虽然在司马炎跟前打了包票,要将姜维困死在商县,但嘴巴上说说容易,真正实施起来却是困难重重。
兵将在哪里?
洛阳的卫卒倒是有,但这些养尊处优的老爷兵,司马骏哪里看得上。
能够在洛阳当兵的,又岂是没有关系的,这些将兵看起来很威武,但也就是充作仪仗兵用用,真拉到战场上,无当飞军一个冲锋,晋军就垮了。
无奈之下,司马骏只能以骠骑大将军的身份,向羊祜和胡奋连续下达命令,让他们速速派遣精兵在宜阳汇合。
为了对付姜维,司马骏还特别关照,要精兵强将,不要派来二、三流的地方郡卒。
羊祜刚接到司马骏命令时,还很耐心的回信,阐述自己的判断:洛水上游河道险峻,汉军东进的兵力不会太多,所以,晋国在宜阳只要聚集万余人马,就能坚守住这一道洛阳门户。
但羊祜这么想,并不代表司马骏也这么想。
只是守住宜阳,那目标定的太低了。
这次汉军派来的,又不是那个无法无天、不按常理出牌的赵广,姜维虽然很厉害,但却并不是不能敌,至少在赵广沓中未显山露水之前,姜维就被魏军诸将打的很狼狈。
羊祜不调精兵来,司马骏就向司马炎告状,对于这位统兵有方的皇叔,司马炎当然相当的信任,前两年的东线江淮战场,就是司马骏东奔西走,帮着司马炎守住了合肥,并把吴国老将丁奉挡在庐江、巢湖一带。
司马家毕竟是一家人。
羊祜再牛逼,和司马炎关系再好,也抵不过司马骏亲近。
被司马炎、司马骏这一番微操作弄的很无奈的羊祜,已经快要气吐血了,他第一次感到,这个镇南大将军、荆州牧做得真是憋屈。
襄阳。
晋国镇南大将军、荆州牧羊祜驻地。
羊祜继续镇守荆州,杜预自然而然当他的副手,两人看着最新的军情通报,还有司马骏的调令,脸色凝重异常。
“叔子,从目前得悉的情报来分析,汉军这一次领军的是老将姜维,此人用兵一贯行险,但算计又极为精准,我们要是兵力部署被他摸透,那伐蜀时的教训可能会再次发生。”杜预将脖子扭了扭,让它有了稍稍舒服一点的姿势。
号称杜武库的他,对战例研究甚深,其中姜维更是因为是蜀汉大将军的身份,用兵战例被杜预反反复复的拿出来讨论。
羊祜微点了下头,放下手中的军报,问道:“元凯,你看这次伪汉一反常态,没有让赵广领兵出征,而是遣出了老将姜维,是何用意?”
杜预想了一想,也疑惑的说道:“这其中,难道真的有诈?赵广和姜维的目的是哪里?是朝堂担心的洛阳,还是胡奋担心的弘农,或者就是武关道本身?”
羊祜叹了口气,道:“究竟是哪里,我们现在猜不出来,不过,骠骑大将军那里,不派兵不行了,元凯,就由你辛苦一趟吧,要是别人去,怕扶风王又会不高兴。”
杜预去增援宜阳,司马骏当然满意,事实上,手底下缺少得力将领的他,一早就瞄上了在羊祜手底下担任闲职的杜预。
杜预点头领令而去。
羊祜又将参军徐胤叫了进来,吩咐道:“上洛的张雄那里,你领二千将卒去增援一下,告诉他,守住上洛是重中之重,切切不可擅离职守。”
徐胤应诺一声,也跟着下去点齐将士去了。
羊祜这三言两语,就有万余将士散了出去,心里不由得更是烦闷。
他这个荆州牧看似家大业大,麾下人马有八、九万人,但其中将近五万是屯田的郡卒,这些屯田兵守卫荆襄本土,确实能派上不小的用处。
但若是让他们抛下田地去行军打仗,那根本不太现实,先不说战斗力如何,就说粮秣的供应就是个大问题。
剩下的四万余兵卒,算是羊祜辛辛苦苦练兵的家底,这些将士一要守在南线,防备吴国的大将陆抗、汉国的大将罗宪;二要守卫襄阳,这座重镇地理位置极为重要,绝对不容有失。
这么一算计,羊祜手里能机动的兵力,也就一、二万人,而现在一万将士被调走了,羊祜猛然发现,他已经丧失了机动作战的能力。
上洛。
张雄忐忐不安的看着司马骏派来的信使董猛,董猛此来上洛,从宜阳转道武关、丰阳,前后只用了三天时间,可以说非常的辛苦。
“张将军,骠骑大将军有令,你部必须在二日之内,从层叠驿向商县进军,配合我宜阳大军,夹攻敌将姜维所部,此令不得延误。”董猛尖着嗓子,脸上不耐烦的说道。
董猛其实是宫中的宦官,在魏国被晋国取代后,董猛也伺机投靠了司马家,不过,他的门路有些不畅,摸索了好几年,才始投效到扶风王司马骏的麾下。
在历史上,董猛最后更是迎风直上,成为了妒后贾南风的得力帮手,是“八王之乱”中的重要人物。
张雄还有些犹豫,支吾道:“董使,此事不知镇南大将军是否知晓,末将不久前接到羊荆州命令,要我继续坚守上洛。”
董猛一听张雄抗拒,脸色阴沉的可怕,声音也再次拔高了起来:“张雄,你要明白,你这个上洛守将是汝南王爷保荐来的,要不要我回去后和汝南王禀报你抗命不遵之事。”
“末将遵令,这就与董使一道出发。”董猛提到汝南王司马亮,张雄终于只能屈服。
他这半年多来,处处求人处处碰壁,羊祜那里自身难保也顾不上他,要不是司马亮伸出援手,他只怕现在还在家中闲置。
张雄被董猛这个不知兵事的宦官威胁,无奈之下只能留千余将卒由一名军侯留守,自己则带着四千守关晋军向层叠驿、商县方向进军。
两面夹击。
一鼓作气,将姜维堵死、困死在商县一带的两山峡谷盆地之中。
司马骏的构想很有魄力,听起来也很有实战指导意义,但他却忘记了几点。
姜维会一直留在商县等着被晋军围死吗?
汉军除了姜维这一军之外,会不会还有其他的军队朝晋国这边杀来?
就算他围住了姜维,又怎么能保证,一定能在短时间内将其全歼?
万一被姜维突出重围,那在空旷的洛河大平原上,要想堵截一支拥有姜维这样出色指挥才能、又没有目的地和方向流窜的敌军,难度可想而知。
你说会不会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第二百零三章 姜维的兵法韬略
峣关。
赵广与文鸯一前一后,站在关隘的高处,在他们的眼前,是一条弯弯曲曲、不断向东南方向延伸的石道。
武关道,也被称为秦楚故道,战国之时,秦国和楚国这两个大国之间,主要的往来通道就是武关道,历史上那个倒霉被骗到秦国的楚怀王,就是从武关道到的咸阳。
“次骞,前方斥候来报,上洛的守军大部已经被大司马调离了,兵贵神速,我们必须紧紧抓住这一难得的战机,将上洛给攻下来.........。”赵广远眺商洛群山,对身后的文鸯说道。
文鸯微微躬身,低首道:“大将军,末将这就出发,明日日落之前,定将上洛拿下。”
赵广点了点头,对文鸯的陷阵能力,他还是很放心的,如果连文鸯都打不下上洛,那换其他人去也是白搭。
“我这里有一个人,你带着一起去。要是兵进房陵,他说不定能派上用处。”赵广想了想,示意亲将王训将他说的人带上来。
文鸯稍稍一愣,他不知道赵广要介绍何人,不过,也不用他想多久,只一会儿,王训就将一个四十多岁、背有些驼的中年人带了过来。
赵广将他叫了过来,对文鸯说道:“孟兴,前房陵太守孟达之子,他的部曲中有熟悉房陵一带情况的人,你率部到达武关后,就进入丹水、汉水流域了,孤军奋战,没有熟悉的人不行?”
孟兴听赵广介绍自己,连忙朝文鸯作揖施礼,以示尊重,不过,文鸯对孟兴的态度并没有热情多少,这主要是其父孟达在蜀、魏之间叛来叛去,着实令人难以信任。
赵广笑了笑,挥手道:“次骞,我等你的好消息,昨日,寇公亭还跑到我这里,嚷嚷要当这个先锋,说他父亲驻守过新城三郡,熟悉那里的情况。”
文鸯听赵广这一激将,立时瞪圆了眼睛,一把将孟兴拉到身后,道:“大将军,末将这就出发,要是明日午时拿不下上洛,我提头来见!”
说罢,文鸯一把扯过孟兴的胳膊,蹬蹬蹬的跑下关楼,指挥叫喝麾下将卒出关向南而去。
峣关隘上,赵广目送着文鸯远去,心中波澜起伏,新汉在渡过了重建初期的困难后,终于有机会反击一回了,只可惜,身为全军统帅,他不得不在后方坐镇,冲锋陷阵的任务只好交给文鸯来担当了。
文鸯这里还好?
以他的悍勇,张雄又调走了大半晋军,区区留守上洛兵马拦不住他。
赵广现在只担心姜维那边,这是将自己陷于死地得来的机会,也不知道困守在商县一带的姜维有什么妙计能够脱身。
商县。
汉军先遣部队中军驻地。
姜维从层叠驿转道商县、洛水方向后,即令张护雄的无当飞军继续向洛水中游进军,占领中段的弘农郡卢氏县。
两县在手,汉军终于有了一小块回旋的地盘。
在这种山岭沟壑之间闪转腾挪,一直是姜维的强项,他这一辈子就在陇上的山山水水之间,与魏军多名大将交锋,总战绩胜多败少。
有趣的是,现在这些曹魏大将一个个都不在了,而姜维居然还活跃在汉晋的前线。
人生的际遇变化,就是如此。
“大司马,无当营张将军来报,卢氏的西北宜城方向,有不下五千的晋军正在集结,东南的栾川方向,也有晋军正在赶过来,张将军来问,我们是否继续坚守?”参军周巨一脸忧色的走进县阁,向姜维禀报最新的战况。
周巨在蒲阪渡之战、凉州之战后,终于积累了一定的经验,这一次随姜维出征,也是他独挡一面的第一次。
现在,周巨已经对父亲周群的卜卦之术没有多少兴趣了,一次次的失算,让他在同僚面前丢尽了面子。
与其花时间在占卜上面,他还不如好好的钻研下,如何分析敌情、判断局势,拿出对策这些参军的专业业务。
姜维低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沙盘,问道:“上洛的晋军出动了没有?”
周巨连忙道:“禀大司马..........。”
姜维摆了摆手,道:“军情紧急,烦琐礼节,一应去除,直接讲战报。”
“后军斥候刚刚探得,晋将张雄已经兵过层叠驿,按路程推断,到商县的应该还有一天时间,我们是否准备迎战?”周巨面露愧色,答道。
他还是一个新手,在姜维面前,多少有些束手束脚,不过,这样的情况只要再过一阵,他就应该会适应姜维的风格了。
“不。我们弃守商县,前往卢氏,在那里,我要摆开战场,与司马骏好好会上一会。”姜维抬起头,语气坚定的说道。
阳光从房屋的缝隙中照射进来,映衬的姜维脸上二、三块老人斑很是明显,这既有在狄道作战时被高原阳光灼伤的留痕,也有被敌将的槊戟划破的创伤。
年轻时那个风流倜傥的天水姜伯约已经远去,留下的只有新汉大司马姜维。
“大司马?”周巨怔怔的看着姜维日渐苍老的身躯,一脸的担心。
姜维浑不在意的一笑,细长的眼眸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不用担心,告诉卢氏的张护雄,给我打起大汉的旗帜,吹响“向洛阳进军”的号角,我们去寻一寻司马炎的麻烦。”
向洛阳进军。
周巨被姜维这一个想法惊的目瞪口呆。
在临出征前,姜大司马不是说,东进汉军的目的,只是调离上洛的晋军,现在却突然成了进攻晋国的都城洛阳。
洛阳再怎么空虚,也不是姜维、张护雄手里区区五千轻兵能打下来的?
姜维这是老糊涂了吗?
周巨暗暗后悔,早知道此行不利,他就应该算上一卦,问问吉凶,要是凶兆,就........。
凶兆就避过或当逃兵吗?
周巨眸子里,闪过一丝痛苦神情。
逃兵,他已经在蒲阪当过一次了,眼睁睁的看着上司、袍泽、兄弟拼杀倒在血泊中,那种绝望无助的场景,周巨晚上每每梦见,都会夜不能眠。
姜维倒是没有周巨这样多愁善感,在下达了弃守商县的命令后,他即率姜琼的亲兵营沿洛水,直向卢氏而去。
兵少力弱又如何?
这一次,姜维要代替老师诸葛亮,好好教一教司马懿家的子孙辈们,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才是兵法韬略,什么才是决胜千里?
第二百零四章 第十二次北伐
弘农郡,卢氏。
洛水中游一座不起眼的小城,县城不大,因人口不多,城内县令都不设,只有县长、丞、役等寥寥几人,汉军猛虎扑食,不费吹灰之力,即占领了低矮的围堵城垣。
洛水这条山间激流从卢氏经过之后,河道逐渐变宽,两边的农田房舍也越来越多,当年,中华文明的先祖们选择定居于此,就是看中了洛水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
有河流灌溉,有沃田耕种,有蚕桑种植,有族人生息繁衍。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了和平之上。
战端一旦开启,毁灭的不单单是人,还有所有的一切。
姜维提出“兵进洛阳”的激昂口号,让汉军上下士气高涨。
参军周巨只是一个年轻的谋士,资历不够,经验不足,自无力反驳姜维的冒险策略。或许,这就是姜维选择周巨辅助自己的原因。
相比马融、苏继、杜模等人,周巨是蜀汉旧臣之子,其父周群与姜维私交不错,同时,周巨在蒲阪渡逃脱,却又在无形中背负了“逃兵”的骂名,他也要用实际行动洗涮耻辱。
汉军的普通底层的将士也不会去考虑会不会陷入危险,他们只知道要去攻打敌国的都城,这样的经历可能从军几十年都碰不到一次。
最起码,以前的蜀汉军队根本打不到洛阳,就连长安也只能望秦岭而兴叹。
张护雄接到姜维的命令,马上点齐无当营将士,沿途大张旗鼓、做足了声势沿洛水向宜城、洛阳一带进军。
兵进洛阳。
若是别人听到姜维的这一命令,或许还会犹豫是否错了。
但张护雄不会。
在他的心中,姜维就一直是他尊敬的师长,张嶷早年丧父,是实打实的寒门苦出身。
张护雄和兄长张瑛在张嶷死后,虽然袭了爵位,但蜀汉的爵虚的多,实的少,若不是姜维在军中接济和教导,张护雄怕是没有今日的成就。
何况,在急于立功的张护雄看来,姜维进军洛阳的想法,没有什么不对?要打就打司马炎的老巢,就算攻打不下来,吓也要吓他一大跳。
汉军从卢氏出发,往洛阳进军。
一路之上,汉军旗幡招卷,将旗如山如林,士卒铠甲齐整,刀枪箭矢林立,让人看到不由得赞许一声:好一支大汉强军。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高亢激昂的歌声不时在队伍中响起。
汉军之中,除去羌兵之外,带兵的军侯、都伯、队率等中低级将校不少是北方中原后裔,此时踏上故土,不由得心情激动高唱起来。
这首高祖刘邦的《大风歌》旋律简单,又传唱极广,此时随着汉军的前进步伐听来,有一种席卷天下、壮志满怀的豪迈之气。
宜城。
骠骑大将军司马骏忙的连一向注重的容貌也顾不得打理。
在朝堂上,他司马骏可以许下豪言壮语,打姜维他觉得自己没有问题,假节、诸雍凉诸军事的职务,也以前也干过,只要把手底下的能打的战将笼络好就行。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司马骏性格比较豪爽,有点喜欢出风头,装逼的机会难得,一旦错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
这一次,在朝堂上许下承诺之后,司马骏开始时,按照往常备战的进度,向各地发出征召郡卒、运输粮秣、辎重、器械的号令。
但他这边还刚刚开始,陆陆续续的从各地收拢来的郡兵正在整编,猛然就听到姜维的汉军杀到宜城来了,这让司马骏倍感左右为难。
这些年,司马家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晋国内部的情况了。
用一句话来形容:外重内轻。
能打的军队都派到了边地或者与蜀、吴接壤的地方,中原的腹心区域,就只剩下了不堪战的一堆吃闲饭的郡卒。
但真到了战场上,单凭洛阳和宜城的郡卒,守城或是可以,野战则根本不是汉军的对手。
无当飞军的名头,他司马骏也听说过。
这些高原来的蛮夷,完全悍不怕死,他们就和当年秦国统一六国时的轻兵一样,敌人的首级就是一个个战功。
“还是先等一等为好,反正杜预也快到宜阳了,还有张雄的追兵也在后面,到时候三面合围,姜维就是插上翅膀也难以逃脱。”
稳字当头。
司马骏不是战场的新手,自然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现在可不是冲动和汉军野战的时候。
司马骏这么一想,遂下令紧闭宜城四门,作固守计。
汉军进抵宜城。
姜维走的是水路,速度已经赶上来了,听斥候报说宜城四门紧闭,城中守备森严,姜维不由得眉头一展,淡淡的笑意涌上脸庞。
周巨见姜维如此神态,甚是不解,问道:“大司马,敌军守城不出,我军兵少攻之不下,不知因何发笑?”
姜维指了指宜城的方向,淡笑道:“司马骏,枉有知兵之名,却不过是胆怯之辈,他以为我要打他宜城的主意?与洛阳相比,宜城又算得了什么?”
“姜琼,号令全军,绕过宜城,继续向洛阳进军。”姜维沉声喝令。
“唯!”姜琼领令,急急向各部传令而去,这一位刚刚相认、名气又大的不得了的祖父,让他的心中充满了敬畏。
不过,姜琼才二十出头,他还有时间好好的学习姜维的兵法,他也会努力的成长,不让天水姜氏籍籍无名。
“大司马,这样一来,我军归路被敌阻断,且又深入敌国腹地,四周皆是敌人,又要如何脱身?”参军周巨面露不解,不耻下问道。
这些天来,他也在加紧学习兵法韬略,但与姜维相比,显然还是一个稚子。
姜维心情甚好,答的倒也耐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打洛阳,焉能调动敌军回援,这一次,我们本就是险中求胜、险中求活,所以,不要去想什么后路,就想着到洛阳城,痛痛快快的杀上一场。”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姜维虽老,但一颗争雄之心不老,他就像从囚笼中的猛虎一样,刚刚脱困而出,就开始显示虎威来。
不顾一切,杀向敌都。
这样的壮举,胜利了,那是足以名留青史的大胜,失败了,也是一份决绝的光荣,姜维觉得,他此生在战场上最后的荣耀,就在这一次“北伐”中。
没错。
虽然汉军是向西北方向进军,但对姜维来说,则是第十二次“北伐”。
他希望,这一次“北伐”的取得的战果,能让自己前面“五胜四平二败”的北伐战绩有一个圆满的结束。
汉军要取新城三郡,面对的最大对手,除了羊祜的荆州晋军外,还有洛阳、弘农附近的晋军部队,他们距离房陵并不远,且又是平原地带,速度上要比山区行军的汉军快了许多。
当年,孟达想要回归蜀汉,之所以司马懿杀到上庸城下,孟达才始知晓,就是魏军推进的速度太快,让孟达根本来不及反应。
而当时,诸葛亮派出的援军,从汉中出发增援,看似直线距离更近,但上庸被攻下时,汉军也仅仅到达了新城郡的木阑隘一带。
所以,吸引更多的晋军远离房陵、上庸一带,为赵广接下来顺利攻取三郡创造有利条件,是姜维打洛阳的目的。
只有打晋国都城洛阳,才会让各地晋军不顾一切的回援过来。
只有往司马炎所在的地方进军,才能让晋国朝堂做出不正确的判断。
至于归路,姜维决定弃守商县那一刻,就不再有原路返回的想法,另觅一条回归之路,那是打完洛阳之后的事情,现在考虑太早。
敌变我变,一切都在变化之中。
第二百零五章 赵广全面动员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当年,刘邦从汉中入关中,采用兵法大家、淮阴侯韩信的策略,这一次,汉军真实意图在新城三郡,而姜维却要进攻洛阳。
究竟是佯攻还是真攻?
不到最后一刻,谁也说不清楚。
在留给赵广的信件中,姜维阐述了自己的构想,他认为要想拿下三郡,单单从武关道突进太过于简单,也太想当然了。
晋军将领不是傻子,也不是棋盘上的棋子,你想让它到哪里,它就会放在哪里?
万一有个差错,则汉军的所有设想都将化为泡影。
所以,为了让汉军主力部队能够顺利占领新城三郡,姜维决意兵进洛阳,以吸引晋军往洛阳方向集结。
赵广看罢斥候信使送来的姜维书信,心中既感到了沉甸甸的压力,又倍感担忧。
姜维对自己的期望,虽然并没有明说,但赵广真真切切的感受得到。
汉军这一次远征奔袭,可以说是破釜沉舟之举,或许姜维还有雄心壮志,想要把责任揽到自己肩膀上,但赵广并不想给老将军这样的负担。
汉室复兴的担子,就由他一力挑起来好了。系统这等作弊神器,虽然要付出辛劳才能有所收获,但只要努力了,也会给予丰厚的回报。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稳固新汉的根基,还需要姜维这样有威望、有能力、有忠诚的老将。
既然先遣东征的汉军已经向洛阳进军,赵广一时没有办法直接救援,但他也可以从更大的范围内,给予姜维足够的支援。
“令文鸯将军突破上洛之后,继续乘胜追击,夺取武关,抢占谷城。令寇林将军在后跟进,到达谷城之后,替换文鸯所部驻守。文鸯军沿汉水而上,占领房陵、上庸、新城,若遇敌军抵抗,悉数歼灭之。”
“令罗宪、陈同两位将军从西陵向当阳、襄阳一带佯攻,以牵制晋国荆州军的北上;令张翼别遣一部从建平向粉水进军,威逼上庸,扰乱晋将王濬的视线。”
“再令河东魏容一部、潼关文虎一部,汉中驻防军队,向接壤的晋国边界发起进攻,以造声势,呼应大司马东进。”
“另外,再令南参军司、北参军司立即制定对晋作战方略,令各地郡县加紧运送粮秣、辎重,增援各地前线部队........。”
赵广在峣关连续的发出大将军令,号令新汉各地驻军全面动员起来,从不同方向对晋国发动攻击,以呼应姜维的孤军突进。
上洛。
文鸯一手握着三棱牛角鞭,一手提令血淋淋的守将人头,正指挥着汉军向城中杀去。
一千不到的晋卒,在文鸯的猛攻下,只抵抗了不到一个时辰,就随着守军军侯被文鸯一鞭打死,而宣告全军崩溃。
汉军一拥而入。
上洛城中积累的辎重、粮秣众多,此时也为文鸯所获,不过,他并没有心思去清点这些东西,在稍稍的整顿好队伍后,文鸯又马不停蹄的向武关杀了过去。
羊祜麾下,参军徐胤此时正从谷城向武关进军,与文鸯的方向相对,从距离来讲,文鸯要比徐胤近一些,但从道路的难易程度来讲,徐胤可以从谷城沿丹水,坐船往武关,比文鸯靠两只脚走路又要快了甚多。
这种情况,有点像红军长征时,敌我两军在大渡河两岸齐头并进,就看谁能比对方更加坚持,看谁能抢先一步占领武关。
文鸯带头冲在汉军前阵,他的嗓子已经有点嘶哑,上洛到武关一路,晋军还有不少的围堵,这些围堵留守的晋卒不多,多者百余,少者只有十几人,但他们却能让汉军前进时一次次的受阻,纵算歼灭了守敌,时间也跟着失去了。
文鸯在中军按耐不住,后面寇林虎视耽耽,只等他受阻取而代之,这种被同僚盯着的危机感让文鸯不敢有丝毫保留。
一路之上,文鸯亲自上阵,带头冲锋,硬是凭着一身无敌的本领,闯过晋军十余道围堵,等看到武关关隘时,文鸯才始心情一松,将涌上嗓子眼的血腥之气给喷了出来。
“次骞,你已疲惫,武关不如由我部来攻取?”寇林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面赶了上来,来到文鸯的身边说道。
文鸯瞪圆了眼珠子,朝寇林猛力的挥了挥手,嘶声道:“你休想,武关、谷城,都是我文鸯的,兄弟们,跟我上。”
说罢,文鸯鼓起余勇,带着颇有些疲惫的麾下将卒又杀了上去,这些从潼关跟着文鸯归汉的悍卒见主将如此生猛,也纷纷呐喊一声,向武关关隘上冲杀而上。
武关在战国秦楚之时,属两国边界,关城上驻有重兵,但在此时却是属于晋国腹地,晋军真正的防御重点是在上洛,等文鸯攻上来时,刚刚得到前方败报的晋军裨将匆忙之下,只能将收拢来的二百余士兵压了上去。
二百守卒,对于如狼似虎、战意炽烈的文鸯来说,解决只需一顿饭的功夫,而当汉军旌旗插上武关关隘最高处时,徐胤的队伍刚好转过武关以东的山口。
“汉旗,武关被汉军夺了?”从荆州增援而来的徐胤军将卒惊声叫喊起来。
对于新汉的称呼,上一级的将领一般按晋国的朝堂的说法,称伪汉、汉贼等等,普通的低级将校和士卒则没有这么多的讲究。
对于他们来说,敌方旗帜上写的是什么字,他们就念什么字,至于伪还是真,那是大人物的事情。
徐胤急急忙忙的弃船登岸,来到山道前端眺望过去,果然见隐在山峦之间的武关关城上,一面褚黄色的汉旗正迎风猎猎,不时还有叫喊的将卒声音传来。
怎么办?
是继续进攻,夺回武关?还是等一等,退守谷城,稳妥为上。
徐胤一时犹豫不决,这就是长期担任参军的后遗病,出谋划策,徐胤是一把好手,也能根据形势变化想出应对之策,但临到真让他拿主意决断了,徐胤却没有了担当的魄力。
有的人,适合当领兵主将,是因为他决断力出众。
有的人,适合当参谋助手,是因为他考虑问题全面。
无疑,徐胤是后一种人。
羊祜这一次,也实在是身边没人了,才把徐胤放了出来,想着锻炼一下他,看看有没有培养的可能,却不想徐胤运气不好,一出场就碰到了文鸯这头猛虎。
第二百零六章 勤王令
徐胤这个人,在历史上也曾经出场过。
西陵之战,步阐步老二举城投晋,司马炎见有东吴重要人物投奔过来,连忙关照羊祜派人马接应,徐胤当时是巴东监军,负责从沿长江东进,打通西陵撤往永安的水道。
徐胤最后的战绩如何?
史书上没有提及,但有一点可以确认,建平(秭归)没有被徐胤打下来,也就是说徐胤这一路连第一道的吴军水寨也没打破。
这一次,徐胤面对汉军抢先攻占武关的情况,不出意料的选择了撤回谷城,并差遣信使向襄阳的羊祜汇报。
在徐胤发现汉军的同时,武关的汉军也发现了出现在视野内的这一支晋军。
文鸯刚刚杀败武关驻军,气还没缓过来,一听又有敌增援杀到,情急之下立即想要出征,却被寇林一把拉住。
“文将军,这一支晋军,很有可能是从襄阳而来的增援部队,不比地方郡卒,我们要想完成大将军的任务,必须全力以赴,不可有意气之争,所以,这一次,请允许我一同出征。”寇林向文鸯躬身一礼,郑重的说道。
文鸯一怔,他没有想到,寇林会说出这番话来。
“好,我们就一起冲杀,看看谁先占了谷城。”文鸯哈哈一笑,扬眉举鞭,战意再一次的升腾起来。
有人的地方,就有派别,就有江湖。
由于将领的资历、经历和性格不同,新汉各部之间,隐隐约约的也有了派别的区别。
姜维、张翼、傅佥这些早就有名气的蜀汉将领自不屑拉帮结派,他们与赵广的关系也不用这些,但年轻一辈则另有想法。
就比如魏容、寇林、马承这几个,被称为沓中一派,这几个人中间,魏容由于性格和能力关系,自然而然的是带头大哥。
陈同、关彝、还有现在渐渐因能力不足淡出核心圈的简平,属于元从后裔一派,这些人多是在江油关之战后投奔的赵广,能力上还有些不足,一般担任副职,其中陈同算是发展的最好的一个。
与之相比,简平则是发展的最不好的一个。嗜酒如命的他在一次过量之后,克制不住欲望吸食了五石散,结果药瘾上身,一个人彻底的废了。
文鸯、文虎、牵弘、杨欣这些从晋国归顺过来的则属于另一个团体,其中牵弘由于性格关系,不愿出头,同时,牵弘和魏容的私交也是不错,也不想与老兄弟争执,文鸯就成为了这些人中间的领头人。
可以这么解释,文鸯与寇林,相当于一个人是这一团体的老大、一个人是另外一团体的老二,两人之间关系一般不会太好,当然,在赵广的强力压制面前,这种私下里的争功也不会太明显。
赵广此时刚刚离开上洛,全面动员的号令刚刚发出,但真正要传达到各地将领手里,并实现他的战略意图,则细节上要关注的方面还有很多。
就比如西陵罗宪那里,远隔着千山万水,这年头也没有现代化的联系方式,单靠信使送信,最快也要半个多月。
好在,罗宪那里只是牵制任务,并不是救援姜维的主力,赵广真正关注的是河东方面,也就是安邑的魏容那里。
河东与洛阳之间,只隔了一条河、一座山脉,河是黄河、山是中条山、王屋山,姜维如果在黄河以南找不到突围的缺口,转向黄河以北也是一条出路。
沿黄河的渡口,弘农郡郡内有茅津渡、洛阳附近有孟津渡等等,其中茅津渡就是解盐从河东运往洛阳的重要渡口,孟津渡则就在洛阳的北面,对面也是司马家的祖籍所在河内郡。
当然,有渡口并不代表能顺利过河,如果没有接应的话,渡河就是一个难题,就算过了河,对面也还是晋国的地盘,姜维这一支孤军要想突围实在千难万难。
统帅术升至满级10级。
系统里的这一成就曾让赵广兴奋不已,开始时他以为满级就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只要他上阵指点一番,手底下的诸将就能砍瓜切菜,将对手一一打的大败。
但后来赵广发现,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满级的作用,确实很大。比如在局部战场上,两军对垒撕杀,赵广确实能凭籍统帅千军技能,在各兵种的协调、指挥方面达到完美的程度,但若是超出了局部战场的范围,则满级统帅术的作用就要打一个大折扣。
就比如现在的情况,姜维一支偏师奇袭洛阳,赵广的命令就无法第一时间传达到姜维那里,同样的,姜维做出什么决定,赵广也无法纠正或者改变。
他所能做的,就是进一步的提高自己的综合判断能力,调动新汉全部的力量,来配合和支持姜维的行动。
若能成功,姜维这一次奇袭,将载入史册,成为军事史上的经典。
赵广在为姜维的处境担心忧虑。
姜维、张护雄绕道过宜城之后,这支汉军轻兵队伍直取洛阳,兵锋所向,让洛阳城内的晋国中枢险些陷入到瘫痪状态。
杨骏、荀勖、贾充、何曾、王沈等重臣一个个惊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司马炎的后宫之中,皇后杨艳也没了主意,美人王缓姬哭哭啼啼向司马炎提议,立即渡河前往河内郡温县,那里是司马氏的老家,有足够数量的郡兵保卫。
司马炎三千余众嫔妃中,倒也不是全都无用之人,胡芳这个将门虎女表现的很是不错,性格上大大咧咧的胡芳,穿起了战甲,拿起了佩剑,腰间挂上弓箭,嚷嚷着要出城与姜维一决高下,让司马炎心疼的直呼舍不得。
左芬被纳入宫中后,司马炎对他并不宠爱,他只是要一个爱惜人才的名声,倍受冷落的左芬没有像胡芳一样请令出征,她默默的拿出了一段白绫,放在自己的寝宫中,只等汉军进城就悬梁自尽,以全名节。
《假霸王赋》骂赵广骂的那么狠,左芬不相信她落到汉军手里,会有好的结果,与其受辱,不如早早自我了断为好。
晋国上下,被姜维这一波出乎意料逆推,搞的狼狈不堪。
司马炎在盛怒之下,向晋国各地发出了到洛阳勤王的诏令。
第二百零七章 四方云集战洛阳
勤王令一颁布,晋国朝野一片哗然。
泰始之治带来的繁荣局面,被姜维给生生打断,不得不再一次招募将勇,编练军卒的晋国各地官员,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遣出了能派出的所有兵马。
勤王这事情,关键在于快,第一个到洛阳报到勤王的,那肯定会得到司马炎的大力嘉奖,至于他到底带了多少兵马,能不能打得过姜维,那另当别论。
汝南王司马亮此时正驻守在豫州陈留一带,得悉勤王诏令,司马亮立时带着身边的百余骑向洛阳疾奔而来。
在解池驻守的宁朔将军刘弘,也不敢怠慢立时带着盐兵渡茅津渡南下。
这一次汉军全面进攻,刘弘的压力很大,之前的汉晋和议是他主导签订的,没想到只过了一年不到的时间,就全部作废了,只要一想到这里,刘弘就对赵广忿恨不已。
“言而无信赵阎王,下次若汉国有事求我,我当唾其颜面,斥骂而出。”刘弘在茅津渡上船时,对着滔滔黄河大声发誓。
刘弘率盐兵五千渡过黄河,在弘农与奋威将军胡奋两军会合,然后两军合兵一处,急往洛阳勤王而来。
胡奋此次亲率兵马勤王,他本来就心忧女儿胡芳安危,但函谷关属于军事重镇,往西即是潼关,没有诏令,胡奋不敢擅离职守。
有了诏令,胡奋就有了尚方宝剑,就算函谷关有事怪罪下来,他也不怕。相反,要是胡芳有个三长两短,那就要了他老胡家的命了。
曹魏时期,胡遵、胡奋、胡烈都是魏国有名的将领,东征西讨,甚得三代皇帝的信任。
但时过境迁,老父胡遵已经死了,弟弟胡烈也在凉州战死,只剩下胡奋一个苦苦支撑,幸亏后宫中胡芳很得司马炎宠爱,要不然的话,胡家破败在即。
杜预接到勤王令的时候,已经北进到了栾川附近,这里已经距离卢氏不远,如果司马骏没有龟缩在宜城的话,说不定杜预能够追上姜维军的后队。
张雄在董猛的督促下,跟在汉军的屁股后面追赶,商县是一座空城,张雄拿下时脸上还算正常,等到又占领空城卢氏时,张雄的脸色就难看起来。
原因无它。
上洛丢了,逃散的守卒一路翻山越岭,向张雄哭诉他们被汉军猛将文鸯欺负的惨状,这些溃散士卒找上张雄的理由很简单,失了关隘,总要有背锅的人,张雄是守将,不找他找谁?
张雄一听上洛失守,脑袋立时嗡了一声,身体摇晃了下差一点摔倒,他这时才想起来,自己是隶属羊祜的荆州晋军辖下,和司马骏根本一毛钱关系都搭不上。
“董猛,这奸宦误我?”张雄气撞于胸,拔出佩剑就冲到董猛的住处。
董猛正在阅读勤王的诏令,抬头瞧见张雄气势汹汹找自己算帐的样子,心里一沉,上洛失守的事情他也听说了。
“张将军,快快过来,陛下有诏:我等接到勤王诏令,当立即前往洛阳,歼灭姜维这一股来犯汉贼。”董猛灵机一动,抢先叫喊起来。
张雄被董猛这一喊弄的莫名其妙,待接过诏令看去,才始发现姜维居然跑到了洛阳附近,这行进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沿途的晋军都干什么去了?
不是说,扶风王、骠骑大将军司马骏已经提前在宜城堵截了吗?怎么没拦截住姜维,难道说司马骏被姜维给打败了?
看罢诏令,张雄一时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董猛见张雄犹豫神情,心中不由大定,遂劝解道:“羊荆州那里,若是怪罪上洛失守之事,你不如问上一句:是陛下勤王诏令重要,还是上洛一座边隘重要?”
董猛这句一说出来,张雄终于恍然大悟。
对呀,有司马炎这个最大的挡箭牌在,只要他在勤王时立下功劳,那羊祜就算想追究责任,也无法拿捏住他什么?
相反,正如董猛所说,万一这次在司马炎面前露了脸,有了战功,那以后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张雄沉浸在被董猛忽悠的幻想中,脸上露出阵阵喜意。
董猛见张雄离开,心中也是长出了一口气,这等粗鄙武夫就是好糊弄,勤王立功哪有那么容易?
就张雄手底下的四千将卒,遇上姜维的话,能拖住一会就算不错了,至于打败姜维,那除非姜维运气不好,在遇到张雄之前就被打残了。
洛阳周围,一时风起云动,凡是想在司马炎跟前露露脸的官员、将领,都开始将升官发财的宝押到勤王这件事上。
就连黄河对岸的河内郡,也派出了温县司马氏子弟兵,由赵王、安北将军司马伦率领,从孟津渡南下,进入到洛阳城内。
仅仅三、五日间,原本空虚的洛阳,就聚拢起了约万余的人马,其中一半是晋国朝臣们的部曲、私兵。
这些私兵相当于保镖性质,个人能力上没得说,就是行军打仗生疏的很,基本属于各打各的,没什么配合。
姜维率军进抵洛阳外围之后,却忽然下令停下脚步。
虽然汉军将士对直接攻打洛阳兴致很高,有一些无当营的羌兵更是眉飞色舞,想着冲进司马炎的后宫中,抢几个美貌的妃子过一把女人瘾。
“护雄,羌兵性情不驯,难以管束,你要多费心了。”姜维叹息一声,朝着张护雄吩咐道。
无当飞军能打,但无当飞军的羌兵也难管。
羌兵们现在也渐渐醒悟过来了,这是一次九死一生的长途奔袭,他们生还的希望非常小,而趁着还活的机会,好好的享受一把,已经成了一些羌兵中的刺头最大的奢望。
张护雄闷哼一声,语气凛冽答道:“大司马放心,我的兵我负责,他们要是敢不守军纪,我直接砍了他们的脑袋?”
这一支无当飞军是张护雄一手重建起来的,其中的大多数羌兵也是他到青羌、白羌、汶山羌招募来的,在大多数羌兵的心中,张护雄和其父张嶷一样,让他们爱戴敬重。
所以,即便有刺头敢违令,张护雄也有足够的信心,立马让他身首异处。
姜维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司马炎的勤王令已下,晋国各路的兵马也正在赶来,护雄,你去点齐兵马,我们马上佯攻洛阳,让司马炎知道知道,咱大汉强兵的厉害?”
“遵大司马将令。”张护雄应和一声,急急领令下去。
姜维又将周巨叫了过来,吩咐道:“我军进攻洛阳的声势造出之后,晋军各部已被调动,特别是弘农、河东、河内等地驻军,也纷纷往洛阳而来。”
说到这里,姜维顿了一顿,语气也变得沉重起来:“预计,我们接下来的处境将非常的困难,会有重大的伤亡,你和参谋们要提前准备,拟定多个突围的计划,要提前准确判断出晋军将领的意图,如果整军无法突出,那就分散突围.........。”
周巨一凛,面带喜色的脸上笑容渐失,经验上不足的他还没有想到,到了洛阳之后,汉军接下来何去何从?
而姜维却已经早早的考虑起了突围的可能性,并开始了提前部署。
见周巨面带敬意,姜维抚了下垂落的乱发,嘱咐道:“未雨要先绸缪,这是用兵之常事,勿需惊异。另外,我已关照姜琼,在亲兵营挑选一队心腹将士,沿黄河南岸收拢舟船,我们这一次能不能突围,也许就要落在能不能顺利渡河上了。”
姜维与赵广思量的方向不谋而合,两人不约而同的将突围的重点放在了渡河上面,至于能不能成功,一切要看时机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