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更迭
“只能勉强和后天五重境的好手抗衡么……”侯永早有猜测,倒是不出所料,轻轻点了点头。
柴护院犹豫一阵儿,又咬牙说:“我的实力还是差了些,并不保险,咱们也不能全然寄希望于敌人不会对我们动手身上,如此心态太过侥幸,要不得,还是得加强自身力量。”
“如何加强?”侯永心念一动:“你有快速提高实力的办法?”
“没有,实力只能靠点滴积累,日夜打磨,任何速成的法子都属于旁门左道,平白坏了根基,得不偿失。”柴护院说:“但无法提高自身实力,可以提高纺织厂的护卫力量。”
“招人么?”侯永蹙眉:“可是,能杀死侯丞尉的敌人,暗杀手段一定极其可怕,人数对其而言估计没有太大的意义……还是说,你能招到高手?”
“我有几位战友,实力可观。”柴护院道:
“其中最强者,当属未入侯爷亲卫队前的走军校尉,乃后天八重境高手,比之杂牌将军亦有过之,近些年是否另有突破尚未可知。
奈何早年得罪权贵,始终郁郁不得志,最后托病请辞,回了家乡。
恰好,他家乡便在镜州城往南三百里处的吴泾亭,这些年,我仍旧时常抽空前往拜访,尚存交情,若请他帮忙,当无忧矣!”
“八重!”侯永眼前一亮,跟着却又皱起眉头。
有这么位高手在自己成长起来前保驾护航,自是最好不过,可他全无把握能在如此高手面前隐藏实力与境界,怕是一眼就会被看穿,在解决完自己实力暴涨的“奇遇”问题前,麻烦恐怕不小。
“你可是担心承担不起报酬?”柴护院见他复又皱眉,便误会了,自己眉心也拧了起来,轻叹:“倒也是啊,虽然交情不浅,可他由于曾经的遭遇,对我侯氏其实并无好感,想要请他出手,难。”
听他这么说,侯永立刻岔开话题:“其他几位呢?有在镜州附近的么?”
“多数都在这六郡五十三县范围内。”柴护院说道:“不过镜州地大方圆四千里,距离不远的我可以上门请,太远的话,恐怕只能修书一封相邀了,我不能离开太久。
只按战力算,三天内,当可请来四重境好手六七人,堪比五重境的好手两三人。
对了,坊主,冒昧问一句,你身上有多少积蓄?请他们总不好空口白牙的请,需要给些供奉才好。四重境好手,每月当需二万五千钱,五重境则需七到十万钱不等……”
“钱倒不是问题,”侯永说:“但倘若织衣坊内忽然多出这些高手,恐怕引起对头警惕,从而派出更强的刺客……
有办法瞒过所有人让他们悄悄过来吗?记住,是所有人。”
“这……”柴护院张了张嘴。
“如果不行,就待议吧。”侯永摇摇头,同时见至今未有刺客露面,便也松了口气,加大了内息传输功率,扁舟速度再快三分。
柴护院略略诧异:“不曾想仅仅三重境的绝阳功,便如此雄厚,真不愧是侯氏的根基。”
侯永笑笑,没解释。
扁舟终于靠了岸,两人一块将侯霖的尸体抬上牛车,随后柴护院立刻驱赶两头黄牛往镜州城走。
仅两刻钟,便远远瞧见了镜州城那巍峨的城墙,让两人略略心安。
不论对手究竟是谁,一旦进了镜州城,便再不可能动手了,那不仅仅是对州牧的羞辱,更是对朝廷的挑衅。
州城之内,武道宗师级的高手便有至少两尊,分别是州牧李常,州刺史赵勤,武道先天更是俩巴掌都数不过来,无非不在常人面前露面罢了,可若有人当街行凶、暗杀,顷刻间便会被这些高手调动天地伟力锤成小饼饼。
“州牧,州刺史……”看着宏伟壮观的城楼,侯永再度陷入沉思。
“据这几个月了解,天下本无州牧,亦无‘州’这一单位。
太古、上古之时,倒有着十三州的说法,可前朝废州设一百零八郡之后,‘州’这一地名便成了过去时。
但六百年前,孝帝忽复古制重新立十三‘部州’,每州设刺史,监察州下各郡县官员,仅对御史台负责,意思上有点类似纪委和检察院部分职权的结合体了,不过秩俸仅六百石,官职不大。
直至二百年前,宣帝加强刺史职权,将刺史秩俸提到比二千石,一百八十多年前,宣帝再次提高刺史地位,不再对御史台负责,成为实际上的一州行政长官,此后‘州’便由‘监察分区’彻底变成了‘行政分区’。
七十年前,睿帝改御史大夫为大司空,丞相为大司徒,太尉为大司马,并废刺史设州牧,统掌一州军政大权,秩俸中二千石,地位达至巅峰,成为事实上的封疆大吏,地位秩俸凌驾于大多数九卿之上……
后天下经历了长达四十年之久的动乱,内忧外患,十三州烽烟四起,竟有大厦将倾之颓势——成帝废御史大夫设大司空,废刺史设州牧,想来也是为了应付这一情况,想大大加强天下各州的战斗力。
好在战乱终究被平息,不仅如此,英明神勇的睿帝抓住机会,果断将矛盾对外转移,是以打到后边,愣是灭了南蛮、东胡、北虏和西戎四大外敌,天下由十三州扩大至十九州之地,帝国力量达至巅峰。
嗯,简单讲,就是家里闹矛盾,然后打死了周边的围观吃瓜群众。
可下放到天下的军政大权却也无法再收回,成了尾大不掉之势,贸然开刀,恐怕……
是以今上即位之后,又改御史大夫并大大拔高地位,复大司徒为丞相,大司马为太尉,加强中央集权,并将御史大夫秩俸抬至万石,等同丞相与太尉,复立刺史之职,秩俸比两千石,直接对御史大夫负责,以监察州牧。
所以刺史在镜州是孑然一身,父母妻儿族人统统都在京城,以此保证刺史的忠诚。
可这顶多只能限制州牧,无法彻底改变形式,如此弱干强枝下,肯定是要出大乱子的,就像东汉末年诸侯纷争……
咦,等等,废御史大夫设州牧,该丞相、太尉和御史大夫为大司徒、大司马和大司空,后重新复设刺史……尼玛怎么听着这么眼熟?这不就是汉朝的官员更迭发展史吗?”
侯永系统整理了他去“天下第一”世界前所获得的各类线索,心中微微惊讶。
柴护院感受到他情绪变化,轻声问道:“怎么了?”
第7章 入城
“没。”侯永轻轻摇头,没说出自己的想法,只问:“大概还有多远?”
所谓望山跑死马,镜州城的城墙太过高大雄伟了,以至于侯永根本无法判断这儿过去究竟还有多远距离。
“大概十里左右,很快的,一刻钟即可抵达。”
“最后关头,别掉以轻心,”侯永想了想,说:“倘若有此刻跟着,且打算下手的话,估计就在这一段路上了。嗯,当然,继续潜伏着,等我们出城再动手也有可能。”
“是啊,”柴护院颔首,说道:“在彻底解决完所有问题之前,一刻都不能放松。”
侯永嗯一声,又扭头敲了敲侯霖的尸体,轻轻一叹。
虽说中间穿梭到“天下第一”世界,耽搁了一年时间,但对这个世界而言仅过去了一天罢了。
所以,对侯霖而言,便是昨天夜里才与侯永见了面,且确定了一定关系,有了些许交情,今天就被人给害了,想想,真叫人挺唏嘘的。
另一方面,侯丞尉的死,对他的切身利益,或许也有些许影响。
倘若侯丞尉是在返回县衙的途中遇害,尚未来得及与家族联络,那他对侯永许的那些承诺自然也就作废了;而如果已与家族联络并说过这些事儿,那么……
不但侯霖的许诺应当能够全部实现,原本需要付出的一百万钱,也不需要再给了,下个月,他的个人积蓄很可能接近三百万钱之巨。
可相比这一百万钱巨款,他更看重侯霖这个人呐,若能打好交道,返回族地之前绝对能有不少便利,但现在侯霖偏生就死了,家族再派来的人是谁尚未可知,能否坐上丞尉的位置也……
哦,坐上丞尉位置几乎是必然的,这是今上、李氏与侯氏三方博弈的必然结果。
对今上,对皇家而言,李氏、侯氏虽属豪门,但单独拎出来,甚至两方联合在一块也算不得太大的威胁,问题是天下十九州,便少说有十九个李氏,要处处失火,却也非常头疼。
而若今上一意孤行贸然对李氏动手,恐怕瞬间便会引起其他十八位州牧的忌惮……
揉揉太阳穴,侯永回了神,这些事情实在太过复杂,一时半会想不明白,而且想多了对他而言也并无益处,不如干脆不想了。
一刻钟时间转瞬即逝,黄牛牵着牛车,缓缓行至城门处。
城门颇大,且排成了好几条长龙,普通步行入城的百姓、满是车马的商队以及往来的官员,分门别类,各自登记,井然有序。
虽然天下已暗潮涌动,但一州之城,依旧丝毫不显乱象。如果连这儿都乱了,便说明乱世已然彻底降临,难以扭转。
七十年前,睿帝废刺史设州牧,大大加强地方势力,愣是挽大厦之将倾,确实是天才之举,却也埋下了巨大的隐患,若乱世再次降临,除非能打出去将矛盾转移,否则恐怕任谁也乏天无数了。
种花家大汉朝也有过类似的举动,是以天下诸侯强横无比,最终群雄逐鹿争霸天下,彻底葬送了大汉帝国的统治。
国恒以弱灭,独汉以强亡,大抵也是这个原因。
想了想,侯永并没有官职在身,也没有爵位,柴护院倒是有“公乘”爵,但也仅看看脱离“民爵”罢了,可为自己及直系亲属免去大部分赋税及全部徭役,仅此而已。
哦,硬要说的话,还有个权利,出行时乘坐的牛车,允许双头牛拉,不似寻常百姓和商人,一车仅允许一牛或一马。
是以,想进城,还是只能老老实实和其他百姓一块排队。再考虑到自己坐着牛车,需要例行检查,便吩咐柴护院走商队通道。
此时已是大下午,倒没多少车队入城,很快便轮到了他们。
城戍卫拦下他们,问:“何人,何事,带何货物入城。”
“侯氏门下,西郭织衣坊护院,与坊主为报官而来。”柴护院拱手,严肃的回答。
“报官?”
“是。”柴护院言道:“镜州县丞尉遇人袭杀,尸体抛于镜江之内,恰为我等发现,特来报官。”
“什么?”那名戍卫脸色骤变:“侯丞尉遇害了?”
这些戍卫隶属于县兵,而非州兵,州兵屯扎于城北二百里外的镜州军军营内,是以由县丞尉府直接管理,对侯霖负责,他们当然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是谁。
听到他呼喝,其他戍卫立马扭过头,看向这边,并隐隐间将这辆牛车给围了起来。
“什么情况?”什长上前问道,那名戍卫赶忙汇报。
听完,什长打量了柴护院几眼,与此同时,侯永也从马车中钻了出来。
“快去丞尉府汇报此事!”片刻后,什长对那戍卫吩咐一声,跟着目光重新落在侯永身上,看了他两眼,道:“你们跟我来。”
……
丞尉府位于城内中部偏西侧,与县令府衙挨着。毕竟是州城,县令、成威名义上负责管理一县之事,但实则地位颇为尴尬,并不具备太多的话语权,从位置就能看得出一二。
但镜州城毕竟极大,自西城门而入,尚需走三十余里方可抵达。
是以侯永和柴护院一左一右,跟在什长后头,牵着两头牛,拉着牛车往丞尉府行进。好在都是习武之人,速度极快,盏茶功夫便行了十里有余。
期间有侯氏人发现异常,上前问了情况,什长也知侯霖乃侯氏族人,是以并未阻拦,也并未露出丝毫不耐神色,只停下脚步静静的等他们聊完,目送那人沉着脸离开,询问侯永是否可以继续走,才重新迈步前行。
复行十里不到,一队甲士骑着高头大马拦下三人,随后队率下马,问道:“可是西郭侯氏织衣坊坊主当面?”
“正是。”侯永抱拳。
队率回了一礼,朗声说:“侯丞尉之事,州牧已有所二人,故急诏尔等入州府陈情,请随我来。”
侯永和柴护院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劳烦带路。”
“嗯。”队率应一声,又看向什长:“这里交给我等便是,你回去继续戍守城门吧。”
“是。”什长赶忙应一声,当即离开。
第8章 州都尉
侯永则跟着队率继续前进,捏着下巴想道:“直接惊动了州牧么……倒也是,侯霖不仅是我侯氏族人,亦是朝廷命官,可算是州牧下属,这帮家伙杀了侯霖,不仅仅得罪了我侯家,也是在打朝廷和州牧的脸呐。”
距离州牧府尚有不近的距离,但一行人走的却不徐不缓的。
没办法,他们倒是可以更快,可两头牛不行,只能这样走着了。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他们才算瞅见了州牧府的院门。
早有捕头打扮的中年男子,带着一队捕快模样的人立在门前,待的他们停下,便纷纷聚上去,询问具体情况,随后便有两名仵作与捕头一块走进牛车当中。
那名队率则退到了一旁,没有出声。
不一会儿,捕头从牛车内出来,问:“你们谁发现的尸体?”
“我俩一块。”侯永说道。
“劳烦细细叙述一遍过程。”捕快态度还算和善。
“好。”侯永说道:“今日午时,我与柴护院往镜江之上垂钓,临近酉时之际,钓钩忽的被挂住了,试着抬了下杆子,感觉不大对劲儿,就催动内息试探了片刻,最终便将侯丞尉的尸身给从水里捞了上来。”
“噢?”捕头微微皱眉,打量了他两眼,接着又问:“你们近期可有与侯丞尉见过面?”
“昨夜里见过。”
“何事?”
“族事。”
捕头眉头拧的更深了。
此时柴护院站出来,岔开话题,问道:“官家如何称呼,身居何职?”
“州牧府下决曹掾史,齐莽,主断罪决狱,”他抱拳,说:“不出意外的话,本案将由在下直接负责办理。”
“齐掾史,”柴护院回礼:“敢问侯丞尉死因为何?”
“疑似中了毒,一身功力十不存三,”齐莽解释道:“这才被歹徒一掌打碎了心脉,后抛尸镜江。以我的经验判断,应于卯时至辰时之间遇害,被抛尸至尔等发现,亦有三四个时辰了。”
这些信息,侯永也大概看得出来,毕竟入殓师出身,死因死亡时间这块虽然不专业,但见得多了解多了,还是有些经验在,放到这个时代,甚至不必一般的仵作差多少。
但他还是问:“侯丞尉是今早遇害的么?”
“大概吧,具体的还得令史与仵作查验完毕尚可知。”齐莽说道,顿了顿后又问:“尔等是侯丞尉族人,不知可介意……”
“若仅仅勘验尸表,我等没有意见。”侯永立刻回答:“但若需开膛破肚……抱歉,在下做不了主。”
“明白了。”齐莽颔首。
那队率便又道:“如此,牛车与尸身留下,二位快请随我入州牧府吧,方州都尉正在等着。”
两人立刻抱拳,跟着队率走进州牧府。
侯永回头瞥了眼,眸子快速转动:“州都尉不在都尉府,竟然也跑到了州牧府上,且亲自过问此事……
来时分明说的是州牧召见,这会儿又变成了州都尉在等着……
州都尉官职可不小,比二千石到中二千石不等,与大部分“九卿”相平,协助州牧掌一州兵权,这样的大佬相召,决曹掾史竟然在外边就拦下我们问了情况并做了初步的尸检……
当然,那个叫齐莽的不大可能有胆子善做主张,毕竟仅是百石左右的小官罢了,估计是早就受人吩咐。
这是想做什么?把本案定性?将侯霖身份固定为州府官员而非侯氏子弟?想阻止侯氏插手?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偏偏又说不上来……”
整个州牧府占地极广,前后左右各有数里,按照不同部门分为了好几块区域,而后院则是州牧的私人住宅区,当然,州牧的非直系族人并不生活于此,而是待在族地。
队率带着二人绕开办公区,来到州牧府西南角,又穿过一小片桃林,这才来到处偏厅,请二人落座,随后告退去请人了。
有下人奉上茶水,便也跟着告退。
柴护院和侯永对视一眼,眼底都略有茫然之色,却又不敢言说,连传音都不敢。
众所周知,州都尉方孝恒,乃武道先天境高手,只要他愿意,偏厅这一小片天地便可完全纳入掌握范围之中,除非同样达到先天境,否则在他面前将毫无秘密可言。
同样的,侯永内外实力统统达到后天五重境界的秘密,也瞒不住了。甚至于,金刚不坏神功,或许都会被方孝恒看穿。
可他么得办法,入州城前,只想着面上报官,实际上赶紧通知家族此事,全然忽略了此案可能引起那帮大佬的高度重视,并亲自召见他们了解情况的可能。
等到队率相邀时,已然没办法逃避了。
现在只希望方孝恒不会无聊到曝光他这个小虾米的秘密了,而且也得赶紧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才好。
否则一旦被家族认为是“白眼狼”,在这个世界将寸步难行。
时间便这么缓缓流逝,直到盏茶功夫后,侯永二人忽的同时产生了股窒息感。
这感觉来的快,去的却也快,刹那间便恢复过来,只是隐约有股不大真实的感觉,朦朦胧胧,似梦似幻。
再看,又骇然发现一名十七八岁左右的青年,不知何时坐在了上首处,正好整以暇的品着茶。
两人猛地站起身来,神色戒备。
但很快,柴护院便又松了口气,只试探着出声问:“敢问……可是方都尉当面?”
“嗯。”青年放下茶盏,微笑着看向他俩。
侯永咽了口唾沫,心里蛮意外的。
这个世界通讯信息方面慢落后的,方孝恒这名州都尉,绝大多数人也仅闻其名罢了,见过面的着实不多。
是以侯永根本没想到,他竟年轻到这种程度。
但转念一想,方孝恒在这个位置上已坐了十多年,不可能仅有十七八岁,这么看来,先天之境,恐怕另有玄妙。
与此同时,方孝恒又开了口:“侯丞尉之事,吾已听闻。
据说,你俩称他中了御史台所独有的天香散,后天七重之下,无人能挡,是以侯丞尉一身功力都被耗去大半,进而为人一掌袭杀,可有此事?”
第9章 先天
听到这话,侯永眼睛一瞪,本能的就要反驳。
可话到嘴边,说出来的却是:“回都尉,确有此事!”
“我艹!”与此同时,侯永心中疯狂呐喊:“MMP,中招了!这个方孝恒竟然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下作?呵!”方孝恒却忽然看向他,脸上微笑不变。
“淦!读心?”
“算不上读心,一点小手段罢了。”方孝恒站起身,背负双手,缓缓从上首处走了下来,淡然的说道:“此时此刻,方圆五十丈范围内,皆为我完全掌控,你们讲什么,我说了算;你们想什么,我亦能捕捉。
先天先天,何谓先天?
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
合天地同德、合日月同明、合四世同序、合鬼神同吉凶,这就是先天。上乘者先天地之意而天弗违,下乘者后天地之意而奉天命,顾不论上乘下乘,皆可从心所欲,于天意之内掌控万般,对付你这个小娃娃,还不手到擒来?”
侯永再次咽了口唾沫,深吸口气,道:“敢问都尉,何意?”
刚说完,他又悚然一惊。
“你这个小娃娃”六字,宛若晴天霹雳,响彻脑海。
艰难的拧动脖子,左右看看,果然,不知何时,柴护院已然不见了踪影,就刚刚分明还一块儿站了起来,分明还问了方孝恒的身份……
“这就是武道先天的玄妙么……”
“对。”这个念头,又被方孝恒给捕捉到了,他好整以暇的看着侯永,轻轻颔首:“习武不过区区数月,竟有后天五重的修为,且内外兼修……不错,当真不错。”
侯永吐了口浊气,艰难的调整好心态,同时什么也不去想。
短短几分钟接触,他看明白了,所谓读心,不过是一种心里逼迫而已,顶多只能捕捉到他较为强烈念头而已,不可能想啥他都能捕捉到。
但这也给他提了个醒,这个世界,很可能拥有真正意义上的读心的手段,如果碰上这样的大佬,恐怕极端危险,或许连火葬系统的秘密都保留不住。
真到那个时候,也只能放弃这个世界直接转移了。但若大佬拥有打破时间禁锢的能力……
一面想着,侯永一面又再度做了几个深呼吸,咬着牙问:“方都尉,您召我来此,究竟所谓何意?”
他算看出来了,先前方孝恒操控他的身子吐出一句“供词”来,恐怕别有用意,而不是单纯的想给御史台,给州刺史赵勤泼脏水。
又或者说,给武道宗师境的赵勤泼脏水,这等小手段根本毫无用意。
反倒像是在鞭打他,提醒他什么。
“没什么,只是提醒,案子办到后边,若有人问你,希望你能按照刚刚的话去说。”
“您想借助我给御史台泼脏水?”侯永笑笑:“可小子人微言轻,认不得什么天香散,更不知其乃御史台的秘药,恐怕一开口就会露馅。
何况,您既然可以利用掌控天地的方式,强迫我说出这话,甚至读取到我的想法,功力更甚于您的赵刺史……”
“他不会来审你。”方孝恒递上来一杯茶,说道:“而且你没得选。”
侯永不由自主的把茶接过,掀开杯盏,将半盏茶都咽了下去。
下一瞬,落入胃内的茶水轰然炸开,化作无尽精纯能量,并迅速为他所吸收,半数用于提高功力,半数用于滋养肉身。
短短几个弹指的功夫,内息、肉身竟又双双突破,同时达至后天六重境的范畴。
放下杯盏,侯永定定的看着方孝恒。
“放心,茶水没问题,仅仅只是送你一场造化,我还不至于以如此下作的手段控制于你,身为侯氏子弟,此法也没任何效用。”方孝恒轻笑:“而且,你也不必再为身上的内息发愁了,光明正大的告诉族人是我成全的即可。
想来,这些时日,苦苦隐瞒进境,很辛苦吧?毕竟天赋再强,短短数月想突破至五重境,不借助外力也完全不可能。这份奇遇,不敢说?不能说?现在好了,我帮你解决了。”
“可我是侯氏子弟。”侯永抿抿嘴:“我不能……”
“屁的不能!”方孝恒哈哈大笑:“单就隐瞒奇遇一事,不论你有什么苦衷,都证明你对自身家族的忠诚,已然不再纯粹。
当然,纯粹的愚忠之辈太少太少,既然你不是,也就别在我面前拿此说事了。”
顿了顿,方孝恒又说:“更何况……待你回去,恐怕便将受到族中长辈传召了吧?届时你便应知,此事非我,非李州牧之事,我州牧府一系与你陶山侯一脉,早已紧密联合了。”
侯永握拳,忽然说道:“侯丞尉是你们害的?”
“我刚说了,”方孝恒微微皱眉:“他所中天香散,乃是御史台,乃是刺史所独有的秘药,概不外传,此言并非诳语。”
“……”侯永看向他:“所以果然是……”
方孝恒都有些无奈了:“既是独门秘药,我等又如何能有?我州牧府也好你侯氏也罢,还做不到为了构陷他人,而残害自己族中子弟的份上。
借子弟之事做点文章,便已是极限了,纵使如此,也得给家属巨额补偿才是,毕竟死者为大。”
“既如此……”侯永松了口气:“我听家族的。”
“很好。”方孝恒满意的点点头:“我这便送你去侯氏在镜州城内的驻地据点。”
还是那句话,主角家里才有各种乱七八糟的破事儿,反派家族大多都团结的一批。
所以方孝恒的话,他信了一半,何况方孝恒也没必要对他这样的小虾米撒谎,他人微言轻,能有这份口供自然最好,没有也没啥大不了的,大可不必如此。
且威逼加利诱拉拢,而不是上来就强迫他要么干要么死,本身也证明,侯氏这一道护身符还是相当管用的,方孝恒也不敢贸然动手,只能争取配合。
进一步想,是因为侯氏护短,内部团结,是以武道先天强者,亦不敢肆意欺凌。
只是……
第10章 接见
方孝恒大手一挥,侯永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再回过神来时,便发现自己与柴护院站在了间客栈门口。
这间客栈,是侯氏的秘密产业之一,名曰晋华客栈。
“坊主!”看见侯永,柴护院立马关切的问道:“你……”
“无甚大事,”侯永摆摆手:“你且在外边等我,今日之事,除非族内人问起,否则不得泄露分毫。”
柴护院微微皱眉,随后轻轻颔首,表示明白。
侯永便迈开脚步,走进客栈之内。
一面走,一面想到:
“侯氏竟与州牧府秘密联合了,看上去,还要对付刺史赵勤……而刺史直接对朝廷负责,地方诸侯与朝廷,乃至直接与今上对立……
这个大漩涡,我竟然卷进来了,MMP!怪不得侯霖提醒我隐忍,他怕是也隐约知道些情况吧。”
摇摇头,晃了晃脑袋,侯永只觉得到现在还有些懵,搞不太懂状态,只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很不好,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一个不慎,就得逃离这个世界另谋出路了……
“实力,归根结底还是实力。”他暗想:“得尽快提升实力才行……可惜真三世界对我实力提升已无太大助力,‘天下第一’世界同样如此,还可能会面临无休止的追杀,系统暂时又没连接到新世界。
那就在这儿尽快提升吧。说起来,州都尉给的那盏茶倒也真的神奇,仅仅一盏,竟就将内外功夫双双突破了一重之境,且力量稳固,并不虚浮,论质论量看,已不亚于师父灌输给我的三成功力……
师父前后修炼数十年,还吸了那个世界八大派高手的一身力量,一生能力怕那世界寻常人上百年都修炼不来,三成,也是三四十年的功力了……那茶叶莫非就是所谓的‘天材地宝’?
可惜,以我目前的实力地位,就是弄到如此奇宝,也根本护之不住,州都尉倒是没说错,算是送了我一场大造化……
如果他没撒谎,侯氏当真与州牧府联合,我已身不由己的卷入这场大漩涡当中……那就尽量配合,把事情弄得漂亮些吧。事已至此我已没得选,只能随波逐流了。”
刚想到这儿,便有小二围了上来,问道:“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住店,后五房,三天。”侯永轻声说。
虽然来这间客栈的次数极少,但小二自然是认得他的,他也能认得这名小二,但必要的程序还是得走,对上了暗话。
小二了然,微微弯腰,手一引:“客官请随我来。”
说着,便带着侯永往客栈后院走去。
说起来这间客栈也不小,足足占据一坊之地,除了这栋门面之外,后院还有大量的上等客房,一房一院,每院以现代单位计算都有两百平左右。
小二一路带侯永来到最中央处的房间,便停住了脚步,此刻左右也没有人,他便也不再伪装,只对他轻轻点头,说声这儿就是,让他自个儿进去。
目送小二离开,他才迈步走入小院之中,来到房门前。
刚一站定,房门便自个儿打开了,他脸色一肃,恭敬的拱拱手,便迈步走入其中,随后房门便又自动关上。
入眼便是房厅,里头空空如也,一扇大屏风将大厅隔成前后两部分,屏风不透光,但依旧能瞧见有影子打在上头,明显人都在屏风之后。
侯永没贸然越过去,只对着屏风再度拱拱手,轻声道:“后生小子永,见过族中诸位大人。”
“大人”于此世,和真三世界不同,跟种花家古代倒是很类似,多用于对族中长辈,尤其是对直系亲长及丈夫、妻子对配偶的尊称,平日里不言,但这会儿面对侯氏族人,确实不得不这么敬称了。
屏风那头没有第一时间回应。
过了有数息功夫,才有声音传出:“想必,你已见过州都尉了?”
“是,”侯永的腰依旧微微弯着:“不敢欺瞒大人,来此之前,永与柴护院被急诏往州牧府,见过了州都尉,都尉送永一场造化,另永内外功夫双双突破至六重境……”
“嗯,确实是后天六重,方都尉有心了。”那人轻声说着,转而又问道:“都尉可曾对你说了什么?”
“都尉告永言,族兄霖乃中御史台所独有秘药天香散,致功力十不存三,后为人一掌击碎心脉,并命永如言上述。
不仅如此,都尉还称,我侯氏已与州牧府联合,听意思,是要共同对付赵刺史。”
屏风那头又沉默了许久。
一会儿后,才见那头沉声道:“果然,都尉将此事告知于你了,对你而言却也不知是好是坏……”
侯永轻轻抿嘴。确实,侯氏与州牧联合,镜州范围内三大巨头便有其二绑在了一块,共同对付于镜州内无家无业的刺史赵勤,着实是天大的事儿。
在事情全面曝光之前,想来是应当全力捂着的,可现在却让侯永这个小虾米给知道了……
“你也不必过于担心,”那头似乎看出了侯永的心境,轻叹口气,言道:“都尉如此言说,想必是本案需要你配合,是以即便不讲,你也会知道。
也罢,待此间事了,你便交接交接织衣坊的工作,回族地去吧。事到如今你已不再适合于人前露面了。
再者,以你如今的年龄、功力,究竟是天赋也好奇遇也罢,终究是你的实力,你的缘法,有生之年,突破到后天七重及以上的可能性极大,也值得族内花大力气培养。”
侯永露出欣喜的神色:“谢大人培养!”
“莫叫大人了,”他眼前人影一闪,便见名中年男子出现在他面前,欣慰的看着他,轻笑道:“怪见外的。你既然能喊侯霖那小子为族兄,倒不妨,也喊我族叔吧。”
侯永张了张嘴,有些愕然,但很快还是反应过来,立刻道:“族叔!”
同时心里感慨,这反派的家族,果然人情味十足,也足够团结。
至于刚穿越来就被乱棍打死……咳咳,纯属意外,也是活该。
第11章 修炼
侯氏派来的长辈很快便走了,只留侯永继续待在房间内。
他没急着离开,避免惹人怀疑,正好,他这会儿脑袋依旧很懵,需要相对安静的环境缓一缓,梳理几遍。
把事情在脑海里过了过,他才离开院子,把柴护院给接了进来,打算在这儿先待个两三天的,至于织衣坊那边,会有人去打招呼,不必担心什么。
只是自己做的提高织衣坊生产效率及“合格率”的布局,被彻底打乱了,能否继续进行下去,进行到哪一步,成绩如何,能否成为他返回族内后的资历就难说了。
“也罢,回到族地的事儿基本已经板上钉钉,资历什么的也不过是锦上添花之举,就是搞砸了,区区一个织衣坊,影响也并不大,管他呢。”
如此想到,他便摒弃杂念,抱元守一开始修炼。
柴护院也不说什么,也不问,只去了隔壁房间,同样修炼。
他很清楚,侯永跟他交情深厚归深厚,毕竟彼此都对胃口,但涉及族中布局便不能感情用事,否则终将误人误己。
侯永也没跟他多说,只道州都尉送了他一场造化,内外功夫都突破到了六重境界,仅此而已。
练了两个时辰,有小二分别送来饭菜,他便收功吃饭,一边吃一边想道:“不仅仅是后天六重这么简单,内息已彻底充盈,炼体也到了瓶颈,催动金刚不坏神功同样毫无进境……
接下来,就该将内息与肉体千锤百炼,想办法打通天地二桥引天地灵气入体,突破七重境了。
这是一道坎,拦住了绝大部分的六重武者……但对我而言,内息方面突破七重境毫无难度,只需要时间,但炼体方面却毫无头绪,金刚不坏神功仅仅只是恰好有用,但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功法……
或许,想要突破七重,势必得将激活神功的力量彻底收拢至己身,练至圆满之境尚可吧,又或者有其他的法子,但需要自己慢慢研究,或者有机会找个炼体七重的强者请教。
至于那盏茶……能很明显的感觉到,它的效力并不至于此,但将我功力推到现在境界后效力就完全消失了。
想来哪怕我功力仅仅只是四重之境,它照样能将我功力推动到现在这个层次吧,只是能否掌握,就不好说了。
不,即使是五重到六重顶峰,好在内息方面,我有着宗师级别的理解,而炼体由于激发过无数次金刚不坏神功,也深有体悟,否则我也无法将这股力量运转如意,势必得消耗数月乃至数年的时间去重新习惯。
不过眼下境地,实力强些,总归是好事,以我如今的力量,面对喝下那杯茶之前的我,哪怕力量掌握并不纯熟也能几巴掌拍死,除非激活金刚不坏神功……
很明显了,那杯茶的作用,就是缩短四重到六重之境积蓄力量的时间,却没有破镜的功效,六重到七重,得靠自己。
而且七重以上,主要是引天地灵气入体,以真气替换内息,并进一步磨砺成真元,那杯茶,恐怕也无法再发挥效果。
所以那茶的价值并没有我想象中这么高,怪不得方都尉就这么赐给了我。但力量无法运转如意,他这么控制着我喝下,也未必安了好心……
当然,一杯茶就能将四重境高手推动到六重境界,甚至二重、三重也能推到如此实力,毕竟三四重之间的门槛并没有那么高,是以同样不可小视了,几乎可以批量生产六重高手,用于培养护院、死士之类的力量,再合适不过。
这大概也是大家大族的底蕴之一了吧?小族家主也不过四重之境,大家却能量产六重高手,根本没法比。
好在……我没被坑死,运气不错。至于那位大人,恐怕也是看出我内息运转如意,并没受到什么影响,潜力未被耗尽,这才提出带我回返族地重点培养的吧。
那句‘有生之年突破到七重甚至七重之上的可能性极大’,无疑指的就是这点了,否则我也只能作为死士、护院,或者外放出去,充其量取代侯霖的位置而已,不值得家族花太大力气。
所以还是要尽快晋入七重,证明自己。七重境界相比六重变化实在太大,甚至可以一个打十个,是以不论以什么手段晋入,哪怕潜力耗尽,对侯氏而言也是重要力量,就算无法继续精进,也可以从招式方面培养,提高战力。”
侯永想了很多,不过更多的在于自身,至于被卷入的这个大漩涡,他就不耗费心思了,上头怎么要求他怎么做就是,反正也无法更改什么,想太多不过自寻烦恼,不如暂且放下。
等他明悟,饭菜也统统吃完了。
看着满桌的盘子,他又轻叹口气:“这食量,怕是得把普通的小康之家给硬生生吃垮掉,穷文富武,是有道理的。”
吩咐小二将盘子收走,他便继续盘膝练功。
到了六重之境,十天半月不睡觉也没任何影响,很大程度上,已足以靠练功取代睡眠了。
而若能突破到七重,便真正意义上不再需要睡眠,也不再需要进食,靠着天地之力便可维持修炼与自身活动所需能量,且效率可比进食高得多,除非吃的是天材地宝或妖兽血肉。
能量守恒定律,在这个世界依旧发挥着作用,六重及之前,练气也好炼体也罢,能量都得从食物药物当中获得,而七重及以后便可直接向天地索取,而不需要绕个弯了。
是以七重与六重的分界才如此巨大,放在旁的世界,或许七重境,就足以称为先天高手,在低武世界,打通任督二脉,周身百脉具通的话,四重境就能达到标准。
而这个世界的先天,已经入道,是为武道,合天地日月与四时,掌一小片天地,堪称鬼神。
天下第一的绝世高手朱无视放在这儿,恐怕也就是后天八九重的实力,某些方面可能还远有不如,毕竟是高攻低防的武者,缺陷过于明显。
辰时,日出东方,侯永停止修炼金刚不坏神功,转而运起绝阳功心法,吐纳朝阳之力,锤炼体内纯阳内息。
如此待满三天,他才带上柴护院,结账退房,返回织衣坊。
第12章 明悟
和柴护院一块,在织衣坊里逛了几圈,发现几位管事已经严格按照他先前的规划布置下去,将奖励措施与佣工都说了,还招了一批临时工,侯永不由得满意的点点头。
记忆恢复之前他因为无法修炼消沉无比,而恢复后却又沉迷修炼完全无心经营,是以之前他便一直是个甩手掌柜,基本不干事的那种,哪怕离开了些时日,纺织厂照样运转的很好,并无不妥。
而且,就在昨天下午,来自柳氏的七百万钱赔偿款就被送到了织衣坊,整整数十箱的五铢钱,无疑大大激发了佣工的士气,同时也是个教训,让他们都提起了心,不敢出丝毫差错。
柳氏如此干脆利落的赔钱,无疑是好事,但若织衣坊也出了问题,有这个先例在,若织衣坊拒不赔钱,或者赔的少了,对比之下,就显得他们太不地道,有点仗势欺人的感觉了。
而倘若照比例赔,织衣坊瞬间便会陷入经济危机当中,再说了,羊毛出在羊身上,赔的钱,肯定也会从他们的佣钱里克扣。
几名长期浸淫此道的管事,在看到这几十箱铜钱后,都能看的分明,包括先前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的宋管事。
而听到宋管事的汇报,侯永的脸色也慢慢沉了下去。
“还是小瞧了柳家主啊,本看他赔偿的如此干脆利落,还以为是出了什么误会……但现在看来,误会的可能性虽说不能排除,但别有用心的可能性却也极大。”
柴护院想了想,说:“不可能吧?七百万钱,不说让柳氏陷入绝境,但今年一整年都会相当难过了……”
“不,非但有可能,而且可能性相当大。”侯永说:“七百万钱,柳氏想要凑齐或许不难,可一次性全部拿出来,必然会导致柳氏陷入极大的困境内。
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先赔偿三百五十万钱,剩下的再与我们协商慢慢赔,我们应当也不会拒绝才是,不然就显得太过不近人情了。
但他们偏偏就送了过来……我现在怀疑,这件事,或许当真是有人在背后授意,而七百万钱,恐怕也不全是柳氏出的。
倘若能借助区区七百万钱,便掰倒我侯氏织衣坊,这笔买卖,其实相当划算。只要能占据了我们的份额,用不了多少年,亏掉的钱就能重新赚回来。”
柴护院沉默,不回话了。
侯永同样陷入沉思:“奇怪,按理说,柳氏——柳家主胞妹被李州牧纳为妾室,该是州牧一系的力量才对,而州牧一系与我侯家又已联合,怎么会干出打击侯氏织衣坊,以及行刺我的事来?
是我想的多了,还是说……柳氏,已经被赵刺史一脉渗透,分裂为了两个不同的阵营?亦或者,他们表面上倒向州牧,实际上却是刺史的人?
罢了,线索太少,多想似乎也没什么意义,还是努力提高自己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州牧府想来也知道行刺我的刺客为柳氏族人的事儿了吧?想来也会引起足够的注意,不需要我瞎操心。
但万一,州牧府名义上想对付刺史,实际上却是想对侯氏动刀,又该怎么办……”
一念及此,他便不免有些忧心忡忡。
但很快他又强行压下这些想法,只想自身的事儿:“炼体突破六重圆满的境界,金刚不坏神功也接近极限了,比起师父而言就算还差些,但应该也不差多少了吧?
那么,现在激活金刚不坏神功,又能发挥出多少力量?原先只是能和七重高手抗衡,现在呢?能战而胜之不?
不,这个世界的档次,比天下第一世界要高不少,金刚不坏神功放在这个世界,未必就有多强了,七重境恐怕便是其终点,至高也不超过九重,再想突破非得自己琢磨不可。
再加上,能突破到后天七重境的,无一不是奇才,身怀高深功法,硬实力指标达到七重境,其实意义不大,打恐怕还是打不过的,除非自己能真正突破到那个程度,内外兼修下,或许能战而胜之。”
正想到这儿,便见柴护院忽然站起身:“坊主,我还有点事儿……”
侯永一愣,看了柴护院一眼,轻叹口气,点点头:“行,你下去忙吧。”
柴护院点点头。
“他这是……和我产生一定的隔阂了么?”侯永抿抿嘴:“自认为已经与我产生了差距,自惭形秽?还是旁的什么原因?地位不同,当真注定要产生距离?”
大致猜到柴护院的心态,侯永心里多少也有点不舒服。毕竟,他恢复意识之后,第一,也是目前唯一凭着自主意识产生较为深厚的交情的人,就是柴护院了。
“不能让他这么庸碌下去,”侯永想到:“自身功力问题解决了,但功法还是必须得制造个奇遇出来,解决掉,然后,将金刚不坏神功等炼体法们和一些精妙招式传授给他。
他能在没有炼体功法的情况下,凭借着苦修将肉身力量打磨至堪比后天五重境,想来也是心志坚定潜力非凡的人,金刚不坏神功肯定能适合他。
至于招式……心法两个世界或许有差距,但琢磨出来的招式,至少在后天层次也不会差太多。
而那些先天、宗师强者的手段,后天境界也用不出来,琢磨的后天功法,高屋建瓴下或许玄妙非常,但这样的招式绝对罕见,毕竟没哪个高手会费心思琢磨对自己没啥意义的招数……
更何况,力量、境界与武学素养,并不是完全呈正相关的。
能创造出金刚不坏神功、吸功大法的天池怪侠,创建武当,创立武当九阳功、太极拳经和太极剑的张三丰,论武学素养,恐怕也未必弱于这个世界的先天高手甚至武道宗师,只是被世界限制了发展……”
想到这儿,侯永嘴角微微扬起,心境豁然开朗。
“果然如此……”他又有了明悟:“穿梭世界,提升硬实力还在其次,关键在于拓宽阅历与见识,获取各世界的机缘,以及不受世界上限的掣肘。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这才是最大的财富与金手指!至于火葬抽取技能,恐怕只是锦上添花,目的在于少走弯路罢了!”
第13章 擎天之手
晃眼又过去五天。
这五天里,没什么特别的大事发生,织衣坊运转井井有条,并无任何空子可钻,侯霖的死,州府倒是来了些人问话,侯永按照方孝恒交代的回答后,便也没有任何事了。
他便干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织衣坊里潜心修炼。
内家功夫突破到七重境的具体方法,侯永一清二楚——打通天地二桥,参透生死玄关。
不同世界对于“天地二桥”与“生死玄关”都有着不同的解释,如在许多低武世界,指的就是任督二脉。
但在此方世界,运转内息的第一前提便是周身百脉具通,体制的差别,使得此世大部分武者任督二脉都是天生畅通的,自然没有再“打通”之说。
即使有人经脉不畅需要“打通”,那也只是获得修炼内息的入场券而已,与突破七重境无关。
在这方世界,天地二桥,没有具体明确的解释,更像是借助内息不断的打熬躯壳,让躯壳自然而然的适应天地灵气,足以直接承受天地灵气的洗礼,并容纳逐渐转化为真气的内息。
所谓生死玄关,则是魂与肉合而为一,不分彼此,至此肉身不朽,神魂不灭;神魂不枯,则肉身不腐。
是以寿命得以突破129.6年的上限,达至258.2年,此后于后天境界,每次突破,寿元都再增百余年,后天九重高手,便可拥有五百岁高寿。
更关键的在于,灵魂得到温养壮大后,便可察觉到天地间无处不在的天地灵气,并引纳其入体了。
“所以关键步骤在于三点,”侯永看着自己自侯千云理解中梳理出的笔记想到:“壮大肉身、温养灵魂,以及魂与身合,便自然而然的突破到了七重之境。
其中有三个难关,一个是温养灵魂的法子,一个是魂与身合的诀窍,最后一个则在于时间。
前两者与我而言没有任何难度,侯千云对绝阳功的理解,可完美解决这个问题,但第三者……
即使知道法子,六重到七重境界依旧是水磨工夫,恐怕需要耗费数月甚至一年的苦功。
但总归是可以预见的,至于炼体……到底是要将金刚不坏神功的力量彻底归于己身呢,还是待内息突破后,便也能自然而然的突破关隘?
毕竟七重与六重的本质区别就在于足以直接引纳天地灵气入体,也为先天境界掌控一小片天地奠定了基础。
那么当内息突破至七重天后,自然也意味着,足以直接以天地灵气洗涤躯壳,强化肉身,那么能否代表炼体同样突破至七重境了呢?
可惜,侯千云虽内外兼修,并双双达至宗师之境,可系统只给了我他关于绝阳功的内家理解,而毫无炼体方面的感悟,否则也不至于这么头疼……
算啦,自己摸索吧。”
想到这儿,侯永缓缓收功,站了起来。
离了练功房,他又找到宋管事,询问今日情况,这也是这些天来的日常。
“倒确实发生了一件大事,”宋管事回答:“今日午时,有一白色巨手自天际而来,狠狠的向着柳氏族地拍下。
整个柳氏,方圆十余里地尽数化作废墟,无一活口。不仅如此,此后又有一红色巨手自州城伸出,与先前那只巨手对了两掌,尔后双双溃散。
申时,刺史府派出两大先天高手,领着督巡掾史抵达柳氏旧址勘察,却一无所获,未能查明覆灭柳氏的元凶。”
“噢?”侯永有些惊愕,一掌便覆灭了柳氏方圆十多里地,对武道先天而言或许不难,但隔着不知多远,仅凭虚幻大手便将如此大的地域碾成废墟,武道先天怕也力有未逮。
想来,恐怕是州牧李常亲自出手了。而后知后觉的赶来阻止的那只红色巨手,恐怕是属于刺史赵勤的。
“若真如此,身为平级高手,赵勤应当猜到出手之人是谁了吧?那么,李常与赵勤,是否算是正面对了一记?柳氏覆灭,会成为俩大佬正式撕破脸皮互相倾轧的导火索吗?
如果是,恐怕李常得落入下风了啊。赵勤背靠朝廷,于镜州内无牵无挂,虽然少了家族助力,却也同样没了顾忌,是块极其难啃的硬骨头……
不,等等,或许没那么简单,搞不好,出手的恰恰是赵勤,而阻挡的却是州牧李常……啧,我艹,越来越复杂了啊。”
宋管事见侯永自个儿沉思上了,也不敢说什么,只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等着。
织衣坊,以及与织衣坊存在合作、竞争关系的所有势力,都已知道他突破至六重境之事,且随时可能迈出那一步,成为七重的精英高手,身份地位早已不可同日而语,自然也就换了态度。
哪怕因为早早抱了大腿而嗨的不行的北郭赵氏,也不敢表现的太过夸张,反而低调非常,生怕一个不小心激怒了他,恶了关系。
片刻后,侯永才回过神来,问道:“还有何事?”
“您托我打听的古玩,也有了点眉目。”宋管事小心翼翼的说道:“南郊集华镇,今日忽的多了批古玩,有流言称,一伙盗墓贼发现了座大墓……
另外,有武者自该批古玩中,发现了套拳法残篇,一时轰动非常。”
“噢?”侯永瞬间来了兴趣:“集华镇么?有没有那伙盗墓贼的消息?”
“这哪能有啊,他们干的都是些见不得光的活,一旦被发现,并被官府缉拿,可是要杀头的。”
“可他们也能付出‘一百万钱’为代价,为自己赎命,不是么?”侯永轻笑,跟着抬头看了看天色,轻声道:“时间还早,我且去看看。
嗯,倘若柴护院问起,你便说我有事外出,至于去了哪,干什么……”
“坊主何等身份,我怎会得知?”宋管事赶紧说,顿了顿,又迟疑着道:“可……坊主,您的身份非比寻常,倘若……”
“放心,我只是去瞧瞧这批古玩,有没有我需要的招式罢了。你也知,如今我不缺功法,只缺招式。行了,去忙吧。”
“在下告退。”
瞧着宋管事的背影,侯永嘴角微微扬起:“这个人,聪明也忠心,或许能培养成自己的嫡系……
只是,他不知‘盗墓’本就是各家族加强底蕴的重要方式之一,甚至官府对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会真正对盗墓贼下手,顶多插手摘果子,否则也不会有百万钱赎命这个规矩了……”
第14章 入伙
酉时三刻,金乌西沉。
但由于仅城内有宵禁,城外小镇并不影响,加之集华镇乃“古玩”集市,而这里的古玩来自何地,懂的都懂。
是以入夜之后,才是此地狂欢进行时,也是此方世界,至少在州城周边少有的不眠之地。
只是毕竟干的是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即使入夜这帮家伙也没想象中那么肆无忌惮,不至于灯火通明,只是寻常黑夜对于武者而言根本什么都不算,故而此地没灯,街道上却依旧熙熙攘攘。
侯永便走在街上,路过一个个商贩,不时停下脚步,拿起一两个古玩字画瞧瞧。
其中当然以赝品假货居多,不少还带有些似是而非的功法残篇,骗骗门外汉和穿越到天下第一世界前的侯永还行,但凡武学素养稍微强些,都能看得出来,这上边的残篇法门,谁要练了,要么一无所获,要么走火入魔。
侯永也不着急,就这么不徐不缓的往下走。
终于来到一处最热闹之地,这儿围了不少人,吵吵嚷嚷的,想来就是宋管事说的,“出土”了一批新的古玩的地方了。
想了想,侯永运起内息,再次略微调整了自己身材特征与样貌——对于拥有炼体功法的外家手而言,这点并不难。
随后,他便挤进人群,来到摊位之前。
摊位老板跪坐在另一头,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根本不搭理人,仍有周边武者随意取了古玩来看,想来也是个高手,对自己实力颇有自信。
侯永暗暗打量他两眼,便也随意拿起个折扇瞧了几瞧。
这些玩意儿,不知是因为有些年头了,还是保存不善,损毁都相当严重,单论古玩价值而言,其实卖不了几个钱。
值钱的是铭刻在上边的功法。
“是篇粗浅的拳法秘籍,而且并不完整……”侯永快速扫了眼,便心下了然,随后放下折扇,又拿起别的东西瞧了瞧。
“大约有两成‘明器’上边,拥有残缺法门。不过,想来其实也是一种造假手段,真正的古墓,纵使存在功法,要么也是以专门的竹简书籍记载,要么便零零散散的铭刻在这些东西上边,出现概率不会这么高。
将自己所学刻在这些不知是真是假的古玩上边,以此太高售价么?倒是个聪明人,毕竟这些功法都是残缺的,想拼凑齐全非得大量购买不可,最终也还得看运气……”
想着,他又将手上的镯子放下,重新拿了个玉扳手,一面装出赏玩的模样来,一面暗暗观察其他人的反应,听着吃瓜群众们的议论。
可惜这一行似乎也有着自己的规矩,吃瓜群众们都颇有默契的只讨论古玩与上边的法门本身,而不会去问这些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装模作样的赏玩了约莫盏茶时间,忽有一壮汉推开人群,挤了进来,随后越过摊子,直接来到摊主面前,一拱手:“八千钱,我替你卖命一月!”
侯永一愕,眼角余光往那边瞥了过去,同时暗想:“尼玛,这就……这么直接了当的要入伙?不会被摊主给拍死吧?”
“实力?”摊主淡淡问道。
“外家手,练武二十六年,实力可比三重境!”
“噢?”摊主眼皮子抬了起来,跟着忽的出手,一掌拍出。
那汉子脸色不变,深吸一口气,浑身肌肉盘虬,铁拳狠狠打在那掌上,跟着身子晃了几晃,面色潮红,却终究半步未退。
“勉强合格。”摊主眼睛又闭上了:“五千钱,愿意干,去镇尾倒数第四间房,有人接待你。不愿意,就请回吧。”
壮汉咬咬牙,拱手离开,直奔镇尾而去。
见状,侯永若有所思:“看样子,这行当果然是半公开的秘密,至少这里人都心知肚明,而且他们也知官府并不会轻易下手,是以招募只看实力不看身份……
不过这些人应该都只是临时工,想要进入核心圈子,更难。嗯,这样,倒是可以想办法跟他们下墓瞧瞧,到时候伪造奇遇,恐怕也能更轻松些。”
想到这儿,侯永便抿了抿唇,却没轻举妄动,只继续把玩着玉器,过了一小会儿又退了出来,在附近走走逛逛,但注意力始终落在那一块儿。
半个时辰下来,又有四五人“应聘”,实力都在二三重左右,给的工钱在一千钱到八千钱每月不等,也有只聘三两天的,日价算起来仅有月钱的八成左右。
“比织衣坊招纳同等级的护院、坊丁要贵一倍左右么……”侯永暗想道:“四重境月钱大概两万五到三万,翻倍即五万到六万,日钱打个八折,一千五六百钱每天的样子。内外兼修,应该还能涨些。”
他很快打定主意,再次挤进人群,同样来到摊主面前,拱手:“内外兼修,皆达后天四重,为你卖命三五日,你看,可值多少钱?”
“四重?”摊主微微动容,周围人也忽的一静,不自觉的往这边看来。
后天四重,已可应聘那些乡望县豪之家的护院了,少有人干这种刀头舔血的勾当的,此刻出现在这儿,不说如凤毛麟角,却也难得一见。
略一思忖,摊主站了起身,微吸口气,随后再次一掌拍出。
侯永微微一笑,只右手双指并拢,轻轻的往他掌心点去。
他脸色骤变,如触电般收回手,往掌心处瞧了瞧,跟着轻轻抱拳,颔首说道:“每日三千钱,你看如何?”
“可。”侯永略一思忖,点头。
“稍等,我请人送你过去。”
侯永面带微笑。
以他现在的眼界,四重境与三重的差距虽大却也有限,可在绝大多数江湖人眼中却是天壤之别,待遇什么的自然完全不同。
很快又有人挤开人群,对摊主颔首示意,接着便对侯永拱了拱手,言道:“壮士请跟我来。”
“劳烦带路。”侯永应到,便跟着他离开此地。
目送二人离开,摊主嘴角微微扬起,不复刚刚死气沉沉的模样,似乎来了点精神了,却依旧懒得吆喝,只让大家自己看,想要就买走,每件古玩视完整程度及法门不同,要价数百到数万钱不等……
第15章 “褚亭君”墓
“壮士如何称呼?”
“潘凤。”莫名的,侯永又想到在真三世界被华雄一刀砍死的上将潘凤,忽然想再皮一下,消费消费过世网红……
“潘兄弟,”那人立刻改了称呼,一面缓缓走着,一面问:“怎么忽然想来干我们这活计?要知道,以你的身手……”
“缺钱,快钱。”侯永打断他,淡淡的说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没得选。”
“原来如此,”那人恍然大悟,跟着眼珠子一转,又说:“干我们这行,需要签生死状,万一……”
“我签。”侯永眼睑低垂,死气沉沉的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说得好!”那人大喜,似乎觉得侯永很对胃口:“要愿意签生死状,我可以做主,先把五天的佣钱一次性给你!
另外,如果找到了什么好东西,卖出了好价钱,到时候我再跟大哥美言几句,少不了你那份分润!”
“多谢。”侯永颔首,又问:“什么时候可以下地?”
“难说,短则这三五日,长则十天半月也有可能。”
“若不下地,你们不就亏了?”
“亏不得,就当结个善缘。”那人轻声说:“况且,此刻对三五日短工放的也很宽,我估计没错的话,今明两天或许就要下地。”
侯永嗯一声,没再多问,毕竟还不是自己人。那人见了,嘴角便也微微扬起,不再言语。
集华镇其实不大,纵深不过六七里,很快便走到了镇尾,那人带侯永进入个大院之中。
“兄弟,给你提个醒,大哥他脾气不大好,你进去后,尽量多听少说。不过我见你也不是多嘴的人,倒是无虑。”
“我晓得了。”侯永说道。
那人便带侯永绕过前堂,直接走到后院,一处小厢房内,随后直接推开门领侯永进去。
这会儿天已经彻底黑了,但厢房内却没半点火光。当然,这点黑暗也难不倒侯永,他扫一眼便知里头有着整整二十余人,先前见到的几个“应聘”的壮汉也在其列,坐在一旁,不知想些什么。
厢房内还有一道屏风,隔开里外,侯永耳朵动了动,猜测屏风后边应该还有人。
果不其然,那人直接带着侯永走到屏风后头,便见一疤脸壮汉盘膝坐在矮案前,正大口吃着饭。
那人走到壮汉边上,嘴皮子动了动,以传音的手段对他说了些什么。
壮汉很快放下碗,看向侯永,打量几眼,笑道:“潘兄弟,别那么拘束,来了就是自己人,坐吧,要不要吃点?”
“不必,我已吃过。”侯永抱拳,想了想,又道:“我是卖命来了。”
“知道,我知道。”壮汉站起身,说:“四重高手,另有优待,签了生死状,我便提前将五天的工钱全部结给你,你还可以先回一趟家,安顿安顿家眷……”
“不必,在下孑然一身,四海为家。”
“噢?”壮汉又打量了几眼,跟着看向带侯永来的男子,一扬下巴:“你去把生死状拿来,给潘兄弟签了。”
“好。”那人很快离开,不一会儿又回来,手里捏着一叠绢帛,在侯永面前展开,说:“潘兄弟,你瞧瞧,没问题就签了吧。”
侯永盘腿坐下,捧着生死状瞧了眼,这上边写的倒很笼统,大体讲便是不论出什么意外,他们概不负责,仅此而已。
扫过两遍,他犹豫一阵,便道:“画押可否?”
“噢?”
“我欠了子钱商人四十万钱。”侯永放下笔,说:“连本带利整整需还八十万,而其中三十万,却是他们模仿在下字迹伪造的,偏生他们在官府处有关系,我有理讲不清,只得认了,是以……”
“原来如此,自然可以,请吧!”
其实侯永只担心在这儿留下自己字迹怕会留下隐患罢了,至于指纹,以他六重境的炼体实力,完全可以微调指纹轮廓,根本不必担心,也不必担心被人看出来。
毕竟眼前这帮家伙的外加功夫,多是靠着时间与药液打磨出来的,并不具备系统炼体法诀。即使在侯氏,这样的法门也不多,自不知道炼体与普通磨砺外家功夫差距究竟有多大。
侯永很快扭转了十指指纹,随后摁捺下指印,又看向疤脸壮汉。
“好得很!不过,一万五千钱颇重,潘兄弟怕也不好携带,这样,你要不急,我先给你一金,事后再给你两千钱,你看如何?”
侯永微微皱眉。
一金确实可以换来一万二三千钱,但按照官府给的置换比例,其实仅值一万钱而已,子钱商人最爱占便宜,到时候肯定只认一万,何况原本说好了一万五全给,这会儿却又只先给大头,按理“潘凤”是应该不痛快。
至于这疤脸壮汉……
世人爱用黄金陪葬,而他大概率是盗墓贼,想来不缺金子,一金抵一万三千钱,对他而言不亏。
“话说,刚刚那人在外边就提醒过我,说‘大哥’的脾气不好,想来应该是警告吧?”想到这儿,侯永再次做戏,眉头舒开,颔首道:“可。”
“痛快,我就喜欢跟痛快的人处事!”疤脸壮汉哈哈大笑,看向那男子,说:“耗子,你这就去取一金来,交给潘兄弟!”
“好嘞!”男子立刻退下。
壮汉又说:“实不相瞒,潘兄弟,我们这回真要发了,就在集华镇往南三百里地,镜江江畔,有一大墓,我推测很可能是四百年前‘褚亭君’之墓,内有黄金不计其数,明器万千,法门数百。
今日你在集华镇摊子上看到的,便出自于此墓,但仅是其万一罢了,‘褚亭君’之富裕,超乎想象。
只可惜其内机关重重,亦有邪法所拘之鬼魅,非三重境以上气血旺盛的好手难挡,我们仅仅也只开掘了两座偏殿,正殿却尚未见着。
我们正打算,这一两天,抓紧时间继续开掘,只要人手凑够……不过人手来的比想象中快,更有你这样内外兼修且皆为四重境的好手相助,把握大了不少,不出意外,今晚咱们便能行动!”
说道这儿,见侯永露出意动之色,他立刻又道:“潘兄弟,我做主,如果收获够大,我再给你分润!”
“那就多谢大哥了!”侯永赶紧说。
但同时,他心下凛然:“不对劲,这家伙,竟然这么轻易就把情况都抖了出来……恐怕别有所图!”
第16章 集结
“耗子”很快拿了块马蹄金回来,递给侯永。
侯永掂量掂量,一斤上下——约相当于后世半斤的模样——便满意的点点头,双手一挫,将其揉成一块金饼,放入怀中兜里。
“潘兄弟,”耗子又说:“我先带你下去歇着吧。”
“噢?好,劳烦了。”侯永颔首。
耗子面带微笑,微微躬身道:“跟我来。”
四重境的好手,待遇与二三重的武夫当真不同,他们只能在外头歇着,倒是有好酒好肉随便吃,但却少了点私人空间,而侯永却被耗子领到了隔壁小院当中,又有人送来酒肉饭菜。
侯永已经吃饱了,本身也不爱喝酒,便没动这些东西,只看向耗子。
耗子立马说:“潘兄弟,你还有什么问题,现在就可以问我。”
“噢?”侯永想了想,也没客气,问:“你们要招多少人?”
“按理,三五十个二三重的武夫,便够了。”耗子道,想了想,又补充着说:“像潘兄弟这样的高手,自可以一当十,说不得,今晚就要下地。”
“既如此,还是不喝了,免得误事。”侯永将酒肉往前推了推,又问道:“你们说那是‘褚亭君’之墓,可有把握?”
“当然,那处地宫,我们已查了许久,不会错的。”耗子当即说道:“只可惜,毕竟是‘朝廷封君’,少说也是武道先天级的存在,就是死去四百年,地宫也是块难啃的骨头,否则以我们的能耐,早就将其掘个底朝天了。”
“噢?”侯永又问:“你们对这‘褚亭君’,了解多少?”
“倒也没多少,只知其疑似道舒郡平川县周氏老祖。”耗子说:“传言周氏原先也是名门望族,可惜数百年前便已没落……
我们调查得知,这位‘褚亭君’殁后,其子不久也战死沙场,其孙无能,守不住周氏家业,最终偌大的周氏一夕崩散,流落镜州各地。这平川县周氏,可能便是其中一支,但绝不会是嫡系,顶多算分支。
而且这周氏,充其量算乡绅之家,早已没落非常,最强者不过是后天五重的前代家主罢了,连祖上可能是‘褚亭君’都不知,族谱业已丢失,不会有任何麻烦。”
侯永轻轻颔首。
他们这些盗墓贼,最怕的就是倔到哪个名门望族的祖坟。其他情况官府与这些大族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在后边捞汤水,毕竟事不关己,但若这些豪门祖坟被挖,天下虽大,却也再没他们容身之地了。
是以这种不过数百年前,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古墓,他们最是上心,势必会好好调查一番,确定没有牛批的后人存世才敢下手。
或许也有些肆意妄为不讲规矩的主儿,但他们绝不敢这么光明正大的招炮灰,只会想办法偷偷摸摸的干。
“听‘大哥’说,你们开掘了两座偏殿?”
“对。”耗子颔首。
“都碰到了什么机关?”
“机关倒还好说,对付普通人尚可,三重以上,当可无视。”耗子表情严肃了下来,说:“关键在于地宫中的‘护陵人’。”
“护陵人?”侯永心中一动,道:“便是地宫内的鬼魅?”
“嗯。”耗子说道:“这些东西,无影无形,防不胜防,若是寻常人,当真是沾之即死。好在我等武者,气血旺盛,与它们互相克制,但依旧难办。
那些鬼魅确实沾不得太过旺盛的气血阳气,一掌打出,当可让它们魂飞魄散。可我们习武之人,对阴气同样唯恐避之不及,一旦被沾上,轻则气血亏空虚弱一场,重则折了阳寿乃至平白损耗功力、潜力。
如此,是为相互克制。”
耗子两句话都把“相互”这词咬的很重,讲完后还顿了顿,又说:“潘兄弟,你若心生退意,现在退出还来得及,若下了地,就没有回头路了。
那一金,你也不用还,就当交个朋友。行走江湖,谁还没个难处,日后若我等有难,你能站出来帮帮忙,这笔买卖就不亏了。”
侯永立刻沉下脸:“说什么呢?拿人钱财,自当尽力办事,岂有临阵退缩之理?”
“潘兄弟果然是真汉子!”耗子立刻言道,跟着又说:“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我们触及邪魅的代价虽大,但它们更是得魂飞魄散,是以一般而言,它们并不会主动接近我等,大可放心。”
侯永颔首,又有一搭没一搭的与耗子聊了起来,了解地宫情况。
聊了约莫一个多时辰,侯永发现耗子耳朵轻动,似乎有人给他传音。
果然,耗子立刻停下话题,说:“潘兄弟,准备一下,我们要出发了。”
侯永缓缓站起身,问道:“人这么快凑齐了?”
“应该吧。”耗子说,跟着又提醒道:“潘兄弟,记住了,等会离我近一点,别太挨着其他那帮家伙,你跟他们不一样。”
“噢?”侯永应道,同时心念一动:“果然,只是把他们当炮灰吗?至于我……恐怕是看中了我的实力,是以有选择的透露些消息,并想方设法的进行拉拢,好让我正式加入他们吧?”
想到这儿,他又很快了然的点点头,回句明白了,没有多问。
耗子脸上浮现出笑容,手一引,领着侯永出去。
不慌不忙的走着,很快便来到后门处,这儿已经有一帮人集合了,侯永大致扫一眼,便知约莫有五十来号人,其中四十多个聚在一块,站的位置毫无讲究,脸上神态不一,想来是应聘的临时工炮灰了。
剩下的,包括自己、耗子和疤脸大汉在内,也只有七人,估计是此次行动的骨干力量,而其中,先前见到的摊主也在列。
“耗子,摊主都是四重境,”侯永不动声色的想:“疤脸‘大哥’此刻没有隐瞒境界,估摸在五重实力左右,剩下的三人则都是三重顶峰……
这么点力量,就敢去摸武道先天强者的墓穴?哪怕这强者已经死了整整四百年,这点力量也还不够格吧?
难不成,他们另有倚仗?亦或者,有高手随行?
是了,能将‘褚亭君’的底细摸得如此清楚,这个势力,想来也不寻常才对……”
第17章 下地
子时二刻,即夜里十一点多,一行人抵达目的地,镜江之畔,渡鸦山脚下的一处林地里。
众人打底都是二重境好手,猛提内息下,三百里地,一个多时辰便也跑到了。
此世度量衡与汉制等同,一里约莫415米,三百里也就是一百三十公里不到,三小时跑到,与军马急行军的速度差距不大。
就是把这帮家伙累的够呛。
别说二重境的武夫,就是三重的十来个壮汉,脸色同样微微泛白,身上大汗淋漓。
“稍是歇息,就地整顿。”疤脸大哥扫了一眼,说:“拿出早就让你们背着的酒肉,尽情吃喝罢!等过了子时,约莫丑时二三刻,咱们再行动!你们抓紧时间修整!”
话音一落,众人尽皆长松口气,就地盘腿坐下,取出肉干,也顾不得干净与否,撕下一大块便往嘴里塞,不时喝两口浊酒,迅速吃完后,便要么起身打拳,要么盘腿调息,都在全力恢复状态。
喝酒倒不至于真的误事,此世浊酒度数很低,加上都是习武之人,一囊两斤酒,毫无影响。
侯永消耗不大,却也不想搞特殊,取出块羊肉干慢悠悠的啃了起来。
耗子摸到他边上,轻声说:“潘兄弟,好奇为啥要等丑时在下地不?”
“嗯。”侯永轻轻点头:“这点体力消耗,对于武者而言,半个时辰都不必便能恢复过来,为何……”
“阴气,”耗子解释道:“你当清楚,一日之间,子时阴气最盛,达至巅峰,进而开始缓缓下降,自日出前后,金乌东升,阳气骤涨,午时达至巅峰,后又缓缓下降,至酉时与阴气近乎持平,子时降至最低。
当然,这对我等武者而言影响不大,但对鬼魅邪物来说却不同了,影响极深,子时是它们一日当中最为强盛的时候,如非必要,最好还是避其锋芒。”
“那为何不等日间再行动?”侯永好奇的问。
“我们这行当,也是见不得光的。”耗子摇摇头:“是以只有夜里可以下墓,到了日间,不论是否有收获,收获多大,都必须退出来,这是规矩。如果违反,将会受到通缉,真正意义上的通缉。”
“明白了。”侯永了然,又撕下一小块肉,缓缓塞进嘴里,细细嚼着。
很快过了半个时辰,疤脸大哥见众人基本调息完毕,便站起身,领着三个三重境的武夫进入林子深处。
侯永双耳轻动,隐约探查到了些许悉悉索索的声音,但具体的看不真切。
约莫半个时辰后,四人去而复返,疤脸大哥话不多,只让众人起身跟上,便再度进入密林内。
走了约莫二里地,疤脸大哥忽然停下,侯永举目一看,便见前方有个小小的地洞,一丈(两米四)宽窄。
“想来这就是‘盗洞’了,也亏的他们都是武者,效率极高,否则要挖出这么大的盗洞,不知道得耗费多少时日。”侯永暗想。
疤脸大哥依旧没说什么,只吩咐摊主与另一名三重境武者留在这儿看守,便当先跳了下去。
跟着耗子站了过来,说:“盗洞深约二丈,难不倒你们,此后沿着盗洞斜向下走约七十丈,便是地宫偏殿,大哥在那儿等你们。现在,就请诸位先下去吧。”
武者们对视几眼,却没有交流,也没有人率先行动。
过了约莫五六个呼吸的功夫,才有人咬咬牙,当先出列。
侯永瞧了他一眼,没有印象,便不再搭理。
有人打头,剩下的人便接二连三的跳了下去。
“潘兄弟,咱们也下去把。”耗子见人下完,对侯永说道。
侯永颔首,与他并肩跳下盗洞,同时提起口内息,暗暗运转起梯云纵的法门,约半息后,便轻飘飘的落了地。
“好功夫。”耗子与他同时落地,笑道。
“粗浅身手,不值一提。”侯永摇摇头,跟着又露出感兴趣的表情,问:“这处地宫内,当真有那么多珍宝吗?”
“那是自然。”耗子道,跟着顿了顿,左右瞧瞧,又传音说:“我也不瞒潘兄弟,心法招数是肯定有的,但我们并没有摸到,你在摊位上看到的那些,都是我们采得碎片后,自个儿铭刻上去的。
毕竟,地宫内,便有藏功殿拓本,一是陪葬,二来其实也是为子孙后代留条退路,完全没必要再在那些寻常明器上边铭刻功法是吧。
不过功法招式倒也不假,无非不全,总会有徒具钱财却不得入道的家伙大量购置好补齐功法的,也算是我们收回本钱的一种手段了。”
侯永了然的点点头,同时迈开脚步,跟着耗子往前走。
后头还有两人要跳下呢,傻傻的站在原地,别被人给砸咯。
走了几步,地道内的光线愈发昏暗,侯永不将内息集中在双目的话,都有些难以看清环境。
是以,他又瞥了耗子一眼。
耗子一笑,在墙壁边摸索阵子,取了个火把,随后张嘴一吐,偏于阳刚的内息瞬间倾吐于火把之上,不一会儿便燃起点点火星,进而将火把点燃。
这也算不得什么,四重境以上,内息便带有了明显的属性倾向,而绝大多数功法都偏向于刚阳一道,点燃火把算不得多难的事儿。
侯永看了眼,又发现地穴当中其实藏着不少这样的火把,便也取了根,便想如法炮制将其点燃,却被耗子制止。
“别,潘兄弟,一根火把足够了,多了的话,怕将底下本就稀缺无比的‘养气’给燃尽,纵使咱们功力不俗,怕也难逃出来。”
“噢?”侯永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个世界的人就知道“氧气”了。
当然,养氧同音,他倒是没听出差别来。
至于火把燃烧会消耗氧气的常识,他也懂,无非没经验而忽视了而已,当即便点点头,将火把扔到一旁。
两人走了数十丈,前方豁然开朗,已有不少人集结,耗子便熄了火把扔到一旁,脚步快了几分,迅速跟上。
疤脸大哥见到他俩,板着的脸也挤出一丝笑容,轻轻颔首。
又过了数息,最后两人也赶到,疤脸大哥便吸口气,说:“人齐了,动手吧!”
第18章 掘洞
话音一落,耗子便抓了抓侯永手腕,示意他别急,跟着自己走。
侯永微笑点头,表示明白,接着又左右看了起来。
这处偏殿,墙上有个小洞,约三尺宽,能容一人通过,疤脸大哥当先钻了进去,随后那些二三重警的武夫便接二连三往里走。
“这三四十号人,最终能或者出来的,恐怕不足三五个……”侯永暗想:“他们能发挥的作用应该很有限才对,为什么要让他们来趟雷呢?
还是说,上次逼退他们的难关只能用人命去堆?”
正想着,那些人已经尽数钻了进去,耗子用手肘砰砰他胳膊,也跟着钻进里头。
侯永见了,立刻回神跟上。
钻进小洞,光线骤暗,疤脸大哥正在点火把,一共点儿三支,一支给了耗子,让他带着侯永与另两人殿后,一支自己拿着打前锋,另一支则分给了招来的武夫。
“这座偏殿,是‘地宫’的最外围,”耗子低声解释到:“危险没有,因为已经被我们扫荡过了。
当然,原先我们碰到的危险也很小,大哥手一挥,殿内十余鬼魅便灰飞烟灭,尔后这儿的东西也被我们搬空。
至于这间偏殿在地宫中究竟处于个什么样的地位,发挥着什么作用……说实话,看不出来,从此处及另一处偏殿发现的东西都比较寻常。”
侯永又问:“那……是怎样的难关让你们不得不放弃呢?”
“一只相当于五重境的鬼魅。”耗子脸色严肃下来:“与其他被邪法拘来或养成的,只知要人性命的孤魂野鬼不同,它虽然也没有灵智,却偏偏有‘护陵’的信念,引也引不走。
我们怀疑,那只鬼魅生前疑似‘褚亭君’培养的死士或其他性质的死忠,大哥更是猜测,他生前的实力恐怕远不止五重境,只是因为困守墓中数百年,境界才渐渐降到如此境地。
是以其虽毫无理智,但依旧极其难以对付,大哥不是对手,也怕最终元气大伤,是以让我们退出。
也好在它没追出来,否则的话……”
侯永抿了抿唇:“所以拉这么多武夫过来,就是为了对付这只鬼魅?”
“不是,”耗子摇头:“对付五重境的鬼魅,二三重的好手人再多也没任何作用,反而瞬息之间就会被吸干了功力,万一叫它恢复了巅峰实力,突破了五重境,岂不是更加难缠?”
“明白了。”侯永颔首,见他并没有说这些人有什么用的意思,便也不多问,免得恶了才刚刚培养起来的关系。
见他不问,耗子笑笑,继续前进。
很快来到偏殿深处,众人又翻过了一处墙洞,进入另一处偏殿内。
耗子指了指东侧的盗洞,说:“五重境的鬼魅,就在墙洞后那处殿中,我们怀疑那可能是‘褚亭君’的丹房,可惜,有它在,暂时只能放弃了。”
顿了顿,他又说:“北边那儿,似乎也紧挨着一处宫殿,我们今晚打算直接打通了瞧瞧,能不能有收获。”
侯永眼珠子一转,问:“我之功力,内外皆达四重巅峰,差一步便可突破至五重,再加上你,还有‘大哥’在,能否对付那只邪魂?”
“不值当。”耗子抿嘴摇头:“风险太大了,就算能泯灭它,咱们恐怕也得元气大伤,没必要去硬拼。”
“这样啊。”侯永瞧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他很明显还有所保留,但既然不说,就不多问。
与此同时,疤脸大哥也再次走到偏殿伸出,附耳在墙壁上听了会儿,摸索一阵,忽的后退两步,忽的伸手往墙上一插,抓出几块砖来,敲两眼,颔首,后退几步,说:“都拿上工具,把这里给我挖通了。”
侯永在一旁观察,明显感觉到武夫们脸上的戒备神色消退许多,暗想道:“这家伙,是真的拉这帮人来做苦力呢,还是仅为了麻痹他们,让他们放下戒备,好在事后顺他们心意去乖乖当炮灰?”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已有两名武夫拿着形状稍异的铲子走到墙边,二话不说便开工了,先是用铲子敲掉砖墙,随后便迅速的铲泥。
都是习武之人,二三重的武夫便有千斤之力,动起手比之现代机械也不慢太多,顷刻间便挖了四五尺深。
见他们效率稍降,疤脸大哥便让他们退下,换人继续,同时叫人以掌力夯实四周土块,免得盗洞塌陷下来。
如此轮换十次,约五丈深的盗洞便已掘好,疤脸大哥瞧了耗子一眼,耗子颔首,竟从怀里摸出一只老鼠,随后走到盗洞边上,将老鼠放了进去。
老鼠落地,先人立而起左右看看,耗子吱了两声,老鼠便立刻会意,迅速往盗洞内跑。
过了约莫盏茶时间,耗子轻拉手上的红绳,又等了小片刻,那老鼠便跑了回来,吱吱吱的说着什么。
耗子听完,来了精神,立刻捧起老鼠,一边放怀里一边说:“大哥,这里头似乎是兵器库,放着大量的刀剑枪戟,还有不少弓弩,角落里有几个大箱子,可能装着财宝啥的。”
“可有危险?”
“未见,连鬼魅都没有。”耗子说道:“可能是刀剑的煞气太盛,鬼魅难以靠近。”
“太好了!”疤脸大哥抚掌,随后看向那些武夫:“谁愿自告奋勇进去探探路?有意者,赏五千钱!”
他们本还有些犹豫,但听到这话,立马便将危险给抛脑后去了。
两个三重境的武夫迅速站出来,随后钻进盗洞当中。
侯永的目光则落在耗子身上。
耗子轻笑:“我自小便能与耗子交流,是以落得这么个诨号。好在这些年来,也为大哥办了不少事儿。”
“厉害。”侯永夸了句。
他嘿两声,不再说话,吃饭的家伙事儿,让人知道牛逼就行了,傻子才全盘托出。
又过了约盏茶功夫,其中一名壮汉回返,说:“大哥,里头没什么问题,真的是兵器库。”
“噢?”大哥打量了他几眼,一挥手,说:“你们先进去,切记别熄了火把,我们随后便跟上!”
侯永的目光同样落在这人身上,这人的气息让他不大舒服,恐怕有问题。
第19章 煞魂
目送那人再次离开,且其余武夫也都纷纷进入盗洞后,侯永在心底琢磨一阵,还是决定将自己的疑虑告诉耗子。
地下某种程度上可以算他们的地盘了,尽量与他们打好交道,获取信任是最好的。
耗子听了后,轻声说:“潘兄弟也发现了么?我还想提醒你注意点呢,这么看来,里头似乎确实有点古怪,小心为上。”
侯永应一声,默默的运转部分内息,聚拢于眼鼻耳之上。
想了想,侯永又问:“我们有办法看见鬼魅吗?”
“后天三重及以下的,无形无影无质,肉眼难见。”耗子摇头:“我养的这只灵鼠,却是天赋异禀,方能看见,我们寻常人,瞧不着的。据说后天七重以上的高手,勾连天地,可以感知到,但那就不是咱们可以触及的层次了。
另外,后天四重及以上的鬼魅,倒能瞧见点影子,不过另一方面,它们对气血抗性也强了许多,甚至可以夺人阳气用以修炼。
据说阴阳调和之日,便是它们突破七重,获得进阶先天资格之时,非常难以对付,如果碰到了,跑都跑不掉。
好在三重境及以下的鬼魅,对我们毫无威胁,根本无从靠近,就是无形无影也没关系,一道刚阳掌风,便可将一殿鬼魅尽数泯灭。”
“明白了。”侯永颔首,并补充问道:“可既然你说里头没有鬼魅,那刚刚那汉子的表现,又作何解?见你和‘大哥’的模样,似乎并不意外。”
“确实,”耗子说:“以往也遇见过此类情况。‘褚亭君’毕竟是尊先天高手,朝廷封君,死后也应当有高人作法,于地宫中布下大阵。
此类阵法有大有小,有强有弱,但归根结底,功能都差不多,无非是拘束住地宫内的游魂,令这些游魂无法离去,更无法转世,只能永生永世的留存于地宫之内,为墓主看住地宫。
是以就算我们倔了条地洞通至此地,游魂照样无法离去,除非毁了阵法之基,它们才可重获自由。
同样的,在阵法影响之下,兵器库中的刀剑枪戟,其上煞气凝而不散,长此以往便可能培育出‘煞魂’。毕竟这些兵器,往往并非凡铁,而是从战场上置换下来的,无一例外,统统都见过血,煞气极重。”
顿了顿,看着最后一名武夫进入地穴,耗子咽口唾沫,才接着说:“这些‘煞魂’与鬼魅不同,它们同样无形无影不说,还能乱人心志,于不知不觉间便受其操控,难缠无比。
而且,游离的煞魂,除了后天七重以上,足以引动天地之力的高手外,根本无法对付,纵使毁了这些刀剑枪戟也没有意义,我们的内息对其同样毫无影响。
但好在,除了乱人心志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影响,而且,一旦煞魂进入人体,便不再无法对付了。”
侯永心念一动:“所以,你们想让这些武者吸引煞魂附体,好将其尽数泯灭?”
“嗯。”耗子颔首,又解释道:“你且放心,对他们不会有任何影响,稍后大哥便会将他们体内的煞魂泯灭,届时他们当可恢复神智。”
侯永了然,闭上了嘴,想来具体的方法,只有真正成为他们的自己人才能知道。
至于泯灭了入体的煞魂后是否真的对他们全无影响,侯永也持怀疑态度,不过同样没多问,自己能因为实力较强而被他们看中,有意拉拢吸纳,从而避免被当做钓鱼的饵,已经很幸运了。
现在这种环境下,当圣母可是要付出代价的,他虽自信有把握轻易弄死这帮家伙,但他下地的目的又不是跟人打架,没必要跟他们翻脸。
但他很快又有了新的问题,琢磨片刻,便直接再问:“那要如何保证煞魂已经全部进了他们体内了呢?”
“这个简单。”耗子笑道:“煞魂想要形成也并不容易,集整个兵器库的煞气,加以阵法催动,纵使封侯的地宫顶多也只能培育出十来只罢了。
褚亭君不过是封君,兵器库内,顶多只有三五煞魂,但进去的汉子足有四十七人……”
“若有煞魂隐藏起来,不附体在他们身上,怎么办?”
“不可能的,煞魂本身没有意识,受大阵驱动,只要见到生人便必然会附体其上,此时被附体之人除了气质显得阴冷、凶煞外,其实并无别的影响。
只有等半个时辰后,煞魂才会忽然发作,将被附体之人变为护陵的傀儡,把进入地宫之人统统格杀。
另外,一旦煞魂发作,被控之人实力将会增强许多,以咱们的能耐恐怕难以对付。
好在这方面的经验咱们足,早就有所准备,放心吧!”
侯永这才点头。
又等了一小会儿,疤脸大哥忽的咧嘴笑了笑,转过头来:“潘兄弟,时间差不多了,你也跟着咱们一块进去吧。”
“听大哥吩咐!”侯永立刻抱拳回道。
疤脸大哥满意笑笑,当先钻入盗洞中,紧跟着便是耗子,侯永落在耗子后头,再往后则是另外俩三重境的好手。
半蹲着往前走了五丈左右,侯永便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再轻轻往前一跃,便到得兵器库,接着火把上微弱的光线,侯永迅速扫了一圈,便见此殿面积稍小,不过三丈宽十五丈深,其内摆满了一列列兵器,墙上还挂着不少弓弩与箭矢,最深处则摆了几个大箱子。
与此同时,疤脸大哥也从怀中取出个两指粗的小葫芦,轻轻打开葫芦上的筛子,倒了数滴晶莹的碧蓝液体在掌心。
侯永立刻将注意力投到他身上。
便见他深吸口气,跟着脸上忽的闪过缕缕红色,身上蒸汽缓缓升腾,似在全力催动内息。
下一瞬,便见他掌心玉液忽的散开,化作氤氲的薄雾,跟着他手心一翻,大喝一声,便将雾气尽数打出,顷刻间笼罩整座武器库。
那些武夫面面厮觑,尚且不知情况,却忽见其中四人脸色骤变,耳鼻眼口七窍中皆涌出缕缕黑烟,紧跟着,这些黑烟触碰到雾气,便迅速翻滚起来,最终尽数泯灭,消散。
疤脸大哥面露微笑,将小葫芦塞子盖上,放入怀中。
但尚未来得及开口说话,便见殿内的各式兵器忽的振动起来。
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
第20章 破灭
下一刻,无数刀剑枪戟忽的冲天而起,在不大的武器库内飞舞盘旋。
虚空中,一抹蔚蓝忽的浮现,随后迅速扩大、延展,渐渐凝出人形,长了五官,跟着便这么漂浮在半空中,冷冷的看着疤脸大哥。
下一瞬间,蔚蓝人影手一挥,无数刀剑便忽的向众人刺来。
疤脸大哥、耗子、侯永及数十号武夫,无不面色大变,赶忙抽出身上的兵器小心的应付起来。
那几个被煞魂附身的武夫,此刻还有些茫然,猝不及防下,便被长枪或利剑贯体,瞬息死亡。
好在剩下的人,一时半会虽然狼狈,却没什么大碍。蔚蓝人影强则强矣,但力量分散在数百刀剑枪戟之上,却也相当有限了,只要有所防备,难以构成实质性的威胁。
“这是……”耗子一面拍掉袭来的长枪,一面说道:“后天五重境的‘护陵鬼魅’,这儿竟然也有一只……不,不对,它是被护陵大阵传送过来的!该死,破除煞魂,竟会进一步激发法阵么?”
侯永眯眼,看向蔚蓝色的鬼魅,心中隐约有些不安,直觉告诉他,这只鬼魅,恐怕不仅仅只有表现出的五重境那么简单。
又听了耗子的呢喃,他忍不住问道:“以往,你们下地的时候,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吗?”
“四次,”耗子脸上有冷汗浮现,咽了口唾沫,说:“直面过四次,每一回都是险死还生。”
“怎么解决?”
“只能想办法破除大阵枢纽。”耗子表情急切,说道:“否则,即使泯灭了这只鬼魅,也会有源源不断的……
如果说,上一次仅仅只是警告,看我们撤离,便没有下杀手的话,这回,墓主恐怕便动了真怒了!除了正面击溃大阵,别无他法。”
“墓主?”侯永一愣:“褚亭君?他死后四百年,竟然……”
“死自然是死了的,可他的武道意志,在大阵护持之下并没有这么容易泯灭。”不远处的疤脸大哥大吼道:“我们的敌人,就是他残存的,仅剩本能的武道意志了!
但他仅仅只是意志,不存在多少威能,并非无法对付!现在,先别管那些乱七八糟的,先过来帮把手!把这鬼魅泯灭了再说!”
侯永看向耗子,见他点头,便咬咬牙,喝道:“干了!大哥,怎么做?”
疤脸大哥一张拍出,刚猛的掌风将数杆长枪扫落,同时道:“这厮没有灵智,空有一身不俗实力,却自知机械的操控这数百兵器……
是以,你们给我尽全力牵制住这些兵器,我需要盏茶功夫,一口气泯灭这一鬼魅!”
“好!”侯永应一声,跟着长吸口气,双掌在胸前画了个半圆,打出记亢龙有悔。
磅礴的刚阳内息瞬间倾吐而出,他眼前十余柄长剑竟被尽数折断,失去煞气落在地上。
疤脸大哥眼皮子一条,惊骇的看向侯永,跟着又赶忙收敛心神,从怀中取出那个小葫芦,咬咬牙,拨开塞子,往嘴里倒了两滴玉液。
耗子也诧异不已,感慨道:“厉害啊,潘兄弟,你这一掌,已然摸到五重境的门槛了吧?”
“过奖。”侯永喘了两口粗气,一副消耗不小的模样,跟着忽的探出了右手,抓住一杆长枪,掌心纯阳内力倾吐,暂时遏制住其上的煞气,跟着便直接挥舞起长枪,将刺向他的一柄柄利器扫落、砸碎。
有武夫见了他的动作,试图如法炮制,抓向长枪。
毕竟一寸长一寸强,他们随身携带的都是刀剑等短兵,在这种情况下,显然不如长枪来的好使,何况空中飞舞的兵器虽多,且攻势凌厉,却并无什么章法,哪怕不善使枪,也跟安全几分。
可下一瞬,他却忽的惨叫一声,不由自主的将长枪撒开,再摊手,就见上边浮现出一层细密水泡,显是被枪上煞气所伤。
就这么一瞬间,又一柄大刀忽的砍下,将其小臂斩落在地。
“啊!”他又一声惨叫,跟着便被长枪贯穿胸膛,倒在地上。
众人见此,无不凛然,当下再不敢分神,只规规矩矩的挥舞着手中兵器,内息不要命的倾吐而出,将周身防御的滴水不漏。
“砰!”
侯永连连扫碎十余兵器后,手中长枪终于不堪重负,爆裂开来。
与此同时,又十余柄长剑似抓住了机会,忽的自四周向他身上直刺而去。他见状轻哼一声,不慌不忙,双手一松丢下半截枪杆,跟着便抱元守一,太极拳劲与乾坤大挪移同时使出。
一股玄奥的力场便于他周围产生,原本攻势凌厉的长剑,忽似投入旋涡当中一般,剑身颤了几颤,便不由自主的绕着他身周盘旋飞舞,本是攻击他的利刃,此刻却成了守护它的剑网。
耗子又一阵目瞪口呆,想不通侯永如此多的玄奥功夫究竟从何而来,心下起了点戒备之心,但同时,与之矛盾的,拉拢侯永的念头也跟强烈了数分。
苦苦坚持了一盏茶功夫后,便听疤脸大哥大喝一声,遥遥一掌拍向虚空中的蔚蓝鬼影。
只见他倾吐出的内息凝成实质,化作殷红色的大手,刹那之间便越过数丈距离,印在鬼影之上。
殿内凌空飞舞的武器忽的一顿,跟着便哗啦啦的尽数落在地上,同时,鬼影缓缓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了疤脸大哥一眼,身周缕缕寒气升腾而起。
疤脸大哥又一掌拍出,便有大风吹过,鬼影身子扭曲起来,很快便随风消散了。
“快!”他又喝道:“毁了周围的架子,砸掉大殿深处几口大箱,一切摆设统统给我破坏掉,毁了此殿的阵法之基!再传来一只鬼魅,谁也顶不住!”
侯永心下了然,太极拳劲一收,右脚迅速往地上点了点,神行步法便使了出来,顷刻便来到大殿深处,几口大箱之前,双掌连连挥舞,便将大箱打的粉碎。
下一刻,有金光自破碎的箱内迸射而出,吸引了近乎所有人的注意力。
“马蹄金!竟然……竟是整整六大箱的马蹄金!”