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起兴:鏖战之始
月亮骤然躲在薄云后,云层随风飘动,卷成一团像是微微出落些雨意,不见月色只见飞云,邙山的夜色漆黑一片。
元萧允望了望天色,转头走到璇教的角门处,星夜森森,密林掩映,却是空无一人的寂静,他四下看了看,颇觉得些诡异。
这里怎地无人值守,中原武林将要攻上来的要紧关头,如此可太大意了。忽地闻得几声脚步声,元萧允身行一动,握紧了拳头,正待着来人现身。
黑暗里却走出来一位半大少年,少年颀长而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哥——”元叔洵朝他唤道,声音中带着久别重逢的欣喜与隐隐的担忧。
元萧允转过头,见到那少年,微微一愣:“阿洵?你怎么会在这里。”
元叔洵凑上来,看向自己的哥哥毫发未伤,又放心一般笑了笑,缓缓地说道:“是洛姑娘,哦不,是洛教主写了信让我来接你回漠北。说来真厉害,她不久前还只是个护法,如今都是教主啦。”
元萧允闻言,微微愣住,疑惑地问道:“是洛莲九写信叫你来的?”
元叔洵点点头,又上前要拉住元萧允,说道:“对啊,几日前收到了她的信笺,我马上就赶过来了,这都是洛教主的意思。哥,事不宜迟,等到了路上,我再与你解释。”
洛莲九,你当真算好了一切,让所有人都能全身而退,那你自己呢?
元萧允心头一滞,立时摇摇头,轻轻拂开弟弟的手,沉声说道:“不,我不会走,如今璇教危机四伏,正是需要人的时候,我要留下来帮助她。她不找封狼阁借兵,却让你带我回漠北,真是愚不可及。”
元叔洵只觉得眼前的兄长固执得令自己头大,对他的决意分外不解:“哥,你都说了危机四伏,你为了她抛下刚到手的封狼阁不管,好,我依着你。可你为了一个对你丝毫没有意思的人连命都不要,我如何都不能答应。”
少年声音不大,却是十足十的愤怒意味。他智勇双全的兄长,他既可隐忍又分外果敢的兄长,他自己小崇拜的人,为何如今成了这般看不清利弊的模样。
元萧允却看着大动肝火的弟弟微微笑了起来,缓缓说道:“被二叔追杀的时候,是她救了我的命,我不能置之不理。阿洵,这是我的想法,与她无关。若她真要我走,我当面问她就是。”
元叔洵只觉得自己青筋突突直跳,急道:“当日你与中原武林划清界限去帮一个璇教,这件事,封狼阁可以挡;可今日与璇教对抗的,远不止中原武林,朝廷的事情,赔上全阁兄弟的命,都挡不住!她写信让我来带你回去,就是怕你不走。”
元萧允转过身的背影微微颤抖,却并未停驻,立时抬脚向那璇教的角门走去,就要回璇教去找洛莲九问个明白。
元叔洵气急,在原地跳脚,喊道:“她身临险境,仍不想带你送死,洛教主与你朋友一场。哥,你又何必罔费她一片苦心。”
元萧允仍未回头,少年声音朗朗在夜里回荡:“她曾救过我一命,这一次,我还她。若遭了不幸,总要同她一处,免得来世,她忘了寻我讨要。”
元叔洵看着他的背影,皱紧了眉头,他重重叹了口气,凝神注视着元萧允的脖颈,缓缓说道:“哥,对不住了。”
元萧允还未明白弟弟的意思,只觉得脖颈一痛,紧接着眼前一黑,便重重倒在地上。
元叔洵踱步到兄长的身旁,将元萧允扶在自己身上,撅了撅嘴:“哥,你可别怪我,是洛教主告诉我,若是劝不动你就下手的。”
寅时。
马车还未驶入长天山庄的后门,言明就急忙奔了出来。
“公子——”言明冲驾着马车的言怿匆匆行礼。
言怿看见不远处灯火闪烁,似乎人潮涌动,问道:“出了什么事?”
言明连忙回道:“是胡将军集结人马,大举攻山。”
言怿手一挥,怒道:“怎么不拦住。”说完他也心下清楚,圣人不信任他,派下右威卫胡德年名为监督视为检视,饶是那胡德年官职不高,却仗着天子亲信,便宜行事,处处与他作对,言明如何拦得住。
若是他在场,胡德年还不能如何向璇教动手,可一旦他离开,胡德年便立时发兵,想争个功劳头筹。
言明不敢言语,只得低声说道:“属下该死。”
言怿眉头忽地紧缩:“胡德年是如何知道我离开的?”
言明摇了摇头:“属下不知。”却又对上言怿的眼睛,醒悟过来似的跪在地上:“属下,绝无半分异心。”
言怿看着言明头重重磕在地上,半晌,才懒懒说道:“起来吧,若连你也信不过,我周围是没有人了。”
马车里忽地传来婴儿的呜呜哭声,静谧的夜色里,即便是细得如同小猫一般的嘤嘤作响,却格外清晰。
言怿缓过神,连忙走向车里将孤离抱在怀中,慌乱却怜爱地轻轻哄起,一下一下地拍着他。
言怿不看言明,也知道他脸上定全是惝恍震惊的神色,言怿一边看着呜呜直哭的孤离,一边问道:“邙山情况如何?”
言明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结巴地答道:“璇教的处境怕是不妙,有个堂主是右威卫的人,姓陆。”
言怿皱了皱眉头,对言明说道:“你先起来。”
待到言明方站稳,言怿将怀里的孤离顺手塞到了他手中,吓得言明差点又跪在地上。
言怿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缓缓说道:“这个孩子是谁,你可知道?”
言明低头看着怀中的婴儿,只觉得那小小的一团怕是有千斤重,他看了看言怿的神色,又点点头,凝声说道:“是少主。”
言怿笑了笑,摸了摸孤离伸出来的小手,软软的在空中胡乱地抓动:“可有人看见你出来?”
言明摇了摇头,肯定道:“并无。”
言怿看着孤离,轻轻抿了抿嘴角,随即一字一句地说道:“言明,他乳名‘孤离’,我将他托付给你。拿上我的令信,马车里有盘缠给孤离雇个老实的乳母,在嘉州先找个镇甸落脚后给我留消息。若是,一个月后我仍未去寻你,你便带他回寿州,照顾他,教导他,保护他的身份,直到他可以真正接过言家。”
“主子。”言明眼中骤然含泪,看着言怿正期待地瞧着他,言明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恭声回道:“属下定当不辱使命。”
第151章 结局:曲终人还
万瓦宵光曙,重檐夕雾收。
辰时,邙山璇教。
璇教的沧海之巅位于栖霞洞旁,云雾缭绕里,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的微光,隐在雨后薄薄的云丝中,看不真切。
日光欲绽,正是旭日初升,正是万象新生。
洛莲九一身红裙,美得不可方物,立在山崖前,手持红绦带,正对着言怿。她并不说话,背对着日光,影子被拉得长长的,落在地上。
言怿身着鸦青直裰,挺立在日将升腾的微光里,柔和而明朗。
洛莲九看着言怿,嘴角轻笑,还不等言怿反应,刹那之间却是手中红绦带毫不示弱,向言怿狠命挥去。
即便是早料到洛莲九对他招式狠厉,却也不曾想到她动作如此迅捷,似乎想早些占尽上风,快点结束这一场比试。
她曾经如同江湖中人一样认为言家家主言怿不过是三脚猫功夫,武功自然在自己之下。可她不知道的是,言怿自幼受宫禁中教头指点又兼具各派功夫之长,若他愿意,武林大会上的头名于他而言不过是探囊取物而已。
可他根本不想与她较量,对她动武。
言怿足尖一点,折腰一过,那红绦带堪堪贴着言怿的面颊掠过,并未伤及他一分一毫,犹自好整以暇地立在她身前,对着她无奈地笑了笑。
言怿并不开扇,想着眼前人早已伤病在身,只道是生怕伤了她。
洛莲九却仿佛因他不开扇只是简简单单动身躲避,扇骨打在红绦带上化解自己的气力而感到被羞辱一般极其气恼,飞身加快了步法,一招飞踢直击他面门。
电光石火之间,言怿极为轻松地伸手握住她脚踝处,她动作却愈发行云流水,红绦带缠绕在言怿的腰间,反身从他头顶而过,巧妙化用着红绦带的力量,重重踹在言怿的后背上。
言怿被踢了一脚,面门要落在那土地上的一瞬间,指尖轻点沙地,将身体又轻而易举地立了起来。
二人缠斗了几个回合,然而言怿并无大碍,神色轻松又小心翼翼地接过她一下更比一下狠辣的招式,反观洛莲九面色却愈发苍白,冷汗淋漓,气息不稳地颤抖起来。
“阿九——”他格外忧心,想查看她的伤势,登时停住了动作。
“开扇——”她冲他眉头一竖,汗水沿着她颦蹙的眉骨滴落,又顺着下颌角落在衣裙上,身体微微发抖。
言怿看了看洛莲九,心下明白,如若他不尽早结束这比试,她怕不是要拖带着自己的身体与他死扛到底。
他凝视着眼前摇摇欲坠偏又极爱逞强的少女,玉骨扇被他摇开,叹了口气。
她见他开扇,总算要认真同她比试,手上并不松懈,红绦带倏地向言怿击来,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红龙。
言怿步法灵巧,扇面一挡便行云流水地化解洛莲九所有的力道,玉骨扇随着他修长的手化作白蝴蝶一般纷飞在日出火红的天幕里,扇面轻轻往洛莲九胸前送去,只用了不到一分的气力。
洛莲九却愈发脱了力,她并没有飞身躲过那玉骨扇的扇锋,而是故意似的,重心向前猛地扑去,堪堪撞在那扇锋之上,血珠顺着那玉扇面滴滴答答地落下。
她红裙缭乱,委顿于地,面白如纸,却嘴角终是噙着一抹笑意,像是得偿所愿。
“阿九——”玉骨扇被他掷在地上,他慌忙抱起不断下坠的少女。
洛莲九目光看着天色,并未看他,她咳嗽起来,整个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穴位上的银针刺得她从骨髓里泛着苦涩的疼痛。
可对他的失望,却比这疼痛更胜百倍千倍,她慌乱中扯出个笑意,她觉得自己应该笑的,毕竟终是寻得了解脱,瞥到言怿愧疚苦恨的神情,她应该觉得无比的快意,一切都应该在她的算计中才是。
然而不知怎的,她竟然不自觉地落下泪来,并不是疼痛,而是止不住地落下,掺和着嘴角溢出的血水,腥咸苦涩地化在嘴里。
眼前仿佛出现了阿爹阿娘的影子,可却是模糊一片记不得他们的样子;还有那小小一团裹在锦被里面的孤离,他如今还在乖乖地睡着吗。
她转眼间又看到那梨花树下的少年,漫天的春日花霰中他轻轻塞给她一对双鱼镯,明朗的笑意更胜春色。
直到这一刻,她忽地真正值得她守护的人与事,她从匆匆错过、或是弃如敝履,在自己兜兜转转为自己设定下的樊笼里,她的权利与仇恨、报复与算计,似乎在樊笼之外,变得如此渺小得不值一提。
可等她明白了这些的时候,她却躺在他的怀中,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无法弥补。
她只得顺着走来的路,继续走下去,继续利用他的悔恨与挣扎,完成她走了许久的复仇之路。
到了这一步,她如何能回头。
她骨瘦如柴的苍白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因为疼痛,她的笑意变得有些奇怪,却是她倾尽全部力气,竭尽所能给他最后的礼物,手缓缓落下,搭在那双鱼镯的机括上。
言怿曾告诉她,那鱼口处有枚银针,必要时可以防身,镯子转了转,鱼口冲着言怿的脖颈,只需要轻轻一按,那全部注意力在她身上的少年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死去。
“言怿,我累了。可我走完了全部的路,还是没有为南宫家报仇。”
“言怿,我似乎是真的喜欢上你了。你明明欺骗了我,那样令人心寒,对吧。”
“言怿,喜欢这件事情,我本以为我可以控制自己,可我做不到。所以只有这样,我才能从报仇与你之间的痛苦里解脱出来。”
“言怿,好好照顾孤离,他会是个好孩子。”
“再告诉你一次吧,可莫要忘了。”
“言怿,我喜欢你。”
日轮从云海中升起,光芒万丈,融碎的光亮沾染在每一方土地上,将少年抱着她的身影勾勒在地面上,影子交叠,浑然一体,仿佛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一般。
她的手重重垂下,镯子中的那枚银针,她到最后也没有放出来。
言怿抱起她,一步一步向着那日辉走去,他的声音带着颤抖的意味,却将她抱得极紧,少年声音朗朗,回荡在山间,如同驱散黑夜的第一缕阳光。
“阿九,我赢了,我们回家吧。”
(正文完)
后记
神龙元年正月,宰相张柬之同龙武卫影卫之首策反禁卫,直入玄武门,杀二张,拥兵圣人榻前,逼其退位,复还李唐神器。
第153章 番外三 隔世(下)
他不是记忆里毓山上的少年。
仍是举世无双的风采,却少了几分桀骜;犹是肃松朗月的举止,却多了几许沉稳。他的衣衫有些皱,眼里是藏不住的疲惫与雀跃,还有些从不会在言怿眼里出现的小心翼翼。
少年一身织锦银色直裰,步伐轻快却在她身前不远处停下了,手向她微微抬起,却又落下。
言怿怀中的孤离不知何故,跟着少女一模一样地张着大大的眼睛,相互打量着,末了,他笑起来,童稚而漂亮。
这个小孩子是谁?她猜不出个所以然,却很快心思不在这上头,她要搞清楚,这一切是不是眼前这狐狸捣鬼。
可看着他的时候,虽然记忆不在,但她以为他们之间合该有个拥抱,带着久别重逢的幼年朋友的喜悦。
但他没有抱她,目光却像是看见得而复失的珍宝。
言怿抿了抿唇,那副少年公子的意气风发刹那间回到了他的脸上,仿佛苏菡萏看到的疲惫与沉稳的复杂只是错觉而已。
“你失忆了,苏菡萏?”
他的声音怎么都带着幸灾乐祸,让她只想给这狐狸一拳,她愤愤地冲他叫嚷,像个顽劣的孩童:“这是哪里?我要回毓山!”
言怿皱了皱眉,心下却露出别样的庆幸,这份庆幸令他喜悦异常却愈发觉得自己卑劣不堪。
“苏菡萏,你多大了?”言怿忽然问她,像是对着一个小孩子,就当是哄孤离一般吧,他笑起来。
苏菡萏不明所以:“十四。”
言怿仰头看了看头顶的槐树,他并不看苏菡萏的眼睛,又徐徐说道:“现在已经是五年后了,苏菡萏今年十九岁,大概一年前在我和洛莲九的帮助下你报了南宫家的仇。后来洛莲九去了西域,苏未央前辈被中原武林杀害,苏家也早已倾覆,我们替苏前辈报完仇后,你说想要离开江湖,我们就在寿州落脚。”
他一气呵成地说完,没有任何起伏,不想留给她些许喘息的机会。
身旁的人一动不动,仿佛僵在那里,少年却面上浑不在意似的歪头问她:“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苏菡萏摇着头,后退了一步,呼吸骤然一滞,她沿着树干,坐在地上,眼上蒙上一层水汽。
他急忙上前,腾出一只手抚上她的发,带着些别扭的安慰:“菡萏,起来了。”
她转过头去,掩盖自己红了的一双眼,又问道:“是谁呢?杀害南宫家的人是谁?”
言怿闻言愣了愣,抚摸她长发的手指骤然一缩,却又徐徐说道:“当年是武后用《长林录》诱使苏偲瓘、王岐鹤、风明权和顾允昌借着初五余孽的名义灭口南宫家。菡萏很勇敢,从苏偲瓘手中夺回了苏家又剿灭了中原武林,他们想用苏前辈逼你就范,于是火烧毓山,因为姑姑去世又受了伤所以你深受打击,不记得这些事情了。不过,现在武后已经退位被软禁,都过去了。”
苏菡萏闻言,再也抑制不住地哭起来。
言怿深深吸了口气,看向她又看看怀中的孤离,离她更近了些,他哄小孩子似的说道:“菡萏,都过去了,不会有人再伤害你,我们先回去,好吗?”
“娘亲——”他怀里的孤离拍了拍手,转眼要向少女够去,似乎要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苏菡萏被孤离的举动骇了一跳,又愣愣地对上孤离那兴奋不已的、与言怿如出一辙的脸庞,她眨眨眼,问道:“狐狸,你什么时候有孩子了?”
言怿微微错愕,旋即抚上她尚是冰凉的脸颊,笑了笑:“昨儿刚同菡萏添的,要抱抱他吗?”
苏菡萏凝眉,又笑起来,眸子如甫出生的小鹿带着懵懂与憧憬,却摆了摆手,徐徐说道:“我不会抱,怕跌了他。”
少年本以为她见到孤离,会絮絮叨叨问这孩子所有的事情。他几乎忘了,她也是决绝地将孤离送下山,那个独立果敢的洛莲九。
漠北的封狼阁和西域的璇教仍在派人四处打探她的消息,他知道元萧允和阿遹不会放过他,可他仍猫捉老鼠一般,逗弄似的与他们周旋。他早已派人传过口信,若是再纠缠洛莲九不放,他就赶尽杀绝,他知道他们并不怕这个,他心里清楚他不会动阿遹和元萧允,毕竟他们对自己和阿九有恩。
只是他不能让封狼阁或者璇教带走洛莲九,尽管她只是一副躯壳,尽管她形同木偶,木偶不是更好吗,于他而言,若洛莲九清醒,她怎会愿意留在他身边。
哪怕他堵上全部拼尽全力将明堂之人困于囚笼,哪怕他愿意抱着孤离求她不要离开。
可现在,她不记得了,记忆又回到了十四岁,还未下山,没有遇到元萧允,没有进入邀月阁也不曾踏入苏家,是一切都没有开始的十四岁,一切于他而言都有转机的十四岁。
他不能再失去她一次了,绝对不会。
言怿又恢复了神色,怜爱地摸了摸孤离肉嘟嘟的脸颊,他笑笑:“你为他起名孤离,是个男孩子,下个月就是他一岁的生辰了,他很像你。”
苏菡萏勾了勾孤离向她伸出的小手,面带笑意地逗弄着他,奶声奶气地学他说话一般,对他说道:“孤离,小狐狸,不要怪我这么疏离,等我想起一切,一定会很爱你的,对吧。”
她的语气在“想起一切”里刻意加重,又狡黠却状似无意地瞥了眼言怿,那少年眼神里只是稍有变化,很快就平复了下去。
苏菡萏捕捉到他眼里的变化,笑了一下又垂下头去逗弄着小小的孤离。
孤离扑闪着大眼睛,牙牙学语:“想起!想起!”
苏菡萏被他逗得笑起来,抬头看向言怿的时候,面上仍是涉世未深的毓山少女。
言怿只是温柔地看着她,伸手向苏菡萏,轻声说道:“菡萏,回家吧。”
苏菡萏一瞬不瞬地言怿,似在品读他眼神中的一切期待与隐藏的复杂。
好半晌,他的手僵在那里,可温柔的神色纹丝不动。
终于,她笑起来伸手拉住他的手,轻轻晃了晃:“狐狸,我们回家。”
日光将他们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渐渐又交叠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