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胳膊肘朝外拐
小厮撑着油纸伞站在他身后，油纸伞为他挡去了纷纷落下的花瓣。
沈君知抬起右手，伸开修长的手指，露出掌心里躺着的银耳坠。
那是袅袅的耳坠。
她之前为了应付绑匪，将这个耳坠给扔了，之后被沈君知给捡到了，他便一直保留到了现在。
沈君知垂眸看着掌心里的银耳坠，目光像是穿透了耳坠，看到了另一个人。
小厮忍不住开口问道。
“公子，咱们还要在这儿等多久啊？”
沈君知：“等到袅袅出来。”
他留下了那么多的信息，袅袅肯定知道他刚来过，应该会追出来找他的。
小时候他经常用这招逗她，每次她都会颠颠地追上他。
小厮不理解：“就算您见到她又能怎样呢？她都已经嫁人了。”
沈君知收拢手指，一点点握紧银耳坠。
“等她追出来，我就把一切都告诉她。”
小厮登时就变了脸色：“公子万万不可啊！”
沈君知没有理会小厮的劝阻。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按照别人的规划往前走，从未为自己拿过一次主意。
今天他想为自己争取一次。
……
长明灯前，余袅袅渐渐冷静下来了。
她承认自己确实是有点冲动了。
沈君知身上的确藏着很多秘密，但那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已经长大了，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有事没事就爱追在君知哥哥的身后跑。
余袅袅打开食盒，将里面的吃食一盘盘端出来，放到香案上。
萧倦拿起六根线香，点燃后，分了三根给袅袅。
两人跪在蒲团上，朝着牌位磕头。
……
往日来桃花树下祈福的人很多，今日因为是清明节，大家都去祭祖了，前来求姻缘的人屈指可数，桃花树下冷冷清清。
除了沈君知和小厮以外，就只有一个负责打扫的和尚。
等到和尚将地上的花瓣全都扫干净了，沈君知仍旧没有等到他心里的那个人。
小厮从最初的不安逐渐变成了同情。
他小声地劝道。
“公子，算了吧。”
和尚将最后一撮箕花瓣倒入箩筐中。
他拍了拍身上沾到的水珠，冲沈君知说道。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公子，算了吧。”
沈君知仰头看了看上方的桃树。
枝头除了桃花之外，还挂着许多红色绸布。
那些绸布都是前来祈福之人挂上去的，据说这样就能让月老听到他们的祈求，实现他们的愿望。
沈君知问道：“这姻缘树真的灵验吗？”
和尚缓缓说道：“红尘俗世，爱恨情仇，就连佛祖都说不清楚，又岂是一棵树就能决定得了的？聚散离合，说到底还是得看缘分。”
沈君知想起自己和袅袅相识以来的经过，总结下来只有四个字——
有缘无分。
和尚背起双满桃花瓣的箩筐，拿着扫帚和撮箕，慢悠悠地走原因了。
沈君知将银耳坠收入袖中。
简简单单一个动作，仿佛将满心的贪恋和期待全都封存了起来。
“她不会来了，我们走吧。”
……
余袅袅对着母亲和继父的牌位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
“我现在有正式工作了呢，每个月都有工资，还有带薪休假，还包吃包住呢！”
“我在正法司里认识了很多人，有高高胖胖的厨子潘大福，外冷内热的小洛同学，喜欢嘻嘻哈哈但关键时刻非常可靠的孟西洲和燕南关，他们都对我特别好。”
“还有件事你们肯定不知道，当归恢复记忆了！她已经想起自己是谁了，原来她的真实名字叫唐归兮，是大将军的女儿呢。”
“虽然现在当归不在我身边，但我一点都不觉得孤单，因为我还有郡王殿下啊！他每天都和我在一起，每天早上我只要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他，以后我们还会白头偕老，老了之后做一对快乐的老太太老爷子。”
“爹，娘，你们不用为我担心，我现在每一天都过得很开心！”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余袅袅不由自主地放缓语气，脸上笑得格外灿烂。
萧倦经常看到她笑。
以前他觉得她应该是在一个充满快乐和幸福的环境中长大的，就像个小太阳，永远都是那么温暖耀眼。
如她那样的人，应该永远都接触不到黑暗的一面。
可事实上，她曾亲眼看着至亲惨死。
若从一开始就不曾拥有幸福也就算了，如她这般拥有了幸福再被残忍毁灭，才是最为痛苦和绝望的。
但她从不将这些负面情绪表现出来。
她所展现出来的，永远都是快乐而又积极的一面。
余袅袅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
“这是我自己酿造的桃花酿，以前每年春天娘亲都会用桃花酿酒，如今娘亲不在了，只能我自己来了，我的手艺可能不如娘亲好，但你们可不准嫌我哦。”
萧倦拿起酒杯，缓缓地将酒水倒在地上。
甘甜的酒香缓缓扩散开来。
连续倒了三次方才停下。
余袅袅放下酒壶：“好啦，好酒也不能贪杯，今天就到这里了，我们改天再来看你们。”
萧倦照例捐了一笔丰厚的想有钱，然后牵着袅袅往外走。
当他们经过姻缘树附近的时候，树下早已空空如也。
两人并未多看那棵树一眼，下山后便乘坐马车回家去了。
他们是午时到的家，正好赶上午饭。
吃饱喝足后，萧倦去了正法司，他还得接着去查月妃的案子。
余袅袅则留在了郡王府里。
她打算尽快把《凤鸣国记》画完。
她真是万分期待韦寥在看到小哑巴被人虐心虐肾虐得体无完肤时的反应，一定超有趣哈哈哈！
人一旦有了动力，干起活来就格外有劲儿。
就在她奋笔疾画的时候，余康泰忽然找上门来了。
余袅袅不得不放下画笔，前往花厅接待余康泰。
“父亲怎么来了？”
余康泰张嘴便问：“昨日我让晟儿通知你祭祖的时候，你今日为什么不回去？”
余袅袅如实回答：“我得去祭拜娘亲和继父。”
余康泰怒道：“你是不是忘了你姓什么？你姓余，你是余家的人！清明节你放着正经的余家先祖不祭祭奠，竟然跑去祭奠外姓人！你这是胳膊肘朝外拐啊！”
余袅袅：“胳膊肘本来就是朝外拐的，要是朝内拐的话，岂不就畸形了？”
余康泰气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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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认贼作父
余康泰在得知余袅袅因涉嫌杀人罪被关入正法司后，既生气又担忧，接连好几天都没能睡好觉。
他觉得是谢氏没有教好余袅袅，才会把余袅袅养得这么无法无天，竟然敢在宫中杀人。
但谢氏已经死了，他再怎么恼恨也找不到人发泄。
他想去看看袅袅，却又拉不下脸主动去找她。
后来余晟和余娉娉去正法司看望了余袅袅，他们回来后告诉余康泰，余袅袅在正法司里过得很好。
他这才放心了些。
好不容易等到余袅袅被洗清罪名，余康泰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
恰逢快到清明节了，他特意让余晟去通知余袅袅，让她回家来祭祖，到时候他就能跟余袅袅好好聊一聊。
他计划得很好，然而余袅袅并不领情。
清明节当天，余家旁支的人全都到齐了，唯独不见余袅袅。
余康泰面上什么都没说，有条不紊地举行了祭祖仪式，他心里却被狠狠地气到了。
他作为长辈，已经主动递出梯子，只要余袅袅顺着梯子走下来，父女两个就能顺利和解。
可她却一脚把梯子给踢翻了，一点都不能体会他这个做父亲的苦心。
余康泰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余袅袅怒斥道。
“你个数典忘祖的逆女！”
余袅袅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点头应道：“您说得对。”
余康泰难以置信：“你都不觉得羞愧吗？”
余袅袅敷衍道：“嗯嗯，很羞愧呢。”
余康泰更气了：“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余袅袅掏了掏耳朵：“嗯嗯，在听呢。”
余康泰：“……”
来之前他做好了跟余袅袅大吵一架的准备，结果她却没有不吵不闹，不管他说什么她都点头应和。
仿若一块油盐不进的滚刀肉。
就更气人了！
余康泰气得胸膛剧烈起伏，脸色涨得通红，两只眼睛死死瞪着余袅袅，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余袅袅：“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就请回吧，我还有事要忙呢。”
她得赶紧把《凤鸣国记》画完，免得可怜的书铺掌柜真被韦寥给宰了。
余康泰咬牙切齿地质问道：“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余袅袅平静地看着他，不答反问。
“你真想知道答案吗？”
她的这个反应让余康泰心里有些不安。
但他不肯后退，态度仍旧强硬。
“当然！”
余袅袅：“你是我血缘上的父亲，这一点无法否认，但在我心里，我的父亲只有封梁寒一人。”
余康泰如同被人当头打了一棍，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他万万没想到余袅袅竟能说出这样的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缓过神来，抖着嗓子逼问道。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试试。”
余袅袅深吸一口气，如同讲故事般徐徐道来。
“小时候我生病，是母亲和继父守在床边，彻夜不眠地照顾我。
别的小孩骂我是没爹要的野孩子，合起伙来欺负我，继父会带着我上门去那些小孩的家长讨要说法。
他让我不要害怕，以后他就是我的父亲。
每次继父出远门，都不忘给我带礼物。
我的每次生日，继父都会用心给我准备礼物。
每年除夕夜，继父都会悄悄往我的枕头底下塞压岁钱。
每次我伤心难过的时候，继父都会想尽办法逗我开心。
每次我……”
余康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再也不听不下去了，拔高音量打断她的话：“够了！”
余袅袅停止了叙述。
余康泰不屑地道。
“他不是你的亲爹，不可能真心爱护你。
他之所以对你那么好，不过是为了哄骗你和你娘。
等你娘为他生下孩子，他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他绝不会再对你那么好。”
余袅袅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娘没有为他生孩子？”
余康泰怔了下，讷讷问道：“你娘和他已经有孩子了？”
余袅袅看穿了他的那点心思，哪怕他已经跟谢氏和离了，哪怕两人都已经有了各自的家庭，他仍旧对谢氏有种莫名其妙的占有欲。
得知她为别的男人生了孩子，余康泰有种自己的所有物被别人彻底抢走了的感觉。
余袅袅毫不犹豫地点头。
“对啊。”
余康泰没来由得感到愤怒。
他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出声嘲讽道。
“难怪谢氏把你教成了这幅德行，原来是因为她跟别的男人有了孩子。
果真是有了后爹就会有后娘，亏你还傻乎乎的认贼作父。”
余袅袅不疾不徐地道。
“你一下说继父是在故意哄骗我，一下又说我娘没把我教好，一下又说我认贼作父。
合着别人都是错的，只有你是对的？
是不是只有把别人踩到尘埃里，才能显出你的高尚？”
她的话准确无误地戳破了余康泰的那点小心思。
他拔高音量否认道：“你胡说八道！”
余袅袅看向他的目光里透出几分同情。
“自己做不到的事情，看到别人能做到，就会不择手段地贬低别人。
如你这样的人，心里一定很自卑吧。”
余康泰恼羞成怒地吼道。
“你闭嘴！我是你的亲爹，有你这么说自己亲爹的吗？！”
余袅袅：“我真难过，自己为什么会有你这样一个亲爹？”
她的这句话点爆了余康泰的怒火。
他气得理智全失，抬手就往余袅袅的脸狠狠扇过去。
余袅袅早就料到他会动手。
她后退一步，刚刚好躲过了余康泰的巴掌。
余康泰这一下扑了个空。
他更是气恼：“你居然还敢躲？！”
余袅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从小到大，娘亲和继父都没对我动过手。”
余康泰怒道：“棍棒底下出孝子，就因为他们不好好管教你，才会把你养成现在这副无法无天的德行！”
余袅袅：“他们辛辛苦苦把我养大成人，是希望我能过得快乐，而不是让我被你打骂。”
“你是快乐了，你有没有替别人想过？
自从你回到玉京，惹了多少祸事？
你害得我在同僚面前丢尽脸面，害得余家在玉京颜面扫地。
如今你连回家祭祖都不愿意，你还想怎样？
你是不是非要把天都捅破了才罢休？！”
第348章：断绝关系
余袅袅顺势反问：“要是我真把天给捅破了，你会怎么办？跟我断绝父女关系吗？”
余康泰暴怒：“你个混账玩意儿，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试试！”
余袅袅就像是在讨论今晚吃什么似的，语气仍旧稀松平常。
“我长到这么大，性格就是这样，不可能再改了。
况且我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完全没有改的必要。
你若是接受不了，可以跟我断绝关系。
从今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不管我是死是活，都与你无关。”
余康泰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满腔怒火一下子就被掐灭了。
他只觉得荒唐和震惊。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余袅袅：“你不是嫌我丢人么？只要跟我断绝父女关系，以后不管我再做出什么丢人的事情，都不会连累到你了。”
余康泰怔怔地看着她。
她的模样非常冷静，说出来的话也是条理清晰，完全不像是赌气说胡话。
她是真的要断绝父女关系。
“你这是不孝，我可以上京兆府去告你的。”
余袅袅：“你去告吧，我愿意承担后果。”
余康泰这下子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怎么可能真的去京兆府状告余袅袅？
那样一来就等于是闹得满城风雨，所有人都知道他养出个不孝女，以后还让他怎么在朝堂待下去？！
他只是想吓一吓余袅袅。
可她根本就不怕。
余康泰：“你这么做，就不怕连累琅郡王的名声吗？”
余袅袅反问：“琅郡王还有名声吗？”
余康泰：“……”
他竟无言以对。
安静片刻后他又道。
“你要是跟我断绝了关系，就意味着你以后没有了娘家依靠，就算你在郡王府受了委屈，也不会有人出面帮你。”
余袅袅：“我从未奢望过你会帮我。”
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狠狠刺到了余康泰。
余袅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有没有你这个父亲，对我来说都没差。”
余康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如果说之前他还只是生气，这下子他是真的被伤到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作为余袅袅的亲生父亲，在她心里多少都有些分量，可事实却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她压根就不在意他这个父亲。
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不会往心里去。
这种切切实实的冷漠，是最伤人的。
余康泰没有再说什么，他失魂落魄地离开了郡王府。
余袅袅回到书房。
她坐在书案后，看着面前的画纸，发了许久的呆。
谢氏和封梁寒去世后，余袅袅一度非常消沉，哪怕后面振作起来了，夜深人静时难免还是会觉得孤单。
等她得知自己的亲生父亲派人来接自己去玉京时，她心里其实是怀着很大期盼的。
封梁寒只是她的继父，都能对她那么好，那么余康泰作为她的生父，肯定会对她更好的。
结果却令她大失所望。
从回到玉京到现在，余康泰的所作所为，非但没有让她感受到亲人之间的温暖，反而将她对生父的期待一点点消磨干净。
余袅袅叹了口气。
难怪谢氏会离开余康泰呢。
这种男人确实不值得托付终身。
余袅袅怀着这种惆怅的心情，再次提起画笔，接着画她的《凤鸣国记》。
余康泰的到来提醒了她，男主小哑巴不能总跟霸道女王爷黏在一起，小哑巴也得有自己的身世剧情，这样才能让人物更加立体。
为了复合虐身虐心这个主题，小哑巴的身世必然不会太好。
先给他安排个渣娘，再给他安排个贱爹，另外还有反派兄弟姐妹若干。
她一口气画到了晚上，吃完饭接着画。
萧倦让她先睡觉，等明早起来再画。
余袅袅：“你先去睡吧，我再画两张，等下就去睡。”
萧倦洗漱完上床，等了许久没见到余袅袅出现。
他只得掀开被子下床，去书房一看，发现她还在奋笔疾画。
灯油都快熬没了，她都没发现。
萧倦忍无可忍，抽走她手里的画笔，一把将人拎起来，强势命令道。
“去睡觉！”
余袅袅扑腾了两下，发现在反抗不了，最后只能乖乖地上床去睡了。
等到第二天起来她再继续画。
期间萧倦看了眼她的画稿。
上次看到的剧情已经对他造成不小的冲击，没想到之后的剧情更让他三观碎裂。
萧倦忍不住问道：“你怎么能想出如此扭曲的剧情？”
余袅袅还在画画，头也不抬地回了句。
“自然是凭借我对生活的超凡领悟。”
萧倦凝重地问道：“生活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余袅袅：“不可描述。”
萧倦一下没明白过来：“什么不可描述？”
余袅袅：“生活对我做的事情属于不可描述。”
萧倦：“……”
在余袅袅的努力奋斗之下，她仅用三天时间就画完了第一册《凤鸣国记》。
她带着新鲜出炉的画稿去国子监，找国子监祭酒审核。
罗铭学一页页地翻看画稿，越往后面看，表情就越扭曲。
看到最后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罗铭学将画稿往桌上一甩，怒道：“你这画的是什么鬼玩意儿？”
余袅袅：“有什么问题吗？”
罗铭学：“你这故事有问题！很大的问题！男尊女卑是天理伦常，你的书里却颠倒了过来，不仅如此，你居然还让男人怀孕生子，简直是天方异谈，荒唐至极！”
余袅袅指了指画稿的第一页。
“你没看到吗？这上面写着本故事纯属虚构。
什么叫做虚构？就是说书中的一切都是假的。
既然是假的，你管我怎么写？
反正我一没涉黄二没议政，我是合法的！”
罗铭学被气得胡子都竖了起来。
“你、你这是巧言令色！”
余袅袅催促道：“别耽误时间了，赶紧盖章。”
罗铭学：“这种颠到伦常的书，我绝不可能让你过审！”
余袅袅：“你真的不给过审？”
罗铭学的态度无比坚决。
“不给！”
他以为余袅袅会生气，却没想到她竟然笑了下。
余袅袅收起画稿：“好吧，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也没办法。”
说完她就干脆利落地走了。
罗铭学对她的反应感到莫名其妙，但他没有多想，以为这件事到此结束了。
没想到第二天就有一大群人堵在国子监门口，嚷嚷着要见国子监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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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余袅袅回家去后，让人把书商们都交到了郡王府中。
她表示自己已经画好了新书，奈何国子监祭酒跟她旧怨，死后不肯给她过审，因此新书发行的日子只能往后延。
至于要延迟到什么时候，这个她也说不准。
书商们一听这话，哪还受得了？
他们可就指着琅郡王妃的新书赚钱呢，要是她的新书没法发行，就等于是硬生生断了他们的财路。
俗话说得好，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书商们都坐不住了。
他们对余袅袅保证道。
“过审的事情交给我们，只要您的新书里面没有律法明令禁止的内容，我们就一定能让国子监祭酒给您过审！”
说完他们便急匆匆地离开了郡王府。
接下来他们召集了城中各个书铺的掌柜，将国子监祭酒以公谋私、故意卡主村口王师傅的新书补给过审之事宣扬出去。
短短一天时间，此事就闹得城中人尽皆知。
之前那本《七宝录》早已被读者们翻了许多遍，书页都快翻烂了，他们都在翘首期盼，等着村口王师傅的新书发售。
结果却被告知国子监祭酒从中作梗，故意不让村口王师傅的新书发行。
广大书粉们哪里能忍？次日一大早，他们组成催更大军，聚集在了国子监的门口。
他们仗着人多势众，强行将大门给堵住了，嚷嚷着让国子监祭酒出来给个说法。
如此一来，不仅影响了学生们上课，还引起了附近百姓的围观。
此事不能不管，罗铭学急匆匆地赶到国子监大门附近，发现来堵门的人有老有小，看穿着打扮家境应该都还不错。
罗铭学想不通这样一群人为何要堵在这儿？
他试图劝说大家赶紧散了。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给打断了。
“废话少说，是不是你故意卡主村口王师傅的新书，不给他过审的？”
罗铭学顿时就明白了，原来这群人是琅郡王妃找来的帮手。
他高声辩解道。
“并非是我故意不给她过审，而是她的书中有太多不宜发表的内容。”
书粉们纷纷追问是什么内容？
罗铭学作为国子监祭酒，天下读书人的领袖人物，自恃身份，对于像《凤鸣国记》这类上不得台面的画本子，他是百般看不上。
现在让他当这么多人的面复述《凤鸣国记》中那些荒唐至极的内容，无异于公开处刑，他哪丢得起这个人？！
罗铭学板着脸说道。
“不管是什么内容，都不是你们需要关心的事情，你们赶紧散了，否则我就要报官了。”
书粉们见他这幅态度，登时就更加激动了。
“你说王师傅的新书内容太荒唐，却又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你这分明就是在敷衍我们！”
“看来大家说得对，你就是因为跟王师傅有旧怨，才会公报私仇，故意卡着王师傅的新书，不给他过审。”
“亏你还是国子监的祭酒，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你真是枉为人师！”
“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就不走了。”
“对，我们不走了！！”
……
书粉们越说越激动，一窝蜂围上去，将罗铭学团团围住。
罗铭学何曾见过这种阵仗？
他是又气又急，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反了反了，你们真是反了天了！天子脚下也敢闹事，你们的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国子监的官吏们生怕老祭酒被气出个好歹，慌忙挤进人群，七手八脚地将罗铭学给解救了出来。
罗铭学气急败坏的喊道。
“岂有此理？光天化日就敢在国子监门口生事，快去报官，让京兆府的人过来把这群家伙全部抓走！”
还没等官吏们行动呢，一队天狼卫就出现在了国子监门口。
为首之人正是天狼卫的副都统韦寥。
韦寥笑眯眯地问道。
“罗祭酒这是怎么了？怎么气成了这副模样？”
罗铭学一看到他，底气一下子就足了，当即高声说道。
“你来得正好，快把这群闹事的家伙抓走！”
那群书粉看到天狼卫，心里都有些发憷，他们想要退缩，却又觉得不甘心。
就在他们踟蹰不定的时候，听到韦寥慢悠悠地说道。
“此事不急，我这儿另外有件事需要罗祭酒帮帮忙。”
罗铭学不明白自己能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得上天狼卫的？他们平日里根本就没有交集。
但既然对方都开口了，罗铭学此刻又有求于人，遂道。
“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韦寥：“我听说村口王师傅的新书被你给卡主了，能否请你高抬贵手，让王师傅的新书过审呢？”
那些书粉们闻言都是万分惊喜。
原以为来的是敌军，没想到来的是友军。
这可真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啊！
相比之下，罗铭学的脸色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原来你也是为了村口王师傅的新书而来。”
亏得他刚开还那么高兴，以为官府来人帮自己了，结果是他自作多情了。
韦寥坦然承认：“是啊，我对村口王师傅的书很感兴趣，就算罗祭酒往日里与王师傅有旧怨，也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再跟他斤斤计较了，让他的新书过审吧。”
罗铭学想也不想就一口拒绝。
“不可能！那种荒唐至极的书，我绝不可能让它发行出去！”
韦寥追问：“你是为什么不让王师傅的新书过审呢？是他的书里有什么不合法的内容吗？”
罗铭学一时答不上来。
《凤鸣国记》的设定虽然很荒唐，却没有任何跟大雁律法相悖的地方。
它不像很多话本那样，故意描绘大量的艳俗画面，书中男女主亲热的画面都是模糊带过，嘴巴以下全都被打了厚厚的马赛克。
书中的剧情全都围绕着男女主的恩怨情仇，并未涉及到朝堂，自然也就谈不上妄议政事。
非要给它安个罪名的话，大概就只有“违背伦常”了。
罗铭学铁青着脸挤出一句话。
“那本书违背伦常。”
韦寥追问：“哪里违背伦常了？难道是书中主角忤逆不孝？还是主角翻了下什么天理不容的大罪？”
罗铭学咬牙道。
“主角什么罪都没犯，但他一个大男人居然会生孩子，这难道还不够违背伦常吗？！”
第350章：皆大欢喜
在场众人都被罗铭学的话惊到了。
男人生孩子，这怎么可能？！
村口王师傅的书中绝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剧情，一定是罗铭学在骗人！
见大家都不信，罗铭学更气了。
“你们要是不信，可以自己去看啊，我身为国子监的祭酒，用得着在这种事情上说谎么？”
韦寥似笑非笑地说道。
“可你不肯给王师傅的新书过审，我们想看都看不到，自然也不能确定你说的话是真是假。”
一众书粉纷纷出言附和。
“对啊对啊！我们都没看过王师傅的新书，自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就算你把王师傅的书贬得一无是处，我们也找不到证据反驳，毕竟我们看不到新书啊。”
“你要是真的问心无愧，就让王师傅的新书过审，等我们亲眼看过新书后，自然就能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了。”
……
罗铭学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好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
他不理解，就凭《七宝录》那种俗套的剧情，为什么能吸引这么多的书粉？
如今这些书粉一心一意向着村口王师傅，别人说的话全都听不进去。
最后让他被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他图什么啊？
他还不是为了保护大家，不想让《凤鸣国记》那样的烂书荼毒百姓们饿眼睛和三观吗？！
他好心为了别人，别人却毫不领情。
既如此，他也没必要再做这个恶人了！
罗铭学把心一横，近乎赌气般的说道。
“好！既然你们非要看新书，那我就如你们所愿，希望你们将来不要后悔。”
闻言众人都是兴奋不已，纷纷欢呼起来。
“太好了！马上就能看到王师傅的新书了！”
韦寥笑得很是愉悦：“这样才对嘛，你让王师傅的书过审，这样一来我们高兴了，你也不必再被我们缠着了，皆大欢喜啊。”
罗铭学重重地哼了声，懒得再跟他们多费口舌，怒气冲冲地甩袖离去。
当天下午，余袅袅再次带着新书来到国子监。
她笑眯眯地打招呼：“罗祭酒，一日不见，您看起来又年轻了不少呢！”
罗铭学憋了的一肚子的火气，见她还跟自己嘻嘻哈哈，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要是那些读者知道村口王师傅就是琅郡王妃，以后还会不会继续看你的书？”
余袅袅气定神闲地说道。
“只要我不承认，你说再多都没用。
况且为著书作者保护身份隐私，是你应尽的义务。
如果你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只能说明你这个人的人品真的很不行。
我为国子监拥有你这样的祭酒而感到悲哀。”
罗铭学气得鼻子都歪了。
“古人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诚不欺我！”
余袅袅好整以暇地问道：“你这么看不起女子，请问你是怎么看待你的母亲和妻女呢？”
罗铭学一拍桌子：“放肆！你休得胡言！”
余袅袅将《凤鸣国记》放到桌上。
“别生气啊，你先帮我把章改了，回头我们再慢慢聊。”
聊个屁！罗铭学连一句话都不想再跟她说了。
他拿起章子在书上盖了个章，随后便对她下了逐客令。
“你可以走了，恕不远送。”
余袅袅收起书，无奈道：“你还真是小气呢，连杯茶都不请我喝。”
罗铭学指着门口：“出去！”
他更想说的是滚，但碍于身份和教养，硬是说不出来。
余袅袅施施然地站起身：“好吧好吧，那我不打搅你了，改日再见。”
她回到郡王府，再次召集书商商议新书之事。
余袅袅提出增加稿酬，书商们对此早有预料，他们知道这位郡王妃不是那么好忽悠的，遂不敢再耍小心思，老老实实地接受了她的提议，给她的稿费涨了两成。
书商们先预付一部分，剩下的钱要等新书正式发行了，赚到钱后再按月结算给她。
这些事情谈妥之后，余袅袅方才将新书的画稿交给他们。
书商们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
画稿只有一份，他们人数又多，只能凑一块将就着看，
他们越往后看，脸色就变得越古怪。
看到最后他们的表情都是千变万化，精彩纷呈。
余袅袅笑眯眯地问道。
“感觉如何？”
书商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那个胖胖的书商站出来问道。
“郡王妃要不要改一改书中的剧情？如果您实在是想不出精彩的剧情，可以跟我们说，我们给您提供剧情思路，您只要照着画就行了。”
余袅袅毫不犹豫地道。
“不用改啊，我觉得新书的剧情挺好，你们直接拿去印刷发行就行了。”
胖书商欲哭无泪：“可是这样的剧情，读者不会喜欢的啊。”
余袅袅：“谁说的？我就很喜欢这种新奇的剧情啊，跟外面那些艳俗话本完全不一样呢！”
书商们劝说不动她，最后只能悻悻然离去。
在他们临走前，余袅袅还不忘叮嘱他们。
“新书发行的事情记得要抓紧啊，我还等着看读者们的反应呢！”
书商们集体沉默。
还能有什么反应？无非就是骂娘呗。
傍晚萧倦回到郡王府中，看到余袅袅坐在摇椅里嗑着瓜子哼着小调，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他不禁有些好奇。
“你今儿遇到什么开心事了？”
余袅袅笑得两眼弯弯：“新书的事情已经搞定了。”
萧倦已经听说了书粉们去国子监门口闹事的事儿，无奈地道。
“你为什么非得画那种奇怪的故事？”
但凡她画个稍微正常点的故事，罗铭学的反应都不至于那么强烈。
余袅袅狡黠一笑。
“这样的故事才有趣嘛！
像那种才子佳人喜相逢、花前月下百年好合的话本子，满大街都是。
如我这般曲折离奇、催人泪下的故事又能有几个？
物以稀为贵，越是离奇的故事，才越能引起大众的注意嘛。”
萧倦：“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你创作故事的方向是不是有点太偏了？
男主明明可以过得好一些，可你从头到尾就没让他过过一天好日子。”
余袅袅心想，她是以韦寥为原型创作的男主，当然不能让他过好日子啦！
可不得使劲儿地折腾他嘛！
余袅袅理直气壮地辩解道。
“这叫先苦后甜，欲扬先抑，先把男主踩到尘埃里，才能让读者更加期待男主逆袭后的剧情嘛。”
萧倦：“你是说男主以后会逆袭？”
余袅袅毫不犹豫地道：“不会。”
萧倦：“……”
好惨一男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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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1章：小秘密
画稿交给书商们之后，还需要校对和排版印刷，等到正式发行还需要一段时间。
在此期间，玉京城中迎来了一件大事。
辰国使团在经过长达三个月的赶路后，终于抵达玉京。
三皇子和六皇子奉旨带队出城迎接。
这还是辰国人光明正大地出现在玉京，玉京百姓们都很好奇，里三层外三层地聚集在街道两旁，伸长脖子围观辰国使团，同时还不忘跟身边的亲朋好友议论。
“这些辰国人看起来跟咱们大雁人没什么两样啊，眼睛皮肤个头都差不多。”
“你们别光看外表啊，他们肚子里全都是坏水儿，成天想着侵占咱们大雁的领土。”
“他们既然要跟我们为敌，干嘛还要来谈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大概是看我们大雁兵强马壮，觉得打不过，只能先求和吧。”
“你们快看，使团里面还有好多女人呢！”
……
当天晚上，宫中举行了宴会，为辰国使团接风洗尘。
京中四品以上的官员都得赴宴，并且每人都可携带一到两名家眷。
萧倦下值后连官服都没换，就带着余袅袅进宫去了。
两人到达宫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路边的宫灯被相继点亮，远远望去犹如散步在夜空中的点点星子。
晚宴被设在太液池附近，池中有圆形石台，以九曲桥连接岸边，被称作赏芳台，是舞姬乐师们表演之地。
宫人领着宾客们相继落座。
两到三人一个小桌，桌上已经提前摆好了瓜果茶点。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碰巧，萧倦和余袅袅隔壁桌坐着的人竟是韦寥。
韦寥自小父母双亡，除了养父韦怀恩之外，再无其他亲人，因此他今晚并未携带家眷，一张桌子就只坐了他一个人。
他看到余袅袅和萧倦的时候，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还主动冲他们两个笑了笑。
“晚上好呀。”
一看到他这副德行，就知道是有人故意把他们三个安排坐在一块的。
至于是谁干的？不用想也能知道，肯定是韦怀恩。
他作为秉笔太监，皇帝身边的红人，想要在晚宴上调动一下座位的顺序，简直是轻而易举。
余袅袅原本很烦韦寥这家伙，但自从她以韦寥为原型创作了《凤鸣国记》中的小哑巴后，她对韦寥就莫名多出了几分期待——
真期待看到他看完《凤鸣国记》的反应啊！
想到这里，余袅袅不由自主地弯起嘴角，露出个愉悦的笑容。
“真巧，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韦副都统。”
韦寥被她这么一笑，弄得心里有些发毛，总觉得这女人不怀好意。
他扯动嘴角，故意露出个虚假的笑容。
“我们先是在书铺碰见，然后又在这儿遇见，说是巧合都太牵强了，应该说我们是太有缘分了。”
说完他还故意用挑衅的目光看向萧倦。
萧倦早就从孟西洲空中知道了余袅袅在书铺碰巧韦寥的事情。
他听到韦寥这么说，知道韦寥是故意在恶心自己，遂没有搭理，继续喝自己的茶。
余袅袅意有所指地道。
“我们的缘分可不止于此呢！”
他还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村口王师傅就是她呢。
韦寥并不知道她话里隐藏的意思，见她这么说，越发觉得她是心里憋着坏招儿。
这女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为免落入她的圈套，韦寥及时收手，不再故意找茬。
耳边终于没人在叽叽歪歪了，余袅袅感觉整个世界都清净了，她拿起个杏子，剥开皮儿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萧倦冷不丁地问道。
“你和他的缘分怎么就不止于此了？”
余袅袅吃东西的动作一顿。
她说得缘分，自然是指村口王师傅的事儿。
但韦寥就坐在旁边，他又是练过武功的，听力相较于普通人更加敏锐，余袅袅要是把自己的笔名说出来，韦寥很可能会听到。
余袅袅暂时还不想让韦寥知道村口王师傅就是她的笔名。
毕竟她可是精心为他准备了新书《凤鸣国记》，要是他知道了这书是她画的，他很可能粉转黑，直接就不看书了。
那她的心血岂不就白费了？
至少也得等他看完了《凤鸣国记》，让他受到成吨的精神暴击之后，再将笔名的真相告诉他，到时候就等于是把暴击加倍，肯定能把他活活气死！
光是想想那个画面，余袅袅心里就乐得不行。
萧倦见她莫名其妙又笑了起来，不由得皱眉。
怎么他一提韦寥，她就这么高兴？
余袅袅故意卖了个关子。
“这个小秘密，等回到家里了，我再告诉你。”
萧倦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隔壁桌的韦寥，眉头越皱越紧。
这两人之间都已经有小秘密了？
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了？
余袅袅将一颗剥了皮的杏子递到他嘴边。
“这杏子很甜，你尝尝。”
萧倦面无表情地张嘴，咬下果肉。
不知为何，竟觉得很酸。
余袅袅笑眯眯地问道：“是不是很甜啊？”
萧倦违心地回了句。
“还行。”
等到宾客几乎都到齐了，辰国使团才姗姗来迟。
这次的使团人数众多，但在排除护卫仆从等不重要的人员之后，剩下来真正有话语权的人，其中也就三个，其中地位最高的是辰国九皇子，名叫韩承晰。
此人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身形高大，面容俊朗，眉毛很浓，双眼犹如鹰凖，锐气逼人。
在辰国使团出现后，在场所有宾客都停止交谈，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辰国使团。
余袅袅也不例外。
她的视线在那三个辰国人身上转了一圈，发现除了韩承晰以外，另外两个人长得都比较文弱，看起来像是文官。
辰国使团的座位非常靠前，他们在经过余袅袅和萧倦这一桌的时候停了停。
韩承晰看着他们，用不怎么标准的大雁官话问道。
“你们就是琅郡王和琅郡王妃？”
萧倦淡淡地回了句：“是又如何？”
韩承晰又深深地这对夫妇一眼，笑着说道。
“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跟在他身后的两人也特意多看了琅郡王夫妇一眼，似乎是要将这对夫妇的模样牢牢记在心里。
第352章：棒打鸳鸯
等到皇帝到场，晚宴便正式开始了。
照例是吃吃喝喝，顺便打打官腔，场面看起来颇为融洽。
乐师们奏响音乐，舞姬们翩然出现。
她们顺着九曲桥来到赏芳台上，衣袖轻挥，翩翩起舞。
众人纷纷停止交谈，开始专心地欣赏舞蹈。
等到一曲结束，舞姬们谢幕下台。
老皇帝询问辰国使团，觉得大雁的歌舞如何？
韩承晰站起身，弓着腰恭敬地道。
“早就听闻大雁多美人，如今一见名不虚传，大雁的歌舞甚是美妙，看得我等心驰神往，很是心动啊！”
明知他这话是在故意恭维，老皇帝心里还是颇为受用。
谁不喜欢听好话呢？皇帝也不例外。
紧接着韩承晰又说道。
“这次我等来到大雁国，并非是空手而来。
我们不仅带来了辰国独有的特产，还带来了十八名美人。
这些美人都是我国皇上命人精心挑选出来的。
个个都身段婀娜，貌美如花，且能歌善舞。
她们专门为大雁皇上准备了一支舞蹈。
恳请陛下能够赏脸看上一看。”
老皇帝欣然应允：“嗯，正好也让我们见识一下辰国美人的舞姿。”
韩承晰站直身子，用辰国话喊了声：“出来吧。”
很快就有十八名女子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她们穿着辰国特有的服饰，脸上戴着面纱，看不清楚模样，但从露出来的白皙肌肤和明媚双眸就能看得出来，肯定都是美女。
她们顺着九曲桥上了赏芳台，伴随隐约隐约翩然起舞。
余袅袅不懂舞蹈，她只知道这十八个小姐姐跳起舞来确实很好看。
那小腰扭得，又细又软，旋转跳跃之间，裙裾翻飞，显出小小的玉足。
胳膊抬起来时衣袖顺势落下，露出雪白纤细的小臂。
纤纤玉指在月光下转动，仿若精心雕琢的玉器，有种说不出的梦幻美感。
连余袅袅这个女人都看得目不转睛，就更别提在场的那些男人了，一个个都看得眼也不眨，显然都被美人们的曼妙舞姿给吸引住了。
待音乐结束，美人们下台谢幕，在场众人纷纷鼓掌。
老皇帝大加赞誉：“辰国美人的舞姿确实了得，朕也跟着大开眼界了。”
韩承晰再度站起身，微微躬身，谦虚地道。
“多谢陛下夸赞，若陛下不嫌弃，我等愿意将这十八名美人献给陛下，还望陛下能够笑纳。”
若换作几年前，老皇帝的身体还健康时，他应该会欣然笑纳。
美人嘛，谁不想要呢？
反正后宫里面空着的殿室多得很，不怕没地方安顿。
可如今老皇帝的身体大不如从前，平日里就连多批阅基本奏折都觉得费劲，就更别提床笫之欢了。
美人对他而言，除了摆在那儿当个装饰品以外，没有任何用处。
老皇帝淡淡地笑了下：“谢谢你的好意，但朕宫中妃嫔数量已经够多，无须再增加了。”
韩承晰并不气馁，紧接着说道。
“这些美人是我们辰国皇上精心挑选的，为的就是向大雁表达我们的诚意，倘若辰国不愿收下，就等于是看不起我们辰国，不愿意接受我们的投诚。”
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恳求，但话里的意思却暗藏逼迫。
老皇帝心里有些不爽，却又不好直接拒绝。
毕竟人家是带着礼物上门来求和的。
他要是当众拒绝，反倒显得他小气，这事儿传出去后于大雁的名声不好。
就在这时，韦寥站起了身，高声说道。
“启禀陛下，辰国使团的一番好意，我们确实不能拒绝。
正好微臣家中还没有妻妾，微臣瞧着这些辰国美人貌若天仙，很是心动。
若是陛下能赏一两个给微臣，微臣必定感激涕零！”
韦寥的这番话给老皇帝启发。
他可以把这些美人赏赐下去啊，这样既能表现出身为皇帝的慷慨大方，又能杜绝辰国拿此事做文章的可能。
可谓是两全其美！
老皇帝在心里为韦寥的机智点了个赞，含笑应道。
“朕差点忘了，你如今这个年纪确实需要有个家室了，朕便赏你两个美人。”
韦寥忙不迭地躬身：“谢主隆恩！”
他直起腰后，视线落在隔壁桌的琅郡王夫妇身上，忽然勾唇一袭高，又接着道。
“琅郡王与我年岁相当。
他如今家中也就只有一名正妃，既无侧妃也无妾室，膝下更是无儿无女，想必家中肯定很是冷清。
陛下可不能厚此薄彼，记得也给琅郡王赏赐几个美人啊。”
萧倦的眉头微微一跳，这家伙是故意要给他添堵！
萧倦可不想要什么辰国美人。
他正想着该怎么拒绝的时候，就见到余袅袅捂住心口，露出痛苦的表情。
“人家好难受。”
萧倦赶紧扶住她的肩膀，问道：“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生病了？”
余袅袅：“我一听到你想要别的女人，我心里就跟针扎死的，难受得不行。”
萧倦立刻道：“我没说过要别的女人，我就只喜欢你一个。”
韦寥摇了摇头，故意用很大的声音说道。
“琅郡王，你这样可不行，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你怎么能被一个女人给拿捏住呢？”
萧倦冷冷地看向他：“这不叫拿捏，这叫尊重和爱护。”
此时老皇帝也开口说道。
“琅郡王妃，你作为正妃应该宽容大度，帮助琅郡王开枝散叶是你的分内之事，你可不能嫉妒小气。”
余袅袅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红着眼眶更咽道。
“臣妇也想宽容大度，可臣妇心里就是难受嘛！臣妇只要一想到琅郡王要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臣妇就想哭。”
说着说着眼泪就真的掉了下来。
萧倦赶忙将人搂进怀里，轻拍她的后背，柔声哄道。
“好了好了，别哭，看到你难受，我心里更难受。”
旁人都被着小两口黏黏糊糊的样子给酸得不行。
就连老皇帝也有些受不了了。
他是真没想到，平日里瞧着杀伐决断的一个人，咋在媳妇面前就这么绵软呢？
眼下这个场面，老皇帝感觉自己就像是棒打鸳鸯的恶人。
他没好气地道：“算了，既然琅郡王不想要，那就把名额让给别人。”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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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章：和亲
男人里面像萧倦这样的“异类”毕竟是少数，在场绝大部分官员都很乐意接受皇帝的赏赐。
不一会儿，十八个辰国美人就被瓜分一空。
那些得了赏赐的官员都是心情愉悦，脸上的笑容收都收不住。
相比之下，他们的夫人心里可就很不爽了。
她们盛装打扮、欢欢喜喜地陪着相公进宫赴宴，却没想到从天而降一个小狐狸精，且这小狐狸精还是皇帝赏赐的，代表着两国交好的情谊，她们以后不仅不能对小狐狸精怎么样，还得好好地把人供起来，心里能好受才怪嘞。
她们怕担上一个善妒的罪名，坏了自己的名声，不敢如琅郡王妃那样将不愿意的情绪表达出来。
最后她们不仅不能生气，还得装作开心的样子，陪着相公一起起身，感激涕零地表达了对皇帝的谢意。
此时此刻，她们心里竟对琅郡王妃生出了些许羡慕。
不管琅郡王妃的名声如何，至少她不用委屈自己受这份气。
赏赐美人的环节告一段落，晚宴还得继续。
韩承晰装作酒劲上头的样子，向老皇帝提出了和亲的请求。
“我的父皇久仰大雁文化，很想迎娶一名大雁公主为皇后，如此一来，不仅能将大雁的问话带入辰国，还能加深两国联系，永结两国盟约，恳求陛下能够成全！”
内阁几位老臣早已知晓此事，面上并无多大反应，但其他官员却都非常惊讶。
他们没想到竟然还有和亲的事。
如今皇帝膝下只有两名公主，且都是待字闺中的花样年纪。
但辰国皇帝却已经快六十岁了，任谁都不会舍得把自己的闺女嫁给这么个糟老头子吧？
很多人都在心里暗暗猜测，老皇帝应该不会同意和亲的请求。
然而结果却出乎他们的意料。
老皇帝并未拒绝，而是表示此事干系重大，须得再好好考虑，明日会给出答复。
韩承晰充满期待地道。
“那我等就静候佳音了。”
接下来大家都在暗暗琢磨两国和亲的事情，没什么心思再喝酒吃菜。
余袅袅也在想这事儿。
她凑到萧倦耳边，小声地跟他交流。
“皇上不会真要把公主嫁去辰国吧？”
两人挨得很近，余袅袅的鼻息喷洒在萧倦耳朵上，让他感觉酥酥麻麻的。
他面上神色不变，淡定地道：“如果辰国皇帝是要娶个公主当妃子，大雁大概率不会答应，但若是当辰国的皇后，那就不一样了。”
余袅袅不解：“怎么不一样了？”
“辰国皇帝的原配皇后很多年前就去世了，皇后之位一直悬空。
这并非是因为辰国皇帝有多么深情，而是因为辰国皇后的权力很大。
辰国皇帝不想被人分权，只能让后位空着。
他如今愿意以皇后之位聘娶大雁公主，诚意的确很足。
以我对皇上的了解，他很可能会答应。”
一旦大雁公主成了辰国的皇后，就意味着大雁在辰国国内也有了很大的影响力，这对于两国之间的建交有着非常大的正面作用。
从利益的方面来看，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但从大雁公主的角度来看，这就是一次巨大的牺牲。
毕竟没有哪个花样少女会愿意嫁给个糟老头子。
余袅袅想到这一点，不由得叹息。
身为公主虽然很风光，却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晚宴结束后，宾客们纷纷离席。
宫人提着灯笼走在前面，给他们带路。
待到出了宫门，大家分别上了自家的马车，各回各家。
余袅袅坐在马车里，还在琢磨和亲的事情。
她单手托腮，好奇地问道：“你觉得皇上会让哪个公主去和亲？”
萧倦将两个公主的各方面条件在心里过了一遍，给出答复。
“应该是陶然公主吧。”
余袅袅不解：“为什么会是她？”
萧倦冷静地分析道。
“陶然公主在京中的名声很不好，但凡是家世清白之辈，都不愿娶她进门。
可要是把她放回封地，又怕她将来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把她送去和亲。
如此一来既能发挥她作为公主的用处，还能顺势解决她的终身大事。”
余袅袅想起陶然公主的性情，不由得问道。
“陶然公主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要是到了辰国后胡作非为怎么办？”
萧倦淡声道。
“她在辰国没有任何帮手。
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还敢乱来，那她就是找死。
辰国可以死一个皇后，就能再死一个。”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变得格外冷漠。
余袅袅无言以对，只能叹了口气。
两人回到郡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余袅袅困得不行，洗漱完就迅速爬上床，盖好被子准备睡觉。
谁知她才刚闭上眼，就冷不丁地听到萧倦问了句。
“你还没说小秘密是什么？”
这个问题问得没头没脑的，余袅袅一下没反应过来。
她怔怔地问道：“什么小秘密？”
萧倦定定地看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你和韦寥之间的小秘密。”
余袅袅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他还惦记着晚宴时的事儿呢！
她赶紧解释道。
“你理解错了，我和韦寥之间没有什么秘密，我之前说的小秘密，指的是另外一回事。”
随后她便将自己创作《凤鸣国记》的起因和目的都说了出来。
萧倦听她说完，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既没想到韦寥是袅袅的书粉，也没想到袅袅能相处这么刁钻的报复方法。
将来等韦寥得知了真相，肯定会被气得原地爆炸吧？
想到那个画面，萧倦心里那股若有似无的醋意就烟消云散了，剩下的只有同情。
真是好惨一男的啊！
余袅袅叮嘱道：“你得替我保密，不准说出去。”
黑暗中，萧倦微勾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低低地应了声：“好。”
两人挨在一起，很快就臣臣地睡了过去。
然而此时却有些人根本就睡不着。
今天晚宴结束后，老皇帝私下里召见了陶然公主，跟她提了和亲之事。
陶然公主极其不愿意。
她大声说道：“儿臣喜欢的人是萧倦，此生非他不嫁！”
第354章：苦果
老皇帝原本还想好好跟陶然公主商量和亲之事的。
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也不忍心太委屈了她。
作为补偿，他打算多给她些嫁妆，顺便帮她生母的位分提一提。
谁知陶然公主一张嘴就是这样的话，气得老皇帝血压一下子就飚上来了。
他哪里还有心情去想补偿的事？当即沉下脸，强硬地说道。
“朕说的话是圣旨，你难道还想抗旨不成？”
陶然公主的眼眶顿时就红了。
就算她平日里再怎么嚣张跋扈，也知道有些人是她得罪不起的。
就比如说面前的老皇帝。
他的一句话，就能决定她的生死。
陶然公主被父皇的话给吓到了。
她不敢再硬碰硬，赶忙软化态度，屈膝跪了下去，苦苦地哀求道。
“父皇，儿臣听说辰国皇帝都已经是个老头子了，儿臣不想嫁给他，求求您不要让儿臣去和亲，好不好？”
见她这幅样子，老皇帝的神情也跟着缓和了些。
他语重心长地劝道。
“朕也舍不得你，但这次和亲对大雁来说意义重大。
只要你成了辰国皇后，你就能利用皇后的权力杜绝辰国对大雁的野心。
如此一来两国就能和平相处，百姓们也能免受战争之苦。
这是功在千秋的好事，你不能不去。”
陶然公主压根就听不进这些话。
她使劲摇头：“儿臣不去辰国！儿臣不要嫁给一个糟老头子！”
老皇帝：“你就不能为了大雁百姓牺牲一次吗？”
陶然公主哭着说道。
“儿臣只是个弱女子，凭什么要让儿臣做出牺牲？大雁百姓千千万，他们的死活与儿臣何干？”
老皇帝听不下去了，抬手就一个耳光扇过去，狠狠打在了陶然公主的脸上。
她被打得跌坐在地上，半边脸颊火辣辣的疼。
她捂住自己的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老皇帝。
“父皇，您竟然打儿臣？”
哪怕她从小就不怎么受宠，可她毕竟是个公主，大家也就是嘴上刻薄她几句，偶尔还会私下里用恶作剧戏弄她。
但从未有人敢打她耳光的。
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面对面地扇耳光。
更别提打她的人还是父皇。
她既震惊又愤恨，感觉整个世界都要坍塌了。
老皇帝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她，沉声教训道。
“你是大雁的公主，大雁百姓用无数赋税养着你。
他们让你从小锦衣玉食地长大，让你享用了普通人无法企及的特权。
你竟然说大雁百姓的死活与你无关？
要是大雁的百姓都完了，大雁也就完了。
到时候你这个大雁公主还能活得了吗？！”
陶然公主无力反驳，只能捂着脸呜呜哭泣。
老皇帝：“朕知道，辰国皇帝年纪是大了些，让你嫁给他，是委屈了你。但你是大雁的公主，你不能只享受公主的特权，却不履行公主的职责，天底下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陶然公主哭着说道。
“可是大雁的公主又不只有儿臣一个，为什么非得是儿臣去和亲？”
老皇帝淡淡地说道。
“这就得问你自己了。
你平日里任性妄为，坏了自己的名声。
但凡是家世清白的男子都不愿娶你，你又不能一辈子都不嫁人。
正好辰国皇帝想要和亲，不让你去还能让谁去？”
陶然公主急忙说道：“不会没人娶儿臣的，儿臣可是公主，玉京城里多的是人想要尚公主。”
老皇帝不疾不徐地说道。
“尚公主确实能光耀门楣，可也得看看娶进门的是个什么样的公主。
如你这般名声狼藉的公主，正经人家谁敢娶？
就算真有人不怕死敢娶你，那样的人家十有八九也是为了贪图功利。
即便你愿意自降身价嫁过去，朕还不愿意跟这样的人家当亲家呢。
咱皇家丢不起这个人。”
陶然公主慌忙揪住老皇帝的衣摆，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神情仓皇而又无助。
“可这事儿关系到儿臣的终生幸福啊，皇家的脸面再重要，也不如儿臣的幸福重要吧？！”
老皇帝没有回答。
但从他的表情就能看得出来，他的答案是肯定的。
在他心里，女儿的幸福远不及皇家脸面重要。
陶然公主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
其实她早就知道自己并不被父皇喜爱，可她到底还是对父皇存着一点儿奢望，奢望他心里对她还是有那么点爱护之情的。
可是此时，她心里最后那点奢望也幻灭了。
陶然公主缓缓松开手指，脸色变得一片煞白。
见她没什么要说的了，老皇帝便开口吩咐道：“把陶然公主送回去。”
他还不忘叮嘱，一定要好好照顾陶然公主，别让她出什么意外。
韦怀恩明白，老皇帝的意思是看住陶然公主，免得节外生枝。
他恭敬地对陶然公主说道。
“公主殿下，请起来吧。”
陶然公主既不言语，也不肯动。
韦怀恩叫来两个宫女，将陶然公主搀扶起来。
她们扶着陶然公主往外走，韦怀恩不紧不慢地跟在她们后面。
等把人送到了轿撵里，韦怀恩便打算告辞离开。
陶然公主却忽然叫住他。
“韦公公，你能不能帮我向父皇求求情？你是父皇身边最信得过的人，你说的话他说不定能听。”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很是别扭，语气又很卑微。
跟她往日里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判若两人。
韦怀恩冲她微微一笑，态度客套而又疏离。
“公主殿下太抬举奴婢了，奴婢不过是个卑贱的阉人而已，哪里担得起您的期待？”
陶然公主忙道：“你别这么说。”
韦怀恩：“这话可不是奴婢说的，是当日您亲口对奴婢说的。”
陶然公主愣在原地。
韦怀恩朝她躬了躬身，一甩拂尘，施施然地离去。
陶然公主本人早已忘了她当日对于韦怀恩的羞辱，于她而言，韦怀恩就只是个太监而已，责骂两句再正常不过了，完全不用往心里去。
她认为不值一提的小事，却被韦怀恩记在心里，成了他藏在心底里的恨。
陶然公主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自己这是被人给记恨上了。
往日肆意妄为造下的苦果，如今全都应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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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信物
辰国使团在离开皇宫后，乘坐马车回到了鸿胪寺专门为他们安排的客舍。
韩承晰在桌边坐下，从袖中抽出一张小纸条。
白天二皇子和六皇子奉旨出城迎接辰国使团，但是六皇子沈瑞趁人不备的时候，悄悄往韩承晰的手里塞了个纸条。
纸条上只有五个字——
今晚子时见。
现在差不多就快到子时了，韩承晰将纸条放到蜡烛上方，任由火焰将纸条吞噬。
很快纸条就化成了一堆灰烬。
房门被敲响，随从的声音透过房门闯进来。
“九殿下，有客来访。”
韩承晰心想来得还挺准时。
他站起身，整了整衣襟，走出卧房，看到外面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他身边的随从，另外一个身披黑色斗篷，大半张脸都隐藏在宽大的兜帽底下，看不清楚容貌。
但从对方的身高来看，应该是个成年男子。
韩承晰试探性地唤了一声：“六皇子？”
那人略微抬起头，落下兜帽，面容彻底暴露出来。
正是六皇子沈瑞，
他冲韩承晰微微一笑：“九皇子好眼力。”
韩承晰看了身边的随从一眼。
随从会意，识趣地退了下去。
韩承晰和沈瑞进了房间。
两人在桌边坐下，沈瑞瞥见桌边的地上有一小堆灰烬，笑着问道。
“九皇子刚才是在烧东西？”
韩承晰拎起茶壶，一边倒茶一边应道：“嗯，刚把你给我的纸条给烧了。”
沈瑞了然：“确实是该烧掉，那东西被人看见可不大好。”
韩承晰将茶杯递过去，开门见山地问道。
“六皇子深夜前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沈瑞接过茶杯，却没有喝。
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杯壁，缓缓说道。
“九皇子难得来一趟玉京，要不要在玉京多待些时日？我可以陪你在玉京城里四处逛逛，带你领略一下我们大雁的风光。”
韩承晰客气地道：“多谢六皇子的好意，我也很想在这儿久留，无奈父皇还在等着我回去复命，我不能让父皇久等，过几日就得启程回辰国。”
沈瑞又找了个好几个理由，都没能让韩承晰答应多留些日子，韩承晰这人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是粗中有细，滑溜得很。
没办法，沈瑞只能说出真实目的。
“不瞒你说，其实我有笔生意想与你合作。”
韩承晰见对方终于肯切入正题了，便也没有再跟对方兜圈子，直接问道。
“什么生意？”
沈瑞靠近他，压低声音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末了道。
“我知道九皇子文武双全，是辰国皇位的有力竞争者，只要你帮我办成此事，将来待你竞争皇位的时候，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韩承晰微微眯起眼。
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日里表现出来的粗枝大叶，整个人都变得精明了起来。
“琅郡王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沈瑞：“正因为不好对付，我才来找你啊，也就只有你才有本事对付他。”
他见韩承晰面露迟疑之色，忙又继续劝道。
“你别忘了，当初正是因为琅郡王横插一脚，才会导致杜滔被抓，你们辰国在辽东郡的部署也跟着功亏一篑，你难道就不想报这个仇吗？”
韩承晰自然是想报仇的。
但他也不傻，他知道沈瑞是想借刀杀人。
韩承晰沉吟片刻，道。
“你说你未来可以帮我争夺皇位，这些都是虚的，我想要更加实在的东西。”
听他这么说，沈瑞知道对方是有意更自己合作的，忙道：“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能弄到的，一定会为你弄到手。”
韩承晰：“我要的东西很简单，就是唐归兮的命。”
沈瑞怔住了。
他当然知道唐归兮是谁，他只是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韩承晰：“你想要琅郡王的命，我想要唐归兮的命，一命换一命，非常公平。”
沈瑞迟疑道：“可唐归兮远在辽东郡，我不方便对她下手。”
韩承晰往后一靠：“这我就不管了，反正我的要求就是让唐归兮死，只要你办得到，我就帮你解决掉琅郡王。”
沈瑞想着母妃对自己的叮嘱，咬咬牙把心一横，颔首道。
“好，我答应你！”
韩承晰勾唇笑了起来：“合作愉快。”
沈瑞：“唐归兮离得太远，短时间内我杀不了她。”
韩承晰显然早就想到这一点了，他不疾不徐地说道。
“没关系，我们可以互换信物，以此代表我们对彼此的承诺。
等我帮你解决了琅郡王，你就要把信物归还给我。
同理你也是一样的，如何？”
沈瑞有些犹豫。
一旦两人交换了信物，就等于是将把柄交到了对方的手里。
万一将来信物被曝光了，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也会被外人知晓。
这可是通敌的大罪，哪怕沈瑞是皇子也扛不住。
韩承晰见他不作声，便道。
“你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就当你今晚没来过。”
说完韩承晰就准备送客了。
沈瑞想起母妃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若是让琅郡王查出月妃被害的真相，他的母妃肯定难逃一死，到时候他也落不得好。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赌上一把！
沈瑞摘掉挂在脖子上的玉坠，放到桌上。
“这是我刚出生的时候，太后送给我的平安坠。
上面刻有我的生辰，全大雁只有这么一块。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把它带在身边。
它能作为我的信物吗？”
韩承晰拿起玉坠看了看，面露笑意：“当然可以。”
随后他从袖中拿出一枚小巧精致的金属令牌，放到韩承晰的面前。
“这是代表我身份的令牌，上面刻有我的名字，只要你拿出它，就能在辰国境内畅通无阻。”
沈瑞接过令牌仔细看了看，却见上面刻的全都是辰国文字，他压根就不认识。
他无法验证令牌的真假，正犹豫的时候，就听到韩承晰说道。
“你要是觉得令牌不可靠，我可以现场写封承诺书给你，用你们大雁的文字。”
沈瑞接受了这个提议。
韩承晰当即提笔写了封承诺书。
他的大雁文字不算多么漂亮，但非常工整，一看就是常年练习的成果。
末了他还不忘在承诺书上盖下自己的私印。
第356章：因爱生恨
沈瑞带着韩承晰的亲笔承诺书和令牌离开了客舍。
随从走进卧房里的时候，正好看到韩承晰在把玩玉坠，不由得问道。
“殿下何时得了这么漂亮的玉坠？”
韩承晰抬眸瞥了他一眼。
随从被他看得心头一颤，急忙跪下去，请罪道。
“是奴才多言了，奴才该死。”
韩承晰却没有要怪罪他的意思，慢悠悠地说道。
“这是大雁的六皇子送给我的信物。”
随从小心翼翼地抬头，见九皇子面带笑意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心里顿时就松了口气。
他顺着九皇子的话头继续问道：“那六皇子也真是奇怪，大半夜鬼鬼祟祟的跑来找您，来给您送信物，也不知道他是安的什么心？”
韩承晰：“他想让我帮他办个事，这个玉坠是他给我的酬劳。”
随从越发不解：“您贵为皇子，为何要答应帮他办事？”
韩承晰这会儿心情好，不介意跟随从多说几句。
“我要是帮他办成了这件事，就等于是将他的把柄捏在了手里。
将来不管我让他做什么他都得乖乖照做。
有大雁的皇子给我当眼线，将来辰国想要入侵大雁，岂不是又多了好几成的胜算？”
随从赶忙赞道：“九殿下英明！”
韩承晰又接着道：“即便事情没办成，也能挑剔大雁内部的矛盾，让他们来个窝里斗，到时候我们辰国只需渔翁得利就可以了。如此稳赚不赔的买卖，我为何不答应？”
说到最后，他不由得笑出了声。
随从也跟着一起笑：“不愧是九殿下，当真是算无遗策，奴才佩服得五体投地！”
……
次日一大早沈瑞就进宫去了。
他将自己与韩承晰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告诉了舒贵妃，末了还不忘将韩承诺给自己的信物也拿了出来。
舒贵妃哼道：“这个辰国九皇子真是好算计！他要跟你交换信物，无非就是想将你的把柄攥在手里，日后好用此威胁你。”
沈瑞忐忑地道：“可我都已经答应他了……：
舒贵妃安抚道：“没事，答应就答应吧，事情姑且先这样。不过是个玉坠而已，若他将来真要用玉坠威胁你，你就一口咬定玉坠早就弄丢了。”
闻言，沈瑞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舒贵妃继续道：“这两样东西你收好了，千万别被其他人看到。”
这两样东西关系到自己的性命，沈瑞自然万分看重，忙道：“您放心，我肯定会藏好的。”
沈瑞问道：“我们真的要杀了唐归兮吗？她可是征远将军的女儿，父皇刚给她封了县主。”
舒贵妃：“县主又如何？与你的皇子身份相差十八万千里，说到底就只是个无依无靠的黄毛丫头而已，既然辰国想要她的命，给他们便是。”
沈瑞有时候会帮父皇阅读奏折，父皇心情好的时候还会跟他聊聊朝中政事，因此他即便从未离开过玉京，却也知道东征军对于大雁的重要性。
一旦东征军出事，辽东郡就会失守，到时候辰国大军便能轻易冲入大雁腹地。
沈瑞很是担忧：“唐归兮如今掌管着东征军，要是她死了，东征军会不会大乱？”
舒贵妃对此不以为意。
“你未免把她想得太重要了。
东征军是看在他爹的面子上，才会愿意给她管着。
那么多人怎么可能真对一个黄毛丫头服气？
就算她死了，也影响不到东征军。
到时候朝廷会另外派人去接管东征军。
正好你舅舅马上就要回京述职了，他能文能武，正是接管东征军的最佳人选。”
沈瑞觉得母妃所言有理。
唐归兮不过就是个小丫头片子而已，她的生死影响不了大局。
等她死了，沈瑞正好能想办法让自己的舅舅接管东征军。
不管怎么想他都不亏。
沈瑞不再犹豫，道：“回头我就去安排杀手。”
舒贵妃慢悠悠地道：“唐归兮的事情先不急，眼下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办。”
“您是说琅郡王的事？”
舒贵妃微微颔首：“嗯，既然辰国使团那边已经答应跟我们合作，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给他们制造下手的机会。”
沈瑞见她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不禁问道。
“您是不是早就有打算了？”
“等下我就去跟陶然公主聊一聊。”
沈瑞撇嘴，很是不屑。
“找她做什么？她成日里就知道围着琅郡王打转，甚至还不惜自降身份逼人家娶她，结果还被人给拒绝了，真是丢尽了我们皇家的脸面。”
舒贵妃：“让琅郡王上钩的事情，还得她出面帮忙。”
沈瑞狐疑：“她那么喜欢琅郡王，会帮咱们对付琅郡王？不可能的吧？”
舒贵妃微微一笑。
“这你就不懂了。
正因为她对琅郡王求而不得，才更容易因爱生恨。
得不到的，就让他毁灭。”
沈瑞听得心里发毛，小声嘀咕：“女人真可怕。”
舒贵妃又是一笑：“又不是所有女人都跟陶然公主一个样，她那样的只是个例，你先回去吧，事情搞定后本宫会通知你的。”
“嗯。”
等沈瑞走了，舒贵妃让人去把陶然公主请了过来。
因为和亲的事情，陶然公主心情极差，连带着对舒贵妃也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舒贵妃也不着急，拉着陶然公主说了好些体己话，还让人拿出了最新的衣服首饰，一样样地给陶然公主试戴。
最后这些衣服首饰全都被她送给了陶然公主。
没有女人会不喜欢漂亮衣服首饰，陶然公主自然也不例外。
她脸上的神情终于好看了些。
舒贵妃趁机提议道。
“本宫知道你很快就要嫁去辰国了。
此去路途遥远，皇上肯定得安排人手一路护送您。
你不是很喜欢琅郡王么？
不如这样，你向皇上提议，让他派遣琅郡王送你去辰国。
这样就能让你再跟他相处一段时日，也算全了你们之间最后的一点缘分。”
陶然公主心动了。
她的确还对萧倦念念不忘。
如果能萧倦护送她去辰国的话，她兴许能抓住这个机会，跟萧倦发生了点什么。
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他就算不认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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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7章：不可告人的秘密
舒贵妃的提议让陶然公主重新看到了希望。
她只要能跟萧倦成事，她就不用被送去和亲，而且她还能借此机会嫁给萧倦，可谓是一举两得。
因此她在离开惊阙宫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去找老皇帝，向他表达自己的意愿。
“昨晚父皇对儿臣说得那番话发人深省，回去后儿臣好好反省了一晚上，儿臣已经知错了，儿臣愿意去辰国和亲。”
闻言，老皇帝非常欣慰，老脸上绽放出笑容。
“你能想开就最好不过了。
你放心，你为大雁做的贡献朕都记着呢，朕不会亏待你的。
回头朕就下旨，将你的母亲晋升为昭仪。
你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只要是合理范围内的，朕都可以满足你。”
陶然公主：“儿臣不求其他，只求父皇能够准许琅郡王护送儿臣前往辰国。”
老皇帝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淡了下去。
“你到现在还没对萧倦死心？”
陶然公主泫然欲泣，哽咽道。
“儿臣喜欢了他十多年了。
如此深厚的感情，如何能说割舍就割舍得了的？
不过父皇也请放心，儿臣已经认清现实，愿意前往辰国和亲。
儿臣与琅郡王之间再无可能。
儿臣想让琅郡王带队送亲，是想借这个机会跟他彻底告别。
如此才能了却我最后对他的那点念想，恳请父皇成全。”
说完她便微提裙摆跪了下去，泪珠顺着脸颊往下滚落，模样十分可怜。
见状，老皇帝心有不忍。
让她嫁给个老头子，确实是委屈她了。
如今她就只提了这么一个请求，若还要拒绝她，未免显得太不近人情。
最终老皇帝长叹一声。
“罢了，你既然坚持要让萧倦护送，朕便允了你的请求，只希望你能说到做到，莫要再横生枝节。”
陶然公主心中大喜，忙不迭地磕头谢恩。
“谢父皇恩典！儿臣定不负所望！”
待陶然公主走后，韦怀恩奉上温水和药丸。
“陛下，该吃药了。”
老皇帝接过杯盏，就着温泉水服下药丸。
韦怀恩：“陛下觉得陶然公主刚才说的话是真心的吗？”
老皇帝放下杯盏，随口回了句。
“谁知道呢？”
韦怀恩：“万一陶然公主还是不肯放弃琅郡王，想借此机会再跟琅郡王发生点什么，岂不是会坏了和亲的大事？”
他倒是不在意陶然公主和琅郡王之间会怎么样，他只是不想再让陶然公主留在大雁。
当日陶然公主公然羞辱于他，他便要她在辰国吃尽苦头！
老皇帝气定神闲地说道。
“你太小看萧倦了。
他若是能连一个陶然都对付不了，还怎么掌管偌大一个正法司？
朕答应让萧倦护送陶然去辰国，就是想让陶然好好地认清现实。
任她耍尽手段，也不可能拿得下萧倦。
如此一来她才会彻底死心，老老实实地嫁去辰国。”
韦怀恩恍然：“还是陛下想得周到！”
……
正法司内。
燕南关急匆匆地找到琅郡王，低声汇报道。
“昨晚子时，六皇子悄悄去了辰国使团下榻的客舍。”
自从萧倦怀疑上舒贵妃之后，就一直在留心舒贵妃的举动，但因为舒贵妃身处后宫，正法司的手伸不进皇宫，他便只能将目标转移到六皇子身上。
这些天燕南关一直在暗中监控六皇子。
原本一切如常，六皇子并无异常举动，直到昨晚他才突然有了行动。
虽说如今大雁和辰国表面交好，但私底下彼此都还在提防着对方。
大雁的六皇子忽然在深夜悄悄拜访辰国九皇子，这两人之间肯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萧倦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沈瑞找韩承晰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燕南关答不上来。
他如实说道：“那家客舍被辰国的使团给包下了，里外全都是他们的人，我们的眼线安插不进去，也就无从得知他们在客舍里到底说了些什么。”
萧倦：“继续盯着他们，静观其变。”
“喏。”
燕南关前脚刚走，余袅袅后脚就走了进来。
萧倦见她板着个小脸，遂问道。
“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余袅袅气鼓鼓地说道：“刚才我见到潘大福了，他跟我说，最近玉京城里又有了新的流言蜚语。”
萧倦：“是不是又有人在说你和我的是非了？”
余袅袅：“对啊！他们说我是个悍妇，小肚鸡肠，不识大体，自己生不下孩子，还不让你纳妾，你娶了我真是倒大霉了！”
她心里明白，外面那些人之所以这么说她，是因为昨晚在宴会上，她拒绝了皇帝给琅郡王赏赐的美人。
如今这个世道便是要求女子要三从四德，宽容忍让。
似她这般不愿与人分享丈夫，就是她的不对。
世人可以光明正大地对她进行谴责。
其实在昨晚她故意装哭拉着萧倦，不让他接受赏赐美人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心理准备。
只不过当她真的听到那些谴责言论时，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高兴。
萧倦沉声道：“我这就让人去查一查，看看是谁在背后乱嚼舌根子？”
余袅袅赶紧叫住他。
“算了，都是些吃饱了撑得没事干的人，干嘛要把宝贵的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种人身上？别去搭理他们。”
鹰卫们每天都忙得要死，她不想因为这么点小事，再给鹰卫们增加工作量。
反正被骂两句，她又不会掉块肉。
等过几天大家自然就会把这事儿给淡忘了。
萧倦看着她：“可你心里不难受吗？”
余袅袅：“被人骂当然会难受啦，可他们除了骂我几句，又能怎样？反正你又不会休了我，我照样还是琅郡王妃，回头他们见了我，还是得客客气气的。”
她叉着小腰，扬起下巴，一副神气活现的得意模样。
像极了狐假虎威里面那只可爱的小狐狸。
萧倦看向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变得柔和。
他最欣赏的，就是她身上那种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豁达乐观的天性。
仿佛在她的心里，这世上就没有什么难题是可以困住她的。
和她待在一起，心情都跟着变好。
第358章：新书发行
余袅袅的新书《凤鸣国记》终于正式发行了。
今儿一大早，玉京城中的各大书铺都排起了长龙，全都是来抢购新书的。
韦寥作为村口王师傅的铁杆粉，自然不能错过这一盛事，书铺才刚一开门，他就带着人闯进去，仗着特权强行插队，第一个拿到了新书。
他都等不到回家去看，就在附近找了个茶楼坐下，迫不及待地翻开新书看了起来。
在他看到书中对于凤鸣国记的设定时，他的眉头就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怎么能是女尊男卑呢？这对男人来说也太憋屈了吧！
更憋屈的是，男主居然还是个小哑巴。
也不知道是不是韦寥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个小哑巴的五官跟自己有几分相似。
这导致他在看书的时候，代入感就更强了。
他在看到小哑巴嫁给女王爷的时候，还以为小哑巴会迅速征服女王爷的心，让女王爷心甘情愿地给他当牛做马。
结果却是小哑巴迅速对女王爷芳心暗许，甚至还会想办法主动讨好女王爷。
要是女王爷领情也就算了。
可后来小哑巴竟然发现，女王爷早就心有所属了，人家压根就不稀罕他，从头到尾都只是在逗着他玩儿而已！
韦寥看到这里的时候，拳头一下子就硬了。
他恨不得冲进去打死那个渣渣女王爷！
世上怎会有如此不知好歹的女人？！
韦寥以为小哑巴在认清女王爷的真面目之后就会幡然醒悟，然后发愤图强名利双收，得到一大群妹纸的追捧，把女王爷狠狠地踩在脚底下，并对着她冷笑着说，莫欺少年穷！
结果书中的小哑巴就只会嘤嘤哭泣。
被欺负了他哭，被羞辱了他哭，被关起来了他还是哭。
他那两只眼睛就像个水闸似的，永远都有流不尽的眼泪。
韦寥看得血压飙升，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到底是个什么破玩意儿？！
他气得一把将书扔到地上。
如此他还不记恨，冲上去又给踩了两脚。
做完这些后，韦寥就阴沉着一张脸离开了茶楼。
随从见他两手空空地出来，忍不住问道。
“您的书呢？”
“狗都不看的破书，扔了！”
随从被韦寥那副像是要吃人的阴沉表情给吓到了，不敢再吭声。
韦寥翻身上马，准备回去找那两个新得的辰国美人解解闷，缓解一下愤怒的心情。
回去的路上，他看到路边书铺还有很多人在排队等着买《凤鸣国记》。
他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凤鸣国记》中的内容。
那个小哑巴不会就这么一直被关着吧？
他好歹也是个男主啊，作者想要让剧情发展下去，就肯定要把他放出来的吧。
还有那个女王爷，她那么渣，肯定不会有好下场的吧？
小哑巴以后不会还要吃回头草吧？
他们之间还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啊？
想着想着，韦寥骑马的速度就渐渐慢了下来。
最终他还是没能忍住心里的好奇，一拉缰绳，调转方向，骑着马又回茶楼去了。
他走进雅间的时候，看到伙计正在打扫，立刻问道。
“我落在这里的书呢？”
伙计很意外：“我还以为您不要那本书了呢。”
他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那本书被扔在地上，封面上还有两个鲜明的鞋印，明显就是一副被嫌弃的样子。
韦寥不想承认自己就是把那本书给扔了。
他板着脸冷冰冰地问道。
“书呢？”
“在这儿呢。”伙计忙不迭地从怀里掏出《凤鸣国记》。
书被他擦过了，但依稀还是可以看到封面上的鞋印。
韦寥一把夺过书，随手低丢过伙计一块碎银子，算是给他的赏钱。
随后韦寥就离开了茶楼。
随从看着他手里拿着的《凤鸣国记》，很想问问，您不是说这书连狗都不看吗？咋又拿回来了？
可在触及到韦寥那阴沉沉的目光时，随从立刻就怂了，闭紧嘴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韦寥骑着马回到家里。
两个辰国美人来向他请安，直接被他拒之门外。
他关上门一个人坐在书房里，继续看《凤鸣国记》。
当他看到男主小哑巴偷偷逃回娘家的时候，得意一笑，呵呵，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就算是个哑巴，也还是男主，怎么可能真被囚禁一辈子？
他觉得小哑巴接下来就该幡然醒悟发愤图强了。
结果小哑巴的娘家人都觉得他不该回来，还想把他送回渣渣女王爷的身边，并告诫他，男子要三从四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就是女王爷对他不好，那也是他的命，身为男人就只能认命。
韦寥被这些言论气得差点窒息。
他只听说过女子要三从四德的，什么时候听说男人也要三从四德了？
这个作者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为什么能想出这么不合常理的荒唐剧情？！
在阅读的过程中，韦寥好几次都想把书给扔了，但最后又都黑着脸继续往下看。
他从未没有看一本书看得这么生气。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是生气，就越想看到结局。
他一定要知道书中这对渣女贱男最后到底怎么样了？
可结果令他大失所望。
书中到了末尾，小哑巴舍命救了女王爷，终于把女王爷那颗心给捂暖了。
两人的感情线似乎终于步入正轨，可女王爷心里的白月光忽然回来了！
韦寥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渣渣女王爷该不会又要作妖了吧？
然而当他翻到下一页时，却发现这是最后一页了。
上面只有简简单单一行字——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晓。
韦寥：“……”
他的表情逐渐变得扭曲。
他再也忍不住了，咔咔两下就把这本破书给撕了个粉碎。
如此还不觉得解气。
他又把屋里能砸的东西全给砸了。
很快书房里面就变得一片狼藉。
韦寥踩着碎片走出书房，狞笑着说道。
“村口王师傅是吧？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把你揪出来，打断你的双手，看你后还敢不敢画这种气死人的破书？！”
回家的路上，余袅袅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萧倦问道：“你是不是着凉了？要不要让小洛给你看看？”
余袅袅揉了揉鼻子：“不用，应该是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吧。”
－－－－－－题外话－－－－－－
韦寥：别问，问就是粉转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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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9章：心想事成
韦寥气势汹汹地杀去书铺，揪着书铺掌柜的衣襟逼问。
“画《凤鸣国记》的家伙到底是谁？”
掌柜瑟瑟发抖：“就、就是村口王师傅啊。”
韦寥眼中迸发出凶光：“他人在哪里？”
掌柜被吓得都快哭了。
“我也不知道啊。”
韦寥掐住他的脖子：“你要是不说实话，老子就宰了你。”
掌柜这下子是真的哭了。
“韦公子饶命啊！我就只是个卖书的，从没见过村口王师傅，是真的不知道他是谁。”
韦寥继续逼问：“有谁知道村口王师傅的身份？”
“不、不清楚。”
韦寥一把将人甩开：“废物！”
他离开书铺，决定去国子监找罗铭学。
市面上的书籍都得先通过罗铭学的审核，他肯定见过村口王师傅。
等韦寥气势汹汹地杀到国子监，想从罗铭学口中问出村口王师傅的真实身份。
罗铭学却硬气得很，死活就是不开口。
他是很不喜欢琅郡王妃，但在未经著书作者的同意下就擅自泄露作者身份是极不道德的，这违反了他的个人操守。
要是将来传出去了，别人会觉得他没原则、没骨气。
对文人来说，没什么比骨气更重要了。
不管韦寥如何软硬兼施，罗铭学就是不肯吐露实情。
他梗着脖子说道：“别以为我怕了你，你不过就是仗着你养父才有了如今的官职吗？你跟琅郡王都是一丘之貉，想让我妥协？做梦去吧！”
韦寥捏紧拳头，很想揍这糟老头子一顿。
但对方毕竟是国子监的祭酒，在文人之中拥有很高的威望。
如果没有确凿的罪名，是不能随意动他的。
韦寥只能强行压下心口的怒气，指着罗铭学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给我等着！别让我抓住你的小辫子！”
撂下这句狠话后，韦寥就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国子监。
他就不信了，凭自己的本事还查不出村口王师傅的真实身份！
……
今天皇帝宣布了一道圣旨。
册封陶然公主的生母为昭仪，赐封号为荣，居怡和殿主位。
后宫之人都知道这份恩赐是用陶然公主的终生幸福换来的，所以一众嫔妃的反应都很平静。
尤其是另外一位公主的生母，她甚至在暗暗庆幸，这次和亲没有选中她的女儿。
她宁肯一辈子不晋升位分，也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被送去辰国嫁给个老头子。
陶然公主的生母原本只是个小宫女，碰巧被喝醉了的皇帝给临幸了，皇帝原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酒醒后就把那个小宫女给抛到了脑后。
直到宫女怀上身孕，并下了一个小公主，皇帝这才想起她来，将她册封为了才人。
之后她便在才人的位置上坐了十七年，未曾再进一步。
全宫上下几乎都快忘了还有这号人。
如今她突然连跳几级，一跃成为荣昭仪，按理说她应该高兴才对。
可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女儿要嫁到异国他乡，对方还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她就难过得直掉眼泪。
“呜呜呜我苦命的女儿啊，明明有两个公主，为什么皇上偏偏就选中了你？难道就因为我娘家没人，才欺负我们的吗？”
她哭了很久都没听到陶然公主的声音，扭头去看，却见陶然公主正在挑选衣服首饰。
她哼着小调，眉角眼梢都是愉悦的气息，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荣昭仪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一点都不难过？”
陶然公主笑着反问：“我为什么要难过？和亲是多好的事情啊，我真想快点出发呢！”
她只要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能见到萧倦了，心里就高兴得不行。
荣昭仪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担忧地道。
“你是不是生病了？怎么净说胡话？”
“你不懂，我高兴自然是有高兴的理由。”陶然公主拿起一套裙子往自己身上比划，兴致勃勃地问道，“你觉得我穿这个裙子好看吗？”
荣昭仪无法理解：“你知不知道辰国有多远？你要是嫁过去了，以后就再也回不来了，就算你在那边被人欺负了，都没人会帮你撑腰，你以后还得伺候一个老头子……”
陶然公主打断她的絮叨。
“好了别说啦，我知道和亲意味着什么，我早就已经打算了，你不用为我担心的。”
荣昭仪还是不放心：“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能有什么打算？”
陶然公主得意一笑：“这就不用你操心啦，反正我最后肯定能心想事成的。”
说完她就跑到穿衣镜前，对着镜子比划裙子。
“这裙子的颜色太淡了，还是换一条比较好。”
随后她又从衣柜从里翻出别的衣裙，继续对着镜子比划。
就在这时，舒贵妃派人送来了一大箱子东西，里面除了最新的衣服首饰、胭脂水粉之外，还要个小巧精致的药箱。
负责送东西过来的柳枝解释道。
“这个药箱里面装着的，都是些常用药品，此去路途遥远，万一公主殿下路上遇到个头疼脑热的，这些药兴许还能派的上用场。”
末了柳枝还特意打开药箱，从中取出个小瓷瓶，仔细叮嘱道。
“这个药比较特殊，它可以助眠，要是公主殿下到了异国他乡睡不着，可以用它帮助睡眠。”
陶然公主心领神会，立刻接过小瓷瓶：“我知道了。”
柳枝另外又拿出一盒香料。
“听说辰国皇帝很喜欢用香料，这些香料是贵妃娘娘专门为公主殿下准备的，您只要用了它，保证可以让辰国皇帝对您宠爱有加。”
陶然公主眼睛一亮，赶忙把香料也接了过来。
“替我谢谢贵妃娘娘，她的好意我心领了，以后有机会的话我肯定会报答她的。”
柳枝抿唇一笑：“公主殿下客气了，只要能看到您幸福，贵妃娘娘就放心了。”
陶然公主眼珠子一转，压低声音对柳枝说道。
“你回去后别忘了跟贵妃娘娘说，要是有空就请琅郡王妃进宫坐坐，有她在的话，琅郡王会很好说话的。”
柳枝心领神会：“奴婢明白了。”
在她走后，陶然公主小心翼翼地将药箱和香料收起来。
这些可都是她的宝贝。
第360章：鸿门宴
荣昭仪很不解：“舒贵妃什么时候对你这么好了？”
她印象中的舒贵妃一直都很高傲，后宫里除了太后和皇后之外，其他女人都不被她放在眼里。
现在舒贵妃突然对陶然公主如此热情，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荣昭仪心里有些不安。
陶然公主却不甚在意：“你管她那么多做什么？反正她又害不着我。”
柳枝回到惊阙宫，将陶然公主的话转告给了舒贵妃。
舒贵妃抿唇笑了起来。
“这个陶然公主还真是聪明啊，她不说本宫都差点忘了，确实该把琅郡王妃请进宫里坐一坐。”
柳枝道：“奴婢听说琅郡王对郡王妃非常宠爱，为了她，琅郡王连一个通房丫鬟都没有，要是咱们把她扣在手里，琅郡王肯定会投鼠忌器。”
舒贵妃脸上的笑意更浓：“如此一来，就算琅郡王插上翅膀也逃不了了。”
……
余袅袅和萧倦刚进家门，就收到皇帝派人送来的口谕。
陶然公主要前往辰国和亲，皇帝指名让琅郡王带队护送。
余袅袅一脸懵逼。
“朝中那么多武将，皇上为什么偏要选中你啊？”
绣言嬷嬷也觉得这事儿不靠谱。
“皇上又不是不知道陶然公主对您的心思，他还让您去护送陶然公主，这不等于是送羊入虎口吗？”
萧倦的反应倒是很淡定。
“你们不用担心，陶然公主只是一介女流，不能对我怎么样的。”
绣言嬷嬷忧心忡忡：“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万一她对你耍阴招怎么办？”
萧倦安抚道：“没事的，自从我接管正法司以来，什么手段没见过？陶然公主那点本事奈何不了我的，你们只要安心在家等我回来就行了。”
绣言嬷嬷仍是放心不下。
可她知道，皇命难违，这事儿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如今就只有积极面对才是应对之法。
绣言嬷嬷：“奴婢去给您收拾行李。”
余袅袅也道：“我去多做些方便携带的吃食，让你带去路上吃。”
说完她就飞快地跑去厨房忙活了。
她别的帮不上忙，也就只能多做些好吃的，免得萧倦到了外面吃不惯，把好不容易养好了的肠胃又给饿坏了。
这会儿燕南关走了进来，低声说道。
“郡王殿下，六皇子和辰国九皇子暗中勾连，您要是带队送亲，就得跟辰国使团走在一起，他们会不会借此机会对您不利？”
萧倦眸色暗沉：“本王不怕他们动手，就怕他们不动手。”
只要他们敢动手，鹰卫就能有机会抓他们个现行。
到时候拔出萝卜带出泥，他们一个都别想跑！
三日后，陶然公主从怡和殿出嫁。
萧倦一大早就得出门，他要提前去宫门外等着。
余袅袅今儿也特意起了个大早。
她将一大包食物塞进他怀里，叮嘱道。
“这些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干粮，你拿着路上吃。我总觉得陶然公主和那个辰国九皇子不安好心，你这一路上千万要小心，不要吃他们给的东西，跟他们保持距离，保护好自己。”
萧倦摸摸她的脑袋：“嗯，我记住了。”
他将包袱背到身上，翻身上马，临行前他不忘回头看了余袅袅一眼。
余袅袅眼巴巴地看着他。
“一路平安，早去早回！”
萧倦：“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你尽量少出门，实在要出门的话，记得把小孟带上。”
余袅袅知道他是怕自己不安全，乖巧应道：“好！”
萧倦挥动马鞭，骑着马离去。
余袅袅提着裙摆跑下台阶，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油然而生一股落寞之情。
自从嫁到琅郡王府，她就一直是跟萧倦待在一起的，很少分开。
如今他要护送陶然公主去辰国，这一趟少说也得半年，只要想到半年都看不到他，她就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
此时在皇宫中。
皇帝和皇后带着一众嫔妃送陶然公主离开。
大家都在笑，只有荣昭仪在哭。
可她又不敢哭出声，怕惹得皇帝不高兴，她只能用绢帕捂住嘴。
陶然公主穿着大红嫁衣，头戴鎏金凤冠，手执红纱描金龙凤却扇。
她朝着皇帝和皇后盈盈一拜。
“父皇，母后，今日儿臣出嫁，日后便不能再在你们身前尽孝，儿臣心中愧疚，希望你们以后能够好好保重，福寿延绵。”
老皇帝叮嘱道：“嫁到辰国去后，就不要再像以前那样任性了，你要好好地相夫教子，恪守妇道，若是有人欺负了你，你也不必忍气吞声，可以命人送信回来，朕自会替你出头。”
这话说得好听，可陶然公主心里清楚。
辰国距离玉京山高水远，来回一趟至少也得半年。
她要是真遇到什么危险，等父皇派人来救自己时，只怕她人都已经凉透了。
父皇说这番话无非就是在宽慰她而已，当不得真。
陶然公主面露感激：“父皇如此疼爱儿臣，儿臣定不会辜负您的期待。”
等到时辰差不多了，陶然公主在宫女的搀扶下坐进了车辇中。
送亲的队伍沿着街道缓缓前行，前后都有鹰卫保护，后方还跟着辰国使团，再加上丰厚的嫁妆，使得整支队伍看起来格外壮观，说是十里红妆一点都不为过。
街道两边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他们从未看过如此盛大的婚礼，一个个都兴奋得很。
余袅袅也混在人群中。
她看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萧倦，心中默默祈祷。
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送亲队伍出了城，沿着官道一路向东行进。
城中百姓随之散了。
余袅袅叹了口气，准备回家。
孟西洲见她神色恹恹的，提议道。
“既然都出来了，您要不要四处逛逛？当做是散散心。”
余袅袅摇摇头：“不用了，回去吧。”
两人前脚刚回到郡王府，宫里的人后脚就来了。
来人是个小太监，他恭恭敬敬地说道：“今日宫中牡丹花开得极好，舒贵妃邀请京中诸位王妃进宫赏花喝茶，这是请帖，请您明日早上准时到来。”
说完他便将一张精致的请帖放到了余袅袅的面前。
余袅袅蹙眉，舒贵妃不是很讨厌她吗？怎么会想要请她喝茶？这莫不是一场鸿门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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