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很在乎姐姐
林玉君也去，正好省了林慢慢租车的钱。
马车里，李月娘挨着林慢慢坐，她一手挎着包袱，一手紧紧的拽着林慢慢的衣袖，显得十分局促。
“多谢夫人为我熬的姜茶。”怕吓到李月娘，林玉君的语气比寻常时候还要轻柔。
她今日去落宁院为的就是这件事。
“小事而已，玉君小姐不用放在心上。”李月娘抬起头来，眼底有一丝慌乱。
以前林慢慢做了许多荒唐事，李月娘自觉愧对林玉君，可一想到同样是林庆平的女儿，林玉君在林家锦衣玉食的长大，自己的女儿却跟着自己受了那么多年的苦，长到十九岁了连亲事都还么定下来，李月娘就越发心疼林慢慢。
“玉君小姐的身子好了吗？”觑着林慢慢的神色没什么变化，李月娘多问一句。
她性子柔弱，又是当娘的人，林玉君比自己的女儿还要小上几岁，还是没娘的孩子，李月娘难免生出怜悯之心。
“劳夫人记挂，我身子已经大好。”
李月娘点点头不再说话。
“你病着的时候，我娘一直都想过去看看你，只是她胆子小，怕去了你不高兴。”林慢慢接过话头继续往下说。
这些天李月娘的确一直记挂着林玉君，林慢慢也提议过带她去林玉君的院子看看，思索再三之后李月娘还是没有答应。
自己早晚是要回家的，林慢慢想趁着自己留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多在林小满和林玉君面前刷刷好感，这样等原主回来，只要不作大死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被她这么一说，李月娘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自己身份卑微，嫡小姐的院子岂是想去就能去的，她不想林慢慢为自己惹出别的事来。
“是我的不是，我前些日子病着，后来庄子上出了一些事，一时走不开，没能去看夫人。”
林玉君的母亲嫁给林庆平时带来许多嫁妆，林夫人死后那些嫁妆都被洛姨娘占了去，林玉君重生后又都拿了回来。
如今林家的中馈虽然握在洛姨娘手上，可林玉君名下也有不少田地铺子。
林慢慢微微蹙眉，她听得出来林玉君话里的亲昵不似作假，认真论起来林玉君和李月娘并不相熟。
莫不是她自幼丧母，见李月娘爱女无度，所以也想有这么一位母亲？
是这样最好。
这样的话往后原主再怎么作死都不会牵连到李月娘。
……
马车停下，林慢慢率先下了车，又把李月娘从车上扶下来，再转身时林玉君也已经下了马车。
这段时间林慢慢每天都在差不多的时间过来，如今林小满就是听到院子里的响动也不会再从书房出来。
“林小满，你快出来看看谁来了。”一进院门，林慢慢对着书房大喊。
“不是告诉过你，姑娘家不要……娘？”林小满站在书房门口，到了嘴边的话生生转一个弯，化作一声诧异的呼唤。
看着站在院子里的众人，他疑心是不是自己看书的时间太长，眼前都出现幻觉了。
自李月娘跟着林慢慢进了林家之后，就再没走出林家的大门，上次借着送林慢慢回去的机会他和李月娘见了一面，可事出突然，那次母子俩没能说上几句话。
“小满。”李月娘喊了一声，松开林慢慢的手走上前去。
她握住林小满的两只胳膊，将自己的儿子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珠泪滚滚。
“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你是不是又顾着读书不好好吃饭？”
没进京之前，林小满就经常为了读书耽误吃饭。
“你是不是很辛苦？”
“要是太辛苦我们就不考了。”
“没有关系的，娘带你回家去。”
李月娘一边掉眼泪一边絮絮叨叨的念着，她对考功名没有什么概念，她觉得在乡下的日子也很好，她不忍心自己的孩子吃太多苦。
“娘。”林小满的话里满是欢喜，“我不辛苦，慢慢每日都过来给我做饭，我每顿饭都有吃的，你不信问慢慢，你不信我还不信她吗？”
与旁人相反，李月娘总是无条件相信林慢慢，哪怕她总是满嘴谎话，前科累累。
“信，我当然相信乖乖。”李月娘擦了擦眼泪，转头看一眼仍旧站在院子里的林慢慢和林玉君，她不知道林慢慢给林小满做饭的事，还当林慢慢每日里是无聊才过来找林小满解闷。
林小满也看林慢慢，眼里多了几分欣慰。
“都看着我干什么，你难道要让我们一直站在院子里吗？”林慢慢对他扬了扬眉。
林小满只是笑笑，然后引着几人进了上房，碧桃和青桔帮着把炭烧起来，屋里多了几分暖意。
落座之后，李月娘一直抓着林小满的手，泪眼朦胧。
注意到她右手手臂上一直挎着一个包袱，林小满无奈道：“娘又给我做衣裳了？我衣裳还有许多，娘不必一直做。”
他身上穿的，从里到外全部出自李月娘之手，上次林慢慢带来的那一身都还没穿过。
见母子俩似乎有许多话要说，林慢慢借口做饭退了出去。
她有些想家，想自己的爸爸妈妈。
进了灶房，林慢慢才注意到林玉君也跟了出来。
“你怎么出来了？”
“姐姐今日打算做什么？”林玉君语气自然。
碧桃已经去生火，林慢慢不太会，所以这活一直都是碧桃在做。
“还不知道呢，你快回去吧，这里烟熏火燎的，别一会儿呛着你。”
林玉君不在意的笑笑：“哥哥和夫人都很在乎姐姐。”
她注意到林慢慢出来之前脸上的那分失落，以为林慢慢是在为李月娘和林小满暗自神伤，于是便这样安慰。
也不全是安慰，林玉君觉得自己只是在陈述事实。
李月娘对林慢慢如何自不必说，就说林小满，这段时间里不管林慢慢做什么，不管林小满如何生气，到最后他还是会为林慢慢收拾烂摊子。
林小满不是蠢人，他岂会不知往日林慢慢的服软示弱都是做戏，但他还是纵着她，尽量满足她各式各样的要求。
许多时候她都是羡慕林慢慢的。
第32章 腊梅匕首
反应过来林玉君是在安慰自己，林慢慢有些哭笑不得。
她和林小满打好关系是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再者李月娘对她很好，她占了人家女儿的身体，起码要替人家尽尽孝。
如今她对林小满和李月娘的感情还远远够不到亲人那一步。
“我来帮姐姐吧？“
“你？”过于诧异，林慢慢没控制好自己的表情。
林玉君轻笑出声，她笑颜明媚，这个时候林慢慢才觉得她是个只有十六岁的小姑娘。
“我不是那个意思。”林慢慢有些不好意思。
人家是女主，自然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自己刚才的反应好像有些过了。
“我虽不比酒楼里的大厨，但是也会炒两个菜。”带了些俏皮的语气，说着林玉君就挽起袖子来。
林慢慢也不拒绝，俩人一起做了午饭。
因着李月娘的到来，林小满难得的给自己放了一天假，这一天里他都没有再进书房，只陪李月娘坐着说话，林慢慢坐不住，吃过午饭就带着碧桃出了门。
变卖首饰得来的钱总会用光，她得上街看看有没有什么赚钱的法子。
“娘今日怎么会突然过来？”林慢慢不在，林小满便将自己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人是林慢慢带来的，他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乖乖说带我来看你。”
“还有呢？”
就这么简单？
林小满不信。
“没有了。”
“没有了？”
“你这孩子怎么了，不然还能有什么？”李月娘嗔了一声。
一旁林玉君还在，纵使心有疑问，林小满也只是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乖乖每日里都来给你做饭吗？”李月娘又问。
林小满点点头，说起来这怕是林慢慢坚持得最长久的一件事了，他甚至觉得就算林慢慢是另有所图，只要不太过分，他都会答应。
“这怎么行呢，乖乖那里会做饭。”语气焦急，李月娘俨然忘了自己吃的午饭就是林慢慢和林玉君一起准备的。
“你也不要太纵着她，她要是做的实在难吃你就不要勉强自己，你的身子重要，别把自己吃坏才是。”
情真意切的一番话，让屋里的人忍俊不禁。
还以为她是担心林慢慢受累，不料想……
李月娘清楚自己的女儿有几斤几两，也清楚林小满对妹妹的宠溺不比自己少。
“娘。”林小满话里满是无奈，“方才的午饭不就是慢慢做的吗，再说她也不是小孩了，不会可以学，你不要一直惯着她。”
这些天林小满还给林慢慢搜罗了几本食谱。
李月娘没说话。
她何尝不想，只是看着林慢慢，她说不出半句重话。
天色渐晚，上街闲逛的林慢慢来接李月娘，母子俩依依惜别，林小满越发坚定春闱之后将李月娘接出来的心。
……
进入腊月的第三天，林玉君收到秦王妃派人送来的帖子，说是王府里的几株腊梅开得正好，邀她明日前去赏花。
顺便也邀请了林慢慢。
腊月初四，林慢慢把碧桃派到林小满那里，自己则是跟着林玉君坐上去秦王府的马车。
也不知道这段时间秦王世子和林玉君之间有没有进展。
马车上，林玉君盯着林慢慢头上的那根木簪看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姐姐很喜欢这跟木簪吗，我总见姐姐戴着它？”
林慢慢：……
并不喜欢谢谢。
“也就一般喜欢吧。”她到底没把心里话说出来。
林慢慢总觉得告诉林玉君自己卖了首饰有在卖惨的嫌疑。
“年关将近，我听说金玉坊新出了许多首饰，改日姐姐陪我一同去看看吧。”
金玉坊专卖金银首饰，很受京中女子追捧。
明明看出自己的难处却不说破，林慢慢更觉林玉君贴心。
一刻钟之后，马车停下，两人下了马车。
秦王妃早就派了下人在大门外等着，两人一下车就跟着那几个下人进了王府，径直去了王妃的院子。
秦王府的气派自然是林家所不能比的，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无一处不精致，一路上林慢慢不停的四处张望，心想要是在现代，这不得是个热门景点。
要是有机会好好逛一逛秦王府，自己也不算白穿一次书。
几人在一间屋子门口停下，门外的人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就回来对姐妹俩道：“两位小姐随奴婢来吧。”
林玉君和林慢慢跟着她进了屋。
屋里暖融融的，跟屋外俨然两个世界，她们进门的时候秦王妃正在修剪架子上的一盆植物，林慢慢叫不出它的名字。
见两人进来秦王妃才放下手中的剪子。
“见过王妃。”
“见过王妃。”
林慢慢跟着林玉君给秦王妃行了个礼——动作不是很标准。
“我正念着呢，赶巧你们就来了。”
秦王妃让两人坐下，很快就有下人端上热茶和瓜果点心，秦王妃热络的拉着林玉君说养花的事情，清楚自己定位的林慢慢只埋头认真的吃东西，一句话都不插。
等她把面前的那一盘果子吃得差不多时，就听到秦王妃说：“院子里的腊梅开得正好，我带你们去看看吧。”
林慢慢有些舍不得的看向桌上的瓜果。
秦王妃带着两人出了院子，去往秦王府的花园。
在花园里遇到秦王世子时林慢慢半点儿都不惊讶。
早的时候她就觉得秦王妃会是一位好助攻，对方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他们是在花园的一座亭子里遇到的秦王世子，亭子里除了秦王世子之外还有另一位青年男子，林慢慢对他没有印象，想来原主也不认识这人。
“呀，今日花园里倒是热闹。”秦王妃难掩话里的笑意。
林慢慢看向自己身旁的林玉君，见她一如既往的端庄，脸上半点儿羞涩都没有，在想起之前她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林慢慢在心底叹一声，又看向对面的秦王世子。
四目相对，秦王世子眼中明明是笑意点点，她却吓得连忙低下头去。
“我不知母妃今日有客人。”
“你怎么会知道。”秦王妃嗔怪道。
她请林家姐妹过来的事的确没有事先告知秦王世子。
“原还怕你们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陪我逛花园会觉得无趣，如今好了，这样热闹，我倒是成了多余的那一个。”
林慢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娇滴滴这几个字和自己不沾半点儿关系。
秦王妃让几人落了座。
“这是平成侯府的大公子。“秦王妃对姐妹俩道。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林慢慢连对方姓什么都不知道。
“这两位是礼部郎中林大人家的小姐。”秦王妃又给那青年男子介绍。
话刚说完，一个嬷嬷走进亭子里，提醒秦王妃到了喝药的时间，叮嘱秦王世子几句之后，秦王妃带着丫鬟嬷嬷扬长而去。
林慢慢愕然。
都是同路人，要走好歹也带上自己啊！
“林小姐。”
“苏公子。”
林玉君和那青年男子相互见了礼。
原来平成侯姓苏，林慢慢在心里记下。
“想必这位就是林家大小姐吧。”那位苏公子将自己的目光移到林慢慢身上。
他和秦王世子有些交情，也听说了林家那位出身乡野的大小姐对秦王世子百般纠缠的事，原以为是个刁蛮跋扈的性子，如今见林慢慢少言寡语的坐在一边，心里就多了几分好奇。
林慢慢摇头：“我不是。”
别乱说。
见她矢口否认，那位苏公子愣了愣，不解的看向林玉君。
“这是我姐姐。”林玉君开口，也没说林慢慢是林家大小姐。
她能感觉得到林慢慢如今不喜欢林家大小姐这个身份。
“倒是有些日子没见大小姐了。”秦王世子忽的开口。
林慢慢：……
她刚说自己不是林家大小姐，他就喊自己大小姐，说不是故意的她绝对不信。
呸！
活该女主现在不喜欢他。
“天冷，不爱出门。”林慢慢脸上是标准的假笑。
“大小姐不是每日都去给林公子做饭吗？”秦王世子脸上笑意更深。
这也叫不爱出门？
他仔细的查了林慢慢，这些天除了给林小满做饭之外她的确没去别的地方。
秦王世子一直没弄明白，林慢慢跟自己说起某些事时语气为何那般笃定。
“我和姐姐会不会打扰到世子爷跟苏公子。”林玉君岔开话题，语气有些为难。
她们来之前，秦王世子和苏公子似乎在商议什么。
“自然不会。”秦王世子答得迅速，语气比起刚才和林慢慢说话时柔了许多，“你身子好了吗？”
林玉君点点头：“劳世子挂心，已经好全了。”
没人说话，气氛冷了下来。
“方才王妃不是说两位小姐是来赏腊梅的吗，世子何不带她们去看看。”苏公子提议。
秦王世子应了下来，刚坐下没多久的林慢慢只好再次起身。
秦王世子和林玉君走在前面，她和那位苏公子落后一步走在后面，凛冬时节，花园里没几种开着的花。
“大小姐倒是与我想象中的不一样。”苏公子压低声音对她道。
“那你以后就不要乱想了。”
苏公子：……
穿过一道月门，院子右边种了好几株腊梅树，如今开得正好，还未走近便是一阵扑鼻的芳香。林慢慢见其中一株树下，一个小丫鬟正踮着脚尖，伸手去折那开的正好的花。
听到脚步声，那小丫鬟转头看向她们这里。
“林姑娘。”
那小丫鬟不是别人，而是林慢慢在秦王府养病时照顾自己的绿柳。
绿柳放弃折花，快步朝几人走过来。
“见过世子。”
虽然是在给秦王世子行礼，可绿柳的眼睛一直盯着世子身后的林慢慢。
“嗯。”秦王世子应一声，又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奴婢听说院子里的腊梅开得正好，便想着折两枝回去。”绿柳并不惧怕秦王世子，说话的语气带着几分小女儿的娇憨。
见她一直瞟向自己身后，知她心中所想，秦王世子对她摆摆手，示意她：“去吧。”
“多谢世子。”
谢过之后，绿柳欢天喜地的朝林慢慢走来。
林慢慢：？
男主温柔人设又在线了，居然这么好说话？
绿柳来到林慢慢身边，朝她眨眨眼：“林姑娘身子好了吗？”
这是林慢慢最怕提起的话题，她慌忙点头：“好了好了，早就好了。”
“那就好，你不知道，我可担心你了，我求世子让我去见你，可世子不应允。”绿柳凑在林慢慢耳边压低声音道。
说完她就噘着嘴看向前方的秦王世子。
绿柳想不通，秦王世子一向好说话，往常自己想出府世子也从不拒绝，偏偏这一次不让她去看林慢慢。
林慢慢有点儿尴尬，好在前面的人又开了口。
“这腊梅开得正好，你也折一枝带回去吧？”秦王世子侧首看向身旁的林玉君，满脸温柔。
几日不见，她似乎清减了一些。
林玉君摇摇头：“不必了，这腊梅开得好好的，还是让它待在它该在的位置吧。”
林慢慢蹙眉，并不十分赞同林玉君的话。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她向来奉行及时行乐，所以在知道自己穿书之后也只是有短暂的错愕，之后再没生出其他沮丧的念头。
“或许林家的花瓶才是它该待着的地方。”
“我宁愿它一直开在枝头。”
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两人说话跟打哑谜似的，林慢慢轻轻叹了一声。
“世子爷，林姑娘想要，您给她折一枝吧。”绿柳忽的来了这么一句。
她口中的林姑娘指的是林慢慢，大家心知肚明。
林慢慢：？
自己什么时候想要了？
“我不想。”她迅速否认。
“刚才我都听到林姑娘叹气了。”绿柳说得一本正经。
林慢慢：……
她要怎么说自己叹气是因为觉得林玉君好像真的不喜欢秦王世子，而一时间她又想不到撮合两人的办法。
到底是那里出了错？
秦王世子转过身来，依旧是笑盈盈的。
“我也听到了，就是不知道大小姐想要哪一枝？”
明明秦王世子这个笑容和往常没什么区别，林慢慢还是觉得有些瘆得慌。
她哪一枝都不想要，她只想回家。
“那枝吧世子，奴婢觉得那枝开得正好，林姑娘会喜欢的。”绿柳自作主张的指着其中一枝道。
秦王世子果真顺着绿柳指的方向折下一枝腊梅，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那枝花，林慢慢脸色微变。
这不是一枝腊梅，而是一把匕首，用来给自己剥皮的匕首。
第33章 你说过要帮我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林慢慢身上。
再看秦王世子递来的那枝腊梅，林慢慢注意到他的手指修长白皙且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十分好看。
她喜欢所有美好的事物。
“大小姐？”见她看得有些呆了，秦王世子再次出声提醒。
在他看来林慢慢不进反退，就是以前她百般纠缠自己的时候，都不曾这样盯着自己看。
林慢慢回过神来，将自己目光从秦王世子的手上移开。
色令智昏。
她没接那枝花，而是上前两步，自己从树上折了一枝。
“我如今已经有了，世子那一枝还是给玉君妹妹吧。”她朝他晃了晃自己刚折的那一枝腊梅，脸上堆满假笑。
秦王世子没说话，将自己手中的那枝腊梅递到林玉君面前，事到如今，林玉君也不好再说出拒绝的话，接过那枝花后她同秦王世子道了一声谢。
“你这一枝不好，花都开得差不多了，要不了一天就会枯萎，还是世子折的那一枝好，含苞待放，插在瓶里要不了两天就会开。”绿柳小声嘟囔。
她还是想不明白，林姑娘不是喜欢世子爷吗，为什么不要世子爷折的花？
虽然绿柳声音不大，但几人面对面，哪有听不到的理。
林慢慢：求你闭麦！
秦王世子又带着几人逛了逛秦王府的花园，他和林玉君在前面谈天说地，而跟在后面的林慢慢，因着刚才折花的事，她提心吊胆，时不时还要分出精力来应付身旁的苏公子。
每天给林小满做饭都没有这么累。
临近午时，秦王妃派丫鬟过来，说是已经备好酒菜，请他们几人过去用饭，一直跟林慢慢一起充当电灯泡的苏公子却在这个时候提出了告辞——秦王世子应了。
林慢慢：她也想告辞。
唯一的安慰是绿柳没走，一直陪在林慢慢身边，时不时跟她说句悄悄话。
几人回了秦王妃的院子，见林玉君和林慢慢人手一枝腊梅，秦王妃笑得越发欢喜。
“回来了？累了吧？”秦王妃略过自己的儿子直接问林玉君。
“回王妃，不累。”
秦王妃让几人入座，下人立即围上来给几人添饭布菜。
林慢慢不是很习惯，也没什么胃口。
“大小姐病了吗？”
犹如魔音穿耳，现在一听到秦王世子的声音林慢慢就觉得头疼。
食不言寝不语，他一个世子爷怎么连这个都不懂！
“我没有生病。”
“那可是饭菜不和胃口，我记得大小姐胃口挺好的，今儿怎么只吃一点？”
林慢慢：……
自己吃得多吃得少都有他说的。
好想骂人。
他怕不是有病，不对女主嘘寒问暖总盯着自己做什么？
可不是吗，秦王世子有病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饭菜很好，我不是很饿。”再不满，林慢慢也只能耐着性子假笑着回答。
如果秦王世子不在她或许还能多吃一点儿。
用过饭，下人捧上热茶。
秦王妃盯着林玉君看了一会儿，忽的问：“二小姐许人家了吗？”
按理说她不该当着秦王世子的面问这个问题，可她是秦王妃，问就问了，林玉君还要好好回答。
“还未曾。”林玉君端坐在那里，脸上并无半分被冒犯的尴尬，“姐姐尚未出嫁，我自然是要排在姐姐后面的。”
林慢慢：？
这个理由，好绝。
且不说自己和林庆平的关系如何，如今自己住在林家，林家下人一口一个大小姐的喊着，林玉君这么说的确挑不出什么错。
秦王妃又转向林慢慢：“大小姐可许了人家？”
林慢慢摇头。
她能感觉得到秦王妃对自己的态度不似冬至那天友善，至于为什么她就不知道了，她也懒得去想，反正自己不是林玉君，以后不会经常见到秦王妃。
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林公子今年十九了吧。”秦王世子若有所指。
林慢慢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十分不友善。
自己和林小满是双生子，林小满十九就意味着自己十九，女子十九岁还没有定下亲事，在这个朝代是少有的事。
“是，我也十九了。”林慢慢欲哭无泪，只觉得脊背发凉。
秦王世子好似只是随口一提，下一句又把话题岔到别处去，母子二人和林玉君有说有笑，林慢慢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
约莫一刻钟之后，林玉君终于提出告辞，秦王妃让秦王世子送两人出去。
行至王府门口。
“大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秦王世子叫住林慢慢。
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一个来回，林玉君朝林慢慢道：“我先到马车里等姐姐。”
下人识趣的退到一边，大门边只剩秦王世子和林慢慢两人，她看着他，一脸的疑惑和不解。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怎么觉得男女主的人设都有些崩了？
“大小姐还记得那天你在酒楼说的话吗？”
酒楼？林慢慢仔细想了想，最后摇摇头。
她说过的话太多了。
“大小姐不是说过想帮我吗？”
“……怎么帮？”
“这就要问大小姐了。”秦王世子抬手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
林慢慢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方才林玉君拿自己做挡箭牌，那意思分明就是自己没嫁人之前她不会议亲。
“这……总不能让我随便找个人家嫁了吧，再说了一时间我也找不到啊。”十分为难的语气。
总不能让她到大街上随便拉个人成亲，她愿意人家也不一定愿意，再说了，就是林慢慢现在答应下来，等原主回来谁知道会怎么闹，到时候惹得秦王世子不高兴，还是逃不脱剥皮剔骨的命。
“我相信大小姐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林慢慢：别信，她自己都不相信。
“你真的喜欢林玉君吗？”她鼓起勇气问。
林慢慢向来是女主粉，虽然这本书她没看多少，可如今林玉君从纸片人变成了自己身边活生生的人，受过对方的好，林慢慢自然希望林玉君能过得好。
秦王世子眉头微蹙。
以前林慢慢也问过类似的问题，语气只有细微的区别。
她果然还是以前那个林慢慢。
“我待她一片真心。”
“最不值钱的就是真心了。”她小声叹道。
江天晋和林玉君还是青梅竹马呢，一起长大的情分谁比得过，可最后他还不是做了伤害林玉君的事。
“什么？”他没明白她那句话的意思。
“我会帮你，林玉君是很好的人，希望世子以后好好待她。”她认真的叮嘱着。
秦王世子有些错愕，他觉得林慢慢的语气有些可怜，又觉得这不像是她会说出来的话。
其实自己也不是非要她帮忙不可。
既是做了交易，那她便给对方透个底：“我觉得冬至那日江天晋可能跟林玉君说了些什么。”
“大小姐何出此言？”
“林玉君说她和你是君子之交，没有别的情谊。”
秦王世子没说话，这个他自己也能感觉得到。
关键是他能确定之前林玉君是对自己有好感的，两人就隔着一层窗户纸，还没来得及捅破一切就都变了样。
好一个君子之交。
“世子要多提防江天晋。”她语气郑重。
毕竟是青梅竹马，这四个字光听着就十分暧昧。
“他们为何退亲？”
以前他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现在想来的确有些奇怪，是林玉君主动退的亲，可在此之前她和江天晋关系一直很好，若是没有那一场病林玉君如今已经是江天晋的妻子。
他也不曾听说江天晋做了什么对不起林玉君的事情，林玉君的退亲来得毫无征兆。
“我怎么会知道，那时候我都不在京城。”她语气有些慌乱。
林慢慢之所以觉得林玉君性子绵软，就是因为退亲的时候，林玉君没有设计江天晋，她只是拿着信物上门，说要退掉这门亲事，任凭江天晋如何询问，林玉君都没有给他一个答案。
这辈子江天晋的确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林玉君的事情，甚至两人退亲后他还在为林玉君遮掩，京城的百姓只当是林玉君看不上江天晋这个二世祖，也并不责备林玉君。
“我以为大小姐同玉君姐妹情深。”他轻声笑道。
林慢慢的慌乱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知道他是在嘲讽自己，林慢慢也不反驳。
“往后我就是世子在林家的眼线，为了世子的事，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她信誓旦旦的保证。
“有劳大小姐了。”
“为世子做事是我的荣幸。”
这马屁拍得林慢慢自己都觉得有些过了。
“玉君还在等着你呢，你快去吧。”
……
那日去秦王府，离开时秦王妃赏了她们不少东西，林玉君带回几盆花，给林慢慢的却是一些金银首饰。
这对林慢慢来说无疑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每日里变着花样给林小满做吃的，她那点儿钱还真没剩多少。
之前她和碧桃上街去，也转了不少铺子，林慢慢觉得自己要想做生意的难度有点大。
京城是帝王之都，天子脚下，这里的东西没有最精致只有更精致，她连本钱都拿不出来，要想短期内赚到大笔的银子十分不现实。
秦王妃赏的那些首饰正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进入年关，林玉君比往常还要忙，好几次林慢慢去她那里，都遇上她和别人在对账。
“要过年了呢。”李月娘停下手中动作，抬头看向窗外。
今儿腊月十六，再有十来天就是除夕。
林慢慢坐在旁边捧着一本书看，林小满真信了她在学做菜的话，给她搜罗了好几本菜谱。
“也不知道你哥哥这个年要怎么过。”李月娘叹了一声。
没进京之前，林小满一年里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求学，每到过年一家三口才能短暂的团聚，许是一年难得见几次，年底的时候林慢慢脾气也比平常好很多。
去年这个时候林小满已经回家，三人坐在一块商量着要准备什么年货，除夕那晚要做什么菜，可如今……
“该怎么过怎么过呗，我昨日已经问他要准备什么年货了，他说容他想想，到时候列了单子给我。”林慢慢语气随意，说完又接着看自己的书。
李月娘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声。
“娘在愁什么，如今什么事都不用您操心，您应该高兴才是。”林慢慢放下手中的书凑到李月娘面前。
李月娘抬起头来，眨眨眼眼泪就掉了下来。
如今他们吃穿不愁，林慢慢也比以前懂事，知道她闲不住，林玉君经常派人给她送布匹针线，的确没什么需要她操心的。
“我一想到大过年的，你哥哥一个人，冷火冷灶，他一读书就不记得时间，到时候怕是连口热乎的饭菜都吃不上。”说完李月娘就掩面小声哭了起来。
林慢慢：？
她终于明白今日李月娘为何吞吞吐吐，悲伤蒙面了。
“娘，您在想什么呢，谁说他要自己过年了。”林慢慢有些哭笑不得，她把李月娘的手拉下来，拿过帕子给她擦眼泪。
李月娘看着她，神色茫然。
“等到二十五那天，我就带你去他那里，到时候我们就在那里过年，他不会连口热乎饭菜都吃不上的。”
李月娘握住林慢慢的手：“真的吗？”
林慢慢真的舍得不在林家过年吗？
“自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快别哭了。”
这事她和林小满早就商量过了，这个时候林慢慢才不愿意在林家过年，到时候还得看林庆平的脸色，年夜饭她都要少吃一碗。
林小满说若是太早把李月娘接过去，怕她闲不住，到时候还要屋里屋外的忙活，倒不如等到二十五那天再过去。”
“乖乖，乖乖……”李月娘连着喊了两声，再说不出别的话。
“你就安安心心做你的针线，等林小满列好单子，我备好年货，再带你过去。”林慢慢抽出自己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时候不早了，我该去林小满那里了，也不知道他今日列好单子没有，要是列好了我兴许会晚点回来。”
“除了林玉君，别的人过来你都不要理会，等我回来再说。”
林慢慢细细的叮嘱着。
冬至之后林玉茹来找过一次林慢慢，那时候她去了林小满那里，憋了一肚子气的林玉茹就想拿李月娘撒气，好在林玉君来得及时李月娘才没受欺负。
第34章 再也不要回来
林小满已经列出单子，这几日除了给他做饭之外，林慢慢又多了备年货的差事。
腊月二十，林玉君终于抽得出空，请林慢慢陪自己去一趟金玉坊。
说的是请，可林慢慢心里清楚，这不过是林玉君接济自己的一个方式。
金玉坊地处繁华，分为上下两层，专卖女子的头面首饰，很受京中贵女的追捧，能进门的人财势起码要占一样。
当然也不乏两样齐全的人。
金玉坊里的首饰风格多变，珠光宝气的有，清新雅致的有，端庄大方的也有，你想得到的他基本都有。
林慢慢觉得自己就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
“姐姐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林玉君笑盈盈的，看着兴致比寻常时候高一些。
林慢慢点点头，心想自己要是有钱非得把整个金玉坊买下来，天天首饰不重样。
认真挑了半天，林慢慢两手空空——不是没有看得上的，而是看上的太多了，难以抉择。
“姐姐，你看这……”林玉君手中拿着一支金簪，似是想说跟林慢慢说些什么，说到一半又没了声。
见她盯着自己身后，近乎呆滞的表情，心生好奇，林慢慢转过头去。
到了年底，金玉坊的生意比往常还要好，如今店里人来人往，嬉笑谈话的声音不断。不远处金玉坊的大门边，江天晋站在那里，看样子是刚从外面进来，他显然也看到了林玉君，隔着大半个屋子的人，两人遥遥相望。
而江天晋的身边，还站着两个年轻女子，其中一个眉眼和他有几分相似。
那个眉眼和江天晋相似的姑娘也看到了这头的林玉君，她快步朝这边来，气势汹汹的模样，林慢慢下意识挡到林玉君面前。
“呀，这不是林家姐姐吗。”那姑娘在林慢慢面前站定，说话的语气阴阳怪气的，“林姐姐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为何躲在别人身后？”
江天晋和林外一个姑娘也跟了过来。
“珺儿。”不等林慢慢开口江天晋就喝了一声。
林玉君也从林慢慢身后绕到前面来。
“晋哥哥，珺儿，许久不见。”
虽是极力隐忍，林慢慢还是听出了她话里的失落。
跟江天晋一起来的，一个是他的胞妹江天珺，一个是他的表妹王然。
林玉君和江天晋是青梅竹马，江天珺和林玉君也是一同长大，因为林玉君无故退亲的事，江天珺每次见到林玉君都要讽刺几句。
江天晋是京城有名的纨绔，遛狗斗鸡，吃酒赌钱，无所不会，唯有一点，他从不踏足烟花之地，从不和别的女子有牵连，只一心一意的等着林玉君嫁给自己。
“哥哥为何不让我说，她既是做得出那种事还怕别人说吗，以前你护着她就罢了，如今人家另攀高枝，你还管她做什么？”被训斥，江天珺更气，说着说着又不自觉上前一步。
林慢慢也上前一步。
“珺儿。”江天晋把江天珺往后拉，又对着林玉君道：“我今日是陪珺儿来看首饰的。”
“哥哥不是陪表姐来的吗，为什么说谎？”
江天晋有些慌乱的看向林玉君：“不是她说的那样，你不要误会。”
他见她脸上是一贯温柔的笑，她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晋哥哥不必同我解释的。”林玉君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着。
也是，她退掉了和自己的亲事，又怎么会在意自己是跟谁来的。
“如今是不必了。”江天晋一下子变了脸，丢下这么一句话后转身离开，江天珺和王然很快跟出去。
林玉君站在原地，盯着金玉坊的大门看了好久。
林慢慢叹一声，从林玉君的反应来看，她分明还对江天晋有意。
她怎么能对江天晋有意呢，那可是前世背叛她之后又纵容林玉茹杀害她的渣男。
妹妹你清醒一点！
这么一闹，两人也没了看首饰的心思，只随意捡了几样就打道回府。
……
腊月二十五。
李月娘前一日就收拾好包袱，林慢慢也让碧桃去租了马车，几人正准备出门，林庆平却带着洛姨娘来了。
让碧桃陪李月娘待在房中，林慢慢孤身一人去见林庆平和洛姨娘。
“啧，林大人今日怎么得空来我这里，难不成洛姨娘又丢了什么？”一进门林慢慢就问。
上次林玉书被林庆平一顿好打，结果不等伤好他就溜出林家，林慢慢到现在都没有见着他。
十四出头的年纪就流连青楼，林慢慢都想劝林庆平趁着年纪不大再生一个了。
听她旧事重提，站在林庆平身后的洛姨娘瞪了一眼林慢慢。
“我听说你要去你哥哥那里？”几次接触，林庆平已经学会在林慢慢面前少说废话，免得被她气死。
“你听谁说的？”林慢慢语气不善。
这件事她连林玉君都没有说，林庆平怎么会知道？
林庆平脸色比刚才难看几分。。
他留母女俩在林家是想借母女俩和林小满增进感情，再有几天就是除夕，林庆平早就打算好了，到时候以母女俩的名义把林小满请过来和自己一起过年。
毕竟林小满身上流着自己的血，到时候他说些好话，林小满心里的那点儿怨气也就消了，到时候再让林小满认祖归宗，林家的下一辈就有了指望。
谁知今日洛姨娘忽的告诉他，落宁院的人在收拾包袱，似是准备出门。
一想他就知道母女俩是打算去陪林小满过年。
“大过年的，你不把你哥哥接进家来过年，反倒是带着你娘往外跑，这成何体统？”林庆平抬手在桌上重重的拍一掌。
林慢慢斜睨着他：“他不想来。”
岂止是林小满不想来，她自己也不想留在这里过年。
“他不想来你不会想办法吗，这些日子我供你吃供你穿，你连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好？”他看向林慢慢的眼里满是嫌弃。
林慢慢：？
这什么狗屁逻辑，林庆平今天是没吃药还是吃错药了？
求人也要有个求人的样子。
“都说了他不想来。”林慢慢语气冷了许多。
林庆平指着她，还想说些什么，林慢慢打断他：“我也不想让他来。”
“你今日要是敢走，以后就再也不要回来了。”林庆平威胁她。
他笃定了林慢慢舍不得林家大小姐这个身份。
“你可要想清楚了，离开了林家，你什么都不是。”林庆平循循善诱，语气缓和许多。
“只要你把你哥哥喊过来同我们一起过年，过了年去我就承认你大小姐的身份，再给你说一门好亲事，到时候你和玉君有的你也会有。”
愣了愣，林慢慢不客气的笑出声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林家大小姐是什么了不起的身份呢，别费口舌了，我劝不动林小满，也不喜欢做什么林家大小姐。”
“不过希望你记住今日里自己说的话，往后等林小满登科及第，你可不要腆着一张脸不要，上赶着认亲。”
“我东西也收拾好了，马上就离开，就是不知道我这一走，往后洛姨娘再丢东西要从哪个院子开始搜？”
絮叨完，也不管两人是什么反应，林慢慢转身离开。
原本李月娘只是随意收拾了一些东西，林慢慢见了林庆平回来之后，又吩咐碧桃重新收拾东西，这一回竟是把母女俩的所有东西都收了起来，那架势不像是去小住，倒像是搬家。
“乖乖，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啊？”坐上马车之后李月娘才将自己心底的疑惑问出来。
“没事，多带些才好，我们这回出来，以后就不回林家了。”她拍着李月娘的手安慰。
李月娘愣了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乖乖不是……”不是一直都想留在林家吗？
见林慢慢倚着车壁睡了过去，李月娘把剩下的话收了回去。
待马车停下，林小满看到大包小包的东西时也有些发懵。
“小满，你快问问乖乖怎么一回事，她说以后再也不回林家了。”李月娘把儿子拉到一边小声说。
她有满腹疑问，对着林慢慢时又说不出来。
林小满拍拍她的手：“娘先进去吧，我一会儿问问是怎么一回事。”
碧桃带着李月娘先进门，林慢慢还在指挥着车夫把东西往下搬，一直到所有东西都搬进家里，林慢慢付了钱打发车夫离开，林小满这才来在她面前站定。
东西其实不是很多，大多都是母女俩的衣裳，大件的一样没有。
“这是怎么一回事？娘说你不打算回林家了？”他皱着眉头，神色肃然。
林小满的疑惑不比李月娘少，他清楚林庆平对母女俩是什么态度，若是换了其他人，林慢慢早就和对方闹起来了。
可为了做林家大小姐，不管林庆平对她是什么态度，林慢慢都忍了下来。
这也是之前林小满对林慢慢最不满的一点。
“是啊，我不回去了，你要是不想我住在这里，我过两日就搬出去。”林慢慢不在意的耸耸肩。
她就是这么一说，要是林小满真的拒绝让她住在这里，她非得把他骂得狗血淋头才罢休，好歹原主是她的双生妹妹，自己又给他做了一段时间的饭。
“是不是林庆平说你了？”林小满又继续问。
林慢慢摇头：“他说不过我。”
第35章 总把新桃换旧符
当初碧桃去落宁院的时候，林玉君就把碧桃的卖身契给了林慢慢，这次离开林家碧桃也跟了出来。
小院里只有两间卧房，一下子搬进三个人的确不够住。
李月娘在一旁悄悄抹眼泪，林慢慢觉得自己好似有些冲动了。
其实住在林家时，林庆平虽然不待见她和李月娘，倒也不会有意为难她们。
“把东西归拢好，还有几天就过年了，眼下先将就着，等过出年去，我再去找个大些的院子。”林小满出言安慰。
当初李月娘变卖家产交给他的钱还有一些，过完年他们可以租个大些的院子。
林慢慢找出碧桃的卖身契，递到碧桃面前：“碧桃，你走吧。”
碧桃有些发懵，一开始去伺候林慢慢的时候她抱怨过，但这两个月林慢慢变了许多，对她也比以前好得多，碧桃还以为自己苦尽甘来，如今林慢慢的这句话对她来说实在太突然。
“如今我的情况你也清楚，我实在是请不起你了，你拿着这个回家去吧。”林慢慢把卖身契塞到碧桃手里。
碧桃是个老实性子，干活勤恳，话又不多，还是个本地通，这两个月里帮了自己许多，林慢慢还挺舍不得她的。
捏着自己的卖身契，碧桃张张嘴，话没说出口，眼泪却掉了下来。
她是因为家里揭不开锅才被父母卖掉，如今回去不过是再被卖一遍，再卖一次指不定会遇到什么样的买主。
见小丫鬟掉眼泪，林慢慢有些不好意思，她觉得自己就像无故开除员工的黑心老板。
“你不要哭，我也是实在没有法子，你也看到了，如今我连给你住的地方都没有。”
“要不你先回去找林玉君？”
林慢慢想到碧桃是林玉君给自己找的丫鬟，现在回林玉君那里也不算失业。
“你回林玉君哪里去，等我安顿好了，有机会再接你回来好不好？”林慢慢用商量的口吻道。
代入感太强，林慢慢已经觉得是自己被辞退。碧桃平时又是那样老实的一个小姑娘，林慢慢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奴婢会一直等着大小姐。”碧桃擦干眼泪，对着林慢慢庄庄重重的行了一礼后离开。
那头李月娘还在抹眼泪，这里不比乡下，她什么都不能做，只会拖累两个孩子。
兄妹俩劝了好一会儿才把李月娘劝好。
把行李都归拢好之后，李月娘把刚才那点儿不快忘在脑后，开始洒扫庭院。
晚些时候林玉君就来了。
刚才走得急，林慢慢都来不及告诉她一声。
寒暄过后，趁屋里只有自己和林慢慢时，林玉君递给林慢慢一个荷包，打开来，里面装的是两张银票，整整一千两。
原本轻飘飘的荷包变得有千斤重。
“你拿回去吧。”林慢慢把荷包递还林玉君。
无功不受禄。
“姐姐。”林玉君把她的手往回推，“姐姐收着吧，如今姐姐和夫人搬出林家，有许多地方需要用钱，哥哥还要读书，是我把你们接到京城来，若是你们在京城受了苦那就是我的罪过。”
“虽然姐姐不喜欢我，可我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我一开始接姐姐和哥哥进京本就是存了私心。”
林玉君索性把话摊开来说。
“我没有嫡亲的兄弟，哥哥学富五车，我只盼着哥哥将来登科及第，让我有一个倚仗。”
“哥哥的性子姐姐也清楚，平日里他就只收我送的笔墨纸砚，见他箪瓢陋室我心里难安。姐姐与我不同，哥哥听你的话，你给他添置什么他都不会拒绝。”
林慢慢觉得这话听着有些心酸。
事实便是如此，林玉君心里比谁都清楚，如今林小满虽然已经认下自己这个妹妹，但在他心里自己和林慢慢还是有很大差别。
她也知道就是自己不做这些，往后林小满功成名就，看在自己与他同父异母的份上也会对自己照拂几分。
“我没有不喜欢你。”林慢慢收下那个荷包，“那我就替林小满收下了，你放心，他一定会能考取功名，等他以后有钱了，我再让他连本带利的还你。”
“你既是喊他哥哥，以后他会是你的倚仗的。”林慢慢又补了一句。
……
年三十，做了一个多月饭的林慢慢倒是闲了下来，她倚在门边看李月娘和林小满在灶房里忙活。
林小满正在择菜，林慢慢搬了凳子坐到他对面，也不帮忙。
之前李月娘就说了今日里她不必动手。
“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我看你做得挺开心的。”林慢慢调侃道。
醒来的这段时间里，她没有在林小满身上见到那些迂腐书生的陋习。
林小满抬头看她，略带责备的眼神。
“让你看书不是让你学这个的。”他手上的动作不停。
经过一个多月的调养，林小满长了些肉，精气神也比以前好了很多。
“林玉君给了我一千两。”
林小满手中的动作一顿。
“她说希望你登科及第之后能做她的倚仗。”
林小满不说话，在他看来这件事是默认的，林玉君将他们接进京城，自然不会是因为自己也是林庆平的儿子这么简单。
林玉君处处帮他，而他要努力读书，登科及第，出人头地，然后认下林玉君这个妹妹，以后做她娘家的倚靠。
他早就接受这一点，只是如今被林慢慢这么一说就有些奇怪。
“虽然我只给你做了几天的饭，但我也希望你做我以后的倚仗。”林慢慢厚着脸皮道。
一千两，请两个丫鬟伺候林小满半年都绰绰有余。
林小满看她一眼，笑出声来。
原来她是在担心这个。
“有什么好笑的！”林慢慢白他一眼，“我还说了你一定会考取功名，等你有钱之后会连本带利的还给他。”
林慢慢把自己给他找了一个债主的事说了。
“嗯，我会的。”林小满应了一声。
他答应得这么爽快，林慢慢倒是有些难为情了。
“其实考不上也没关系的。”她安慰道。
状元诶，这可比考大学难多了，林小满才十九岁，林慢慢不想给他太大压力。
“你才十九岁，如今已经比很多人厉害了，就是考不上我也不会笑话你的。”
她那里有笑话他的资格，在林慢慢看来林小满在念书这方面简直是天才，李月娘一个人带两个孩子，给不了他什么好的学习条件，饶是这样，这些年但凡是林小满去参加的考试，他都是一次考过，虽不是次次第一，但也没有跌出过前十。
林小满看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出半点儿虚伪，看了半天只看到她满脸的认真与钦佩。
“我是认真的，你别有太大压力，你要是因为考试压力太大疯掉了，我养不起两个人。”
林小满：……
他相信她这句话也是认真的。
“我会考上的。”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林慢慢更担忧了。
书里的林小满倒是状元及第，官拜卿相，可如今她觉得剧情似乎有些偏了，她怕林小满这里也出什么意外。
把菜择好，李月娘接过去，对兄妹俩道：“不是还要写桃符吗，快去吧，这里有娘就行了。”
兄妹俩被赶出灶房。
用来写桃符的木板是早就准备好的，林小满磨好墨，将笔递给林慢慢。
“干嘛？”坐在书案前的林慢慢抬眸看他，并不接过他递来的笔。
“你来写吧。”
林慢慢没忍住又白他一眼，让她写毛笔字，开什么玩笑呢。
不仅是原主不会，林慢慢也不会。
这桃符是要挂一年的，她可不想丢一年的脸。
“你写吧，娘说了我今天什么都不用做。”
林小满笑一声，也不勉强，提笔蘸墨，片刻功夫他就写好桃符，林慢慢帮着他拿去挂起。
年夜饭，林慢慢觉得除了饭菜丰盛一些之外，这顿饭跟上一顿并没有什么不同。李月娘和林小满都不是话多的人，这顿饭倒是吃的比平常还要安静一些。
用过饭，李月娘在灶房收拾碗碟，林慢慢站在院子里种的那几株青竹前。
每逢佳节倍思亲，今儿她尤其想回家。
“在看什么？”林小满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自从林慢慢开始给林小满做饭，他对她的态度就一日好过一日，她和李月娘搬过来之后，林小满对她尤为纵容。
林慢慢终于相信书里“林小满十分宠爱自己的双生妹妹”所言非虚。
“看这些竹子啊，我想把它们砍了，种几株花，你觉得怎么样？”她故意问。
这些竹子并非一直长在这里，而是林小满住进来之后从别处移来栽在这里的。
“过完年我们就要搬家了，搬到新家你再种花。”
林小满递给她一个比巴掌大些的锦盒，林慢慢接过打开来看，里面躺着一只银簪。
她有些诧异：“给我的？”
“难不成我自己戴？”
“也不是不可以。”
林小满：……
“你还记不记得你十岁的时候，缠着娘给你买头花。”
那时候李月娘还没现在这么溺爱林慢慢，自然也没舍得给她买，林慢慢一直哭，后来是林小满替人抄书攒钱给她买了。
林慢慢没说话，她不太记得。
第36章 月上柳梢头
虽是新年，可李月娘几人在京城没有亲戚，不用走亲访友，林小满依旧每日早起读书，李月娘屋里屋外，忙进忙出，唯有林慢慢闲了下来，甚至于有时候她刚醒李月娘就把早饭端到了她床边。
年初六，天放晴，小院的大门被人敲响，来的是久不登门的秦王世子。
林小满一介布衣，想着那秦王府不是自己随意能去的地方，也就没想过去拜访秦王世子，没想到对方今日来了自己家里，还带了许多礼物。
两人在书房说话，林慢慢送茶，隐约听到他们是在说春闱的事。
过了年，春闱就在眼前了。
放下茶盏，林慢慢正打算离开。
“大小姐留步，我有些话想跟大小姐说。”
秦王世子又看一眼林小满，林小满起身出去，她拿着托盘，不解的看向秦王世子。
“大小姐可是忘了自己说的话？”
她想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他指的是哪一句。
“自是没忘，不过这并非我的本愿，我是被林庆平赶出来的。”她眉眼低垂，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可怜一些。
虽然林慢慢也不愿意留在林家，不过眼前显然不是说实话的好时机。
他不说话，林慢慢又将那日在金玉坊的事情说了。
秦王世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林慢慢有些无语，每次她见秦王世子和林玉君在一起时，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就他这样还想追人家女孩子？
早知道那晚上她就是不睡觉也要把那本书看完，他倒是要看看秦王世子和林玉君最后是怎么在一起的。
“再过几日就是元宵了。”林慢慢提醒。
他不解的看向她，林慢慢忍住对他翻白眼的冲动。
“元宵那日世子爷可以和林玉君一起看灯。”她把话挑明。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灯前月下的，多浪漫。
“那就有劳大小姐了。”秦王世子脸上又有了笑。
林慢慢：？
又有自己什么事？
“大小姐和玉君姐妹情深，若是大小姐相邀，想必她一定会出门。”
“意思是你约不到人家咯？”林慢慢下意识的接话。
说完意识到坐在那里的人是秦王世子，她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秦王世子没说话，她说的是对的，这段时间林玉君似乎急于跟他划清界限，她不会主动来见他，就是自己提到林小满，她也未必会赴约。
知道被自己说中，再看秦王世子时林慢慢就觉得他有些可怜。
“好，我帮你。”她一咬牙应下来。
跟江天晋比起来，林慢慢还是觉得秦王世子更适合林玉君，她不希望林玉君重蹈覆辙。
“多谢大小姐。”
“别光动嘴。”她小声嘟囔。
有本事倒是给点钱啊。
秦王世子只当做没听到，林慢慢出去，又把林小满喊进来。
……
趁着林玉君再来小院的时候林慢慢把元宵看灯的事跟她说了，林玉君一口应下来。
元宵那日，日落西山之时，林玉君就带着林慢慢兄妹两人一道出了门。早些时候林慢慢就和秦王世子说好了会和的地点，是以一到看花灯的那条街，林慢慢就直接带着林玉君找到秦王世子。
林玉君不疑有他，还当是林慢慢心悦秦王世子，所以早早就打听好了秦王世子的行踪。
几人给秦王世子见礼。
“不必多礼。”秦王世子对着他们虚虚抬了抬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大小姐。”
林慢慢：才怪。
“哥哥，那是什么？”林慢慢的注意力很快被不远处的杂耍吸引。
她拍了拍林小满的手臂，不等几人有反应就朝那边跑去。
“慢慢，别乱跑！”林小满有些着急，不顾秦王世子还在就追上去。
他们小时候，李月娘在县里给别人家做长工，元宵那日将兄妹俩接去看灯，那时候林慢慢也是和如今一样，看什么都新鲜，兄妹俩后来走散，林慢慢差点被人贩子带走，一想起林小满就觉得心惊。
也就是那次之后，李月娘开始格外溺爱林慢慢。
这里只剩秦王世子和林玉君。
“今日是世子爷让姐姐把我带到这里来的吧？”林玉君后知后觉。
“是。”
“世子不该如此，世子明知道姐姐心悦于你，你让她做这样的事教她如何自处？”林玉君轻声叹了叹。
“那你呢？”秦王世子盯着她，目光灼灼，“你又让我如何自处？”
林玉君有片刻失神，也只是片刻。
前世她就是被秦王世子这样的眼神迷惑，以为他心里真的有自己，他为自己做了那么多，后来嫁给他也变得顺理成章。
林慢慢知道林玉君是重生之人，却不知道这是她第二次重生。
两次重生，三世为人，林玉君都分不清这是老天爷对自己的惩罚还是馈赠。
上一世她如愿报仇，最后嫁进秦王府成了秦王世子妃，在外人眼中秦王世子温柔可亲，对世子妃一片情深，只有林玉君自己知道，这个男人并不爱自己。
一直到她油尽灯枯，他们都没有圆房。
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只是他并不爱自己。
他好像不会爱人。
而这一世又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
“在我心中世子是很好的人，我很珍惜世子这个朋友。”林玉君对他释然的笑笑。
及时止损。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秦王世子眉头紧皱，“我以为林小姐想的与我一样。”
男欢女爱也好，各取所需也罢，他以为他们的目标一样。
她摇摇头：“让世子爷误会是我的罪过，我对世子并无非分之想。”
“我明白了。”秦王世子恢复一贯温柔的笑。
天之骄子，自是不会拉下脸追问到底。
“我们去找姐姐吧。”林玉君岔开话题。
两人循着方才林慢慢跑开的方向走去。
林慢慢并非特意给两人创造独处的空间，她是真的被灯市上那些演杂耍的人吸引，穿书之前她也去过灯市，不过和今天还是有许多区别。
她挤进人群最里面，看人家喷火看得不亦乐乎。
忽的有人扯了扯她的袖子，林慢慢低头一看，是一个面团子一般的小男孩，他动了动嘴唇，人声嘈杂，林慢慢没听清他说的什么。
她蹲下去，把自己的脑袋往小团子那边凑过去，这回终于听清他说的话。
他喊她：“娘亲。”
林慢慢：！
第37章 娘亲
“娘亲。”就在林慢慢愣神的空档，小团子又喊了一声。
吐字清晰且声音比刚才大了许多，林慢慢听得一清二楚。
心里一紧，林慢慢脑子高速运转，搜索着所有关于孩子的记忆，好半晌之后，确认自己脑中没有任何关于眼前这个小团子的记忆时，她稍稍松一口气。
要是这个时候冒出一个原主的孩子来，那她才是欲哭无泪。
“小朋友，我不是你娘亲哦，你家大人呢？”林慢慢不自觉的握住小团子的手。
他不答话，只看着她，火光映得他的眼睛亮晶晶的，那眼神又像是迷途的羔羊，无辜又可怜，林慢慢觉得自己要被他看得心碎了去。
“你家大人去哪里了？”林慢慢再问，那小团子却挣开她的手跑开了。
林慢慢站起身，这个时候林小满费劲千辛万苦才挤到她身边来。
见她朝着人群的另一头看，林小满问：“你在看什么呢？”
那边又没有喷火的表演。
“好像有小孩走丢了。”说完林慢慢还是不放心，“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
林慢慢力气大，不费力就拨开人群往外面去，可怜林小满，好不容易挤进来，还没说两句话就眼睁睁看着林慢慢消失在自己面前。
林慢慢走出来，四处张望，没多久那小团子的身影就又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漆黑的小巷口，有人抱起那小团子就往巷子里去，林慢慢心道不好，那人衣着并不是下人模样，她快步跟上。
小巷没了灯火映照，只有清冷的月光，不过也足够林慢慢把那人看清楚。
巷子是个死胡同。
“站住。”林慢慢喝一声。
抱着小团子的人显然没想到这会是个死胡同，也没想到会有人跟上来，不过在听到是个女人的声音时，他心底的慌张迅速消失不见。
那人把孩子放下，借着月光，林慢慢看清了他脸上颇为猥琐的表情。
“娘亲。”那孩子喊了一声，抬脚就想朝林慢慢走去，不过还没迈开腿就被那人拉了回去。
看来是人贩子无疑了。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林慢慢定下心来，板着脸道。
“呦，你是谁家小娘子，怎么一个人来看灯啊，看来我今日是赚了。”那人贩子牵着孩子朝林慢慢走近，她也不后退，就站在那里等着。
人贩子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来。
“小娘子，你别着急，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会对你的孩子做什么的。”
见来的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娘子，那人毫无防备，春心荡漾。
他松开小团子，朝林慢慢伸出手去，林慢慢瞅准机会，抓住他的手，一个侧身给了他一个过肩摔。
她在大学的时候学过一些柔道，现在倒是忘得差不多了，架不住原主力气大，小小的招式让她发挥出超常的威力。
“娘亲小心。”不等她直起腰，身后传来小团子的声音，紧接着她脑袋就挨了一棍子，林慢慢只觉得两眼冒金星，很快没了知觉。
倒下去之前林慢慢感觉得到有什么黏糊糊的东西顺着自己的脸颊往下流，她又觉得自己的意识在慢慢抽离。
难不成自己终于可以回家，以这样惨烈且难看的模样？
管他什么样，能回去就好。
……
林慢慢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她梦到秦王世子从山崖跌落，粉骨碎身，然后整个世界便陷入黑暗，年复一年，她都生活在无边的黑暗里，死不掉，又不能好好活。
煞是折磨。
她睁开眼时，入目依旧是熟悉的帐子——她躺在林小满家自己睡的那张床上，她没能回去。
叹一口气，林慢慢又在想起自己做的那个梦。
只是一个梦吗，是不是在警醒自己什么？
如果男女主有一个身亡，自己真的会被困在无尽的黑暗中吗？那如果偏离剧情呢，自己会不会遭天谴之类的？
好烦，怎么她穿书就什么都没有，一个提示都没有，连能不能回家都是一个迷。
她连连叹气。
“娘亲。”耳边响起小团子的声音。
侧过头看去，小团子就站在她的床边，他穿的还是昨晚的衣裳，看来是林小满直接把人带回来了。
小团子生得粉雕玉琢，煞是喜人，他是林慢慢见过的小孩里最最好看的一个。
林慢慢侧过身子，用手撑着微微抬起上半身，这一动她就觉得头晕恶心。
那一棍挨得还真结实。
“你叫什么名字啊？林慢慢伸手摸了摸那小孩的脸颊。
他不说话。
“你家在哪里啊？”
他还是不说话。
“你长得真好看，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小朋友。”林慢慢用手指在小团子的眉毛上划了划。
他看着四五岁的样子，既然会喊娘亲那就不是哑儿，可不管林慢慢问什么他都不答话。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李月娘从外面进来，她手里端着一个碗，走近林慢慢就闻到一股药味。
“乖乖快躺好，你伤了脑袋，不能乱动。”看着头上裹着纱布的林慢慢，李月娘一脸心疼。
说起来林慢慢长这么大就去过两次灯市，一次差点被人贩子拐走，一次被人贩子打得头破血流。
“不是还要喝药吗。”林慢慢笑了笑，递给李月娘一个安慰的眼神。
林慢慢想坐起来，一动又觉得难受得紧，见状李月娘忙放下手中的那碗药，上前去扶着她坐起来，坐起来之后她缓了好一会才把心头那种恶心的感觉压下去。
“娘，这是谁家小孩啊？”林慢慢看着小团子问。
李月娘摇头，端来药想要喂林慢慢。
“娘我自己来就好。”她忙拒绝。
那药本就苦，要是让李月娘一勺一勺为给自己，林慢慢觉得自己大概会被苦死。
“那你慢一些。”李月娘把药递给她，不放心的叮嘱。
林慢慢心想，如今自己就是想仰头一口喝完，她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
艰难的喝完一碗药，林慢慢把碗递给李月娘。
小团子上前来握住她的手，又喊了一声：“娘亲。”
李月娘被这一声娘亲吓得差点摔了碗。
“乖乖，你哥哥他们就在门口，让我来问你方不方便见他们？”说着李月娘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小团子。
第38章 宋清让
“娘请他进来吧。”林慢慢轻声细语，比平日温婉许多。
正好关于昨晚她也有许多想问林小满的。
一开始林慢慢还以为是李月娘口误说的他们，等人进来了她才知道是自己想错了，的确是“他们”。
来的除了林小满以外还有三个人：秦王世子、林玉君和一个她没见过的男人。
那人玉冠束发，面若好女，一身月牙白的锦缎长衫，精神耿耿，风姿秀逸。
如果说小面团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小孩，那这个跟着林小满他们进来的男人就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连一旁的男女主都要逊色几分。
林慢慢近乎痴迷的盯着那人看，这张脸要是放在自己那个时代，得俘获多少人的心。
“慢慢。”林小满轻咳一声提醒林慢慢。
说来惭愧，他第一次见宋清让的时候，反应也没比林慢慢好到哪里去。
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这么盯着一个男人看了半天，林慢慢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娘亲。”小团子晃了晃林慢慢的手。
除了“娘亲”这两个字林慢慢就没听他说过其他话。
拍拍他的小手，林慢慢重新看向林小满：“哥哥，这是谁家孩子？”
怎么老是喊自己娘亲？
“我是宴儿的父亲，宴儿给林姑娘带来许多麻烦，还望林姑娘见谅。”站在林小满身边的男人开了口，“宴儿，到父亲这里来。”
宋清让朝自己的儿子招招手，没想到宴儿不仅不听他的话，反而又往林慢慢身边靠了靠，林慢慢被他晃得有些头晕。
竟是连孩子都有了，有这么一个爹，难怪这个叫宴儿的孩子长得那么好看。
“娘亲。”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让林慢慢不舒服，宴儿一脸担忧的看着她，不敢再动。
旁的人也不敢上前。
“我没事。”又缓了缓，林慢慢这才对宴儿笑了笑。
“不是我教的。”忽的她一脸紧张的看着林小满和宋清让。
当着别人父亲的面，林慢慢觉得有些话还是说清楚的好，毕竟原主劣迹斑斑，好不容易这段时间林小满对她态度好了许多，她可不想又被人误会。
“是宴儿冒犯了，请林姑娘见谅。”宋清让看着自己的儿子，眉头轻轻皱着。
他自然知道不是林慢慢教的。
林慢慢笑笑没答话，这个年头的有妇之夫她还是离远些，免得闹出别的事来。
“昨晚多谢林姑娘救了宴儿。”宋清让又道。
若是昨晚没有林慢慢，兴许宴儿已经落到人贩子的手上。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大小姐果真是不同于常人，救命之恩都能说成举手之劳。”秦王世子嗤笑道。
林慢慢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他今日是吃了火药吗？往常对自己再不客气也是私底下。
原本她想不通秦王世子怎么也会在，不过在看到林玉君的时候林慢慢就觉得说得通了。
“姐姐受了伤，如今还需要休息。”林玉君提醒。
大夫都说了这回林慢慢伤得不轻。
“等林姑娘好了，我再来谢林姑娘。”宋清让语气郑重，“宴儿，到我这里来。”
他再次朝自己的儿子招手。
宴儿依旧不松开林慢慢的手。
“娘亲。”他看着林慢慢，眼里水汪汪的，随时都会哭出来的样子。
林慢慢哪里禁得住他这么看，心立即就软了下来。
“那个，要不就让他在这里待会儿？”她看向宋清让，有些不好意思，“你可以在外面和我哥哥说说话，实在不行一会儿我让我哥哥送他回去？”
越说林慢慢声音越小，她觉得这样的要求有些过分，可以又禁不住宴儿看自己的眼神。
宋清让仔细想了想，点头道：“也好，有劳林姑娘了。”
他转向自己儿子：“宴儿，林姑娘有伤在身，不可胡闹。”
宴儿并不答话。
林小满将几人带出去，林玉君和李月娘留了下来。
“姐姐还好吗，昨晚真是吓我一跳。”几人一走，林玉君便快步走到床边，将坐在床上的林慢慢看了又看。
昨晚她和秦王世子找半天才看到林小满，他步履匆匆，秦王世子拉住他问，才知晓林慢慢去追一个疑似人贩子的人了，等他们赶到时，林慢慢正好挨了那一棍子。
要是晚来一步，林慢慢再挨一棍子，那后果不堪设想。
“方才那人长得好好看。”林慢慢看着已经合上的房门感慨道。
书里并没有出现这个人，起码她看的部分没有。
李月娘搬了个椅子到床边给林玉君。
“呀，夫人您坐。”林玉君忙推辞。
“玉君小姐坐吧，灶上还烧着水，我得去看看。”李月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比起在林家的时候自然多了。
李月娘转身离开，林玉君也就顺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那人是宋家的当家，叫宋清让。”林玉君给她介绍，“上次我们去的金玉坊，就是宋家的铺子。”
林慢慢瞠目结舌的看着她，合着那人不光长得好看，还有钱。
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林慢慢抬手摸了摸宴儿的脸颊，好奇他算是富几代。
“宴儿几岁了呀？”
宴儿不说话。
“据说宋清让有个四岁的儿子，不爱说话。”林玉君看了一眼一直站在床边的宴儿。
在此之前，她也只是听说了一些宋家的事，并没有见过宋清让和他儿子。
不爱说话都是委婉的说法，百姓们都说宋家的小公子是个哑儿，若不是听到他喊林慢慢“娘亲”，林玉君都要信了这话。
察觉到宴儿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紧了些，林慢慢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手背。
他肯定也听得懂林玉君是在说他。
“昨晚我是怎么回来的？”林慢慢好奇地问。
说起昨晚她就想起自己做的梦，那个梦一点儿也不血腥，可林慢慢还是有些害怕。
林玉君将昨晚的事细细说了一遍，最后道：“如今那两个人贩子已经送到官府，想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尤其是他们想拐的是宋家的小公子，就是出来了宋家也不会放过他们。
林慢慢点点头，不管什么时候，人贩子都该死。
“宴儿有没有被吓到啊？”林慢慢低头问。
昨晚不管是自己打人还是挨打，宴儿都一直在场，这样小的一个孩子，肯定受到了惊吓，偏他不爱说话，不哭也不闹。
宴儿没说话，但摇了摇头。
第39章 又见宴儿
见林慢慢面露疲色，想到她不过是刚醒，林玉君也不好再打扰。
“姐姐好好歇着，我明日再来看你。”说完她看向床边紧紧握着林慢慢手的宴儿，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林慢慢看出她的为难。
“宴儿，你先跟这个姐姐出去好不好？”
宴儿摇头，今儿一到这里，宴儿就一直守在林慢慢身边，不管宋清让说什么都没有用。
“你在这里我没法睡觉，你先出去玩，等我好了再去找你玩好不好？”林慢慢耐心的哄着。
仔细想了想，宴儿点点头，有些不情愿的跟着林玉君离开。
林慢慢费了好大力才躺回去，刚醒就见了这么多人着实有些累，躺下没多久之后她就睡了过去，等醒来时外边的天都黑了。
白日里来的人都已经离开，小院恢复往日的宁静，怕林慢慢下床难受，李月娘把晚饭都端到床上来，林慢慢吃饭的时候她就坐在床边看着。
没什么胃口，林慢慢只略略吃了一点儿。
“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李月娘担忧的问，不等林慢慢答话她又接着道：“头都打破了，留了那么多血，乖乖是不是很痛？”
见她有要掉眼泪的趋势，林慢慢哄道：“我已经好多了，娘不要担心，就是看着吓人了点，其实也不是很痛。”
不痛才怪。
如果可以，林慢慢真想亲手将那个打了自己一棍子的人打一顿。
“真的吗？”李月娘将信将疑的看着她。
若是寻常人肯定不信，可李月娘对林慢慢说的每个字都深信不疑。
李月娘刚把床上的小几和饭菜都撤了下去，林小满就来了，他坐到刚才李月娘坐的那个位置上，看着床上脸色还很苍白的林慢慢，不知道从那里开口。
林慢慢跟他去过两次灯市，两次都遇到意外。
“你那样看我干嘛？”林慢慢被他盯得心里发毛。
林小满用满是怜悯的眼神盯着自己，林慢慢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没几日可活了。
“是我没有照顾好你。”他话里满是自责。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需要你照顾，你可别忘了我们是双生子，你比我可大不了多少。”
正儿八经论起来，林小满还没有她大呢。
世道险恶，怪她自己轻敌。
林小满笑笑没答话。
以前林慢慢做错事被他教训时，也总是说类似的话。
“你跟宋公子以前认识吗？”
“什么宋公子？”林慢慢下意识的接道。
她伤的是脑袋，又睡了一觉，如今脑海中关于睡前的事都是乱糟糟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林小满说的是谁。
“他儿子一直喊你娘亲。”林小满提醒。
她是未嫁的闺阁女，这样的称呼让别人听去那还得了。
“你说他啊。”林慢慢终于反应过来，“我不认识他啊，我也不知道他儿子为什么喊我娘亲，可能我跟他娘亲相像，小孩子不懂事认错了吧。”
想起那对好看的父子，林慢慢在心中感叹，宴儿的母亲可真是人生赢家，夫君好看又有钱，儿子漂亮又乖巧。
“宋公子的妻子早些年在生产时去了，那孩子应该没见过自己的母亲。”
林慢慢：……
当她没说。
“你尚在闺中，往后不能再让宋家的小公子这么喊你。”林小满淳淳叮嘱。
林慢慢不在意的摆摆手：“你想太多了，哪有什么往后，本来就不相识，以后兴许不会再见面了。”
她话说得委婉，其实心里想的是，那样的人家和他们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往后肯定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看她不甚在意的样子，林小满也不再多说。
李月娘端来药，盯着林慢慢喝完之后林小满才离开。
第二天，林慢慢睁开眼见到站在自己床边的宴儿时，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她闭上眼，再睁开，宴儿还是站在床边望着她，如此反复几次宴儿都没有消失，林慢慢有些发懵，莫不是哪里出了问题，自己又回到昨天？
“娘亲。”宴儿对她笑了笑。
她咽了咽口水，说不出话来。
门被推开，李月娘从外面进来，林慢慢松一口气——她手里没端着药碗，穿的也不是昨儿的那身衣裳。
“这孩子和他父亲一早就来了。”李月娘话里带了些不满。
昨儿来过，宴儿知道林慢慢睡在哪里，今日一来就直奔这间房，谁说话都不理。
除了“娘亲”这两个字，李月娘没听过他说其他话，再一想他口中的“娘亲”是自己未嫁的女儿，李月娘越发不高兴。
林慢慢坐起身来，她比昨日好了许多，如今自己起身也不会头晕。
她不在意的对宴儿笑了笑，想到昨日林小满的话，看向粉雕玉琢的宴儿时她眼神越发温柔。
“宴儿先出去玩，我穿好衣裳再去找你好不好？”
宴儿点点头，自己往外面走去，他一走李月娘就上前来，不悦的开口：“也不知道他家里人是怎么教的，怎么一见你就喊娘，这要是让别人听了算什么事。”
李月娘本就为林慢慢的亲事发愁，如今见宴儿这样黏林慢慢，原本可爱的孩子也变得不那么讨喜了。
“娘，宴儿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去了，你这话别让人家听到了。”
李月娘一愣，随后低下头去，局促的站在那里，像是做坏事被抓包一样。
林慢慢下床穿好衣裳，李月娘打来水给她洗脸，收拾妥当后朝着林小满的书房去。
昨日宋清让说了今日还会登门道谢，如今人都来了，她自然要见一见。
书房门被推开，原本站在宋清让身旁的宴儿见来的是林慢慢，喊了一声娘亲之后就想朝林慢慢哪里跑去，好在宋清让眼疾手快的拉住他。
因那一声“娘亲”，林小满的脸色变得不是很好。
宋清让有口难言，昨日回去他不止一次的纠正宴儿，可他的儿子一视同仁，就是对着他也不开口多说话。
倒是林慢慢，一见她宴儿就会开口喊人，虽然那个称呼有些不妥……
林慢慢头上还裹着纱布，脸色也还有些苍白，她合上房门，缓步朝林小满哪里去，他起来搀她，嗔怪道：“不舒服就好好在房中待着，出来干嘛？”
第40章 不是你娘亲
林小满扶着林慢慢在刚才自己坐的位置上坐下。
“林姑娘今日感觉怎么样？”甫一坐下宋清让就开了口。
“比昨日好了些，多谢宋公子送来的药材。”
她受伤当晚，宋清让就带着大夫赶了过来，之后又派人送来许多珍贵的药材补品，李月娘也不推辞，一律照单全收。
“林姑娘严重了，你是因为宴儿才受这无妄之灾，这些都是宋某该做的。”
他不光长得好看，说话的声音也好听，像那和煦的春风，轻轻柔柔很能抚慰人心。
那日灯市宋清让没有出门，是家中下人带着宴儿去看灯，一个不留神宴儿就独自跑开，下人先是找了一阵，等宋清让知道宴儿不见了的消息时，宴儿已经被林小满带回小院。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林慢慢，那时候宴儿兴许已经被人贩子带着离开京城。
“他年纪小，你们是该上心些。”看一眼宴儿，林慢慢随口道。
这样的大户人家，连个孩子都看不住，在她看来宋清让这个爹当得的确有些失职。
宋清让有些失神，一直拉着宴儿的手也松了松，宴儿趁机挣开他的手朝林慢慢那边去。
“娘亲。”他嘴里还是喊着这两个字。
林小满挡在林慢慢面前，脸色不善的看向宋清让：“宋公子还是管好自家孩子，我妹妹是未嫁的闺阁女，小公子这个称呼实在不妥。”
原先他对宋清让和宴儿没什么不满，可宴儿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称呼林慢慢，林小满就不太高兴了。
一次两次是年纪小不懂事，之后的这几次就是宋清让教子无方了。
“宴儿。”宋清让喊一声，起身把宴儿拉回自己身边，“是我疏忽，林公子莫怪。”
他也是有口难言，昨儿回家他就说过几次，可宴儿根本就不听，今日也是宴儿非要过来。
林慢慢将挡在自己面前的林小满拉到一边去：“听说宋公子是金玉坊的老板？”
昨日林玉君跟她说了之后她就想了许多，今儿来见宋清让为的也是这个。
她这话一出，不管是宋清让还是林小满都有些愣住，想到以前林慢慢的做派，林小满有些紧张起来。
宋清让很快反应过来，冲她笑道：“金玉坊是我宋家的铺子，林姑娘放心，往后金玉坊每个月都会往林姑娘这里送时新的首饰，林姑娘到金玉坊去也不会收你半文钱。”
这点儿小财跟宴儿比起来微不足道，宋清让并不放在心上。
“真大方。”林慢慢叹了一句，“不过宋公子误会了，我并非此意，我不过是想跟你做笔生意。”
宋清让扬了扬眉：“林姑娘请讲。”
“我这个人没旁的爱好，唯独喜欢好看的衣裳首饰。”说着林慢慢看向林小满，从方才自己开口时他就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林慢慢自然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
宋清让说以后金玉坊会给自己送首饰的时候，林小满的脸色比灶房里那口锅的锅底还黑。
“金玉坊做的是金银首饰的生意，想必每个月都需要推陈出新，不才我在首饰这上面有些研究，能为你们提供几张设计图。”她说得十分谦虚。
实则穿书之前林慢慢就是干这一行的，原以为没了用武之地，如今有这么个难得的机会，她自然要好好把握。
宋清让没说话，从他的表情就能看得出他的为难。
他到底是商人，给林慢慢钱不是什么大事，让她掺和到自己的生意里面来却不是小事。
“宋公子不必急于拒绝，我不是挟恩图报，等你看了图，如果还是觉得不行，那这件事就当我没说过。”她话里满是自信。
林慢慢相信自己，大的不敢说，她看过的稿纸不比金玉坊的首饰少。
如今她没有什么本钱，若是贸然找上门去也会被拒绝，宋清让是送上门来的机会。
思索片刻，宋清让点点头：“好，就依林姑娘说的。”
她既是那样自信，看看她有几分本事也不碍事，若是不行，到时候另想答谢的办法就是。
“十日之后，我会将图纸送到金玉坊去，那时再与宋公子商议别的事。”说着她站起身来，“我有些累了，就不招待宋公子了。”
看一眼宴儿，林慢慢朝外面走去。
她是真的有些累。
林慢慢离开之后，宋清让带着宴儿起身告辞。
回宋家的马车上，宴儿一直扒着车厢上的小帘子往外看，宋清让知道他是舍不得离开林家，离开林慢慢。
“宴儿。”
宴儿转过头来看自己的父亲，仍不放下掀起的帘子。
“林姑娘不是你娘亲，你往后莫要喊她娘亲。”
这话昨日里他就对宴儿说过许多次。
“是娘亲。”宴儿反驳他，小小的手握成拳，眼中也蓄着泪，看着叫人心疼。
宋清让轻轻叹了叹，宋家家大业大，每日里有许多事等着他去做，宋家后院又没有女主子，忙起来的时候他就很难顾得上自己的儿子。
“宴儿为什么说林姑娘是娘亲？”
他想不通，若是别人他还能说是有人教唆，可宴儿没有见过自己的娘亲，在此之前也没有见过林慢慢，为何就认定她是他娘亲？
“就是娘亲。”宴儿毫不退让。
“你喜欢林姑娘？”
宴儿点点头。
“宴儿若是喜欢林姑娘，往后就不要再喊她娘亲了，不然林姑娘不喜欢你，往后你就见不着她了。”
宴儿红了眼眶，却又憋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到最后他也没有点头答应宋清让。
……
十日后，林慢慢带着自己画好的图去往金玉坊。
她养了还几天才开始动笔，图也是昨日才改好。
林小满在物色新院子准备搬家，林慢慢准备搬家之后把碧桃从林玉君那里接回来，有碧桃这个本地通在能省很多事。
一进金玉坊的大门，店里的伙计就迎上来。
“这位小姐，今儿要看些什么？”
“我是林慢慢，我要见你们掌柜的。”
她多少有些心虚，之前告诉宋清让自己十天后会过来，也不知他有没有跟金玉坊的人打过招呼，若是那掌柜的不愿……
“好嘞，林姑娘稍等。”那伙计笑嘻嘻的，语气比第一句话还要客气。
林慢慢的心也放下来。
第41章 偶遇
没等多久，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从后院掀帘走出来，那人径直朝林慢慢走来。
“林姑娘好。”掌柜笑眯眯的，十分和善的模样，“我姓金，是金玉坊的掌柜。”
林慢慢点点头：“金掌柜好，东西是要直接交给你吗？”
金掌柜摇摇头：“东家早些时候就交代过林姑娘今日回来，原本东家今日也要过来，不知是因为什么耽误了，林姑娘不如到宋家去，亲自将东西交给东家？”
“有这个必要吗？”林慢慢不解。
想来宋家也不光金玉坊这一个铺子，他既是请了金掌柜，难不成金掌柜连这点儿事都做不了主？
“这……没有东家的意思，我也不敢接林姑娘的东西，还请林姑娘不要为难金某。”金掌柜陪着笑道。
“你说他有事耽误了所以没来，那要是我去了宋家还是见不到人又该把东西交给谁？”林慢慢接着问。
“林姑娘去了若是东家不在，宋家自会有人接下林姑娘的东西。”
林慢慢不再多说，金掌柜告诉她宋家的地址之后，林慢慢很快离开金玉坊。
她有些疑心宋清让那日的话是不是诓自己，他其实不想和自己做什么生意，只是那日不好拒绝，所以今日里故意不露面？
虽有些不满，林慢慢还是打听了去宋家的路。
宋家离金玉坊有些远，林慢慢没有租马车，打算走着过去。
一刻钟后，林慢慢倚在路边的墙上，一手扶着自己的脑袋微微喘着气。
是她高估自己了，若是往常这点儿路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可如今她头上的伤刚好，今日天气不怎么好，许是吹了冷风，她现在有些难受。
最可怕的是，她好像迷路了。
也不是没有单独出过门，只是林慢慢这段时间里来来回回走的都是那几条路，她还没来得及去探索这个城市别的地方。
恍惚间，她听到一阵车轮声走近，半晌后她又听到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
这里虽不是荒山野岭，可也不比闹市，一路走来她见到的人屈指可数，这个时候朝自己走来的不会是不怀好意的歹徒吧？
揉揉额角，林慢慢头更痛了。
那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林慢慢不敢回头，她蓄好力气，那然在她身后停下进步，手搭上她的肩，林慢慢猛地转身，拳头对着那人的面门去。
手伸到一半就被人截住，看清来人的林慢慢吓得脸色更加苍白。
来的是秦王世子和他的侍女扶柳，截住林慢慢拳头的就是扶柳，饶是这样，秦王世子还是被她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大胆。”扶柳喝了一声，将林慢慢的手甩到一边去。
林慢慢本就不舒服，受了惊吓之后再被她这么一甩，她直接瘫倒在地。
扶柳：“……”
她真的没用很大力气。
秦王世子上前几步站到林慢慢边上：“大小姐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坐到了地上？”
有些幸灾乐祸的语气，方才林慢慢那一拳在他意料之外。
林慢慢仰头看他，支撑在地上的手都在发抖。
刚刚她差点就打了秦王世子，一想起这个她就心有余悸。
原主天生神力，就他那个小身板，要是真的挨了自己一拳，怕是明天秦王府就要开席，自己也要被困在那无尽的黑暗中。
“我……我不知道来的是世子爷，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
她以为是歹人，那一拳用了浑身的力气，如今林慢慢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哦？我还以为我是哪里得惹恼了大小姐，大小姐二话不说就对我挥拳相向。”毫不在意的语气，秦王世子脸上的笑与寻常没有什么区别。
林慢慢不知道怎么接话，明明是他跟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来到身后，还把手搭到自己肩上，那时候她又是那样的情况，怎么会不害怕？
“大小姐以为是谁呢？”他接着问。
“我以为是图谋不轨的歹人。”她小声道，说完又补一句：“世子爷也知道，我前段时间抓了人贩子，又被人开了瓢，我怕那人贩子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说完长长的一句话，林慢慢头痛更甚。
见鬼了，这些天在家她都好好的，果然自己跟秦王世子八字不合，一遇上他就没什么好事。
“怕被人报复，所以大小姐准备离开京城吗？”
林慢慢：？
他在说什么？
“这条路是出城的路。”看出她的疑惑，秦王世子解释一句。
林慢慢：？？
她知道自己迷路了，不知道自己跑得这么偏。
“我走错路了。”林慢慢实在难受得紧，说话也有气无力的。
见秦王世子朝自己伸出手，林慢慢吓得往一旁缩了缩。
“大小姐是准备一直坐在这里吗？”
她摇摇头，忽略秦王世子的手想自己站起来，起到一半又跌了回去，这一跌，林慢慢的头磕在一旁的墙上，痛得她直掉眼泪。
秦王世子只是保持着朝她伸手的姿势。
“大小姐若是不起来，那我就先走了。”说着他似有收回手的打算。
顾不得那么多，林慢慢一把抓住他的手，借着秦王世子的力勉强起身。觉得自己随时会再倒回去，林慢慢起来后也不松手，这个时候秦王世子倒是好脾气，他搀着她往自己的马车走去。
上了马车，林慢慢靠在车厢上微微喘着气，秦王世子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喝了茶，马车就就动了起来。
“大小姐要去哪里？”
“宋清让家。”林慢慢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句。
她闭着眼靠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一睁眼见秦王世子正盯着自己看，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她心底发麻。
“大小姐要去宋家做什么？”
“做生意。”林慢慢也不瞒着他。
她做事的第一准则：不欺骗男女主。
事情做不好是小事，得罪男女主却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哦？”秦王世子颇为好奇的应了一声。
宋家是商贾之家他知道，只是林慢慢要跟宋清让做什么生意？
她会做生意？
秦王世子不问，林慢慢就不主动说话，两人就一直沉默着，一直到马车停下来。
“多谢世子送我一程。”林慢慢对着秦王世子抱拳拱手，话里满是江湖气。
秦王世子没说话，林慢慢当他应了，兀自掀开帘子下车。
一下车，人却傻在那里。
第42章 莫名其妙
这不是宋清让家，而是秦王府大门口。
仔细想想，方才秦王世子只是问她要去哪里，并没有承诺送她过去，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她就说嘛，秦王世子怎么可能一下子对自己这么好。
想想还是好气，刚才他多余问那一句做什么？！
“大小姐楞着做什么？”秦王世子也下了马车，“来都来了，大小姐进去坐坐吧。”
林慢慢：“……”
好一个来都来了。
“不用了，多谢世子载我一程。”她干巴巴的笑了笑。
“大小姐还是随我来吧，我有些话想对大小姐说。”
他上前一步，离林慢慢更近。
“世子要跟我说什么？”
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林慢慢有些紧张。
除了林玉君他们之间有什么好说的？她今儿还要去给宋清让送东西呢。
比起刚才在路上时林慢慢的头痛减轻了些，不过依旧有些难受，她不是很想继续跟秦王世子说下去。
“自然是很重要的事，隔墙有耳，大小姐还是随我来吧。”
秦王世子说完之后就朝秦王府的大门去，林慢慢哪里敢不跟上。
她觉得自己的头痛得更厉害了，一路埋头咬牙跟紧秦王世子的进步，等到秦王世子的院子时，林慢慢出了一头汗，脸色也比方才更加苍白。
秦王世子在桌前坐下，林慢慢头痛得厉害，又不敢坐，只好虚虚的扶着一旁的桌子跟他说话。
“大小姐身子既是没有好全，急着出来做什么？”他抬眸看她一眼，却不让她坐下。
她不是宋家的恩人吗，就是有什么事，也应该是宋家的人上门才是。
站不住，不等秦王世子开口林慢慢就自己坐到凳子上，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选择让自己舒服一些。
他没说什么，只是等着她回答自己的问题。
“刚才我已经跟世子说了，我去找宋清让做生意。”她又大着胆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做什么生意？”
“商业秘密，怎么能告诉世子呢。”
茶是凉的，林慢慢不满的撇撇嘴。
一阵敲门声之后，外面响起扶柳的声音。
“世子，府医来了。”
“请他进来。”
林慢慢不解的看着他：“世子生病了吗？”
他没答话，门被推开，扶柳带着府医进来给秦王世子请过安后，那府医看向林慢慢。
“这位姑娘，请把手伸出来。”
林慢慢：？原来生病的人是自己。
头痛是真，林慢慢也不拒绝，府医给她诊了脉，开了药，很快随着扶柳离开，她正想问些什么，秦王世子站起身来。
“大小姐先歇着吧，晚些时候我会派人送你到宋清让家。”
秦王世子离开了，有丫鬟把林慢慢带到她刚穿书时在的那间房里，很快绿柳就端着药进来，睡过去之前林慢慢还在想：其实秦王世子人真的很好。
这一觉一直睡到天黑尽。
屋里只留了一盏灯，灯光微弱，林慢慢盯着头顶的帐子出神。
她又做梦了，梦到自己的爸妈，他们好像在哭，为的是什么她也不清楚，林慢慢想上前去安慰他们，却直直的从两人身体里穿过。
其实她很少为穿书难过，她是乐观的人，一直把自己穿书当做一次难得的经历，有时候又觉得如今自己不过是活在梦里，说不定哪天突然就醒了。
林慢慢坐起来，没一会儿门就被推开，绿柳从外面进来，见林慢慢已经坐起来，她走到门边对守在外面的丫鬟吩咐几句，这才折回来。
“林姑娘醒了，还有哪里难受吗？”
林慢慢摇头，她的头已经不痛了。
“什么时候了，我该回家了。”她掀开自己身上的被子下床。
之前还打算略微歇歇就去宋清让家，不料想一觉睡到现在，再不回去李月娘和林小满该担心了。
“林姑娘不用担心，世子爷已经派人到姑娘家去说了，林姑娘就是今晚不回去也没关系的。”绿柳笑着上前帮林慢慢整理衣裳。
林慢慢：？
有关系，关系大了！
自己夜不归宿，明儿林小满不得说她本性难改贼心不死，又接着冷言冷语的嘲讽自己。
“我不回去我娘会担心我的，等我得空了再来找你玩。”林慢慢加快手中的动作，嘴上也没忘了敷衍绿柳。
她还是蛮喜欢绿柳这个小姑娘的。
刚整理好衣裳，秦王世子就来了，绿柳朝她眨眨眼——她刚醒绿柳就吩咐人去请秦王世子。
绿柳把其他灯点上，然后退了出去。
“今日多谢世子爷。”她看着坐在桌前的秦王世子，一脸为难。
原是想趁秦王世子不在的时候离开，没想到被抓个正着，人家帮了自己，自己却打算不辞而别，想想她都有些不好意思。
“大小姐无事就行。”他依旧笑着。
林慢慢觉得秦王世子果然是好脾气的人。
“时候不早了，我……”
“大小姐跟玉君说了什么？”
秦王世子打断林慢慢的话，她站在那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跟林玉君说的话多了去，再说她搬出林家也有一段时间了，秦王世子这个时候来问这个是不是不太合适？
“我不明白世子爷的意思。”
“大小姐怎么会不明白呢，当初大小姐可是那样信誓旦旦。”
林慢慢：？
他到底在说什么，她真的一句没听懂。
“我着实不明白，还请世子爷明示。”林慢慢暗暗握拳。
他如果不是秦王世子，自己的拳头早就招呼上去了。
且不论他在说些什么，书里这个时候已经没了原主这个人，那就是说哪怕自己什么都不做，秦王世子和林玉君最终还是要走到一起，而她不仅没有袖手旁观，还帮着两人牵红钱。
这个时候两人就是之间就是出了问题，再怎么怪也怪不到自己身上来。
依她看自己不过是无辜被迁怒。
狗男主。
她愤愤的想着，那头秦王世子也在反思自己。
是啊，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秦王世子站起来：“一会儿会有人送你回去。”扔下这么一句话，他出了房门，只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林慢慢。
方才一副要问罪的样子，话又说得不清不楚，这就完了？
他是不是病情加重了？不会死吧，她还要回家呢，可不想被困在无尽的黑暗里。
第43章 不小了
秦王府。
林慢慢走后，不等秦王世子回到自己的屋子，便有下人来报，说是秦王妃来了——一同来的还有秦王爷。
“世子，要不要属下……”
秦王世子抬手阻止：“父王大晚上的来看我，为人子怎么能不见，去看看吧。”
扶柳不再说话。
进了花厅，秦王和秦王府端坐在上首。
秦王四十出头，长相儒雅，他保养得体，即便是到了这个年纪也没有发福。
秦王世子准备给两人行礼，秦王一抬手制止了：“你身子不好，这些虚礼就免了，快坐下。”
扶柳扶着自己的主子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时候不早了，父王怎么突然过来了？”
秦王爷看看坐在自己左手边的秦王妃，她的目光全落在秦王世子身上，一副慈母模样。
“我听说你刚刚请了府医过来，就想着来看看你，怎么样，身子不要紧吧？”
秦王世子出生时，御医曾说过他活不到二十五岁，如今他已经二十三，在外人看来就是一只脚进棺材的人，还有许多人在等着他的另一只脚也进去。
“都是些老毛病，让父王挂心了。”说完他右手抵唇轻轻咳了咳。
见他如此，秦王叹了一声。
“清儿今年二十三了吧。”
坐在下首的人点点头。
二十三，最多就只能活两年呢。
“你哥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会走了。”
闻言，秦王世子眼神黯了黯，果然话题还是会拐到这上面来。
“我这样的身子，活一日赚一日，就不要祸害别人家的姑娘了。”他微微垂着头，看着十分可怜的模样。
“胡说。”秦王拍了拍桌子，似乎在为他说的话生气，“你是我的儿子，是秦王世子，什么样的女子配不得。”
秦王转向秦王妃：“王妃也该对这件事上点心。”
秦王妃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是。
“如今年过完了，天气也开始暖和，王妃大可多办些宴会，为清儿好好物色一位世子妃。”
秦王妃一一应下。
叮嘱秦王世子几句注意身子的话后，秦王很快离开，端给他的那盏茶都尚有余温。
他一走，屋里的气氛就变得不一样起来，秦王世子抬起头，嘴角的笑显得有些讽刺，秦王妃也明显松懈许多。
“方才那些话你也听到了，你若是不抓紧些，到时候就由不得你了。”秦王妃叹了叹。
说是世子妃，实则还是想往她儿子身边安插人。
“嗯。”秦王世子低低应一声。
“我怎么听说你是给林家的女儿请的府医？”
“是。”他也不瞒着。
秦王妃眼底露出几丝慌乱：“人呢，不会还在你这里吧？”
秦王世子淡淡看她一眼：“母妃当我是什么人，人刚刚送走。”
她这才松一口气。
想了想，秦王妃又道：“我看那林家小姐也挺好的，林家没什么权势，想来你父王不会有什么意见。”
“那怕是要让母妃失望了。”
秦王妃：？
“我与林家小姐不过君子之交，并无私情。”
她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人都让自己见了，现在却又说并无私情，开什么玩笑？
“那今天怎么回事？林家的女儿怎么会到你这里来，你又为何给她请府医？”
“那是林慢慢。”
也是林家的女儿。
秦王妃更为不解，怎么会是林慢慢？
“你不是说……”
“许是我搞错了。”
“……”
一开始秦王世子的确怀疑林慢慢所谓的帮自己不过是想借机接近自己的母妃，后来发现是自己多想了，林慢慢的确变了许多，如今的她对自己没有爱慕，只有惧怕。
至于这惧怕从何而来，他还不清楚，据他所知自己从没做过什么令人恐惧的事。
“也……也挺好。”半晌后秦王妃才说了这么句。
她瞧着他跟林慢慢倒是合得来一些。
“时候不早了，我让人送母妃回去吧。”
……
林家。
林慢慢刚从秦王府的马车上下来，就看到站在门边不停张望的李月娘，她快步朝林家的大门走去，见她过来，李月娘急匆匆的迎上去。
“乖乖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有没有事？不是说去金玉坊吗，怎么到秦王府去了？”李月娘一把握住林慢慢的手，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娘，我没有事，进家去我再慢慢跟你说。”
李月娘牵着她进了门，进了正房林慢慢才发现宋清让和宴儿也在，想到今儿算是自己失约，她有些不好意思。
宴儿没有像往常一样跑上来喊她“娘亲”，不过从林慢慢进门，宴儿就一直眼巴巴的盯着她看，林慢慢只是对他笑笑，没有更亲昵的动作。
“你今日不是去金玉坊吗，怎么又跑到秦王府去了。”林小满语气比以往严肃许多。
听到“又”字，林慢慢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
她就知道！
“我去了金玉坊，你不信就去问金玉坊的掌柜。”说着林慢慢瞟一眼宋清让。
灯火昏黄，衬得他整个人越发柔和。
“金掌柜同我说过，今日林姑娘的确去了金玉坊。”宋清让开口帮她说话。
今日里宋清让是故意没去金玉坊的，上次从林家回去，宴儿不仅没开口答应他，回到家之后反倒是病了一场，这几日宴儿一直闷闷不乐，茶饭不思，宋清让不忍心，便承诺让他见林慢慢，宴儿这些天才好一些。
不好再来林家，他便让金掌柜不要收林慢慢的东西，让林慢慢亲自到宋家去。
谁知今日里宴儿左等右等都没等到林慢慢，宋清让派人到金玉坊去打听，得到的却又是林慢慢已经去往宋家的消息。
担心生出别的事，也为了让宴儿开心，父子俩就来了林家，谁知林慢慢还是不在，一问才知道她去了秦王府。
宋清让倒是打听到一些林慢慢以前的事，知道她曾经纠缠秦王世子。
“金玉坊的掌柜让我自己把东西送到宋家去，我不认得路，走到一半又头疼，恰好秦王世子路过，我才知道自己走错了路，他帮我请大夫，我的头实在疼得厉害，吃了药之后一觉睡到天黑，醒来后就往家赶了。”林慢慢站在那里，眉眼低垂，再乖巧不过。
知道秦王世子心善，又想到林慢慢的伤的确刚好没多久，林小满脸色好了很多。
第44章 谁能做主
宋清让的脸色就不那么好了。
是他让金掌柜不要接林慢慢的东西，是他特意吩咐让林慢慢亲自把东西送到自己家里去，归根究底，今日的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
她头上的伤还是因宴儿受的，说来说起，都是他对不住林慢慢。
“今日之事是我思虑不周，让林姑娘白跑一趟，我跟林姑娘赔罪。”
林慢慢不在意的挥挥手：“没事，我知道宋公子是考验我的诚意。”
宋清让：……他没有这个意思。
“只是我今日头痛得厉害，接下来的这几日怕是都不能出门，如今宋公子人也在这里，不如我现在就把画好的图交给宋公子，好与不好，到时候宋公子给句话就是。”
刚才那些话是林慢慢故意说的，为的就是引出这一句。
她的确不想再跑一趟。
“林姑娘说的是，有劳了。”
林慢慢右手伸进自己左袖里摸了摸，除了自己的手臂什么都没摸到，她又往自己袖中看了看，还是什么都没有。
“完了，好像落在秦王府了。”她哭丧着脸。
白日里上了秦王世子的马车时都还在，刚才急着回来，她也没顾上检查一下，途中她又没去哪，应该是落在秦王府了。
“无妨，我改日派人送林小姐到秦王府去取就是。”
也只能如此，林慢慢点点头应下来。
不等宋清让派人来送林慢慢去秦王府，秦王世子就亲自把东西送回来了，他来的时候林慢慢刚起，磨蹭了半天才去见他。
已经是一月底，进了二月就是春闱，林小满一日比一日认真，不想打扰他，林慢慢和秦王世子没留在书房。
李月娘端上茶来之后就不见踪影，屋里只剩两人，林慢慢画的那几张图就放在秦王世子手边。
她盯着自己的图纸看，时不时看看他的手，养尊处优的人，手也生得十分精致，那几张原本就粗糙的纸被他的手衬得越发难看。
“这就是大小姐要跟宋清让做的生意？”他食指在那几张纸上敲了敲。
林慢慢机械的点点头，看他都看了，自己还有什么好否认的。
“这东西对我很重要，多谢世子亲自送过来。”
不过既然已经送回来了，那是不是该把东西还给自己了？
他拿起手边的图纸，一张一张的翻看着，语气随意：“这些都是大小姐自己画的？”
“是啊，我没别的爱好，以前所有的钱都花在这上面了。”
这个理由是一开始林慢慢就想好的，也好在以前原主把衣裳和首饰看得跟自己的命一样重要，不然她现在更不好解释。
听她这么说，秦王世子勾唇笑了笑，他自然知道如今林慢慢的钱几乎都花在了林小满身上，前段时间她头上只一根老旧的木簪，如今倒是换成银簪了。
看来她是打定主意一定要做状元妹妹。
“大小姐既是有这样的本事，为何不自己开店？”
林慢慢忍下翻白眼的冲动，他这个问题就好比那一句“何不食肉糜”，自己要是有钱开店，又怎么会为了节约租车的钱走着去宋家，然后迷路遇到他。
“世子说笑了，我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大志向，我哥哥就要考试了，等他考完试，挣钱养家就是他的事情。”
“到时候大小姐又有什么打算呢？”
林慢慢无言答对。
她想回家，可一直找不到回去的办法，那些梦也是零零散散不知真假，若是短时间里回不去，她自是希望自己能长期给金玉坊供稿，可这些都不能对秦王世子说。
“若是林公子名落孙……”
这回不等他说完林慢慢就打断：“呸呸呸，世子说的这是什么话？”
她不满的瞪着他：“这种话世子最好不要当着我哥哥的面说，考不考得上那是他自己的事，还轮不到旁人指手画脚。”
气过头，林慢慢就忘了收敛自己的语气，她倒是有些好奇私下里秦王世子和林小满都说些什么，难不成秦王世子天天给人家泼冷水？
也太恶毒了些！
“大小姐说的是，受教了。”他笑着应下。
林慢慢：……受个屁的教，她又没对他说教。
意识到刚才自己的语气不是很妥当，可话已出口收不回来，林慢慢索性破罐子破摔：“还请世子把东西还给我，我还要交给宋清让呢。”
“大小姐自己过来拿就是。”他把图纸放在桌上，手没拿下来，在图纸边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想了一下，林慢慢没去拿。
等他走了自己再去拿也不是不行。
“我还以为这对大小姐来说是十分重要的东西，一大早就亲自送过来，如今看来这东西对大小姐并没那么重要。”
林慢慢一脸疑惑：“多谢世子，那几张纸对我十分重要。”
刚才不就告诉他了吗？
“那大小姐为何不来拿？”
林慢慢：……
怕他再说出什么讽刺自己的话，起身不情愿的朝他那里走去，没有想象中的为难，她很轻易的就拿到了自己的东西。
林慢慢实在看不透秦王世子，有时候她觉得他就是书里那个温柔男主，有时候又觉得他人设崩的厉害，在她觉得他应该很好说话的时候，他总会为难自己，等她做好被为难的准备时，他又过分的好说话。
算了，男主怎么会是自己看得懂的，她要做的就是远离男女主，不被卷进书里的故事中去。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相对无言，气氛有些尴尬，秦王世子依旧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林慢慢却有些受不住。
“大小姐会回林家吗？”短暂的沉默之后秦王世子先开了口。
林慢慢不假思索的摇摇头，出来她就没想过再回去。
“最近这段时间林大人频频在其他人面前提起林公子和大小姐，似是有意为大小姐说一门亲事呢。”
林慢慢：？
林庆平脑子摔坏了？别的不说，他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如今她能做自己的主？
“我不会回去，林小满也不会回去，我的亲事他做不了主。”
“哦？那大小姐的亲事谁能做主呢？”
林慢慢：？？
是要打算奚落自己到如今都还没嫁人吗？
第45章 改行了吗
想不出秦王世子问这句话的用意，林慢慢试探着道：“我的亲事自然是我自己做主。”
虽说这个朝代也奉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李月娘什么都依着林慢慢，在亲事上怕是也不会过多插手，而林小满呢，只要林慢慢不做太过出格的事，他也不会说些什么。
综上，林慢慢觉得自己的亲事还是握在自己手上。
呸呸呸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是要回家的人，想什么亲事不亲事的做什么。
早晚都要走，不要跟这里的人有太多牵扯才好。
“那大小姐想嫁一个什么样的人？”
林慢慢脸上的不解越发明显。
虽然他身份尊贵，但问这个是不是有些多管闲事了，偏偏他语气温和，像极了为晚辈操心的长辈，林慢慢就是想刺他两句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嫁个有钱人。”她答得十分敷衍。
“像宋清让那样的人吗？”
林慢慢耐心耗得差不多，她也想不明白这个时候秦王世子为什么会提起宋清让，他是只认识这一个有钱人吗？
他为何突然关心自己的亲事。
也不是突然，林慢慢突然想起去年冬至的那件事！
“世子。”她音量不由得提高许多。“你和林玉君是不是在谈婚论嫁？”
这回轮到秦王世子疑惑地看着她。
不是在说她的事吗，怎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如果是这样，请世子转告林玉君，不必在乎我，我不会回林家，她还是林家大小姐，也没有必须等我嫁人她才能议亲这样的说法，你们尽管成亲，我绝无二话。”
说到现在，她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
这才过去多长时间两人就开始谈婚论嫁了，可是元宵那日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实在好奇，林慢慢觉得下次见了林玉君自己一定要问问。
“大小姐慎言，我与林小姐君子之交，并无男女之情。”
林慢慢：？
这回她是真的傻了。
书里这个时候原主都变成白骨了，秦王世子现在却告诉她他和林玉君是君子之交？那书里原主为什么要死？
她还特意去看了两人成婚那一章，写的就是林家嫡女嫁进秦王府成了世子妃，他们俩怎么可能是君子之交。
她傻坐在那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个剧情让她有些迷惑。
一直到院子里响起一嘈杂声林慢慢才回过神来，李月娘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声音很低，林慢慢没听到对方回话。
“我出去看看是谁来了。”
秦王世子点点头，林慢慢起身拉开门，院子里的人见了她，立即绕过李月娘朝她跑过来。
“娘亲。”来的是宴儿。
宴儿跑进屋来抱住林慢慢的腿，她又往院子里看了看，不见其他人的影子。
“宴儿，你是跟谁来的？”林慢慢摸着宴儿的脑袋问。
她挺喜欢宴儿的，但宋清让是那样的身份，她不敢和宴儿太亲近，怕到时候有人说自己接近宴儿是不怀好意。
宴儿那脑袋在她腿上蹭了两下，没说话，院子里的李月娘走上前来，语气十分为难：“我打开门就见他自己站在门口，一个大人都没有，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李月娘对宴儿的感情有些复杂，知道他是没娘的孩子她有些心疼，宴儿一喊林慢慢“娘亲”她又觉得不高兴。
“我知道了，娘去忙你的事吧，我看着他就行。”
李月娘还想说些什么，想起秦王世子还在屋里，她敛了声往灶房去。
叹一口气，林慢慢重新合上房门，拉着宴儿回了方才的位置坐下，见有不认识的人在，宴儿靠林慢慢靠得更紧。
“世子……”喊了一声，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介绍宴儿吗？怎么介绍？
这是我救过的小孩？这是我未来老板的儿子？
“大小姐倒是招孩子喜欢。”
他也听说过宋家小公子的事。
林慢慢笑而不答，心里盘算着秦王世子什么时候离开。
“大小姐说的想嫁一个有钱人就是这个意思吗？”
林慢慢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方才她还在说自己不和宴儿有过多来往是怕别人觉得自己不怀好意。
这不就来了吗，她都没做什么秦王世子就觉得自己是为了宋清让才接近宴儿。
天地良心，她认识宴儿的时候又不知道他爹是谁。
“世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她轻轻叹了叹，也懒得去争辩。
许是原主给秦王世子留下的印象是在太过深入人心，如今不管她做什么秦王世子都觉得她是不怀好意。
“大小姐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若大小姐想嫁一个有钱人，宋清让不正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吗？”
据说宋家家主迟迟不续弦就是害怕自己的儿子受委屈，如今林慢慢得宋家小公子的喜欢，就比旁人多了一大优势。
再使些手段，她嫁给宋清让也不是不可能。
“世子爷改行做媒人了吗？”她语气十分真挚，“你方才说了你与林玉君是君子之交，想来我也不碍你们什么事，世子爷为何对我的亲事这么好奇？
“还是说世子爷求娶林玉君不成，见我还有可取之处，所以改变主意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秦王世子：……她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如果是这样那世子爷大可不必，我以前是真的喜欢世子爷，不过那也是以前的事了，落水那次我想明白许多事情，我与世子爷是云泥之别，我就是费尽心机进了秦王府也不会过得好。”
“世子爷天之骄子，想来也只有神仙妃子能配得上。”
她语气诚恳，秦王世子还是在她脸上看到了敷衍。
“娘亲。”依偎在林慢慢身边的宴儿又喊了一声，她把剩下的话都收了回去，抬手摸摸宴儿的脑袋。
秦王世子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离春闱只有十来天了。”他换了话题。
二月初九，春闱就开考了，如今已经二十七，的确只有十来天了。
也不管林慢慢有没有在听，他继续道:“城东有一座夫子庙，大小姐若是想为林公子祈福可以去那里拜拜。”
“多谢世子爷告知，我相信我哥哥，想来不需要去那里求什么。”
他笑了笑：“大小姐自己定夺，时候不早……”
“我送世子爷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