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6 最后的交易
回到帮中，便看见古石在与周继灵对练。
“帮主！”擂台上，周继灵正对李甫清，当即停下行礼。
“别管我，你们打你们的……危险！”李甫清惊叫一声，原来雪影已然扑了上去，亮出了锋利的爪子，来不及收回了。而古石听到李甫清回来，显然一愣，竟是来不及躲闪。
“雪影，回来！”周继灵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企图拽住它的身子。
古石背对着李甫清，取出长枪对地一戳。长枪弯出一个巨大的弧线，像是一个弹簧，将他往后送去。古石同时侧过了身，可惜还是慢了一步，雪影的尖爪还是碰到了古石的脸，狠狠地擦了过去。
还好，长枪的弹力随之而来，躲过一劫，否则脸皮都得被撕下来！
一道触目惊心的口子划破他坚毅的黑色面庞，增加了几分狰狞。鲜血四溢，顷刻便染红面庞。
“雪影，你干了什么！”周继灵终于束缚住了白色大狼，后者如梦方醒，语调哀伤地低鸣两声，垂着脑袋，不敢看众人的眼睛。
“古副帮主，是我御兽不善，我愿意领罚。这是我偶然得来的二阶赤血丹，你快服了，免得留下疤痕！”周继灵见古石躲开，大松了口气，上前请罪道。
“怎么这么不小心，真是吓死我了！”李甫清摇了摇头，看着古石足足十厘米的伤疤，摸出了一枚三阶活血丹。
“快吃了，这是三阶活血丹，别破了相，找不到媳妇。”李甫清一拍古石的肩膀，又向周继灵道：“继灵你快起来，我突然出现，打扰你们对练，是我的问题！你快去将你父亲和岳副帮主找来，我有事相商。”
“继灵领命！”周继灵这才放下心来。
“嗷呜~”雪影尚自怨自艾，不肯离开。
“好了好了，也不是你的错！”李甫清捣鼓着雪影的脑袋，也是奇怪。自从对雪影使用御兽经后，它愈发通人性，按理说寻常不会显露凶性，更何况是对身边的熟人？
雪影这才蹭了蹭李甫清的腿，心满意足地翘起了尾巴。
“我看出来了，它就是想撒娇……”李甫清不禁满头黑线。
……
距离李甫清将黑魔教徒仍在帮中潜伏的消息，告知三位副帮主，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可自从那一次，黑魔教就像是石沉大海，再也没有显露半分。
李甫清手里已经有近六十枚三阶初期的精魄，这已经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了。换做普通筑基期修士，要获取同样数目的精魄，起码得狩猎近千的妖兽，而李甫清不过狩猎了百来只罢了。
而且吸收了如此多的性灵，他又感觉到了灵池的松动，好似又快到了突破的当口。
这是最后一次与乔娇交接了，过了这次，便真正的两不相欠。
乔娇这一次只着素衫，神色略显憔悴，更没了挑逗李甫清的心思。
“东西呢，小子？”
“这里是约定好的50枚精魄。”李甫清交出储物袋。
乔娇将这些无灵精魄一个一个挑出来审视，淡声道：“那方法，你真的不卖？无须讳言，失去灵性的精魄对我而言极为重要，如果你肯卖给我，我用此物与你交换！”
说着，她信手一挥，身前出现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黝黑盾牌，形貌朴素，说是盾牌，更像是一块砖头，却传来无比厚重的土灵气息，仿佛站在盾牌的后面，就足以令人安心。
盾牌上有九道相连的道纹，勾连出玄武的轮廓，一看就十分不凡。
“上品法器？”李甫清脱口而出。
“不错，此物名为灵龟盾，但应称为玄武才是。如今不过是上品法器，法器有灵，有朝一日，或可升为灵器！”
灵器！仅此二字，便足够！
“这样的上品法器，可是天价！我当然想换，但不是我不想换，只是我不能换，我说了，这办法只有我能用，我依然可以用道心起誓！”李甫清双眼清明，看不到一丝欺骗和贪婪！
他的心中早已经翻天覆地，几乎以为乔娇要毁尸灭迹了。
“是么？”乔娇神色嘲讽，待见李甫清作势后退的身形，不屑道：“我若要杀你，你逃得过吗？”
“你想怎样？”李甫清硬着头皮问道。
虽然相处近乎一年，但李甫清从来没有摸清楚乔娇这个人，更无交情可言。
“我只想换你的方法，你放心，我乔娇再怎么说，也是丹枫派内门长老，行的正坐得直，不会觊觎你的东西。你可以放心地卖给我！”
“再者，你也是我师妹的道侣，是自家人……”
李甫清差点被方才因紧张吞咽的唾沫给呛死。
“真卖不了，你不是需要精魄吗，只要价格公道，我可以大量提供给你。”李甫清诚恳地道。
乔娇呼吸一滞，询问的眼神，再度从李甫清坚定的神色中找到了答案。
“来不及了……”她自嘲一笑，丢出了两枚玉简。
“这是？”李甫清不明白。
“答应你的清风术，以及神刺术，送你了，算是看你还算顺眼的酬谢。”乔娇意兴阑珊，摆了摆手，收了灵龟盾便要离开。
“你到底还需要多少精魄？”李甫清上前一步，问道。
乔娇并未回头，却娇笑道：“小子，你想帮我？”
“不是帮你，我需要和你交易。”
“口是心非，其实你从一开始就认得我，对不对？你到底看中了我的什么，我的身份，抑或是，美貌？”说着，她忽地笑了起来，真是虚空生花，满园皆春。
“不错，我在灵米宴上见过你，也知道你是内门长老。你的身份极高，但论美貌，阁下在我心中，可比不上丰玲师妹。”李甫清鬼使神差说道。
乔娇不置可否地笑了两声，道：“口是心非，口是心非！既然你称呼丰玲为师妹，那就叫我师姐吧。我不在意你是不是我派的弃徒，只凭你的胆子，我便高看你三分，比起那些在内门里唯唯诺诺，匍匐在地的畜生，已是好了千倍万倍！”
“怎么可以拿我和畜生比？”李甫清不满道。
乔娇一愣，便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好，好，我真是越看你越顺眼了！只是希望你的口气，能对得上你的实力！既然你想帮我，我就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三个月内，你能凑足两百枚三阶精魄，就用这枚传信符联系我。否则，后果自负！”
一张灵符飘入李甫清的手中，与以往见到的传信符都不尽相同。
“这是四阶传信符。”乔娇的声音回旋在耳边，人却已经消失不见。
就在李甫清想要离开时，乔娇语气尚显犹豫的话音，又在他的耳边旋绕。
“若想安生，就远离丰玲，言尽于此，听与不听只在你。”
李甫清一愣，随即驳斥。
“荒谬！”
……
丹枫派北地边陲，黑白赤灰四色交汇之地，乃是火枫林、雾枫林、绝径林与丹枫派的衔接处，此刻竟站满了丹枫派修士。
为首者，乃是雾枫一脉之主，同时也是丹枫派的大长老，萧平云。他笔直挺立，犹如一柄通天巨剑，镇得潜伏在绝径林中的无数宵小，不敢有任何动作。
“黑魔教主，想不到你竟如此老谋深算，要不是亲眼所见，我怎会相信火枫林与雾枫林连绵千里的屏障，被你暗度陈仓，修出一条纵身百里之远的绝径林栈道，直达我丹枫内部！”萧平云轻捻长须，眼神却锐利得宛如一道冲天剑气。
“不过，既然被我发现，就休想前进一步！”
绝径林中有阴影搅动，丹枫众人都紧张起来，崩直了神经，严阵以待。
僵持，竟延续了一日之久，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
终于，一个晦暗不明的男声从绝径林的阴影中传了出来。
“不愧是丹枫之剑，老当益壮，不仅目光如剑一般锐利，鼻子也是比狗还灵！”
绝径林中传出一阵肆意的嘲笑，丹枫派这侧却是愤怒到了极点。
一名青衣男子挺身而出，拔剑直指绝径林深处，喝道：“大胆黑魔，只会呈口舌之利，十年前被我师尊一剑斩去肉躯，只不是丧家之犬，如今徘徊不前，只敢狺狺狂吠，真是令人发笑！”
他正是萧平云的首徒，同时也是萧家的一员，萧承天！
场面一度僵持不下，但黑魔还是选择了撤退。
“还会见面的！很快，你们就能收到我的小礼物了！”
绝径林的黑影陆续撤离，唯有黑魔的嘶哑邪气的笑声，响彻云霄。
“快，快铲去绝径之土！”
丹枫派众人很快冲了上去，将绝径之土全部铲除。绝径林的土质玄奇，被称为绝径之土，而绝径林，也只在这种土壤之上生长。
更神奇的是，它可以隔绝灵力波动！而要隔绝丹枫镇的护派大阵，显然需要从绝径林深处取来。
“想不到，他竟能取来这么多的绝径之土。”萧承天气愤道。
萧平云却摇了摇头，叹道：“他不过万象初期，更是身躯尽灭，只留残魄寄存法相之内，苟活于世，如何可以进入绝径林深处取这么多绝径之土？这些土，唉，有人想要借他的手，灭我丹枫……”
萧承天闻言，瞪大了眼睛，久久不敢相信老祖说的话。
就在这时，萧平云忽地回头遥望，闪烁的目光，折射出内心的激荡。
“黑魔教，在大举攻我山门，速与我回归，荡寇！”
0077 蹭饭
丹枫动荡，黑魔现身，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
然而，远在丹枫镇的李甫清完全感受不到一点风浪，帮中又开始为一年一度的升仙大会事宜，与五大家族扯皮。
李甫清哪管得上这些，全都丢给三名副帮主和总管朱秀文，一头扎进了绝经林深处。
“两百枚三阶精魄！”李甫清一阵头疼，不禁想起了那一日，那个神秘的黑魔教徒挑唆妖兽战争的手段。
“说不定，我也可以试试！”
李甫清胆子寻常也没那么大，但实在憋得难受，想不到办法，干脆富贵险中求。
一周以后，李甫清灰头土脸地从绝经林深处爬了出来，心有余悸地趴在地上，已然精疲力尽。
“还好提前准备了逃跑路线，还好跑得快……”
李甫清胆儿都在颤，他连一枚精魄都没收到，事实上，自从局势由两边交锋，演化为三方乱战后，他就一直没能停下奔逃的脚步。
树上也不再安全，因为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咔嚓”一声，被妖兽拦腰撞断！
地上就更不必说了！
一拥之下，一时失足，还来不及哀嚎，就会被混乱的兽群踏为肉泥！哪怕是三阶妖兽，铜筋铁骨也无法幸免。兽群之中，哪怕是二阶妖兽，也非易与，一头孤立的二阶妖兽，与一大群根本不是同一个概念！
群兽奔乱，尘土激扬，只要非我族群，就只剩下灭杀一种可能。尖牙、利齿、巨角、铁蹄，只要是可以终结生命的利器，都是这一锅杂烩里的主菜。血肉纷飞之下，放眼皆是肉糜、鲜血和内脏。血浆将地面裹了一层又一层，连走路都显得粘稠不堪！
足下尽是冤魂，头顶皆为飞尘、咆哮与悲鸣，嘈杂至极，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连行动都飘忽起来。
李甫清在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兽群之前奔跑，若非手握地利人和，早就被绞了进去，化为一滩血肉！
“不行，这个办法行不通！”李甫清只想给七天前的自己来一耳光。妖兽尸体都被踏成了碎末，性灵湮灭，精魄更是无从寻觅。想要凝结精魄，只能和狂乱的群兽争抢，那是疯子中的疯子！
无法，惊魂甫定的他也无心狩猎，只能回到寨中。
过了几日，明明已经是约定的日子，李甫清激动的同时，心也空落落的，于是看着窗沿上的一排枯草发呆。正是丰玲使用柳生功的那些，如今已经全部枯死，他却舍不得处理掉。
“玲儿怎么还不来？”
哪知一天过去，丰玲依然未至。
李甫清从失落，很快变得心急如焚。
“玲儿会不会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她是内门弟子，身份高贵，更是凝气后期，兼具法宝在身，又是在门中，谁能伤害她？”
他胡思乱想起来，不断地踱步。
“难不成是黑魔教！不会的，不会的，我想太多了！”
李甫清哑然，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多愁善感的人？于是让厨房做了几个小菜送来，聊以解闷。
然而人就是如此，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只因激起一个由头，就一发不可收拾。
翌日，李甫清熬得红了双眼，急躁起来，“不行，我得出去找找看，万一，万一……算了别万一了，说不准她只是突然有了功课，才耽搁了，早知道就要一张传信符了，唉！”
李甫清再也忍不住了，夺门而出。
只是才到营寨大门，竟无人值守。
“人呢？”
李甫清正要生气，责骂众人擅离职守的时候，忽见他们堵在外面，像是有客上门。
“玲儿？”李甫清激动万分，忙凑了上去。
“师弟，你可算来了！”陆鸣正是焦头烂额，被小灰拖着，稀里糊涂就到了这里，尚且云里雾里。小灰一言不通，就要硬闯，两边就这样僵持不下，还好李甫清来了。
“帮主好！”守门的帮众皆回头行礼。
“陆师兄？”李甫清满脸愕然，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陆鸣。
“师弟，想不到你竟是帮主。这下你跑不掉了，非得好好招待我一顿！”陆鸣的打扮虽像书生，可性情洒脱，更如放荡不羁的隐士，而非世俗的文人。
他指着一旁的高大身影，苦笑道：“这次特意找你，诸事繁多，你是地头蛇，还愣着作甚，给我找个地方坐啊！”
李甫清也看到了，那人身材高大，足有两米之高，比起大师兄焦大宝还有压迫力，膀大腰圆脖子还粗，一身黑袍，仿佛一座铁塔，只是头戴斗笠，看不见相貌。
李甫清拉近了二人距离，悄声道：“陆师兄，这人是谁啊？”
不料那人抢先开了口，声音充满了磁性，同时极具泼辣。
“主人是糊涂了，才几个月，连你灰姐都不认得了？”
竟是小灰！
陆鸣苦笑不已，摇了摇头，叹道：“走，找个地方再详谈。”
……
议事厅内，只有李甫清、古石、陆鸣、小灰四人。
古石就是来打下手的，先给众人倒了茶，便坐在下首，背挺得笔直。
“你紧张什么，这是我师兄，虽然吊儿郎当，但又不会吃了你。”李甫清一巴掌拍在古石后背，却像是打在铁板上。
陆鸣嘴角一抽，骂道：“谁特么吊儿郎当！算了，说正事。丹枫派出事了，还是大事！”
只听“啪”地一声，李甫清和古石同时双手拍桌子，双双站了起来。
“别一惊一乍的！”陆鸣差点吓得跳起来。
两人脸色尴尬，缓缓坐下后，异口同声道：“我注意，我注意！”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黑魔教攻打我丹枫派山门了，据说内门告急……”
“啪！”
又是两声拍桌，陆鸣登时踢开椅子起身，拔出了长剑。
“都给我坐下！想吓死我啊！给我坐那，听我说完！”
“噢，好的……”明显不会听话的两人，这才讪讪地归于原位。
“黑魔教攻山，攻了这么多年不也照旧。上一次还是十年前，教主都差点被大长老一剑砍了，如今也只剩了半条烂命。再者说，丹枫派树大招风，想让丹枫灭门的势力多了去了，他黑魔教算哪根葱？天塌了有高个顶着，如今外门一切照旧，还不是该干嘛干嘛。倒是十天前，护派大阵明灭不休，据说是爆发了大战，连大长老都出手了！”
陆鸣见二人眼色不善，忙道：“别急！黑魔教主只有万相初期修为，我丹枫派可是有三位化灵老祖，还不是手到擒来，算得什么？行了行了，赶了半天路，我都饿了，你这背靠绝径林，有什么山珍就摆上来，我也好尝尝鲜。”
李甫清追问道：“那内门呢？”
他显然问出了古石心中所想，古石忙应和地点头。
“也没事，就是戒严，都出不来。不过有门中长老守着，岂不是更安全。我们这些外门弟子才是没爹疼没娘爱的，丢在外面自生自灭，谁过问？”陆鸣嗤了一声，老神在在地回道。
李甫清这才松口气，想进一步问丰玲的事，却又感踌躇。
古石只觉得一道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如芒在背，分感焦灼。
“古石，今夜帮中架篝火庆贺，快去让老朱准备。就说有贵客来访，一身宝贝，谁要是得他赞赏，好处肯定少不了！”
“好，我这就去！”古石很有自觉地逃了，他觉得要是再不走，李甫清那对放光的眼睛，就要把自己射个对穿。
“有个头的好处，我飞这么远来给你传讯，还想让我破费？”陆鸣指着小灰，不满道：“你说吧，是怎么灌了迷魂汤，才让小灰化妖的？而且她还叫你主人，你不会……”
他的脸色古怪，目光逐渐往下。
李甫清只觉得下体透凉，仿佛隔着桌子都被看了个精光，连忙用手挡住。
“你别乱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不知道？小灰是鬼鸮，以力量和耐力见长，万相以前不化妖，就是为了熬练妖躯，以寄神魂。小灰如今才是筑基，就启了灵智，走上妖修之路，几乎是断绝了本命之路，这不是被灌了迷魂汤是什么？”
陆鸣以手叩击桌角，质问起来。
小灰则一直站着，不发一言，给了李甫清不少压力。
“当时要是小灰没有化妖，我们俩可能就都死掉了。小灰想要获得力量，我只不过是推波助澜。”李甫清回想起来，只觉得庆幸。
陆鸣自然知道他的遭遇，只不过不算详尽，于是追问起来。李甫清边说，边看着小灰。虽然后者戴了斗笠，但他老是觉得有一道锐利的目光，刺向自己的后背。
“黑魔教，符鬼派？驾驭死去的鸣金雀，这种手段闻所未闻。也不知道萧师姐问出一个结果没有。”陆鸣见李甫清浑身都不自在，忽地满是恶趣味地道：“对了，忘了告诉师弟，小灰还不熟悉化妖，所以不是不说话，而是不太会。”
“……”李甫清。
0078 告别
陆鸣怨气极大，他本该在门中，与燕羽环浓情蜜意，却因小灰吵着要找李甫清，萧师姐有事在身，就交给了焦大宝。大师兄找来众师兄弟一合计，就把他选了出来。
很闲，居然有空与人卿卿我我；认路，来过丹枫镇；可去的师兄弟中，他辈分最低，吕荣不满三年不能下山！
陆鸣怒道：“钱明海这臭小子，偏偏前一天被灵膳堂看中唤去帮忙，就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至于吗……”李甫清弱弱地道。
陆鸣摊开双手，“至于！你有话就问，我赶着回去。”
李甫清搓着双手，终于得偿所愿：“陆师兄，你有丰玲师妹的消息吗？”
陆鸣先是一愣，随口破口大骂：“你叫她师妹？你知不知道她现在被掌门收为徒弟，我得叫她师叔！你占我便宜是吧？”
李甫清傻了。
“我哪知道！她是内门弟子，进益神速，已经是凝气巅峰，多半忙着筑基。她已经回了内门，连萧师姐都见不着。”陆鸣头晃得跟拨浪鼓似的，“别问了别问了！正主是小灰，我先出去了，你们俩独处吧！”
说着，陆鸣真就夺门而去。
看着铁塔似的小灰，李甫清那是一个头两个大。
“灰姐？”他试探地问道。
“我听得见！”
“您坐？”
“我喜欢站在着。”
“嗯，喝茶吗？”
“带味的树叶，人才有的怪癖。”
来回几句，打得李甫清头疼，他只好再试探道：“灰姐，你干什么一直盯着我？”
“我头疼，转不过来。”
“……”
没法玩了，真的。
夜里，篝火晚会按照计划举行，陆鸣看见琳琅满目的妖兽肉后，态度来了一个大转弯。
“这是三阶妖兽的肉？师弟，我俩谁跟谁啊，下次还得我来找你，你瞧瞧那一群，五大三粗、尖酸刻薄、油嘴滑舌、胆小怕事，谁能真的懂你？”陆鸣笑道。
好家伙，从大师兄到小师弟吕荣，全给骂了一遍，这就是读书人吗？
席间，李甫清给陆鸣介绍了周大龙和周继灵父子，这俩父子得知是陆鸣是灵植堂弟子，当即惊为天人，感恩戴德。又介绍了岳崇山和朱秀文，岳崇山眼中有羡慕，还有一丝落寞。他年过半百，早已放弃修行之路，而且他也不像周大龙，还有个子承父业、青出于蓝的儿子。
然后没了，主要是李甫清就认识这几个……
……
翌日，陆鸣走之前，忽语重心长道：“李师弟，鬼鸮灭族，鸣金雀灭族你都撞见了，这些都是鹤长老的部族。门中有传言，鹤长老没能躲过二十年前的雷劫，所以闭门不出，也无力庇护部族。丹枫镇乃是边陲飞地，只有几支妖兽部族镇守，时局动乱，你还是早做打算，先走为上！”
“我明白。”李甫清点头，不料陆鸣声色俱厉地打断了他，喝道：
“你不明白！丹枫镇已经到处都是黑魔教出没的痕迹，我告诉你，绝径林中的妖兽部族已经被抽调了大半，上了前线！鸣金雀被灭族后，这里就是一个筛子。我知道你有机遇，甚至已经凝气巅峰，但你只是运气好，没有碰到厉害的！你知道你三师兄杜广竹怎么死的吗？他的资质绝佳，修为最高，连大师兄都比不上！当时他已经筑基中期，是被黑魔教的人，生生抽干了精血而死的！找到他的尸体时，已经风干成了一张人皮！”
“可惜！你若是早些决定，我还可以把你送到中州。你在这里白白耗费光阴，都是因为背上了黑魔教徒的冤名。你气海破碎，醒来后竟被派往此处执行任务，乃至于此。说到底，都是我们做师兄的，没有照顾好你。”
这些话，陆鸣等到了离别时，只有他们两人在场，才说了出来。
“陆师兄哪里话，诸位师兄的照顾，李某铭记一生，难以为报！离开是我自己的选择，和你们没有关系，也和田长老没有关系。如今我也重新步入修行，前事既然过去，就不必再提！”
李甫清洒然一笑，又道：
“陆师兄等到现在才对我说这些话，是觉得我身边有黑魔教徒？”
陆鸣点了点头，“不是觉得，我不能确定是谁，但肯定存在。你一切小心，自己保重，小灰化妖后，修为已经和修士一致，如今有筑基初期的战力。小灰心思直白单纯，无法独当一面，你要好好照顾她。对了，她其实还小。”
“她不是都当妈了？”李甫清惊得脱口而出。
“鬼鸮十岁就成年，她如今十七岁，当妈很奇怪吗？”
两人大眼瞪小眼，李甫清弱弱地道：“十七岁身高两米，不奇怪吗？”
“咳咳！”陆鸣干咳两声，转身便是大道朝天，前途远望。
“陆师兄，你走错方向了！”
陆鸣摆了摆手，道：“没错，正是这边。我要去鸣金雀故地看看，这次我可是带来了一个宝贝，可以追溯气息源头。”
李甫清忍不住问道，“你不是说看到黑魔教的踪迹，就赶紧逃吗？”
陆鸣嗤笑道：“我说的是赶紧逃，我有土遁符，大不了就跑，你有吗？难不成还有万相修士来堵我的后路？”
李甫清无言以对。
陆鸣离开了，李甫清留在原地，一直等到他的影子消失，才慢慢回返。
“难道真的要离开？”李甫清取出了几乎是一年前，陆鸣赠予的九州地图，陷入了思虑。
“罢了！”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既然如此，自己好歹也是野狼帮的帮主，是去是留，就看他们各自的决定了。
他们本就是为了仙缘聚集起来，如今到了选择自己归宿的时候。
“去，通知三位副帮主！”李甫清回到帮中，差了一名看着还算眼熟的帮众。
那人应下，很快就回来禀复。
“周帮主和岳帮主说随后就到，古帮主不在帮中，我问了旁人，也无人知晓！”
“古石不在？”李甫清这下头疼了，他决定带着古实离开，可这家伙作为正主却不在，关键时候，真是不让人省心。
轰隆隆！
一声炸雷惊动万物，让本就阴郁的绝径林，更加黑暗了。
李甫清抬起头，入眼茫茫无边，皆是浓黑浑浊的乌云。
“要下大雨了！”
风呼啸而过，冰冷狂冽，仿佛打在他的心坎之上。
“这是怎么了，我怎么感觉有些心绪不宁？”
……
轰隆隆！
陆鸣抬头，望向天空的方向，视线却被层层树冠遮挡。
“听声音，待会雨势不小。来的真是时候，再晚一步，线索就被雨水冲散了。”
陆鸣站立之处，正是那个尸坑之前，他手中神光一闪，一个仿若梭子的器物便钻进了尸堆之中。
“希望能找到有价值的东西！”
尸坑之上，一个黑色的气泡赫然漂浮，但奇怪的是，近在眼前，陆鸣却视而不见！
气泡里，少年痛苦地跪倒，身体有无数裂隙，仿佛破碎，不断有鲜血从中渗出。他不断摩擦、撕扯着这些伤口，仿佛只有将它们揉搓至溃烂，才能得到一点点的救赎。
“我说了，从未有人可以修行血炼大法不染人血。”讥讽的声音从墨色气泡里传来，竟是黑魔！
“那又如何，我可以！”这几个字，从少年的牙缝里奋力挤出，低沉扭曲，宛如野兽的嘶吼！
“真的可以吗，那反噬的滋味又当如何？我只看到，你恨不得将自己的骨头，一根一根地拆下！将自己的血肉，一点一点剜出！如此痛彻心扉，才能排遣一星半点，又是何苦？你是我看中的门徒，你的力量也是亲手我赋予，难道还不相信我的话？”
“按我说的去做，比这种方法轻松千倍，万倍！你需要的，只是一场鲜血的洗礼。入我门下，你已是修士，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不斩断世俗的束缚，如何可以成仙！”
“有力量，就有代价。这反噬，是限制，也是鞭策，你为何要抗拒它？除非，你想下一次见到你妹妹的时候，变成一头嗜血的怪物，就像是那头黑熊妖兽一样……”
黑魔放声大笑起来，曲折的笑声里，仿佛蕴藏着无穷的魔力，让古石整个人都不自然地扭动起来。
“闭嘴，给我闭嘴！”古石尖叫起来，贪欲的火焰，正在他的眼中熊熊燃烧！理智被一点一点地磨灭，他口齿流出了鲜血，匍匐到了地上。
咔咔咔咔！
他的身体诡异地扭动起来，每扭动一下，就有一根骨头被折得粉碎！
“啊，啊啊！”古石痛苦地惨叫起来，眼中却有了一丝清明。
“挣扎吧，越是挣扎，越是破碎，才越能体会重生的甘甜！”黑魔低沉的嗓音，在古石的耳边回荡。
“她怎么会来这里！”
黑魔的声音陡然急促起来，但很快就重新变得富有魔力。
“下面的这个人很强，你可千万不要死了，我的好棋，古石！”
说着，气泡鼓动起来，一个仿佛无数墨水泼洒而成的人影，突然出现在古石面前。他伸手一点眉心，古石的神智瞬间陨灭，疯狂抽搐起来，血煞在泛滥，他很快就成了一头彻头彻尾的怪物！
啪！
气泡碎了，化为了满天灰雾，古石也从半空摔落到了地上。
“黑魔教徒？”陆鸣收集完毕，正准备离开，待看清古石的相貌，心中凛然。
“是李师弟身边的人！果然如此，得回去通知他。”
他迅速取出一枚土遁符，想要就此遁去。
可惜，没有任何效果。
“竟被锁死了天地！”陆鸣悚然而惊，而就在此时，古石已经扑了过来……
0079 坠落
雨下得很急，哗啦啦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接连拍入脑中，总是不得安宁。
也许是这不同寻常的雨，也许是陆师兄离开时的那些话。
李甫清看着窗台不断摇曳的枯草，只觉得不是办法。
“帮主你去哪里？”周继灵恰好到了门前，迎面撞上外出的李甫清。
“你找我有事？”李甫清放缓了脚步。
“帮主，雪影最近倦怠不动，也不喜饮食，像是得了重病，我与父亲试了很多办法都不起效果，实在拿不准，只能来找您出手！”周继灵回道。
“雪影生病了？带我去看看！”
李甫清赶到时，原先俊逸壮硕的雪影明显瘦了一圈。见李甫清来，趴在地上软弱无力的它，才恹恹地抬起头，低声地“呜呜”两声。
“帮主来了，请恕我有失远迎！”周大龙见李甫清真的来了，脸上浮现喜色。雪影得到李甫清几次运转御兽经的梳理后，战力逼近三阶妖兽，实是他们父子的最大助力和本钱。
“雪影？”李甫清跪坐在他的面前，抚摸着它雪白的毛发，已经略感粗糙。
“嗷，呜呜呜~”
雪影无措的眼神，在见到李甫清的到来后，终于有了一丝明亮。
李甫清安抚着雪影，问道：“它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些症状的？”
“回帮主，大约一个月前，最初只是浑身无力，有时候不服从修行。直到前几天，等我发现雪影连站立都困难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周继灵说着，眼圈竟也红了。
“属下试了所有能试的办法，甚至偷偷以一个升仙大会名额的资格，从五大家族买来一枚二阶益血丹。雪影服下后，当天就能活动，我本以为它已经好了，想不到，雪影已是病入膏肓，只能来求帮主！”
“还请帮主恕罪，我私自将帮中名额出售，还望帮主治我的罪，只是求帮主念在我这一年还算勤恳，法外开恩！”周大龙就要跪下，李甫清赶紧扶住他，说道：
“你们也是想救雪影，名额我已经交给你们，用你自己的东西，换雪影的命，何罪之有？野狼帮还需要老周你帮我撑着，这一年来你和老朱管理资财，已经让我野狼帮步入正轨，又有什么罪过？”
“雪影我一定会救，就算你们不说，我也一定会救！”
李甫清义正辞严，周氏父子连连称是，恭敬地站到了一边，见李甫清要出手，也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在他们眼中，李甫清是无所不能的。
“雪影，张口！”
“哈！”雪影哈着口涎，吐出了它薄薄的大舌头。
李甫清用两根手指夹住，随后鼓动灵力，从这里钻了进去。这里血管薄弱，比之浑身都是坚韧毛发的他处，可以省不少的力气。
李甫清细致地捋了一遍，在他无比强大的感知和精纯的金色灵力下，一丝潜藏在雪影经脉中的黑色灵丝，仿佛烛火通照，登时无处遁形。
那黑色灵丝，仿佛是一个寄生在雪影身体里的幽影，李甫清发现它的时候，正吸附在雪影的经脉中，不断蚕食它的精血，壮大自身。
“这是黑魔教徒的气息！雪影，忍着点！”
李甫清直接出现在了自身灵池，运转御兽经的同时，大喝道：“进来！”
果不其然，雪影硕大的身影，直接投射在了自己的灵池中，这是一抹虚影，却惟妙惟肖，李甫清能够很清楚地看到它身体中，灵力的游走情况，那一缕黑气也无从遁形！
“哪里跑！”李甫清双手并用，一连打出数十缕灵力，悄悄地将所有分路堵死。
“所有路都堵死了，我看你往哪里跑，都给我上！”
随着李甫清的一声令下，煌煌明光之下，黑气被迅速绞灭。
李甫清心神回归，喜道：“解决了！”
然而雪影一声喷嚏，黑浊的鼻涕一口飞溅而出，而他的身前，李甫清还捏着它伸长到了极致的舌头。
两人一狗吓得目光呆滞，周继灵甚至紧张到屏住了呼吸。
“卧槽！”
然而，这些乱七八糟的液体混合物，都被一阵诡异的风悬停在了空气中，再也无法向前。
“主人，你要出去？”
屋门大开，忽地雷光一闪，照出一个极其高大的黑影，全身上下都被雨水灌湿，她却浑不在意，正是被李甫清忘在一旁的小灰。
李甫清还未回答，小灰的语气陡然充满了杀气。
“黑魔教的气息！”
李甫清点了点头，“不错，这是雪影排出的黑气，我也觉察到了。雪影什么时候遇到了黑魔教的人？”
周继灵惶恐不安，绞尽脑汁回想。
“帮主，我实在不知。我只知道那一日雪影误伤了古副帮主，回来后就有些不一样了。”
古石！
李甫清心中掀起滔天大浪，为何从来没有怀疑过他？
只因为他是自己从凡俗州带进来的，明明是被监察使断言，没有修行资质，不可放入修行界的凡人，却离开了自己安排的客栈，突然有了凝气后期的修为！
“小灰，跟我走！”
轰隆！
在周氏父子惊讶的目光中，李甫清已于电光一闪后，消失不见！
……
小灰依然变回原形，乃是一只巨大的鬼鸮。李甫清骑在她的身上，可谓风驰电掣，在它掌握了风法后，速度和灵活更胜往昔，足以在绝径林这样逼仄复杂的环境中，全力飞行！
“可惜时日太短，我还未完全掌握清风术，否则如此这般。”李甫清趴在小灰宽大的羽翼上，面前足以令凡人目眩神迷的场景变换，却没有对他产生一点影响。
“小灰，往那天鸣金雀部族的方向走！”
所谓老马识途，小灰作为一只鬼鸮，记忆力十分惊人，去过的地方，哪怕只有一次，便会深深刻入脑海。
极远处隐隐有电光闪烁，在这终年笼罩在暗影之下的绝径林，却也只能撩动一丝暗光。雷声一直没能追上小灰的速度，待李甫清听到雷声，眼前已经出现了巨大的尸坑！
黑暗之中，无数的尸体就像是胡乱涂抹的黑色油漆，而左近混乱至极的场景，更昭示着此处，在不久前发生的大战。而尸坑上，有一抹新鲜的血迹。
“是他的血……”小灰扇动翅膀，犹豫道。
李甫清站在悬停半空的小灰身上，颤巍巍地擦亮了火球术。
明媚的光亮，照耀在腥臭逼人的尸坑上空，无数斑斓与残酷，在这一刻涌入李甫清的眼中。
老树添新痕，新血陷旧坑！
“陆师兄！”李甫清大喊道。
空有回响，不见其人。
李甫清举起火球的手在颤抖。
“我不能乱，没有见到陆师兄的人，这里不过是爆发了一场战斗。动静如此之大，陆师兄也没有动用土遁符逃跑，说明尚在他的掌握之中！现在最紧要的，是找到他的行踪。”
“他只不过受了伤，恰巧驾着法器飞过尸坑上空。他不是要采集证据吗，肯定会接近尸坑的！”
李甫清的脑中嗡嗡作响。
“主人，我闻到了黑魔教的气味！”小灰道。
“等一等，灰姐。你在这里，等我上来！”李甫清捏紧了拳头，说着，便从小灰身上纵身一跳，跳到了尸坑之中！
血肉填作的尸坑，经过几个月的发酵，血水大都蒸腾一空，但腥臭的味道，隔着好几里都能闻到，李甫清首当其冲，更是几近崩溃。脚下踩着枯朽的尸体，根本不足以支撑他的身体，一踏足，就再度深陷而下，而那些腐朽的骨头，总有锋利的存在，想要割破李甫清的肌肤。
这样的环境下，若有伤口暴露，无异于饮下剧毒，必死无疑！
李甫清只有镇魂和火球术，几乎没有任何防护，却发疯了一般搅动着尸坑的枯骨，寻找根本不存在的那个踪影。
“你下次来，我一定亲手杀一只三阶后期妖兽，为你洗尘！”
李甫清仿佛没头苍蝇，胡乱走着。每踏出一步，就有干枯的尸体被搅动，化为碎末。
“求你了，别让我找到！”
就算是精血被吸干，但鸣金雀毕竟是镇守边陲的部族，实打实的三阶妖兽，不在少数！
锋利的残骨，还是划开了李甫清手臂和大腿上的皮。但他浑不在意，反而用双手作为刨开尸土的铲子，不计后果，疯狂地向前窜去。
“他不在，他不在！”
李甫清已经挖了绝大部分的尸坑，就在他放下心来的时候，他的右手，碰到了一具柔软的身体。
完全不同于其他尸体的干燥。
他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颤巍巍地扒开了二者间的碎肉。
那张瞪大了双眼，死不瞑目的脸，瞬间让李甫清陷入了崩溃。
啊！
0080 自责与救赎
李甫清的眼角不自觉地湿润了。
他愤怒地将周遭的尸体砸得粉碎，把陆鸣的尸体小心翼翼地整理出来。
然而，这里几乎已经是尸坑底部，不断有碎裂的尸灰与骨片落下，将情况弄得更糟。李甫清没有太多的手段打探，滔天的尸气，完全压制了他的神识，连外放出一米，都极为困难。但他还是咬紧牙关，探出了神识，哪怕精神都濒临崩溃。
神识外放一米，只维持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完全破裂。
李甫清的神魂剧痛，巨大的压力，让他觉得自己是被人一巴掌拍死的蚊子。
果不其然，还真让他发现了一些东西，都是陆鸣散落一地的法宝残片和玉简。
李甫清将这些东西挖出来收好，右手抚过陆鸣的面庞，让他的眼睛盍上，哽咽道：“陆师兄，你先在我储物袋中待一会，师弟带你出去，不要怪我不敬！”
李甫清储物袋一收，尸坑陡然出现一个不小的空隙，沙沙沙的声音传来，尸骨垒成的山结构脆弱，此时已经开始了坍塌。
李甫清的身上，登时有千钧之重。饶是他体魄惊人，也是难以撼动。
“没有谁可以阻止我将陆师兄带上去！”
顽强的信念，竟给了他无穷的力量！尸骸池子的表面，竟有了一丝动静。
李甫清双手向上，不断开掘，一直挖得血肉模糊。但双手的疼痛根本无法比拟心中的沉痛，反而从某种程度上，麻醉了他。
小灰看准时机，将一脸麻木的李甫清抓上了岸。
陆鸣的尸体，轻轻地靠在了树干上。李甫清将所有找到的法宝残片，都一一取了出来，摆在陆鸣的面前。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来，吹下一截树枝，恰好落在陆鸣的身上，打得他的肩头一歪，叠放胸前的右手顺势滑落，指在了他跟前的一枚玉简上。
仿佛是陆鸣的指引，让李甫清看这枚玉简。
小灰已经化为人身，缓缓地跪在了地上。
“陆鸣师兄。”
她的语调低沉，语气也没有特别的变化，但她已经掀开斗笠，露出凶戾的面庞，眼中尽是狂躁的杀意。
黑魔教，又是黑魔教！
她一定要亲手，用黑魔教徒的鲜血，祭奠这些在她眼前，逝去生命的魂灵！
玉简里的信息，被李甫清读取，那是一副画面，以陆鸣自身的视角记录。周遭的树林都还完好，正是开战之前，正当他要离开时，眼前出现了一个被血煞包裹的怪物，他的身形扭曲，仿佛被折叠过，却又面露疯狂。
“古石！”
李甫清怒喝一声，一颗灼热的火球术射出，竟将一旁三人合抱都抱不住的大树，拦腰炸断！
“李师弟身边有黑魔教众，我得去提醒他！”此时的陆鸣神色一挑，却并不见惶急。然而画面一转，他已然多处受伤，溃逃之下，苦笑不已：“这里被人锁死了天地，我无法使用土遁符逃脱！”
接近着，古石已经扑了上来，四肢并用，面孔阴冷，毫无人性，仿佛一头凶狠的独狼。
画面又是一转，阴暗的尸灰簌簌而落，说明他此时已经钻入了尸坑中。
他灵力耗尽，更是多处鲜血四溢，脸色极为苍白。
他虚弱地靠在了尸堆上，突然大地剧烈地震荡起来，头顶的尸墙压下，他瞬间面色痛苦地吐出了一口鲜血，急道：“我找到了杀死鸣金雀罪魁祸首留下的气息，不是黑魔教！那气息已经被我记录在银月梭的月华珠中，记住，灭掉鸣金雀部族，杀死鸣金雀首领的，不是黑魔教！”
陆鸣情绪激动，再次吐出大口鲜血，虚弱已极。
“我已经要死了，心脉被震碎，血炼大法，果然厉害……我还大言不惭，教训自己的师弟，哈哈，可笑啊可笑……”
李甫清看到这里，目露悲切之色，浮现出陆鸣离开的那番话。
“是啊，黑魔教的厉害，我根本不懂。但如今，我真的明白了。”李甫清双手插进了泥土，以头磕地，额头都被磕破，蹭出血来。
“陆师兄！”李甫清悲声低鸣。
小灰看在眼中，只有战意不灭，更加炽盛。
“也许，我这枚玉简，永远不会被人捡到；也许捡到的人是你们这些黑魔教的畜生；又或者，等玉简出世，已是沧海桑田。”
陆鸣苦笑着自嘲，又道：“若你是正派同道，请将这枚玉简送还丹枫派，送还给我的道侣，丹鼎阁燕羽环，就说灵植堂的陆鸣，不能陪在她身边了。这么多年骗吃骗喝，骗了这么多的法宝、丹药、灵符，还保不住自己的命，真是太没用了！”
“环妹，我最后再这样称呼你一次，如果你看到了这枚玉简，请不要怪李师弟。我并非因他而死，只是为自己的大意，付出了代价。若还来得及，请告诉他一声，我不欠他的，他也不欠我的……”
就在这时，一缕血煞宛如毒蛇般，自高处钻了进来，一口咬在了陆鸣的胸口，画面戛然而止。
李甫清喃喃自语道：“怎么会不亏欠？陆师兄，我欠你的，我欠你的！”
“古石！我一定要亲手宰了你！”
轰隆隆！一声炸雷惊起万重音浪。
李甫清悲自心生，可他身上的伤口，从未止住流淌的鲜血！
尸毒如跗骨之蛆，在他心神激荡之时，便已经渗入经脉之中。他的伤口已经溃烂得不成人样，他不过是靠着强大意志强撑着，神识关闭，神魂受损，身躯更是濒临崩溃。
他抬起头，看着陆鸣的不甘心的面庞，忽地心神一空，便向后仰倒。
“主人，主人！”
耳畔回响着小灰的声音，如同身处水中听岸上人低语一般，嗡嗡作响，但很快，他就不断下沉，直到跌入无边黑暗！
……
“陆师兄！”李甫清惊得大喊大叫，从床上一下弹了起来，满脸都是冰冷的汗水。
“你终于醒了……”丰玲只说了一句话，便捂住了嘴，生怕哽咽地哭出来。她的另一只手拿着毛巾，轻轻为李甫清擦去汗水。
李甫清一把攥住丰玲的手，吓得后者往后走了一步，李甫清跳下了床，又向前跟了一步，问道：“玲儿，这是梦，这是梦对吗？”
李甫清不自觉地使出了浑身力道，丰玲疼得眼角湿润。她想将李甫清的手甩开，却忽地看到了他无助的眼神。她心头一软，忍住了疼痛道：“这不是梦！你已经醒了，已经醒了。”
“不是梦？”李甫清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把丰玲抓出了淤青。他满脸歉意，心却如一片乱麻。他仓惶地躲开丰玲逼迫的眼神，不断地重复着三个字。
“对不起。”
“对不起。”
丰玲登时柳眉一竖，小脸也被怒火染得绯红。
“李甫清！你到底是怎么了，你看看我！”她弯下腰，正对着李甫清低下的头。
李甫清吓了一跳，再度仓惶地逃开，却又被丰玲追上。
“我……”他刚想说些什么，嘴唇已经被丰玲甜美的香唇堵上。
他无法言语，眼里却是丰玲委屈到了极致的眼神。
她担惊受怕了这么多天，一直守在李甫清身边，却得来了他如此粗暴的对待。她只是觉得一颗心都要碎了！
李甫清心中愧疚，抱紧了丰玲，爱抚着她的柔发，同时以更热烈的方式回应她的吻。丰玲柔软的身体，也拥紧了他，仿佛要把彼此揉进对方的身体中。动情之处，丰玲终于闭上了双眼，陷入了迷幻的享受中。
不断地索取与纠缠，过了很久，彼此才不舍地分开。
“你怎么来了，据说黑魔教入侵，内门全部戒严，你出来太危险了。”李甫清关切道。
“现在知道疼我了？”丰玲脸上羞意犹存，同时还有一丝气恼，于是素手一伸，便揪着李甫清的肩膀肉掐了起来。
“要是我不来，你就死了！若是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你知不知道你的命，已经不仅仅属于你自己了！”丰玲才说一句，再也止不住泪水的阀门，一拳一拳打在李甫清的身上，哭闹起来。
李甫清心头一甜，却也是一阵后怕。
“我的命硬，死不了的！”
丰玲一听，便一拳打在他的小腹上，显然是说错了话。
好容易劝好了丰玲，李甫清这才知道，他浑身上下都被尸毒侵染，所以晕了过去。要不是丰玲恰好来寻，而他身上又有丰玲留下的秀囊传递位置，可真就危险了！
“要不是我灵体特殊，为你疏通经脉，分离尸毒，你就真的……”
丰玲伏在他的怀里，一阵悲切。
“玲儿，这次是我错了。你救我，是哪一天的事情？”
“已是三日前了！小灰一直想要出去报仇，被我骗住了，你要是再不醒来，我也不敢去想了！”丰玲哭得双眼略微红肿，却更显得楚楚动人。
“陆师兄呢？”李甫清深吸一口气，还是问了出来。
“他在隔壁，我带你去看。”丰玲伸出滑腻的玉手，握住了李甫清。
启了屋门，陆鸣的尸体就躺在一张干干净净的大床上。他的尸身也没有一点腐烂和腥臭，伤痕都被细致地洗净，神色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
“玲儿，谢谢……”李甫清才说出口，却觉得丰玲握住自己的手紧了一些。
李甫清的内心已经平静了许多。
“玲儿，有办法让我去一趟枫灵城吗？”
“你一定要这么做吗？”丰玲轻咬着嘴唇，却点了点头。
“我以为你会阻止我。”李甫清奇道。
“就算我阻止你，你也会去的。我不希望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不在你的身边，就像是三天前那样。”丰玲却轻轻摇了摇头，她轻轻笑道：“你知道吗，你已经洗脱罪名，不再被悬赏了。是乔师姐被师父派去整理门中遗卷，翻到了你的案卷，特意撤下的。我还得好好谢谢她，乔师姐就是这样，面冷心热。只不过如今，她一时半会都抽不开身了。”
“你不是上次还说她极度危险，让我远离她吗？”李甫清疑惑道。
“有吗？”丰玲一拍脑袋，眼中充满了疑惑。
0081 噩耗
“连我也要骑吗？”小灰只觉得百般别扭，指着面前的墨色灵鹤。
“当然了，咱们别太招摇了。”丰玲寸步不让。
“灰姐，就听玲儿的。”
既然李甫清这么说了，小灰也只好坐上了灵鹤。一只鸟骑着另一只鸟，她心中怪异到了极点，一脸地不情愿。
她的身材高大，坐上去后，灵鹤就像是一个玩具。哪知“砰”地一下，停鹤坪突然如墨云烟升起，小灰身下的灵鹤，陡然大了两圈。
“不愧是化灵前辈，还真是……方便！”李甫清无力吐槽。
他一直觉得，这位从未谋面的鹤长老真是有头脑，自己修行的同时，还能赚一笔不菲的佣金，真是物尽其用。
三只灵鹤扇动翅膀，一下窜上了万里晴空，翱翔在白云之上。
终于离开了居住了一年之久的丹枫镇，那一角小镇，不过是绝径林中与千山翠林里的一个窟窿，越往上飞，越显得渺小。青与黑相抵，一条明显的分界绵延数百里之遥，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几个虚影，自绝径林的深处冲天而起，正是通天神木。相比之下，他们所在的高度，仿佛是在地面上方扑腾。只有这种时候，才会真正升起渺小之意，仿佛一切都淡去了意义，让人得以平淡之心审视。
这让李甫清翻涌的内心，稍稍安宁了下来。
但很快，随着云烟越来越多，李甫清已经看不清周遭的景色，只有另外两只灵鹤在身旁若隐若现。凛冽的天顶罡风席卷，还好有狭窄的保护法阵，刚好护住他的身躯。李甫清扑在灵鹤身后，无数白色云雾划过，让他的心情也乱糟糟的。
“鹤长老，您是化灵长老，可以指点弟子吗？”
李甫清絮絮诉说着，他的心中阴郁太多，不吐不快。他不敢对丰玲吐露，更从未向人说起。但面对这样一个没有灵智在身的墨鹤分身，他却没有了任何保留。
“如果那天，我能挽留陆师兄，哪怕是多留他住一天，是不是他就不用死了？”李甫清满脸自责，神情也万分痛苦。
“我真是糊涂了，为何会与你说起这个？你不过是成百上千分身中的一个，连性灵都不曾有，又懂得什么？”李甫清哑然失笑，他顺着灵鹤修长的脖子，抬起头看过去。
却发现灵鹤弯过了脖子，修长的脑袋就在自己的头顶，一双眼睛灼灼，正盯着自己。
李甫清后心一凉，整个人感到惊悚万分，吓得向后一跳。
他怎么会想得到，本该神情呆滞，只懂目的地和飞行的修行灵体，会做出这样诡异的举动！
可他忘了，这里还是万里长空！
灵鹤发出一声悲鸣，忽地扭了一个身恰好将李甫清接住，甚至他坐的位置都没有任何变化。李甫清惊魂甫定，再看时，灵鹤已经呆滞如初，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鹤长老？鹤长老，你别吓弟子啊，我只是一个凝气小修士，您大人有大量，刚才那些话，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的？算了别管从哪听的，您都忘了吧！”
李甫清揉了揉自己的胸口，只觉得这事以后，怎么坐都别扭，偏偏阵法又小，只能恰好包裹住身体，就更别扭了！
灵鹤自然没有任何回应。
李甫清憋不住了，再度抬起头，本想再解释一番，哪知道灵鹤的双目又陷入呆滞，没有任何神采。
然而，这样的双目，却不断有泪水涌出，随着高速的飞行逃出眼眶，飒为一颗一颗清澈的水珠，留在过去飞过的那一片天空。
“咋还哭了……”这直接给李甫清整不会了。
……
到了枫灵城，明显可以看出，比起李甫清初来的时候，冷清了许多。
李甫清托丰玲找了最便宜的洞府，只有两间不大的石屋，没有任何灵阵，灵气就和大街上别无二致，只不过偏僻许多，同时也清静不少。
美其名曰：仙派府邸，环境清幽，来往皆名士，出入是上流。
一枚灵石一天，至少付三个月。
同样的灵气，在丹枫镇只需要选块地吼一嗓子，“这块地我某某人承包了”，就齐活了。真是比不得！
还好李甫清有点存货，用妖兽精魄付了三个月。
地方简陋，他和小灰都靠着一张石桌坐着，气氛沉闷。李甫清在等待丰玲回来。
终于，该来的还是来了。
“咚咚咚！”
门响了。
李甫清起身将门打开，一群人涌了进来。
都是熟人，大师兄焦大宝，二师兄侯固安，以及燕羽环和安然。
“你就住在这？”安然嫌弃万分，恨铁不成钢，“要是缺钱，跟我干呀，保证把你养得白白嫩嫩的！”
她的眼神赤裸裸地挑逗起来，正巧被最后进来的丰玲撞见。
安然幸灾乐祸起来，不料丰玲一直走到李甫清的身边，扣住了他的手，淡淡地道：“安师侄，这是我的道侣，你有什么事情想说吗？”
安然吓得吐了吐舌头，躲在了燕羽环身后，才道：“过河拆桥！得了道侣，忘了我这个媒婆。”
“你们俩？”侯固安万分震惊，他才是这几个人里面最懵的，别人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他是从头到尾蒙在鼓里。
“你们俩把我们叫到这里来，难不成……”焦大宝挠着头，感觉不好往下说。
丰玲神色一黯，摇摇头便往回退。
“小灰，你过来！”李甫清一叫，安坐的小灰这才起身走了过来。
高大的身影，在这石屋中，竟显得有些受限。焦大宝不自觉地上前一步，挺直了身子，结果只到小灰的脖颈，瞪大了眼睛，问道：“这是小灰？”
“正是，我让玲儿请你们来，是想告诉你们一件事。”
“什么事啊，难不成是你们俩的事？那可太好了，你如今也沉冤得雪，求求情，也能回我丹枫派的。”燕羽环眉眼含笑，两手一拍道。
李甫清整理了好几天的情绪，却在燕羽环的这一声祝福中，轰然瓦解。他觉得手紧了紧，原来是丰玲又握住了自己，她的小手上，全都是冷汗。
李甫清轻轻摆开她的手，眼圈一下红了，抱拳道：“燕师姐，我对不起你，没能保护好陆师兄。他已经死在了黑魔教徒的手上，而凶手遁逃，是我帮里的人，而且是我从凡俗里带来的小弟……”
“李师弟，你在说什么？”
侯固安的一把揪起他的衣领，本就声音尖细的他，更是发出了刺耳的质问。
众人面色大变，燕羽环的脸色更是肉眼可见地煞白，血色大片大片地消失，直到嘴唇都变成了乌紫色。
“你说的是真的？”焦大宝也追问道。
李甫清哽咽一声，眼圈已经赤红，说道：“我亲手将他从鸣金雀部族的尸坑中刨出，他的尸身，就在隔壁。”
他的衣领陡然一松，侯固安惊得后退一步，喃喃自语起来：“陆师弟，陆师弟怎么会，他怎么会死，他怎么会死？我不信！姓李的，你最好给我一个交代！”
他突然暴起，双眼瞬间化为一片赤红，却被焦大宝牢牢锁住身形。
“侯固安，你冷静点！”
“你叫我怎么冷静！他胡说，他说陆鸣死了！”侯固安还想挣脱，忽地身后传来了燕羽环的声音，让他整个人如坠冰窟，再不敢言语。
“哈哈，二师兄，你这样还让李师弟怎么编下去？你们都是串通好了，想要骗我？我可不信！”燕羽环眼中溢满泪水，却努力地把眼睛瞪大。仿佛是害怕落下泪水，就会坐实陆鸣离开的事实。
“你也发现了，是吧，二师兄？”
侯固安不敢回答，更不敢看燕羽环的脸。
燕羽环的双手也是惨白，浑身血色都被抽得干干净净。她的嘴唇不自觉地颤抖着，连视线都泛起模糊。并非因为泪水，事实上，她已经失去了对身体和周遭的感觉。她只觉得自己的灵魂突然少了一块，比剜去她的心更痛，痛得她只一瞬间，就模糊了所有的感觉，仿佛一切都是虚无。
安然怔怔地落下了泪，她搀扶着燕羽环，生怕她突然崩溃掉。
“师弟，我猜到了，别骗我了好吗？”
李甫清无法开口，而燕羽环再度露出灿烂的笑容，转向了一旁的丰玲。
“丰玲师妹，不对不对，你瞧我这脑子！丰玲师叔，你肯定知道，别骗我了吧，大不了以后我不对你们恶作剧了呗，一群小气鬼！”
丰玲低下了头，不敢回应。
“小灰？”
就连小灰此时都紧紧闭上了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石屋中，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燕羽环看了一圈，发现没有人可问了，她自言自语道：“所以，都是假的对吗？”
这一句话，仿佛是在问自己。
“哈哈哈哈哈！”
她发出了悲惨的笑声，却要装得遇到了多么可笑的事情。
突然，燕羽环突然身体一软，就倒了下去
“环环！”
0082 赠簪
燕羽环很快就醒了过来，看着周围的人，她久久地闭上了双眼，再度睁开时，却仍旧看到了他们，仍旧身处这方石屋，宛如陷入了无限轮回的梦魇。
她恸哭起来，怎么会知道，五天前的那一次抱怨，抱怨自己在灵植堂师兄弟中被抽中去往丹枫镇，就成了永别！
安然也不比燕羽环好在哪里。
一纸婚约，凡俗里作废的婚约？
如果真的作废，她又何必千里迢迢地跟过来。千言万语，唯有“放不下”三个字而已。噩耗传来，再也“拿不起”，可这就“放得下”了？
焦大宝与侯固安更是心中有愧，面对两名弱女子，竟是不敢作声。
李甫清默默站在原地，每一秒都是无比的煎熬。最煎熬的，是燕羽环一直哭泣，却没有对他责骂一声！
这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万分！
天昏地暗。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所有人都默默守着哭泣的燕羽环，直到她的眼睛肿得仿佛桃子，她才抽泣道：“陆鸣在哪，我想见他最后一面。”
李甫清打开了一扇一人宽的窄小石门，仿佛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众人鱼贯而入，陆鸣就静静地躺在石床之上，面容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
“鸣哥？你起来，我再也不生你的气了，好吗？”
燕羽环忽地满目柔情，唤了一声，仿佛要将沉睡的陆鸣唤醒。
众人不约而同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安然更是上前一步，哭得宛如泪人，叫骂道：“姓陆的，你和我有婚约在身，还没取消。还欠我那么多人情，你怎么敢死的啊？怎么会……”
一阵哽咽打断了她，她转过头抱住了燕羽环，两人相继哭泣起来。
李甫清摸出了一枚储物符，道：“这是陆师兄的遗物，里面还有一枚玉简，是留给师姐您的。”
燕羽环点头含泪接了，读取其中内容时，她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她终于读完了所有内容，目中的悲凉之色，比肃冬的飞雪还要萧索。
“他让我原谅你……”
燕羽环的声音还在颤抖，却努力维持着平静，逼仄的房间里鸦雀无声，让她最细微的情绪变化，都展露无疑。
“对不起，李师弟，我做不到。”
燕羽环深吸了一口气，又道：“我真的忍不住想杀了你，就是如今，我依然想扇你一耳光！但是鸣哥让我不要记恨你，我只能做到不伤害你。银月梭呢？”
“抱歉，我没能找到。我能找的，就只有这些……”李甫清自责道。
“李师弟，我这辈子都不想看到你了。可以出去吗，我想陪他走完最后一程。”
燕羽环下了逐客令。
李甫清呼吸一滞，却是无话可说。
小灰站出一步，低声道：“都是我的错，是我想去找主人。”
“我不想知道是谁的错！到如今，这些话，还有意义吗！”
丰玲终于忍不住，反驳道：“甫清为了救出陆师兄的身体，整个钻进了鸣金雀的尸坑，出来的时候没有一块好肉，浑身上下都是尸毒，我到的时候，已经几乎要死了……”
李甫清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巴，低声道：“别说了。求你了玲儿，别说了。”
“出去吧……”燕羽环深吸了一口气，重复道。
焦大宝面色沉重，使着眼色。众人这才匆匆告别，只留下燕羽环一人在屋内。
安然神色麻木地走出石屋后，便依靠在石门后，怔怔地流泪。
侯固安怒喝了两声“黑魔教，又是黑魔教”，便冲出了石屋。
丰玲感到万分委屈，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李甫清。明明为了救出陆鸣，差点死在绝径林中。
“玲儿，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了，你就会理解燕师姐的。”李甫清轻声开解道。
丰玲面色陡地一白，握紧了他的手，颤声道：“不会的，你别胡说！”
这时，焦大宝走了上来，又详细问了前因后果。虽然李甫清已经对众人说了一遍，但他又详细问了好几次。
“李师弟，我替陆鸣谢谢你。如果陆师弟在天有灵，也会感谢你为他所做的一切。”焦大宝神色寂寞，仿佛突然老去了许多岁。他虽然修行多载，却始终形同二十多岁出头，可如今的样貌，却仿佛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哪里，陆师兄是为我而来，我若不能把他送回来，岂不是连畜生都不如？我只恨自己，不能挽救他的性命。只恨自己识人不善，身边就是黑魔教的奸党，才害了陆师兄的性命。他从来待我不薄，我却只能……我如今只想找到古石，亲手了结他的性命！”
焦大宝却不置可否，说道：“黑魔教实力强大，谈何容易？李师弟不要一时冲动，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嘿嘿，十年未晚！”
他说出这句话时，想起了十年前，同样是这样一句话。只不过，当年死去的是三师弟杜广竹，而他教训的对象，是陆鸣……
大师兄离去的时候，李甫清忽然觉得，他的背影不再顶天立地，反而分外萧索。
“李师弟，这里交给我吧。这是一百枚灵石，足够你的租金。”安然听闻陆鸣逝世后，放荡不羁的她突然客气起来，穿着也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极其保守的长裙。
李甫清摆手道：“我不能要，我如何还有脸面要？”
安然泪痕犹在，说道：“环环她只是突然受了刺激，不是真心之言，你不要往心里去。至于玉简中记载的事情，她一定不会意气用事，会按时呈递上去，还请相信她。”
她又对丰玲一拜，道：“丰师叔，以前多有得罪。不过请你放心，我心中自始至终，只有陆郎一人。自今日后，我再无情之一途。”
丰玲连连摆手，不好意思起来。
两女本就没有什么隔阂嫌隙，只不过听闻安然言语，丰玲内心骤然萧索起来，忍不住叹气道：“师叔之言，不过是我的气话。我以前叫你师姐，那就还是叫你师姐，不用改了。”
……
离开洞府，李甫清与丰玲便在枫灵城的街上闲逛，小灰则交给安然照顾。
虽说冷清一些，但枫灵城汇聚整个丹枫派外门弟子，更有四方来朝的散修和小门小派弟子，还是热闹非凡。
但李甫清的情绪一点也提不起来。
“师兄，我有东西要带你去看看！”丰玲突然提议道，李甫清自无不可。
很快，两人到了一家名为蕴灵宝阁的店铺，一入门，便是琳琅满目的法宝。
“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一名长得小家碧玉的凝气初期女修凑了上来，问道。
丰玲往前一步，挡在李甫清跟前，说道：“我找你们掌柜，就说三个多月前的丰玲姑娘有找。”
李甫清感到奇怪的同时，也对丰玲的这点小心思感到好笑。
她是在吃醋，不喜欢自己看别的女人。
“怎么回事？”李甫清疑惑不解。
“等会你就知道了！”丰玲的语气满是骄傲。
很快，一名干练的中年人走了出来，拱手道：“丰玲姑娘，您的东西已经做好了，一直没来取，我正想通知你呢，赶巧了这不是！”
李甫清一直云里雾里，随着掌柜的指引，到了柜台前。中年男人取出两只精致的长方木盒，递到了丰玲的手中。
“这对灵簪，以您提供的三阶班木玲角为主体，辅以火玉雕琢而成。在下不辱使命，侥幸制成了中品法器。姑娘已经付过钱了，按照约定无需再度加价。”中年掌柜嘴角含笑，言语中颇具自豪。
丰玲轻启木盒，两枚形制相仿，大小参差的灵簪静静地躺在盒中，簪身通体如玉，墨黑通透，唯簪头一点赤红自然过渡，浑如一体。浓厚的木灵之气，缠绕在火灵之气周遭，仿佛堆薪藏火，生生不息。
“低头，我帮你戴上。”丰玲微笑道。
李甫清这才明白，来此是什么用意。
灵簪束发，秀气英拔。丰玲为他整理鬓角，不自禁地脸红起来。
“好看吗？”李甫清笑问。
丰玲不理他，说道：“好了，换你给我戴。”
李甫清便拿起较小的一那枚，细心地为丰玲戴上。
“好看，真好看！”李甫清赞叹不已。
“我又没问你！”丰玲羞恼起来。
“还用问吗？你说是吧，掌柜的？”李甫清笑问。
掌柜的哈哈一笑，“小兄弟说的不错！难怪人说，只羡鸳鸯不羡仙，我原来是不信的，如今可是不得不信了！”
……
走出蕴灵宝阁，之前的阴郁情绪，都被一扫而空。
丰玲跟在李甫清的身后，略显犹豫。李甫清其实时刻关注着她，不禁问道：“怎么了？”
“师兄，别回去那里了，我们暂时离开，让燕师姐一个人冷静一下，好不好？”
“你是在担心我？”
丰玲无须讳言，当即点了点头，神情无比纠结。
李甫清心头一动，好似印象之中，丰玲总是面带忧色，他不禁心生愧疚，于是不忍拒绝。
“你想带我去哪？”他笑道。
丰玲小脸郑重，同时略显忐忑。
“我想带你去见我的妈妈。”
“好！”
0083 三娘
“你好像很紧张？”丰玲心情畅快，笑了起来。
“当然紧张了！”李甫清长吁一口气，问道，“玲儿，你的妈妈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
时隔两年，李甫清终于出了千山翠林，回到了凡俗州的地界。急剧跌落的灵气，干涸得让他有些不适应。
丰玲的母亲，就居住在千山翠林山脚下的图岗村。
“我小的时候，父亲就离我而去，然后我就从未见过他。我和妈妈相依为命，她含辛茹苦地将我拉扯大，后来家里路过一位老道，说我有修行之姿，要不要和他修道。我那时候拒绝了他，他再三劝不过，不忍我埋没，就给我指了一条明路。”
李甫清点了点头，“就是丹枫派？”
“不错，后来我听说修行者高高在上，我想着可以改善母亲的生活，就随母亲一路迁徙，来到了图岗村定居，怎么知道恰好遇见了你？”丰玲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说道。
李甫清搔了搔头，“那还真是巧了，我也是托图岗村的猎人，进入千山翠林找到了丹枫派，还遇到了狐公。”
李甫清心中暗道：“岂止遇到了，还赖在我气海里睡大觉呢。”
“狐公？据说是有道行的大妖，不过我也未曾见过。”
“对了，你说的那个老道是谁，我可要好好谢谢他才行，否则怎么能遇到你这样媚倒众生，仙姿绰约的仙子呢？”李甫清脸色不变，一本正经道。
丰玲撇撇嘴，道：“就你油嘴滑舌，人家是红莲海的得道高人，行的是普度众生的功德，不像你……”
“像我什么？”
“像你不安好心！”丰玲顺手一扭李甫清的胳膊肉，疼得李甫清惊叫出口，她却加快脚程，去得远了。
两人嬉嬉闹闹，都是凝气后期修士，速度极快，赶到太阳下山前，来到了热闹的图岗村。
图岗村是千山翠林左近最大的山村，村中多都是以打猎为生的青壮。几个游荡在村口的浪荡儿，忽见丰玲与李甫清的到来，男的人模人样，女的清丽雅约、貌美如仙，便远远窃窃私语起来。待李甫清走近，却见他形貌不俗，看穿着更是身份显贵，便一哄而散了。
“村老，您在呀！”丰玲凑近了大声道，这村老乃是村中辈分最大的人，喜欢每天晚上坐在村口纳凉。可惜，似乎是因为年纪大了，耳朵便背。
“什么怪风！”村老发出嘶哑的声音，抬起右手张在耳朵背后，仿佛这样就能耳听八方。
“村老，我找你们村的猎人！”李甫清的声音不大不小，村老立即眼睛一瞪，发出干哑的笑声，说道：
“我们图岗村的猎人，有口皆碑！你找谁啊？”
丰玲忽地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拧在李甫清的腰口，便独自进村去了。
“我本想找图猎大哥，这下不行，我得跟上去赔罪去了，您老歇好！”李甫清抬腿就走，村老这才说道：
“这不是李公子吗，找图猎啊，好说好说！唉人呢？”
李甫清一路紧赶慢赶，装模作样追着丰玲，惹得一阵指指点点。可追了一阵，丰玲居然还不停步，李甫清吓了一跳：“玲儿不会真生气了吧！”
他连忙加速，追上去握住了丰玲的手。
后者没有甩开，小手却有些冰凉。
“怎么了？”李甫清还以为她生气了。
“他们在说我母亲的坏话！”丰玲走在前面，声音有些哽咽。
果然，耳中都是一些絮絮叨叨的低语，李甫清不用去细听，也知道不是好话。
“敢说我丈母娘坏话，你看我不收拾他们！”李甫清刚要转身，却被丰玲一把拉住。
“算了，都是些凡人，你一个修行者，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丰玲叹了口气，摇头道。
“不行，我非得给他们一点不一般的，让他们见识见识！”
丰玲手扥开李甫清的手，有些恼了：“那你去吧，我先走了！”
完了，这下拍马屁拍到马掌上了！
李甫清不敢违囿，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
两人脚下生风，但也走了好长一截路，才终于穿过热闹的村中，借着略显崎岖的小道，来到了一方颇显偏僻的屋落。三间茅草竹庐，显是重新修缮过，屋前就有一口井，有绞盘，屋外的架子上还放着几个竹条编制的笸箩，里面是晒干的蘑菇和一些野菜，满满当当，可以看出屋主人的勤劳。
丰玲走到门口，颇有近乡情怯的意味，手举在半途，却不敢敲门。
“我来吧！”李甫清当当当地敲了敲门，丰玲“啊”地一声轻呼，惊得往后退了半步。
“我看你才是真的紧张，还说我。”李甫清无奈道。
屋内烛火幽暗，只点了一支火烛。
“谁啊！”屋里传来询问，“是老余吗，瞧你猴急的，这才什么时候，被人看见了多不好！”
此言一出，李甫清脸黑了半边，丰玲的脸更是黑了个底朝天。
还来不及回话，门已经洞开，一名看起来不过四十的半老徐娘，出现在李甫清的视野中。当她看清并非什么老余，而是自家女儿和另一名不认识的年轻男子时，一张脸都白了，往后退去时，更是脚底打滑，差点摔上一觉。
还好李甫清眼疾手快，将丈母娘给扶住了。
丈母娘的眼睛直盯盯地看着丰玲，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恰好被搀扶她的李甫清察觉到。李甫清心道：“这下完了，看丈母娘怎么糊弄过去。”
林三娘脸色煞白，尴尬地干笑一声，道：“丰玲，你怎么回来了？”
李甫清站在林三娘身后，感觉空气都要凝固了。丈母娘一开口就直呼玲儿名字，这么客气，还怎么聊下去？
“妈，你近来可好？”丰玲干脆不去问什么老余的事。
林三娘恍然大悟地点头，连连说道：“对对对，我好，怎么不好，好得很！”
她连说几个好后，便说不出其他话了，看着门外站着的丰玲，脸色更加地白了。
“甫清哥，这就是我的妈妈。妈，这是甫清哥，是我的道侣。”
丰玲一步跨了进来，林三娘便向后退了一步，正好撞在李甫清的身上。她吓得尖叫一声，随即讪讪地道：“没事没事！都进来，进来说话！”
李甫清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心里却道：“希望今晚那什么老余心中有数，别过来……”
“我姓林，别人都叫我林三娘，你叫我三娘就好了！”林三娘围着烛火，总算惊魂甫定，但还是不敢看丰玲的脸，“你是丰玲的道侣？果然是青年才俊，丰玲跟着你，我也算是放心了！”
李甫清赶紧谦虚道：“哪里！玲儿看中了我，才是我三生有幸！”
林三娘浑身一震，惊道：“丰玲看上了你？”她看向了丰玲，却见后者羞得低下了头，答案显而易见。她点了点头，看着李甫清，又道：“那也好，也好！那我也算是放心了！”
李甫清总觉得林三娘的眼神有些奇怪，心中也不安起来：“难不成是对我有意见？”
然而，明显只是他想多了。三人之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气氛逐渐又陷入了停滞。李甫清站起身，装模作样查看屋内的环境，坐下来与两人对视时，他觉得呼吸都要停止了！
“这是什么符？”李甫清看到了墙上贴着一道巨大的黄符，刚想用手触碰，不料林三娘吓得大叫一声：“别碰！”
李甫清赶紧回退一步，被林三娘喊得懵了神。
“这就是那红莲海道士，送给我们用来辟邪的灵符，不曾想妈你还收着。”丰玲终于笑了，似乎回忆起了往事。
林三娘身体一颤，宛如惊弓之鸟，连忙起身走到黄符前，歉意道：“你快去坐着吧，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李甫清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以后是不是该看看黄历，上面是不是写着今日忌见父母……
“妈，你怎么不搬去我那，还是要在这里住着？”丰玲嘴唇一抿，询问起来。
林三娘也坐了下来，叹道：“我知道你有孝心，但娘只是一个凡人，在这图岗村聊度余生，就已经不错了。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你若是成了仙，便该忘了娘才是，傻孩子。”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开门，我是老余啊三娘！”门外传来悄声。
李甫清捂脸，“这倒霉催的！”
……
0084 惊闻
“妈妈以前不是这样的！”
丰玲与李甫清在侧屋休息了一晚，早起梳洗时，丰玲忽道。
“我明白！”直到此刻，李甫清想起昨晚四双眼睛互相瞪着的场景，还是头皮发麻。
“不许乱想！”丰玲的语气逐渐严厉起来，李甫清则唯唯诺诺地做起了应声虫。
告别时，林三娘看着李甫清，神色中有一丝道不清说不明的意味，仿佛是不舍，也仿佛是解脱。
“我就是个山野村妇，没有什么好东西。其实你们都是仙人了，我的东西你们哪里看得上？要是不嫌弃的话，就装一点蘑菇拿去吃吧！”林三娘笑了起来，李甫清不得不承认，林三娘风韵犹存，丝毫看不出是一个年过四十的女人。
“怎么会嫌弃！那我就不客气了！”李甫清没心没肺地笑着，抓了一大把。
两人没有惊动村中居民，选择从另外一条路离开。
行至一半，李甫清“哎呀”一声，丰玲问道：“怎么了？”
“我东西落了，你先回野狼帮，我去找找。”
“什么东西，我陪你。”
“没事，不是什么要紧物事，不过是凡俗家中带出来的小玩意，有些纪念的意义。”李甫清笑着送走丰玲，便全速回返。
他果然很在意那张黄符，但又是挂在丈母娘家里的，总不能带着丰玲，去偷她娘家的东西吧？
“我就看看！”
李甫清打定主意，很快就回到了林三娘的住处。
“没人？”李甫清一阵奇怪，不过他是何等身手，自窗户入了房间，可谓无声无息。
那张黄符乍看之下平平无奇，但越是细看，越内有乾坤。寥寥几笔，却暗合大道至简四字，若不是李甫清心中知晓，这是红莲海的得道高人所留，几乎要以为是江湖算命骗人的把戏了。
“这灵符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李甫清看不懂这种纹路，他尝试着以灵力游走描摹，却在第一笔就断了灵迹，无法继续。果然有门道！
看似简单，实则极难！
“估计只有天心修士才能画出这种灵符，神光内敛，拙朴不显，在我看来，就跟凡物似的。这到底是什么品阶的灵符？”李甫清挠了挠头，颇有一种入宝山而空手回的惆怅，总不能真偷走吧？
他使出清心咒，心境登时宁如止水，又描摹几遍，只能遗憾地摇了摇头。
“红莲海的高人，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竟随手留下这样的神物！”李甫清敢肯定，这灵符就算是天心修士，也要耗费不少心血，而且这种灵符是量体裁衣，只针对特定的情况，更是耗费时间心力。
“不行，我修为太低，看不透！”李甫清摇了摇头，就要离开，却看到门已经大开，林三娘抱着一只竹篓，面色呆滞地看着李甫清。
先前，竟是没有一点声响！
“糟了，太投入了，竟然没发现三娘进来了！”
“偷丈母娘东西被发现了，怎么办，在线等，急！”
李甫清浑身上下都僵住了，还未开口，不料林三娘更是吓得魂飞天外，竹篓落地，里面的野菜滚落一地，她的嘴唇发颤，嚎道：“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求求你了，放过我吧！”
她冲到了灵符之前，身体与灵符触碰后，昏暗的灵纹忽地发出温和的黄色光亮，恰好包裹住了几近崩溃的林三娘。这层黄光就是铜墙铁壁，李甫清知道，就连大师兄都不一定能打得破，神识更是无法侵入半分！
这玩意若是流入修行界，必会引起一阵腥风血雨！
可惜看眼前的情况，只有林三娘可以激发。
红莲海高人为何会为林三娘画这样一道灵符？李甫清见林三娘的惊恐神情，心中充满疑窦，连连摆手道：“三娘你误会了，我只不过是看这灵符神异，就想回来看看。只不过昨晚发生的事情……我怕玲儿和你尴尬，就不敢提。是我唐突，思考不周！我向你赔罪，我这就走！”
然而三娘神色呆滞，显然没能将李甫清的话语听进去，只一味低声重复着同一句话。
“求你了，放过我吧！”
神色痛苦，不似作伪。
李甫清连连后退，林三娘的神色才好看了一点。
“你走，你走！”林三娘的脸色煞白，却越发疯狂。
“好，我走！”李甫清面朝林三娘，慢慢地退出了屋子。
他愈发奇怪了，并未离开，而是前往村中，想找人问个清楚。林三娘的表现，在他看来，简直莫名其妙！
倒是迎面撞上一个熟人，正是两年前为自己引路的图猎，正从外面打猎归来，村中可谓夹道欢迎。
“图大哥！”李甫清走近了喊道。
图猎只觉得奇怪，这声音好陌生，他转头一看，看到李甫清后，更是一头雾水。但很快，他就想起了两年前的全部经过，那一次，他见到了狐公，是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
“你是，李公子？”
“是我！”李甫清笑了起来，还是那样的阳光。
……
图猎邀请李甫清到家中做客，叫浑家杀了一只鸡来，拿出了自家酿的酒，说道：“李公子，你可是找到那个地方了？”
“有你的帮助，自然是找到了！”李甫清哈哈一笑，也不瞒他。
图猎露出羡慕而又遗憾的神色，如果当时自己厚着脸皮，壮着胆子，是不是也能与李甫清一道，去往传说中的仙境？
他脸上的表情一闪而过，也笑道：“那就恭喜李公子了，那您现在是仙人？”
李甫清摇了摇头，自嘲道：“哪里敢说这种大话！我如今是修行者，就和道观里的道士，寺庙里的和尚一样！”
图猎自然是不信，又好奇道：“李公子，那千山翠林的尽头，真的是仙境吗？”
李甫清神色严肃道：“非但不是仙境，简直比世俗还要世俗，更没有官家维持秩序，简直混乱不堪。”他看到图猎满脸不信，却也不好多说。
吃着农家土鸡，喝着浑酒，李甫清心中却是戚戚然。
修仙问道，连一顿像样的饭都吃不到。可不是，这一年来，要不是风餐露宿，就是粗蛮的炙烤妖兽，简直过得是部落蛮子的生活。
“图大哥，其实小弟找你，是想问你件事。”李甫清道。
“不敢称大哥，你有事问我就成！”图猎拍着胸脯道。
“是这样的，我想问村南林三娘的事情……”
“你说那个疯婆子？”
“疯婆子？”李甫清这下是真的懵了。
图猎饮了口酒，说道：“唉，疯婆子也是个可怜人，我们也常常分一些猎物给她，周济一下。”
“图大哥，你是不是搞错了，我说的是村南的林三娘，她女儿丰玲，可是你口中的仙人！”李甫清怪道。
“什么，仙人？林三娘哪来的女儿？”图猎也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色。
“就是我昨天身边的那个呀，有人见到过的，我和丰玲还在村口遇见村老了！”李甫清急道。
“村老？李大哥，你别开玩笑了，说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村老就是我姑丈，就在隔壁，你要不要问他？”图猎不自在地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李甫清与图猎来到村老的屋子，老人正在屋里咿呀咿呀地唱戏。
“村老好！”李甫清大声喊道。
哪知道村老拿起拐杖就要打，“我又不聋，吼那么大声干什么嘛！唉，这不是李公子吗，要找图猎吗？唉，这不是图猎吗，你都找到了，又来找我做什么？唉，该不是想要我出山吧，我都是一把老骨头了，天天除了听戏，哪还能入千山翠林？”
李甫清听到这里，心凉了半截，问道：“村老，你知道我昨晚身边的姑娘叫什么吗？”
“什么姑娘？我图岗村都是正经生意！”村老瞪起眼睛吹着胡子，又低声道：“要找姑娘，你得去隔壁茂安村……”
李甫清走出屋子的时候，已是手脚冰凉，同时心乱如麻。
“图大哥，你给我说说林三娘吧。”他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
“疯婆子？她原是我图岗村人，因长得秀美，被一个村外人拐卖出去，还好被人救了出来。我也是听村中老人说起，快要是二十年的事情了，自那以后她就变得疯疯癫癫，老是一个人自言自语，而且很容易精神崩溃，仿佛是怕什么东西。”
图猎忽地想起一件事，便道：“对了，以前来了一个有道行的道士，见了林三娘后，连叹数声，只说管不了，管不了，便给她画了一张符。自那以后，林三娘就好了一些，近几年更是如若常人。估计已经好了，只不过村里的人叫得顺口，大都还是叫她疯婆子。”
李甫清听完，只觉得脑袋要炸了。
0085 兽潮来袭
“图岗村的人，没有必要说谎。所以，丰玲到底是什么？”
李甫清心乱如麻，逃也似跑出了图岗村。
一路疾行，他脑中乱作一片，皆是过往碎片，无意中，却情不自禁使出了尚不熟悉的清风术。浑浑噩噩之中，却宛如浑然天成，反而暗合清风术的修行之要。他逐渐忘记了自身的存在，仿佛只是一袖清风，在竹林之间游荡。
忘记过往，忘记烦忧，如此纵情飘荡，可寄天地之间，大自在也！
李甫清陷入了一种迷离的奇幻状态，他的清风术正在一个极短的时间里，不断完善，趋近完美。他的身形越来越飘忽，脸上带着沉溺的微笑。
他的记忆在快速地淡去，通往千山翠林外的信念更是飞到了九天之外。他不断重复着施法，在千山翠林中来回游荡，漫无目的。他忘记了自己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更忘了自己从何而来。
很快，他连自己的名字也淡忘一空。
“我是谁？”李甫清呆滞的表情显露疑惑，但很快就自圆其说，重新神色安恬，沉溺其中。
“我是风，我是一缕风，游荡在天地之间……”
情绪剧烈的激荡之下，他竟开始化道了……
化道，是修行者一种归宿。修行者一生求道，稍有不慎也会为道反噬，化为道的一部分。这是主次之分，修行乃是以自身驭道，道行合一，以化天下。但化道不同，是将修者作为道的燃料，瞬间擦亮燃为烟火，最终殉葬，变成天地之道的一部分！
李甫清如今就是这样的情况，他将越陷越深，如果无法醒来，就真的会变成一缕风！
可他毫不知情，甚而沾沾自喜！
他的灵力在疯狂地燃烧，尽管化道状态，他几乎就成了道本身，对灵气的吸纳能力达到了顶峰。可惜这里是千山翠林，乃是凡俗州的地界！
李甫清还在奔跑，或者说奔跑已经不太严格。他对清风术的解析也达到了极致，甚至比起乔娇流露的见解也不遑多让！他已经脱离了地面，在竹叶之间悠荡！
灵力在疯狂的燃烧，就快要烧干气海，撬动稳居于丹田正中的灵珠！
若是灵力燃烧殆尽，就是李甫清的陨落之时！
“呼~呼~呼~”
他肆意狂笑起来，无比的畅快。
灵力燃烧到底了！
他的灵珠释放出璀璨的金色光华，照亮了整个气池，正与化道的业火做最后的顽抗！
一丝丝的裂痕被烧灼而出，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
然而这份剧痛，却化为世间最甘甜的琼浆，让李甫清恨不得一饮而下！
就在这时，李甫清气海中最靠近丹田的那块大陆，陡然金光大放。一个矫健的身影同时起身，它的眼神有一丝茫然，但只在瞬间，就换上了一副凶戾的模样。
“呜！”
月仰天长啸，身形突然暴涨！
它的尾巴一分为九，白色的虚影遮天蔽日，竟与李甫清的气海平风秋色！
从前站立的大陆，不过是一方土块，它立足虚空之上，尾巴突然向着李甫清的灵池横扫而去。雪白的魅影张狂狠戾，九条尾巴仿佛横亘天地的白练，只听“呲”地一声，瞬间就将那一缕业火扑灭。
业火燃尽，黑色的灰烬化为无数黑影，尝试向着李甫清的气海深处逃窜。若是李甫清尚自清醒，就能认出，这些黑气，与自己修炼时，自一丝一丝灵气中净化磨灭的同出一源！
月哪里会让这些黑气逃走，它张口一吸，这些黑气就被它肃之一空。气海之中，焦黑的天空，重新天清气朗。月现出疲惫之极的神色，身形复又缩小，回到了那片金色的大陆上。
它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摇了摇白绒绒的脑袋，又沉沉睡去。而这片大陆的淡金色重又沉寂，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李甫清一身躁动的灵力突然平静下来，他整个人一下子不受控制，便从半空中跌落下来，人事不知。
……
“我这是怎么了？”
清晨的一缕阳光洒在他的脸庞，惊醒了昏睡中的李甫清。
他蹒跚着爬起，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他蓦地想起了自己御风而行的场景，冷汗漓漓而下，哪里不知道当时情况危险？
“我竟生了心魔，差点化道而去！”李甫清检视自身，却发现除了法力耗尽，灵珠还在，修为自然也在，只不过多了几分裂痕，需要日后重新补足，但比起重新修行，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回想清风术时，却上下通透，无所不明，登时心中一喜。
“想不到我对清风术的领悟，竟没有随着化道的终止而消失，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只不过，我到底是如何终止了化道？”李甫清不明就里，只能归结为自己特殊的丹田灵池。
他服下养元丹，匆匆恢复灵力。待灵力恢复大半，已经快要天黑。于是又修行一晚，待翌日才向丹枫镇行进。
“只希望玲儿不要怪我，玲儿……”李甫清话到口中，忽地想起前事，便默然一叹，摸了摸发髻上的墨玉灵簪，绝口不提了。
……
他的储物袋中，还有丰玲弄来的令牌，凭此“偷渡”入了丹枫镇，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待他大摇大摆地回到丹枫镇的时候，眼前的萧索景象，却让他摸不着头脑。
“那是，帮主？”街上一名游荡的凝气初期修士一脸惊喜，连忙扑到了李甫清的跟前跪下，道：“帮主，帮主您还活着！”
言语之中，充满惊喜。
李甫清莫名其妙，问道：“你好好说话，什么叫我还活着？”
那人神色惶恐，却又带着一丝不解。李甫清便问道：“我之前在外闭关，才回来不久，不清楚状况。你将最近的事情和我说一说！”
那人这才露出了然神色。
“帮主，兽潮来袭，丹枫镇已经成了死地！”
“你说什么！”李甫清脑中一白，拽住他的衣领，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了？不对，你告诉我，今天是几月几日？”
那帮众一时间，被李甫清凶恶的面相吓得畏畏缩缩，只嗫嚅道：“回帮主，今天是十月四日！”
“你说几月几日？”李甫清手上一紧，几乎把那人提了起来。
那帮众吓了一跳，从未想过平日里看起来和和气气的自家帮主，竟是如此怖人。
“回帮主，今天的确是十月四日！”
李甫清身形一晃，右手扶了扶脑袋，苦笑道：“竟然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他又回问道：“野狼帮的其他人呢，老周呢，老岳呢，还有总管朱秀文呢？让他们来见我！”
不料李甫清一问，一个好端端的汉子，竟哭了起来。
“回帮主，兽潮突然夜里来袭，我野狼帮全军覆没！为了给众人留下足够的撤退时间，周副帮主和岳副帮主，带着三队精锐，全部战死！我被一只野猪妖的獠牙挂着，一直冲到了丹枫镇前。那獠牙从我的衣服边擦过，没有伤及我的性命，才幸而活了下来。”
“如今五大家族落井下石，已经不允许野狼帮众入城，众人死的死，散的散，我们野狼帮，已经没了！”那汉子哭哭啼啼，李甫清惊得退了半步，喝问道：
“丹枫派的人呢，他们不管吗，什么时候轮得上五大家族插手丹枫镇事务了？”
那汉子更是悲戚，说道：“丹枫派的人都走了，丹枫楼人去楼空，更是被阵法守护，无人可以进入！”
“五大家族！”李甫清双目登时猩红如血，发出震天之吼，就要离开，不料被那汉子死死拉住。
“帮主，您别去啊。五大家族人强马壮，您只有形单影只一个人！”
李甫清默然甩开他的束缚，冲了出去。
0086 兽潮
野狼帮中，还有不少人只是得了仙缘的贩夫走卒，修为低微，更不会凡俗武功，面对普通妖兽都无力招架，何况恐怖的妖兽潮？
行不多时，他竟然看到一群野狼，在街上游荡。听见李甫清的动静，众狼回过头来，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镇里有妖兽！”
这群狼妖不过一阶，头领也才是二阶妖兽，但狼本就凶猛，更有灵气改造身体，普通人根本无法对付。但李甫清已是筑基期修士，怎会畏惧群狼恶扑？
他掐了一个诀，一缕手指头大小的修长旋风从他手中溜走，闯进了狼群。
野狼还来不及躲闪，便这一缕被迅疾无比的旋风，钻开了头颅，倒地而死。鲜血流淌了一地，狼群被一个接一个地杀死，整个过程不过几个呼吸。
“风旋竟可以用来克敌……”李甫清本来只是想试一试，哪知他对清风术的掌控力，完全超乎了预料，足够维持这样一缕破坏力惊人的旋风。
本来，清风术是对自己使用，是一门以清风凭托身躯的身法。但李甫清从化道危机中醒来，对风的领悟突飞猛进，已是百无禁忌。
他越往镇中走去，就越是感到凝重。街道已被妖兽占领，虽罕有三阶妖兽，却让他的心中抹上一层阴霾。
“难道丹枫镇已经被兽潮攻破了？”
街道少有人迹，两道的屋舍更是房门紧闭，唯有几个门户洞开，却是被妖兽一头撞烂，鸠占鹊巢。
他继续向前，终于看到一名年纪轻轻的青年人，正与一只半人高的独狼搏杀。
李甫清上前大手一抓，便将孤狼生生拽下。他将其往外一抛，鬼鸣已精准地将它的脑子炸成浆糊。只不过他控制的力度刚刚好，那人还以为野狼是被他砸晕了过去。
“你还好吗，这丹枫镇到底怎么回事？”李甫清问道。
那人左臂已被撕咬开，鲜血长流。他忍住疼痛，见李甫清神勇无敌，不敢违逆，回道：“兽潮肆虐，镇子被丹枫派放弃了，如今大阵闭合，只能进不能出。我们都出不去了，只能在镇子里等死！”
只能进不能出！
看来，对于黑魔教的戒备，还没有结束。而丹枫镇，比起丹枫派自身安危，显然是可有可无。
“其他人呢，我为什么没有看到其他人？”李甫清又问道。
“都死了！五大家族的人用我们做诱饵，将低阶妖兽放进来，拆散兽潮！快逃吧，如今只有往外逃，才有一线生机！”那人疼得龇牙咧嘴，撕破了衣服简单地裹住了伤口。
“能往哪里逃，千山翠林被丹枫派的大阵阻隔，你能往哪里逃？”李甫清挑了挑眉，说道。
青年脸色一白，喃喃自语道：“总有地方的，总有地方可以逃出去！”
说着，他就转身逃去。
李甫清并未阻止，他也无力护佑。循着记忆，低阶妖兽根本对他形不成阻碍，他很快就找到了五大家族的所在。
放眼望去，一排排精钢铺设的尖刺与栅栏，反射出晃眼的明光，有几个衣衫褴褛的人慌乱地逃跑着，边跑边大叫道：“救我！求你们了，救救我！”
然而远在百米之外守御的队伍中，一些人眼神闪烁，终究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霎时间，一群黑狼从小道里窜出，向着逃跑的几人扑了过来。
人群发出恐惧的嘶喊，有的人不顾肌肤被荆棘撕扯成烂泥，执意向着安全的孤岛前进。然而只走了几步，便永远停留在了原地！
“啊！”
“吼！”
“啊！”
“啊！”
一连串的惨叫传来，肆虐的妖兽，肆意的疯狂，只在刹那间，就将几人撕扯得粉碎。鲜艳的血液再度洒满铁荆棘，来晚的野兽想要夺食，却被更加强大的个体丢了出去。
运气不好的，便落在了铺陈的荆棘之上，铁荆棘与铁栅栏里三层外三层铺得满满当当，足有数百米长，且锋利无比，更涂有剧毒！那些妖兽惊慌地乱扭，却伤得更重，很快就血肉模糊，痛苦死去。然而更多的眼里只有贪婪，它们一双森森绿眼盯着栅栏之内，不愿离去！
然而就在这时，它们的脑浆炸成一团，便僵直倒地，变成了周遭同伴虎视眈眈的血食。
李甫清怒火中烧，将离得最近的十几只黑狼震死。然而环视之下，左右还有更多的野狼妖兽在赶来！
李甫清趁着短暂空档，惊鸿一跃，便掠过层层阻碍，直接落在了百米开外的安全地带。
正是清风术！
数队守御在此的守御小队，一个个瞪大了眼睛，难以相信有人可以一步跨出百米之远。
“他在飞！”
恐惧在他们的心中蔓延，在他们的认知里，能够飞行的，无一不是大修士！
李甫清哪里会飞，他是用清风术托住身形，不过是离地数米的样子货。
“你是，你是野狼帮帮主？”
众人里，有被他教训过的倒霉蛋，一眼就认出了李甫清这个灾星。
李甫清就没打算和他们啰嗦，盯着大喊出声的那人，渗人一笑。
“我正愁没人替我带路，你认得我，那最好了！”
众人心中没底，但毕竟人多势众，当即就有人壮着胆子大喊：“放肆！这里是丹枫镇五大家族的地盘，你是要与五大家族为敌吗！”
毕竟临近了，众人都看清了李甫清身下的气旋。类似的法术他们也见族中长老用过，看清以后，反而少了畏惧之心。
“为敌？”李甫清嗤笑一声，几人还要叫阵，突然脑中一白，便就此倒地，人事不知了。
“野狼来袭的时候，何曾有现在这么硬气！”
最初开口叫破李甫清身份的汉子，吓得腿一软，嗫嚅道：“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而且这铁荆棘铺开，不能进也不能出，我们也没办法啊！”
“哼，我没杀他们！”李甫清将大汉高高提起，一把掷到了大路上，厉声道：“别废话，带我去见你们五大家的首领！”
那汉子哪敢有这心思，只觉得李甫清比妖兽还要可怕，吓得唯唯诺诺，腿都在发抖，忙引路去了。
走不几步，又遇见了一支岗哨。
“你是谁，站住！”几名巡逻的汉子，才喝了一声，就地栽了下去，同样人事不知了。
一路上，无论强弱，都被李甫清如法炮制，带路的汉子吓得话都说不清了，走路都在发抖。
“就是那前面……”
他抬手一指前方大院，牙关乱颤，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
他刚说完，便人事不知了。
李甫清将其震晕，拳头捏得咔咔发响。
“五大家族，好，好，好！”
他连说三个好字，森然一笑，甩开正门的护院，一脚踢开了大院的大门！
大门被“轰”地一声踹开，喧哗的酒席被迫停下，众人看着门口的不速之客。杨苍明从最远的主桌上站起，勃然大怒道：“混账东西，谁允许你进来的！”
李甫清环视一周，五大家族的人都在，坐满庭院，正自举办宴席。
东方家主东方熙也站了起来，他面容阴柔，声音也格外尖细。
“愣着干什么，来人把他给我抓来！”
“好，好得很！”李甫清怒得发笑，阴森森道：“推别人出去受死，却在他们的尸体上开宴！五大家族，好一个五大家族！”
“哈哈哈哈！”
他笑得众人一阵毛骨悚然，一步一步踏进院中。
“当，当，当！”
每走一步，足下的石砖便轰然炸裂！
李甫清脸色如铁，开口宣判道：
“今日之后，再无丹枫镇五大家族！”
0087 翻脸
“你是野狼帮帮主，李甫清？”杨苍明看清来人，先是一阵愕然，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好啊，传闻兽潮来时，你没有在帮中。我还正愁找不到你的踪迹，想不到竟自己送上门来！”
“姓李的，你知道什么模样的狗最惨吗？”
杨苍明起身捧腹道：“就是你这样的丧家之犬！来人，给我抓住他！”
他话音刚落，庭院的四面八方突然窜出来许多护卫，将李甫清团团围住，足足有百人之众！
主桌上，五大家主，少家主和他们的妻妾指指点点，热闹非凡，皆好整以暇地观看，仿佛在欣赏什么有趣的节目。
“我再最后问一句，我野狼帮的众人呢？”
李甫清怒喊道。
东方熙的讽刺声传遍了整个庭院。
“野狼帮的人，自然是被野狼吃了！”
众人捧腹大笑，气氛越发热闹了。
李甫清已经怒到了极点，发出阵阵冷笑，再不过问。
此时，那一百多号人，已经摸到了李甫清面前，不足三丈远的地方。
“给我上！”
杨苍明发号施令，这群皆身穿黑色劲衣的护院，突然发难，宛如一头头凶猛的黑狼。这些人皆是三流高手，在凡俗中也是占有一席之地的存在，如今却为了飘渺无迹的仙缘与稀少的修行资源，甘为鹰犬。
上百人同时发难，场面何其壮观！李甫清上下左右皆是人，打拳的，使刀的，耍剑的，攒抢的不一而足，都抄起家伙，唯恐落于人后。他们面目狰狞，连神色都扭曲起来，仿佛面对的不是清秀的青年，而是堆积成山的灵石。
没有一处得以安生！
“是我的！”争功的。
“姓李的受死！”报仇的。
“成为我修行道路的垫脚石吧！”做梦的。
“啊啊啊！”还有不知道为了什么，只想混口饭吃的。
李甫清管他们是什么来历，既然出了手，怎么会手下留情？
一阵诡异的狂风卷起，仿佛沸腾的滚水冲开锅盖，离得近的几人最是出其不意，登时西到东歪，被弹飞了出去。
就像是多米诺骨牌倒塌，一发而动全身，四面八方的众人皆是朝外倒去，宛如一朵睡莲展开，乱作一团。
李甫清冷哼一声，只一飞跃，便从乌烟瘴气的包围中高高跃起，飞过数十丈之远，平稳地落在了宴席之前。
“真是一群废物，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起来抓人！”杨苍明气得七窍生烟，这是他自家的杨府，这些人也大都是自己的卫队，在其他四家人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让他一时半会有些挂不住。
他见众人有畏惧之色，更是怒道：“怕什么，野狼帮的人都死光了，他就只有一个人！就算他是绝顶高手，还能一个打一百个吗？”
“想仗着人多势众？”李甫清发出冷笑，低喝一声，“鬼鸣！”
一声刺耳的铿锵，如同一柄利剑，刺入了所有人的脑海，疼痛难忍。
还在推攘中的众人，更是脑子一白，全都失去了知觉，倒在了各自的身上，垒作一团，溃不成军。
“你到底用了什么法术！”杨苍明惊叫起来，捂住刺痛的耳朵，惶恐万分。
李甫清不答，他手一挥，身侧的一张席桌被他卷起，掀飞出去。在众人的尖叫声中，碟儿，碗儿弹跳而起，噼里啪啦落了一地，带着滚油热汤，仿佛下了一场大雨，好不热闹。
“啊！”
桌上的人，都是五大家族的远方与侧室，还有得力手下。此时无人不忙着躲避来自于天空的灾祸，登时一阵鸡飞狗跳。
这一下，不仅仅是杨家发怒，其余四家家主也站了起来，他们身后的精锐也同时起身，目眦欲裂。掀翻的席桌里，也有他们的家眷。
“尔敢！”不知是哪位家主愤怒地咆哮起来，李甫清侧过头，满心疑惑道：
“你是在威胁我？”
他再度手一挥，又是一桌盛宴飞上了天空。庭院里登时乱作一团，不待他们愤怒，亦或是恐惧，李甫清突然狂奔起来，同时手上法术不停，仅仅数十个呼吸，除了主桌，所有席桌竟都飞上了天。
啪，啪，啪！
一阵乐动后，满地狼藉！
“大胆狂人！”一名青年模样的少家主，也不知是哪一家的，喝止一声，便冲了出来，手里已经积蓄了一个火球术。
“仙家法术！”众人登时喜出望外。
李甫清的清风术已经臻至化境，返璞归真，他们却不识货，还以为他是靠着武功蛮干！在场的，除了已经晕去的数百名护卫，竟然没有一人看出他的底细！
一个拳头大小的灼热火球，很快积蓄在那青年人的面前。
万家主万莫仇笑道：“石家主，石磊的火球术如此精妙，后继有人啊！”
石家主石锦天拱手一笑，谦逊道：“哪里哪里，一点浅薄道术，哪里敢拿出来献丑？”
言下，却是颇为自豪，哪有什么谦虚之意？
石磊已是凝气中期，成功开辟了气海灵池，和那些散修可谓天差地别，使出的法术，也完全不是凝气初期的土鸡瓦狗可比！
“既然浅薄，就别拿来献丑了，给我滚回去！”李甫清怒喝一声。
石磊一脸嘲讽，心道：“蛮子就是蛮子，没有见过道术，以为我这火，是区区凡火可以比的吗！”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怪异的风刮过，他的火球术竟被生生熄灭！他还未惊讶出声，胸口如遭重锤，随后整个人都被吹了出去。
“磊儿！”石家主惊呼，随后一跃而起，想在空中接住石磊。然而他触碰到后者的瞬间，狂风猛地炸开，登时天旋地转，无处借力，让他堂堂一流高手，如坠云中，还使不出一身本事的万一，就垂直地向下摔去。
变化实在生得太快，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石家父子便砸在了席桌之上！
轰！
桌子被砸成了两瓣，碗筷尽往石家父子二人身上填去，狼狈至极。
围坐的众人向后避开，眼中尽是骇然。如果说以一人之力推开百名护卫，还可以归结为空有武艺，但如今这一手，已经明明是仙家法术！
“你，你难不成是……”万莫仇资历最老，见多识广，此时内心震惊，说话也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万家主，他怎么可能是筑基修士，丹枫镇只有我家老祖勉强筑基！没有筑基丹，除非他天资过人。可若是他天资过人，又怎么会只待了一年，却被丹枫派逐出师门？”
东方熙连忙说道，免得自乱阵脚。
李甫清的底细，能查的，都被查得清清楚楚，包括他曾入丹枫。
东方熙继续道：
“他被收作仆役，仅仅一年就扫地出门。资质检测这一步，也是一片空白。此人资质极差，不过是仗着武艺高绝！”
“这道术，多半也是他在丹枫派一年里学的。丹枫派果然是名门大派，如他这样的废物，也能使出这么厉害的法术！但我东方家祖上，也是丹枫派弟子，论道术，岂会输给一个仆役？”
东方熙嘲讽不断，自告奋勇出列道：“小东西，若不是我儿东方未明不在，否则你连个屁都不是！他乃是丹鼎阁弟子，你只是个下贱的仆役，怕是连外门八个堂口的名号都没听过……”
“聒噪！”
李甫清面冷如铁，隔着数丈之远，一巴掌便将东方熙扇了出去。
后者飞上高空，落下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最终砸在了庭院的矮墙上。轰地一声，墙壁塌陷，后者垂着脑袋躺在烟尘之中，灰头土脸，连一丝反抗之力都没有！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众人这下哪里还不明白，他们惹到不该惹的人了！
“还有要说的废话吗？”李甫清环视众人，生冷道，其下，皆是一片寂静！
0088 凭借
杨苍明此刻两片嘴唇泛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今日我为野狼帮众人报仇，你们有什么话要说？如果没有的话，那我就开始了！”李甫清抬手一挥，一块石砖登时被狂风掀起，呼啸而去，一直到远处的白墙，才砰地一声砸得粉碎。
众人脸都白了，这是要把他们一个个的砸死吗？
“老祖，老祖救我们，救救我们！”众人不向李甫清讨饶，却朝里面跪倒，哭成一片。
东方熙也想发出声音，然而他一身骨头折损大半，痛不欲生，实在是无法开口。
“打了小的，要出来老的了么！”李甫清冷笑一声，无所畏惧。他已经不是那个才筑基不久，什么法术都不会的毛头小子了。
熟稔的清风术，镇魂神通，以及红莲经尚且残存的提高体魄与神魂的效果，让他已经站在筑基初期修士的顶端。
唯有一点不美，就是法力稀薄，一路清理杂兵，他已经用去三成，只有六十多缕灵力，但他相信，这已然足够！
说到底，不过是在丹枫镇中苟延残喘的枯朽老者。山中无猛虎，猴子称大王！
大堂的门缓缓地开了，引起一阵躁动。
一名看起来足有八九十岁的苍髯老者，身材高大，神色威严，一步一步地走了出来。
“果然是筑基初期。”李甫清心道。
那老者名为东方烈，正是五大家族唯一一名筑基修士。
他同样在打量着李甫清。
“气息孱弱，就像是凝气中期修士，这是怎么回事？”东方烈内心惊讶，面上却岿然不动。他当然不会以为李甫清只有凝气修为，自己的后辈，就是上了这个恶当，吃了大亏！
李甫清淡然道：“你是他们的老祖，要为他们出头？子不教，父之过。妖兽潮冲击丹枫镇，护派大阵能进不能出，你五大家族能救那些人，却拒之于外。”
“冷血我且不问。落井下石，拒我野狼帮入丹枫镇，致我野狼帮中腹背受敌，无论妇孺老少，全部惨死，我冤枉你们了吗？”
东方烈眉头一挑，在众人稍显恐惧的眼神中，点了点头。
“不错！是我五大家族的手笔！”
“修行界，说一千道一万，只在一个争字！他们多了，我们就少了，只能趁机杀了他们，佑我五大家世代长青！”
李甫清干涩一笑，打断了东方烈的言语，五大家的人皆是怒目而向，他却视而不见，道：“争了这么多年，就你一人筑基，都争到狗身上了，还争什么！”
“你说什么！”杨苍明此刻胆色都回来了，起身指着李甫清质问道。
啪！他被李甫清隔空一个耳光，打得满地找牙，摔在了地上。
东方烈脸色难看至极，这一击，他甚至没能觉查到李甫清施法的痕迹。
“阁下太不讲理！大争之道，乃是丹枫派定下的规矩！阁下要怪，为何不去怪丹枫派？”
东方烈也有了怒气，白色的胡须微微发颤。
“你我不过是爪牙，丹枫派的上仙划出这块地，立下了这个规矩。你若要打，来过就是，何必折辱！”
东方烈话音刚落，手中这跟龙须木拐杖向下一跺，整个庭院，便衍生出许多变化。
“哈哈哈，你该不是以为，老朽与你说这些废话，是要与你求饶吧！”
“年轻人，不要懂了一点道法，就不知天高地厚，这个十方剑阵，就是你的埋骨之地！”
李甫清的脸色，疯狂变幻起来。东方烈以为他是在害怕，愈发得意起来。
“老祖威武，老祖威武！”
众人又叩又拜，喜极而泣，仿佛是在拜老神仙。
“玲儿……”李甫清的墨玉簪，出现了反应！
两枚墨玉簪，两体一心，互为感应。他能感觉到，丰玲的所在，就在野狼帮的方向！
“玲儿没有回丹枫，她就在丹枫镇。怎么会，她怎么会在那里！难道是，在等我？”
李甫清心中陡然被攥紧，不敢去想。那里已经是兽潮的中心，如果丰玲真的在那里……
就在此时，三枚精钢铸成的短剑分别从下方、前后三面激射而来，隐隐有灵光流转，其威力远胜凡兵！
这十方剑阵，乃是东方烈无意中得到的一个残缺阵法，原是三阶阵法，乃是凌厉之极的杀阵。
经他不断删减，才得以用凡俗之中极为珍贵的玄铁精金打造出九十九枚短剑，每一枚都藏入一张储物符里，然后进行排布。缺点显而易见，布阵花费的时间极长，而且过于明显。
好在，他借着众人的掩蔽，布下了如此杀招！
三枚不过是前奏，其中的短剑由于阵法加持，蕴含一丝跃动不息的灵气，这就是质变！
果然锋利无比，只轻轻一掠，就将李甫清的袖口割开，差点洞穿他的手腕。
“可惜！不过，这般又如何！”东方烈神色一厉，登时借用阵旗股动灵力，再度激发九枚铁剑！
李甫清神色一凝，阵法之中，清风术威力大减，只能将短剑凝滞一刻。
“这一刻，便足够了！”
李甫清往前一踏，朝前三枚使出清风术。狂风肆虐，短剑受到了极强的阻碍，剑身登时一顿。
东方烈脸现嘲讽之色，“挡住三枚又如何，在我的阵法中，只要我灵力不空，飞剑之力就无穷无尽！”
然而他话音未落，一个灼热明亮的火球膨胀而起，比起方才石磊的，大了何止十倍？
风助火势，滚烫无比，竟将那铁剑熬炼出汁水，滴落在地，发出呲呲呲的响声！
要知道，这可是玄铁精金，寻常火焰根本无法消融，就算是寻常火法，也只能烧焦而已！
大势去矣！长剑被炙烤出一个斗大的缺口，算不得“剑”，再也无法被阵法调动，便哐当一声砸落在地。
其余六枚窜入焰光，却没能命中。
“想破坏我的阵法，那你试试这个！”东方烈目露疯狂，雪白的长须随风抖动起来。
而这股风从何而来，他却不曾留意。
霎时间，又是九枚飞剑激射而出，朝着李甫清的所在，穿刺而过！然而这还不算完，前波未息，又有新的九枚激射而出，没入其中！
九枚，便是东方烈同时操纵的极限，但那又如何，他并非只能攻击一次！
“哈哈哈，我倒要看看，这你如何躲！”东方烈哈哈大笑，挥舞阵旗之时，剑光如练，竟与烈焰争辉！
长剑轰鸣，发出道道铿锵之声！
一波又一波的攻势终于平息，火球猛地炸开，露出其中场景，哪知，竟是空无一人！
东方烈瞳孔骤然一缩，满目骇然，“不可能，他什么时候消失的？”
“老祖，就是你布下阵法的时候！”他的身后有人提醒道。
东方烈勃然大怒，骂道：“你当我瞎了吗，胡说八道什么！”
可他一转头，一柄冰冷的短剑抵在他的脖颈，竟让他能感受到剑刃的冰凉。
正是他铸造的九十九枚短剑之一！
“是你！”东方烈眼前一黑，李甫清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绕到了自己的身后，自己却毫无察觉！
东方烈好容易缓过来，再定睛细看，身后的众人竟全都晕了过去，难怪无人发出预警。
“你怎么可能逃出我的阵法！”东方烈失声尖叫，枯浊的嗓音，竟也可以如此高绝。
“阵法？”李甫清嗤笑道，“这也敢称作阵法，真是坐井观天！”
“放肆，我修道近百年，你个小辈懂什么？”
李甫清的剑又抵近三分，甚至划开了他脖颈的肌肤，渗出血来。
“我修道这么多年，能活得这么久，靠的就是……”东方烈声色俱厉，李甫清眯起了眼睛，正准备一剑枭首。
“靠的就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东方烈直接阵旗一丢，双手举起，急喊道：“快停手，我投降，我投降！我把所有东西都献给你，饶了我吧！”
……
0089 群兽奔袭
“我为何要饶你？”李甫清不禁感到好笑。
“兽潮入侵，只有我五大家族能够阻拦三阶妖兽！我会让他们按你所说，尽全力救人！”东方烈情绪激动，生怕李甫清再将剑往前递一寸。
李甫清眉头紧锁，墨玉簪的反应越来越盛，让他一阵心不在焉。
“五大家不过你一名筑基，怎么可能抵挡三阶妖兽的妖兽潮？”
李甫清心生怀疑，东方烈连忙道：“岂敢胡说！我当然敌不过，但我东方家储备了大量的驱妖丹，乃是二阶丹药，可以驱离四阶以下的妖兽！”
“丹药呢？”李甫清神色微动，东方烈暗叫有戏，忙将储物袋呈递过去。
李甫清神识渗入粗略一看，这储物袋空间远不如自己的大，只有一方大小。除了两百多枚下品灵石，还有大大小小的药瓶，令人哭笑不得的是，竟还有不少银票和黄金。
“你修道这么多年，就这点东西？”李甫清神情古怪。
东方烈脸色难看，却不得不赔笑道：“都花在十方剑阵上了，不是被你破了吗？”
“驱妖丹是哪一个？”
“黄色，黄色……”
“你这里的瓷瓶都是白色，莫非是耍我？”李甫清佯怒道。
“黄色的丹丸！”东方烈吓了一跳，神情惶急。
很快，李甫清找到了一个巴掌大的瓷瓶，装满了东方烈形容的黄色丹药，只有小拇指肚大小。
他取出一枚，丢给了东方烈，喝道：“吃下去！”
“这……”东方烈百般不愿，神色更是着急。
“吃下去，不然死在这里！”李甫清看在眼里，大为光火。
“好，我吃，我吃！”东方烈一口吞下，口中烈灼如烧，仿佛吞了刀子下肚，登时疼得浑身发颤。
“你还敢说这是驱妖丹！”李甫清眼色陡然危险起来。
“饶命，真是驱妖丹，不过驱妖丹是外敷的！”
“……”李甫清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骂道：“那你不早说！”
“@#%！”东方烈。
……
“我真的没有说谎！我一把年纪了，我还要脸的啊！”东方烈被李甫清清风术拽着，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少废话，你若是没有骗我，自然放你回去！”李甫清终究还是不放心，押着东方烈，一同往城外走去。
“你跟我走，这条道全是二阶狼妖，怎么过得去！”
“不必，这样走最近！”李甫清哪有那功夫，走不多时，便与一群狼妖迎头撞上。
“小子，兽潮不比你狩猎，别逞能……卧槽！”
在东方烈目瞪口呆之下，所有野狼瞬间头颅爆炸，七窍流血，轰然倒地。
“走！”李甫清一把抓起东方烈，一边朝口中丢入养元丹，一心二用起来，不战斗时，便抢着恢复灵力。
幸而往后，再也没有遇到这样一大群妖兽，两人总算到了镇外，交界处有连片的哨塔，下面洒了一圈白色的粉末，散发难以忍受的气味，再里层，则是数百米的铁荆棘。李甫清忍不住皱眉道：“这是什么味道？”
“这是四阶妖兽的夜来香，加上数十种珍贵药材炼制而成的绵延香！一旦粘在身上，数个月都无法祛除！”东方烈已经用衣袖遮住了口鼻，回道。
“夜来香，那是什么东西？”李甫清奇道，顺势用清风术反向送风，气味登时淡去不少。
“就是粪便！”东方烈又道，“出了镇子，就得用驱妖丹了！”
“你们是什么人？”哨塔有人看到了东方烈与李甫清，大喊起来，其余人皆十分警觉地给弩箭上了膛。
“混账！连我也不认得了！”
东方烈倒是很自觉，抢着和守在此处的人下达了命令，倒与李甫清的吩咐别无二致，显得诚意十足。
“那我就送到这里了？”东方烈一脸谄笑。
“你想得美！”涂抹好驱妖丹的李甫清，直接就将东方烈卷走，往镇子外疾驰而去。
“方向不错，就是这里。玲儿……”
李甫清心里有些乱糟糟的，他还有许多事想问个明白，可哪里弄得明白？
不一时，他二人便来到了绝径林外，看着周遭的惨烈景象，就连东方烈活了这么多年，都一脸震惊，显得心有余悸。
真是山林崩碎，地上的土没有一处不是被翻过来的，痕迹都很新，已经看不见任何一点绿色。绝径林更是少见地刺入了昏黄的阳光，大片大片的树木倒塌，又被群兽踩得支离破碎，深深嵌入了糜烂的黑土之中。放眼过去，入眼之处，竟是没有一棵仍旧伫立的树木。
毫不夸张的说，这里的地，都被踩塌了几寸！
驱妖丹果然有用，隐约有几个比人还高的野兽昂起了头颅，森绿的瞳孔不断闪烁，却始终没有靠近。
“你走前面！”李甫清一指东方烈，生冷地道。
“我说，都这样了，你还进去干嘛，肯定无人生还啊！你可不要贸然进去，白白送了性命！”东方烈看得心惊肉跳，试图说服李甫清。
不料李甫清眼圈陡地赤红，只差一线，便会陷入暴怒。
“给我闭嘴！你往前走！”
东方烈不敢再说，只好不情不愿地在前开道。
两个人走在被兽潮侵袭的土地上，就仿佛是两只蚂蚁误入了巨人的国度。到处都是被吃干挖净的骨头，有的比人还大，尚且旋绕着无数烦人的苍蝇。
自然也有人的骨骸，但只有一点残片，可见生前死得多么凄惨！
东方烈走得战战兢兢，不断有三阶野兽抬头，看着他们两个不速之客，更有的，眼中泛滥着贪婪之光，仿佛下一刻就会扑上前来。
里面不乏气息强大者，甚至有三阶中期的存在。不过驱妖丹果然强大，虽然只归于二品，幸而他当年狠狠地砸了一笔，这些丹药皆是用四阶妖兽的毛发为药引，隐隐散发的威压，足以镇住了这些三阶妖兽，让它们不敢上前。
行不多时，李甫清突然停住脚步，蹲伏下来，检查着残碎的骨片。
东方烈心里着急到了极点，心里怪道：“我的祖宗，赶紧走啊，还看什么！”
可惜，他终究还是不敢说出口来。
李甫清一把将骨片捏碎，干瘪脆弱的骨片，瞬间化为齑粉。
“黑魔教！”
这般吸取精血骨肉的手段，正是黑魔教！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扬起了数十丈之高的尘土，东方烈脸都吓得白了，颤声道：“兽，兽，兽潮！”
四处张望，更是无所凭借，所有树木都在以往的兽潮中齐根而断，这里已经是一片平地！这样的景象，所谓的驱妖丹还有何用！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想不到我一世英名，竟然会在这里交代掉！”
东方烈登时捶胸顿首，扯起白须来。
“你不是会阵法吗，会不会布置聚灵阵？”李甫清突然问道。
“会当然会，可是那里去找材料！再说了，这时候聚灵阵有什么用！”
李甫清不答，直接丢给他一枚破碎的阵旗，正是当时陆鸣借用给他的，他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修好它，然后为我护法！我用清风术，带你飞过去！”
东方烈满脸都是冷汗，看着李甫清坚毅的面庞，便点了点头。李甫清将所有灵石都抖了出来，加上东方烈的两百多枚，凑够了近八百枚！这是李甫清将所有二阶精魄处理掉后，换回的全部资产！
生死关头，东方烈竟也放下了所有的小心思，聚灵阵一布下，他便将所有灵石丢了进去。灵石破碎，登时化为齑粉，蕴含其中的灵气便四散而出，却被聚灵阵牢牢锁住，困在狭小的空间之内。
看着近千灵石瞬间耗尽，东方烈不禁一阵肉痛，换做自己，可要攒上好久！
灵气氤氲，被李甫清尽数吸纳，他的气海仿佛无穷无尽，足以容纳如此多的灵气。但是转化起来，依旧十分费力。看着豆子大小的灵池虚影，李甫清一咬牙，心道：“不恢复灵力了，就算恢复满了，左右不过一个死！直接尝试凝结第二颗灵珠！”
他的灵池已经吸收了足够多的灵性，只不过一直没有时间突破而已。
如今生死关头，李甫清不得不做出这般选择！
0090 两颗灵珠
他的灵池已经有了向外拓宽的趋势，只不过苦于没有灵力支撑。平日里，他一天最多洗净五缕灵力，如今却要尝试一日内炼化一百缕，还要凝结为灵珠，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他没得选，兽潮奔袭，在这四野开阔的平地，若不能维系清风术，他便会被践踏为肉泥！
看着悠悠飘荡而来的白色狐狸——月，他的内心终于平静了一丝。
“月，你能否助我一臂之力？”
不过是感叹一句，月仿佛听到了李甫清的呼唤，竟然真的睁开了双眼，而那一片大陆也展现金光，停下了旋转，仿佛一名卫兵，做好了为君王牺牲的准备！
月轻轻一跃，便跨越了万水千山，跳到了李甫清的肩膀上。
“月，好像有一点不一样了……”李甫清敏锐地发现，月有了一丝不同，不在于身形更加优美，动作更加矫健，皮毛更加光泽柔顺，也不在于它的神情更为灵动，双眼也更为迷人。
若一定要形容的话，那就是它给人带来的感觉，与曾经截然不同。
以往，可以被称为狐公，在千山翠林占山为王；如今却似仙意缥缈，若称之为狐仙，却又沾了俗念！真是飘然如仙，不似人间！
只是，那一丝仙气，随着月的醒来，飞速收敛。待它略感迷惑且呆滞的双眼焕发神采，便再也难以寻觅，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
“呜！”月与李甫清心有灵犀，也许是灵魂交融的缘故，它不必李甫清再说第二遍，便做出了答复。
“好！我相信你！”李甫清也不知道它有什么手段，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一直悬着的心，竟莫名地安生。
李甫清登时绷紧了神魂，疯狂搅动起气海的灵气。
地动，天摇，雾起，云落！
八百枚下品灵石的灵气，对此刻的李甫清而言何其磅礴！这几乎相当于一个凝气后期修士的所有灵力，却要被李甫清一次性纳为己用！
他的精神集中到了极致，以至于神魂隐隐作痛。他的身体完全绷紧，从外面看来，仿佛是烧旺的铁石，呼吸也粗重起来，宛如牛哞！周遭的灵气不断被吸纳，剧烈地翻腾，灵雾之中，仿佛有一个来自于荒古之时的猛兽，在悄然苏醒！
东方烈在外面看得心惊肉跳，他从来没见过有人突破，可以造成这般气势，将周遭数丈的空气，都震动起来！
李甫清将红莲经运转到了极致，一百缕灵力对筑基期修士而言，根本不值一提，很快他就准备好了。
“成败在此一举！”李甫清将这些灵力头连着尾巴穿起来，变成了一条游蛇，迅速穿过了灵池。一缕又一缕闪烁着金光的灵力旋转起来，形成漩涡，在灵池的另一端，疯狂地吸纳着灵气。而它们深埋体内的黑气，便迅速脱落。
而那些灵气，途径的瞬间，再度析出更多的黑气，壮大了本就阴森黑暗的幽影！
李甫清的神魂，虽然伴随修为的精进壮大了不少，但如此提炼灵力，还是远远超过了他可以承受的极限。巨大的痛苦与沉眠的交困袭来，仿佛海浪一遍又一遍拍打着他的脑海，回荡着阵阵浪声。
黑气集聚，不同于曾经的散兵游勇，竟一点一点粘粘起来，堆叠出一个模糊的黑色身影！
“呜！”月的神色陡变，全身白毛炸起，身形低垂好似盘踞，死死盯住空中的那一抹黑色。
陡然！
黑影似乎沟通了冥冥中的存在，呆滞的神情，被迅速点燃了神采！它迷惑地动了动身体，没有手，也没有脚，甚至连头，也不过是一方残缺的虚影！
在李甫清极力地与自己做抗争的同时，月忽然暴起，身影更是遮天蔽日，尾巴一分为九，延伸到了万里虚空！
这一战，足以令山河破碎，日月倒悬！
李甫清只知道在他几乎要崩溃的边缘，一丝暖意润泽心田，宛如儿啼时母亲的呢喃，他缓缓睁开双眼，气池已经是万里晴空！
所有的灵气都被那一百缕金色灵力吸收殆尽，翘首以待！
李甫清看了看肩头的月，失笑地摇了摇头：“看来又被你救了，你我灵魂相连，也许是命中注定吧。”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月肯定和赤阳有关系，但李甫清如今还是一头雾水，干脆不去多想。
“罢了，先凝结灵珠吧！”
凝结灵珠的过程，虽有波折，但李甫清好歹有了经验，还是有惊无险的完成了。一百缕灵力形成了一颗无色珠子，其中蕴含的金光，皆为气海中一个大陆添了新色。吸收了更多的黑气，月与李甫清相视一眼，便挪到了新大陆上，再度陷入了长眠。
如今，李甫清已经有了两枚灵珠，灵池也变大了寸许，足以容纳，而灵力也全部恢复，再度拥有了两百缕灵力。
就在这时，灵池忽地金光大放，孕育而出。
李甫清心有灵犀，伸手接住，灵池终于耗尽了所有威能，再度陷入沉静。
“又是一枚铃铛？”
不过很快，李甫清便了然，自己除了镇魂，也未曾觉醒过其他神通，想来灵池孕育的东西，只能加强自己对于神通的领悟。
摇动镇魂铃虚影，果然心中又升起了一丝明悟，既属于自己，又有一丝不真实的感觉涌上心头，让李甫清感到十分神奇，这就和传说中的灌顶类似。
“小祖宗，你可算是醒了！”东方烈感觉到了李甫清气息的变化，但兽潮就在眼前，他再也忍不住，颤声问道：“成功了吗？”
“幸不辱命！”
妖兽已经奔涌到了面前，卷起尘土漫天！
“走！”李甫清更不多话，提起东方烈，就往空中飞去。
“沙沙沙！”就算是腾空数丈，依然鞭起滚滚浊沙，肆虐身周！
东方烈忍不住往下看去，只见不知延绵了多少里，密密麻麻全是兽影，根本分不清三阶还是二阶，食肉还是吃素！无论是谁，在这汹涌的浪潮中，都显得那么的渺小！
耳中，只剩下了野兽奔跑声，与尘土的鞭笞声！
“沙沙沙！”
“沙沙沙！”
“沙沙沙！”
李甫清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法力有了一些变化，较之以往，似乎强了一分，不单单是法力壮大，还伴随着一丝质变。
然而他不敢有半分掉以轻心，若灵力耗尽还未飞到尽头，落下去便是粉身碎骨！
兽潮仿佛无穷无尽，扇起层层烟尘。更为黑暗的时段来临，李甫清两人被笼罩其内，暗无天日，更甚于绝径林中！
东方烈只觉得头皮发麻，当地面上爬虫般狂涌的野兽看不见，只留下阵阵轰鸣声后，那种恐惧不仅不会消失，更会百倍千倍地放大！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是一个时辰！
就在东方烈一颗心快要跳出来的时候，一缕光亮挑破漆黑的土罩子。两人冲破了黑色的尘云，身后只有灰蒙蒙的尾巴，在快速远去。
东方烈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是烂泥，皆是与浸满周身汗水的勾当！
再看李甫清，同样是灰头土脸，却不同于自己的狼狈，显得从容了许多。
“这小子……”
苟活了这么多年的东方烈，这一刻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